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温良书桌里的东西收拾一下,送到我这里来。”
办公室里,老王对何潇吩咐道。
“班头儿,这是什么意思?”何潇很诧异。
自从那天温良晕倒被接回家之后,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来学校了。
老王吹了吹水杯里的热茶,瞥了何潇一眼,说道:“还能什么意思?温良同学不念了,要退学。”
老王口气不悦,想起之前被校长叫过去挨骂的情景。
“为什么?”何潇追问:“就因为打架?学校不是没说处罚他吗?”
“不是学校处不处罚他的问题,是温良同学自己不想再继续念下去了。”
“那咱们得劝劝,怎么能说不念就不念呢?”何潇建议道。
“劝?”老王翻白眼:“要劝也是校长劝,我劝得动吗?而且吧,我觉得退学对温良同学来说,可能也不是一件坏事。”
老师不都是应该极力劝说不想上学的孩子尽量回到校园的吗?老王同志这么个态度是怎么回事?
老王抬头看了何潇一眼,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不赞同我的说法?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温良同学的情况。”
说到这儿老王顿了一下,左右看了看,身体往前凑了凑,低声对何潇说:“何潇啊,这话就咱俩私下里说说,你别往外传……”
何潇:“……”
“温良那孩子吧,他心理不太健全,就是有心理疾病。”
这话何潇其实无从反驳,温良性格内向,不言不语,和同学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流。
这些情况是不是就是一种心理不健康的表现?
一开始何潇觉得应该是,但现在,他忽然就不想承认自己的同桌有毛病了。
“班头儿,您别这么说,温良同学也就是有点内向而已。”
老王知道自家班长向著自己同桌,为了更好的说服他,他又接著说道:
“那咱就用事实说话。
这次打架,我仔细问过林梓娇,她说就是二班的罗明宇缠著她说话,林梓娇不想搭理,要走的时候罗明宇拉扯了几下,恰好温良同学经过看见了,就把罗明宇给打了。”
关于这次打架的始末,大家私下里都认为是温良跟罗明宇为了林梓娇争风吃醋。现在听老王说了其中的细节,何潇依旧是有“红颜祸水”的感叹。
“温良对林梓娇有好感,看见她被别人纠缠不清,一怒之下当然会打人。不能以此为依据,就说温良心理不健全吧?”何潇继续为同桌分辨。
“你听我把话说完啊!听林梓娇说,温良打人的时候是有些失控的,而且被他打的罗明宇没晕倒,打人的温良却自己晕倒了?校医可说了,他那是因为受了刺激,身体的应激反应。
所以,问题的关键是,他是被什么刺激到了?怎么一点点小事情就这么容易被刺激到?
假如换成是你,你对林梓娇有好感,你看见他被罗明宇纠缠,你可能也会上前阻止,甚至大打出手,你会愤怒,但你会被刺激到身体出现问题吗?”
何潇觉得老王这个比较不合理,但温良的情况,的确不太好说。
他看了看老王的神情,忽然问道:“班头儿,你是不是听校长说了些什么?”
他们班主任没理由这么笃定温良的问题已经到了心理疾病的地步,八成是他听到什么□□了。
老王又开始左右瞅瞅,然后才说道:“你猜的没错,校长跟我说了说温良的情况。
他那心理,就是有问题的,据说小时候还特别严重。听说他从小都没进过学校上学,学习都是请的私教在家里教的。
之前应该是病情好转了,所以他家里人才让他到初中念了一段时间,然后又把他送进了咱们学校。
这次打架显然又让他受了刺激,所以他本人不想再来上学了。他家里人估计也怕他心理上压力太大,不敢勉强逼著他来。”
何潇确切地听老王说明温良的情况,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老王直回了身子,叹口气道:“事儿吧,就是这么回事儿。温良要退学,对他本人来说,也许就是比较合适的选择。
咱们也是尽了力的,该照顾的也都照顾了。但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不能勉强。
你去吧,记得收拾好东西之后送到我办公室来。”
何潇回到教室,开始动手收拾温良东西。
班里同学见状三三两两地围了过来。
“班长,咋回事啊?这位同学要退学?”李跃问道。
何潇“嗯”了一声,心不在焉的。
“不至于吧?不就是跟隔壁班那二流子打了一架吗?我早就觉得那小子讨厌了,温同学打得好!”
何潇白了他一眼,问道:“打架对?打架好?那你怎么不打?”
看出何班气不顺,李跃缩了缩头。
旁边陈思豪劝道:“班长,你用不著郁闷。我看你那位同桌虽然不爱说话,但特有范儿,家里条件应该是相当的不错。
你看他的鞋,牌子的,我上网查了,要小几万块呢,衣服我没看出来,估计著也不会太差,还有他那书包,定制版的,买都买不著……
呃……我这不是眼红,我那意思吧,他就算不在咱们燕北高上学,肯定也会有更好的出路,班长你就别瞎操心了。”
“真的假的?温同学家里那么有钱?那是他有钱,还是二班的罗明宇有钱?”
“这个不好说,反正他们都是有钱人。不过,咱们学校有钱人也不少吧?”
何潇一边听著周围同学们叽叽喳喳地讨论,一边把温良的东西整理好。
其实哪有什么东西,就是一摞课本和练习题,其馀带有个人特色的东西一样也没有。
何潇看著那摞书出神,不知为何,忽然就想到了郊游时,温良分给他的那瓶矿泉水和一条压缩饼干。
多可惜啊?
经过多少无视和不回应,好不容易才跟内向的同桌处出那么一点点感情来,结果人家居然甩手就走了。
何潇猛地起身,把收拾好的那摞书又原样塞进了桌洞里,转身出了教室门,再次往老王办公室走去。
老王没料到何潇这么快去而复返,而且什么东西也没拿。
“怎么了?”老王问。
“您能不能给我温良联系方式?我想亲自把书给他送过去。”何潇说。
老王微微眯了眯眼睛,问:“你想劝他回来?”
“就算不劝,告别一下总是应该的吧?我俩怎么说也是同桌,还一起跑过步,一起打过篮球呢!”
老王盯著何潇看了半晌,最后无奈叹口气,低头翻出了工作手册,挨个在上面找班级同学的家庭联络方式,最后抄了一个电话号码递给何潇。
“我这儿就只有一个家属联系电话,但我不知道能不能打通。之前有什么事我都是通过校长联系的。你试试看吧,打不通我也没辙。”
何潇拿著电话号码回了教室,马上要开始上课了。
一直等到午饭的时候,何潇才找了个清净的地方打电话。
那头等待音响了没几下便被接起来。
“你好?”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你好,请问是温良同学家吗?”
“是的,你是哪位?”
何潇心中一喜,没想到这么容易联系上温良的家人。
“我是他的同学,我叫何潇,我找他有点事。”
正满心期待著对方喊温良过来接电话,谁知却听对方说道:“你可以留下你联系方式,我会帮你转达。”
何潇想了想,也觉得温良不像是会来接电话的人。面对面都不说话,何况是在电话里?
何潇报上自己的电话号码,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麻烦你转告温良,我的鼻子问题挺严重,得去医院做手术。他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就来看看我。”
对方明显沉默了片刻,之后便答应一定会将这些话传达过去,然后便礼貌地挂断了电话。
何潇到底也没能等到温良的电话,倒是等来了带他去医院做检查的人。
“你好,我姓杜,杜鑫,温良的私人管家兼助理。”来人对何潇自我介绍,声音听起来正是之前通话的那位。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衣著打扮一丝不苟。
私人管家?果然够有范儿!何潇暗暗惊叹,觉得陈思豪看人还挺准。
何潇向杜鑫礼貌问好。
杜鑫的旁边还跟著一位身穿休闲装的男子,气质闲适优雅。此时正在上下打量著何潇,那双眼睛犀利有神,像能直接洞穿你的内心深处。
何潇被他看得有点不舒服,直言道:“这位先生,再看下去可要收费了。”
那人闻言笑了笑,主动朝何潇伸出手:“你好,我是陆云飞,温良的……朋友。”
何潇跟他握手,心里头腹诽这人会不会是在自说自话?就像在温良面前的自己一样,自诩为他的朋友。
这姓陆的一看就三十好几了,怎么会是温良的朋友?
杜鑫开口解释他们前来找何潇的原因:“上次你在电话里说到鼻子的问题,我已经转告给我们家少爷了。他挺担心,也很不安,所以特意吩咐我过来,带何同学去医院,做一个细致的检查,并给予恰当的治疗。”
“呃……这个嘛?”何潇蹭了蹭鼻尖,坦诚道:“杜先生看起来这么聪明,应该知道,其实我的鼻子没什么事,我就是故意那么说,想让温良跟我见一面,说几句话而已。
可能你不知道吧?我是温良的班长,也是他的同桌。
之前他跟隔壁班的同学闹了点小矛盾,但其实也并没有什么要紧。
他却突然说要退学,我觉得还挺遗憾的。”
杜鑫笑了笑,没心没肺的样子。
“不管怎么说,你的鼻子是我们少爷打伤的,带你去医院也是应该。”
何潇摆摆手:“不用,没必要。既然温良不愿意跟我联系,那我也不太好强人所难。希望你能帮我转告他,让他自信点儿,开朗点儿,就像他在赛场上,球场上动起来时候的样子。
好了,我要回家了,两位再见。”
何潇说完就要跨上自行车走人,却又被那个姓陆的握住了车把。
何潇抬头,眼神里有些不耐烦,盯人也就罢了,还要动手,你想咋滴?
陆云飞对少年人如此桀骜的眼神很感兴趣。
他嘴角依旧挂著笑意,问何潇:“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如何断定阿良打了你的鼻子会觉得对不起的?”
这句话听起来怎么有点拽拽的感觉?但何潇了解温良的内向,他觉得这人问出这句话,同样也是因为了解温良。
所以,想了想,何潇还是回答了他。
“是他亲口跟我说的,说对不起。他还跟我笑了。”
杜鑫转头去看陆云飞,表情透著意外。
陆云飞却不动声色,接著问何潇:“他说话了?”
何潇想了想,摇头道:“也不能算说话,只是做了个口型,并没有发出声音。”
陆云飞微皱眉头,又开始用仿佛洞穿人心的眼神望向何潇。
“你真的想见阿良吗?”他问。
“是啊!”何潇坦坦荡荡地回应他的注视。心里还想著为什么要这么问,见一见温良而已,还能有什么阴谋诡计不成?
“那就跟我们一起走吧,何同学!”杜管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何潇跟他们上车。
何潇望著那辆黑色的迈巴赫,有点傻眼。
这俩人来路到底正不正啊?
就这么突然地请人上车真的好吗?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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