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渡(二)
等宋思渡从浴室再出来时,江淮岳已经把东西摆好了,除了刚才下床时看到的小米粥,旁边还有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和医疗用品。
要帮我上药吗?
顿了顿,宋思渡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因为不知道怎么开口,索性自顾自地掀开打包盒的盖子,小米粥的香气一瞬间扑鼻而来。宋思渡喝了几口粥之后胃里那种?心感才稍稍下去一点,这种得到满足的感觉让他情不自禁地扬了扬眉。
还不错,要问问江淮岳这是哪家店的,宋思渡想。
宋思渡喝粥不说话,一边的江淮岳也不说话,他只摆弄著没拆开的棉签盒,“刷刷刷”棉签在盒里左右晃动的声音和宋思渡喝粥的细微声响一时间成为了寝室里仅有的声音。
要赶紧把活动心得反馈过去、老师上节课提到的专业书还有两百页没看完、社团布置的任务还没开始做……好像有很多事情等著宋思渡去完成,但不知为什么,他只想这顿早午饭能再长一点更长一点。
宋思渡慢吞吞地喝完粥,在喝牛奶的时候,无意识地盯著江淮岳,看他收拾了餐具,系好塑料袋又丢进垃圾桶里,然后在他转身的时候低下头避开眼神交汇。
“咳咳”,宋思渡听见江淮岳假咳了几声,面无表情抬头,对方笑得傻兮兮、拿著碘酒试探著问:“我帮你上药吧?”
这下,宋思渡是真的确定江淮岳想要和好的决心了。江淮岳长了一张好脸,只有在表达歉意讨好人的时候才会变得傻子式的憨厚。宋思渡内心阴暗地觉得,这是因为平常江淮岳脸太好看了,帅得让正常男性很不爽,所以才需要在这种时候故意扮丑让人心情舒畅一点。
至少他就很愉悦。
“嗯,”宋思渡应了一声,然后好像是随口一问:“我这是怎么弄的?”
江淮岳正低著头要处理膝盖上的伤口,那是一处擦伤,看得出有简单处理过,但是还没上药。闻言,手抖了一下,直接对著伤口戳了过去。
虽然不是很疼,宋思渡还是被刺激得立马把腿收了回来,他瞪著这个不仅笑得手抖,肩膀也一耸一耸的人突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江淮岳边笑边道歉,好不容易严肃起来,勉强讲了几个字:“你……自己摔的……”又克制不住笑得露出小虎牙。
宋思渡想阻止这个人继续说,他冷酷无情地“哦”了一声,拒绝再听的话还没说出口,江淮岳就已经拍著大腿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
“你昨天喝多了之后就ku……酷了起来,说什么也不让人扶著走。”
“不仅不让人扶,还非得沿著路砖走直线。”
“于是开始表演我绊我自己。”
“除此之外,咱们寝室大门口那一段路不是没有砖,纯水泥路嘛,你当时还不肯走过来。”
“好说歹说,才肯蹦著过来……标准跳远姿势,可惜一跳一扑一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还有视频你要看吗?”
神经病,说什么呢?宋思渡绷紧嘴角,内心凄凉,人生一定要这么艰难吗?
这边江淮岳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老年痴呆症一样抖著手打开手机,宋思渡瞟到他是在一个群里点开视频的。
然而这个问题暂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视频里听到江淮岳叫他“崽”了。
江淮岳好像也意识到了,他讪笑一下想关掉视频,但是宋思渡握住了他拿手机的手。
稳定下来的画面确实是寝室大门那段路,因为时间很晚,路过的人倒是不多。应该是老二在拍,宋思渡看到自己站在那里很认真双手前后摆动,微微蹲著的姿势,偶尔被自己摆手的力道带著一踉跄。后面是老大很忧心的看著,前面就是江淮岳张开怀抱很大声地笑著说:“崽到这里来。”视频里的自己也真的扑了过去——起跳的时候不知道是腿软还是怎么,原地向下扑,江淮岳两三步往前一把搂住了自己,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一边笑眯眯地说:“崽你好棒”,一边转身把自己拖著抱了好长一段路。老二声音传出来,像裁判一样解说:“宋思渡同学第四次跳远成绩是0.01米,很好,我们能看到他比起上次跳远有了明显的进步……”其中间杂著几声江淮岳哄人的声音:“崽别动别动……”视频的末尾是宋思渡从江淮岳怀里挣脱出来,又重新摆好了跳远姿势。
漫长又短暂的两分五十秒在两人相顾无言的状态下过去,手机播放完了视频切换到黑屏状态,映出了宋思渡看似无波无澜其实惊呆了的脸,他想不到自己喝醉酒之后居然是这个样子。
走直线其实是他小时候的一个执念,在知道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知识之后,他曾经无数次在心里画直线。有从家里到游乐园的直线,也有妈妈和他的家到已经去了另外城市的爸爸家的直线,还有只剩妈妈一个人的家到他理想大学的直线。宋思渡以前以为走直线就能最大程度地利用时间,就能赶上爱和梦想……后来他就不这样做了,因为他什么也没留住。
宋思渡垂下眼睛不说话,江淮岳轻轻抽走手腕把手机放下,也沉默著,只是更加轻柔地替人处理伤口。
擦伤的一一抹上碘酒,严重的裹上纱布,青紫了的喷上药膏再揉开,最后递上敷眼睛的冰袋。
宋思渡接过冰袋搁眼睛上,他仰著头问江淮岳,“粥哪里买的?挺好喝的。”
视线被阻挡,于是听觉更敏感。
他听到江淮岳收拾东西得声音,挪动椅子的声音,听到江淮岳有些诧异地回答说:“就是门口那家你带我经常去的xx饭馆。”
哦,感觉今天老板做的格外好喝呢。
宋思渡又说:“我好像比你大。”
不是好像,确实是大了三个月零八天。
江淮岳微微带著笑意说:“啊,是吗?”
于是宋思渡也笑了一下,好像不在乎又好像很在乎的说:“嗯,所以不是应该叫哥么?”
“思渡哥。”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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