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渡(三)
宋思渡的目标一直是T大,老师、同学、父母包括他自己都坚信他绝对可以考上T大,在学习这方面他向来做的很好。
从小学到高中,他的爱好变了很多,朋友来来去去也换了很多个,但理想的大学一直只有那么一所,是写进作文里的殿堂,是挂在书桌对面的梦想。
可是哪能事事尽如人意呢。
考前的一周,他选择了回家自主复习。远离那些他也搞不清是真是假的碎碎细语之后,他确实有短暂地感到平静,可是他忘了想像是最折磨人的。
翟文在做什么呢?
翟文有说起我吗?
翟文……还想和我一起考T大吗?
他被这些自己脑补出来的场景困惑住了,有时候他觉得事情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可以考上T大,可以更加成熟稳重地处理感情,也许还可以和翟文重归于好,即使不做朋友只是当个点头之交的同学。但更多的时候他感到一种恐惧,好像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掌控一发不可收拾,从他开口表白的那一刻起就错了,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他质疑自己,从为什么要开口倾诉自己的情感到是否真的能考上理想的大学。
宋思渡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处理自己糟糕的情绪,他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事,但总归是勉强把自己的注意力拉到了眼前的学习上。无论如何,明天的考试最重要。
整理错题,收拾物品,饮食清淡,睡前一杯牛奶。
该做的好像都做了。
然而半夜宋思渡从睡梦中惊醒,他想起来自己忘记什么事情了。
一盏一盏的灯被打开,他撑在洗手台前盯著镜子里冷汗直流的自己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聚餐的包厢外他屏息听完了翟文对他的评价,恍恍惚惚重新回到洗手间,镜子里的宋思渡惨白著脸,一点也不潇洒。狠狠地洗了两把脸,水顺著脸庞往下滴,他深呼吸著平复心情,抬头就看到翟文也进了洗手间。
透过镜子两个人对视一眼,一个是茫然,一个是漠视,最终无话可说地错身而过。
他想起自己为什么会选择回家复习了。
因为难以忍受。
他即使身处教室人群中,却也觉得好像独自一人被放置在高台接受审判。
我没有做错为什么要道歉?
……
对不起。
喜欢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难。
一盏一盏的灯又被关掉,清冷的月光洒在地板上,纯白的窗帘顺著风轻轻飘扬,宋思渡沿著床脚坐下,他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光,但却是选择了抱膝把自己埋进自己的怀抱。
我是这么一个脆弱的人吗?宋思渡审问自己。
我有著很普通的过往,像任何一个男孩子一样喜欢运动,爱打篮球,被表扬了会开心,内心对这个世界有很多想法,有玩得很好的朋友,有敬爱的老师,有美满的家庭……
我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自暴自弃的流眼泪吗?
是的。
再次醒来的时候离他定好的闹钟不到半个小时了,宋思渡迷迷糊糊地从地上爬起来往床上躺。
以前年少意气风发鄙弃一帆风顺的人生,觉得不经磨难怎能成就伟大理想。然而现在,带著头疼后遗症的宋思渡只想向上天祈祷拜托不要再搞我了。
可惜,生活就是这样,你弱他就强。
高三那个暑假是宋思渡最混沌的一段时期。
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怎么收起笑容,怎么保持距离,怎么沉默地很安全地生活。
翟文有联系过他,但他第一次摁掉了电话。
班级群里每天999+的消息他从来没点开,列表里的红点越积越多,他一个一个的删掉。
班主任也来看他,然而他关上了房门只在离开时安静把人送到了门口。
宋思渡心里充满了对自己的愤怒,他有很多的话想说,可怎么也开不了口,他说不出没关系我很好,也说不出真他妈烦好想死。
他自己也不可思议,他的灵魂高高在上玩味地注视著自己痛苦的身躯,看自己寝食难安,看自己整夜整夜的失眠,这才焕然大悟,灵魂和身躯达成了统一意见:我就是这么脆弱的人啊。
把宋思渡从这种抑郁氛围里拉出来的是父母。
宋母敲开他的房门小心翼翼地提出,要不复读吧?宋父也站在门口担忧地看著他。
这对平凡的父母看著自己的儿子逐渐消沉,想要安慰人却又害怕触及伤心事,换著法子做可口的饭菜希翼能够多吃几口,可每个深夜坐在床头面对装睡的儿子却也只能无声叹气。
那夜夜的叹气声和温柔的询问最终压倒了宋思渡的防线。
在父母面前他终于放肆地哭出来了一回,他哭自己的无能为力,也哭自己的软弱可欺不争气,他哭年少爱情的逝去,也哭对所以关心他的人的愧疚。
我不可以再这样了,宋思渡在父母慌乱的安慰声中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是时候走出来了。
他拒绝了复读的建议,在得知翟文的分数和志愿后,于可控范围内选择了一所离T大远远的高校。他当然想触摸自己的理想,但是既然那里有他不想面对的故人,那么暂避锋芒安心准备,去T大读研究生也是可以的。
宋思渡还是不想说话,但他会用积极地笔调写下生活的琐事——今天吃到了很好吃的红烧鱼、养的花开了、班主任家的小宝宝会叫哥哥了……
他每天都和父母一起在饭后散步,聊鸡毛蒜皮无关紧要的小事,大家默契地粉饰太平不谈前一段时间的混乱。
等到开学,宋思渡已经可以笑著和父母说再见,看似平和地迎接自己的大学生活了。
然而进入大学,他又控制不住地把它和T大做比较,T大开了这门课,我的大学没开,T大有那个老师的讲座,我的大学没有……
他又陷入了熟悉的低沉,脑子里满是这样那样的疑问,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在T大,有时候又清醒地认识到至少还有四年要熬。左脚踩著虚幻,右脚踏著真实,巨大的偏差让他浑浑噩噩无暇顾及眼前的生活。
最后一根稻草是一个T大学长发来的消息,学长问,哎?你没来T大吗?
往日对学长说得豪言壮志犹在眼前,今日的崩溃来得迅速而熟练。
再一次面对这种让人不快乐的情绪时,宋思渡已经有经验多了。他放任自己把所有的悔恨混在眼泪里流出去,然后制定了条理清晰的计划,从学习到生活,方方面面。
宋思渡可以流眼泪,但不会一直流眼泪,他会有很好很长的一生。
抱著这样的信念他寻求各种方法开导自己,他报课外的跆拳道班,把内心的软弱裹挟在拳头里砸出去;他参加学校的绘画社团,偶尔灰暗的色彩宣泄情绪然后丢掉;他固定地每周去图书馆,看大量的书为读研做准备;他有稳定的社交关系,和人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只有江淮岳是个意外。
平心而论,江淮岳真的是一个理想型的室友,热情又不会觉得被侵犯私人空间,有风度情商高,长得还赏心悦目。
宋思渡知道江淮岳撞见过自己掉眼泪的事,那次在厕所哭的时候他有听到脚步声凑过来,可是江淮岳很体贴地什么也没做。当时宋思渡还抽出心思想了一下万一第二天问起来要用什么借口,可是也没有被问到。
是一个知情识趣的人,宋思渡闷闷地想。
可是后来在相处中,宋思渡又改了想法,应该说,江淮岳是个偶尔知情识趣的人。
毕竟人无完人,某些时候江淮岳又有点傻乎乎的,比如说抱著比自己大的人喊崽,又比如说约人去捡垃圾。
坐在图书馆却一直无意识扒拉著手机的宋思渡想,江淮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点小洁癖吗?虽然他们宿舍安排了值日表,但往往还没轮到江淮岳,他就已经来来回回扫了一遍又拖了一遍了,问就是觉得有点脏。以至于后来,除非因为某个人的原因寝室变脏,那个人会自觉去打扫干净之外,他们宿舍的卫生都被江淮岳承包了,其他人只要去丢一下江淮岳不想碰的垃圾袋就好。对于个人卫生,江淮岳也是做的最好的,宋思渡有时懒得理,也会堆了一堆东西在桌面上,但江淮岳的桌面永远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宋思渡当然也参加志愿活动,为了保研T大,他在综测方面一向是能加分都尽量加满,今年的志愿综测分他已经拿到了。
可是,好像,让江淮岳一个人去捡垃圾也不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有这样的提议。
真没办法。
我真是太善良了。面无表情实则带点愉悦的宋思渡维持冷酷人设去询问江淮岳名额问题,得到肯定答复后才终于放下手机静心学习。
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宋思渡善意地撒了一个小谎,然后收获了一个大秘密。
……剧情太慢了,暴风哭泣,决定要日更三天(心虚),我可以我能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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