转学
外婆这话虽说是询问,但却透著肯定的意味。
他不知道外婆是怎么看出来的,骆淮愣了愣,点头:“是,我很喜欢他。”
外婆满是褶皱的脸上有些悲伤有些难过,她叹了口气,说话都有些费力了。
“小淮……这条路……不好走。”
“外婆希望……你别走下去了,好不好?”
骆淮以为外婆看出来了,就能明白他的心意,谁知道开口竟是劝诫他的话。
他憋了许久的泪突然就憋不住了,一行清泪划过脸颊,骆淮抬手就给抹去了。
“可是外婆,我真的,非常喜欢他。”
“我……舍不得……”
外婆咳嗽了两声,拉著他的手更加没什么气力了:“小淮……你答应外婆好不好?”
以前是她看破不说破,褚陈也是个好孩子,可她快不行了,不想这个骆淮这孩子以后过得太难,想让他找一个好姑娘,就这么安安稳稳过一生。
以前她也见过两个男孩子的爱情,其中一个还是她的好友,她深知这其中的幸与不幸,当时在一起有多欢愉,分开后就有多难受。
这世道真的非常不容易,许多人还是容不下这样的感情。
与其让骆淮以后难捱,不如早一点斩断这乱麻。
可骆淮从小就倔,要是不狠下心这样做,他大概是不会听她的话的。
谁知道她自以为的好意却成了骆淮心头的一把钝刀。
骆淮别开了头,喉间干涩得厉害。
外婆眼里也闪著泪:“小淮啊,外婆……外婆就这么……一个愿望……”
在她看来十多岁孩子的感情无非是小打小闹,就算最后分开了也无伤大雅。
可她不知道一个十七岁少年的纯粹心意。
不同于成年人的世界,没掺杂那么多物质,也没横生那么多猜忌,满心都是我要如何待你才算温柔。
不管别人怎么看待这件事,我喜欢你,我就只是喜欢你。
外婆最后的心愿成了一堵高墙,挡住了骆淮走向褚陈的方向。
骆淮低著头沉默了许久,脑海里全是褚陈的模样,难过如同一把生满倒刺的刀,硬生生扎进他的心口,转瞬又被用力拔出,心脏霎时被倒刺勾得鲜血淋漓。
他不明白为什么大人都要他们分开。
他长这么大就喜欢上了这么一个褚陈,他的男朋友那么好,给了他温暖,成为了他的光,怎么就非得分开?
于雪不让,外婆不让,他仅剩的两个亲人都不让,仅仅因为褚陈是男孩子。
他不认这个理。
可是,从小到大,外婆就把他捧在手心里疼爱,于雪不在家的时候,外婆常常把他带回老家,变著法儿的逗他开心。
在遇到褚陈之前,外婆就是那个对他最好的人,老人家最后的遗愿,没法让他就这么若无其事的忽视掉。
酸楚涌上眼眶,骆淮吸了吸鼻子,极轻的点了点头,一大颗眼泪砸到了地板上。
外婆含著泪,不停的念叨著“好孩子”,就这么去了。
……
秋日的凉意往骆淮外套里钻,他捂著脸,心里头一团乱麻。
褚陈的电话猝不及防的打了过来。
骆淮看著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指尖悬在界面上空停顿了一阵。
不停振动的手机似乎在催促他赶紧接听电话。
骆淮的指尖始终没有摁下去,直到他眼看著电话自动挂断,心头密密麻麻的疼了起来。
他暂时关了微信,没看消息。
骆淮和于雪对峙了两天,最终在于雪整理外婆遗物,翻出了外婆存折的时候,败下阵来。
外婆以前是位老师,退休也有一些工资,她这么多年省吃俭用,存了不少钱。
她在床头的柜子里藏了一个铁盒子,把她珍藏的照片和存钱的存折,都给放了进去,摊在最上边的是一张纸条。
“留给小淮。”
字迹笔画有些抖,一看就知道是写字的人手不怎么稳,纸条陈旧得发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写的。
骆淮捏著纸条,手机又响起了“叮咚”的提示音。
褚哥:骆骆……
褚哥:两天了,你怎么还不理我?
褚哥:[语音][语音]
“同桌,我不知道你怎么了,整个人跟失联了一样,去你家也没人,电话也打不通,是出什么事了么?能不能告诉我?”
“不管你有事没事,都给我回个电话,不方便的话回个消息也成,我很担心你。”
骆淮眼眶发热,走出了老家的屋门。
这两天褚陈一共给他打了42个电话,微信已经数不过来有多少条了。
他一个电话没接,一个微信没回。
从最早的,到最近的。
褚哥:同桌你吃午饭了没?
褚哥:怎么不接电话?
褚哥:同桌?
……
褚哥:出什么事了么?
褚哥:同桌,你和我说说呗。
褚哥:别不理我啊?
……
杨叙和姜川也找过他。
叙叙叨叨:淮哥,你再不回褚陈电话他估计得疯了。
叙叙叨叨:你俩怎么了?
姜还是老的辣:老大,褚陈这两天老是向我打听你的消息,发生什么事了吗?
乡下的空气好很多,风也凉了不少。
屋门前有一块荷花塘,夏天的时候风一吹,就连成一片绿意,如今却变成满塘的枯荷了。
他们家讲究落叶归根,就把外婆葬回老家,他回去了再没回来。
收假第一天,于雪就去学校给他办了转学,听说教过他的老师都来劝于雪,想让她把好苗子留下。
于雪立场坚定,老师们也不便多说,只道是这么好一个孩子没能留在鸣城二中实在是可惜了。
毕竟老师们都把他当省状元栽培。
于雪下楼梯的时候,看见了褚陈。
褚陈认出了骆淮母亲,一时有些激动,语气还是颇为礼貌。
“阿姨您好,请问骆淮他现在在哪儿?我怎么都联系不上他。”
于雪的态度没之前那么温和,冷冰冰道:“这以后你别管了,也别再联系他了。”
褚陈想到骆淮之前和他说过,他的母亲不同意他们两人的话,他的脸色霎时就沉了下去。
“阿姨您这是……什么意思?”
“让你俩断了的意思。”
于雪甩下这么冷漠的一句就往下走。
褚陈低著头靠在楼梯口,周身的疲惫顿时笼罩下来。
所以骆淮不理他的原因就是这个么?
他那天回家之后,就被褚志林关了在了卧室面壁思过。
两天之后,褚志林终于沉不住气了,在胡蕊的劝说下,把他给放了出来,褚陈出来后就跟他大吵一架。
父子俩都不松口,第二天褚陈就去上学了,心说先去找骆淮问问他的近况。
谁知道撞见了于雪,还等来一个他同桌转学的消息。
杨叙和姜川都不知道骆淮怎么了。
褚陈看著旁边被搬空了的书桌,心底凉成一片,冷著脸就这样干坐了一上午。
骆淮坐上了搬家的车。
没多久,微信就快炸了。
褚哥:转学?
褚哥:不辞而别?能耐啊。
褚哥:你他妈就这么走了?
卑微小徐:学委,你咋突然转学了?
卑微小徐:褚哥的状态简直要吓死个人。
叙叙叨叨:淮哥,你咋啦?这么多年兄弟了,有事别瞒著啊?
姜还是老的辣:老大,你突然之间转学是几个意思?
骆淮后背靠上座椅,摁熄了屏幕。他闭上了满含血丝的双眸,眼睫微微抖动,皱眉忍耐著无法言说的难受。
雨点啪嗒敲打车窗,凉丝丝的雨珠落到了骆淮脸上,透著凉心的寒意。
……
最后骆淮还是和杨叙姜川两人说了这几天的事儿,还让他俩别往外说,简而言之就是别告诉褚陈。
新学校没什么特别,也是当地的重点高中,同学们一开始还热衷于讨论转学生的事情,后来就全身心的投入了学习当中。
只不过班上只有三十多人,单人单桌,没人在他旁边画画了。
他的桌肚里也不会被人塞一些花花绿绿的糖了。他的课本之中也不会无缘无故多一些小涂鸦小卡片了。
有时候恍惚之间还能听见旁边有人叫他同桌,转头一看不过是来往的风声。
骆淮还是每天都能收到褚陈的微信。
每天这么一个人自说自话,骆淮一面替他觉著累,一面又心疼他。
他把想回的消息都记在了便签。
骆淮常常翻著消息记录就忍不住点开了键盘,大多时候还能收到褚陈的一两句话。
“你他妈正在输入完了没有?”
“要回老子消息就干脆利落点。”
骆淮手一抖,立马就点了出去,返回了列表,看到两人都还没换的头像,就忍不住走神。
他们就这么分开了,连一句道别的话也没有。
这般猝不及防,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山洪,兜头把他整个人都给淹没其中。
是他亲手松开了他的稻草和温暖,让自己一个人置身在了刺骨冰凉的寒水之中。
……
206的宿舍空了一大半,褚陈捏起拳头狠狠往墙上锤了一拳,骨节发疼之际他看到空了的纸箱,想起了招财。
他匆匆忙忙跑去宠物店以后,却被告知招财已经被人给买走了。
褚陈快要抑制不住内心的火气,怒冲冲的问:“经过主人同意了么?就这么把猫给买了?”
店员耐心的解释著,说猫的主人已经同意了把猫卖给其他人。
褚陈面色冷沉得吓人,不知在想些什么,带著满身的暴躁气息出了店门。
徐家文觉得他褚哥最近越发的不好惹了,他都不大敢和褚陈说话。
学委转学得太突然,连他都没反应过来,别说是他褚哥了。
一开始,褚陈跟失了魂似的,逮著杨叙和姜川就问骆淮的情况,两人硬著头皮说不知道,心知也糊弄不了褚陈,但还是憋著没说。
到后来,褚陈好像恢复了平静。
只不过他也不爱打篮球了,平时懒懒散散不正经的模样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说话也没什么温度了。
褚陈整天就是埋著头画画,被老师数落也不听,无声的用成绩证明了一切。
骆淮转学以后,他就没从年级第一的位置上掉下来过。
校园贴吧里还在说著两人的纠葛。
徐家文有时候刷著刷著就难过起来。
不过学神转了学此事也就在一时间掀起热度,很快同学们都在忙碌的学习之中淡忘了此事。
只是一班偶尔有同学做不出题的时候,看著浑身冒冷气的褚第一不敢问,只能感叹一句要是学委还在就好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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