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潇完全没料到温良接下来的一系列反应。
他先是呕吐不止,把吃的东西都吐光以后,就开始吐胆汁。
好不容易等到陆云飞赶到为他注射了止吐针,温良却又开始发起了高烧,并慢慢陷入昏迷。
何潇真的吓坏了,顾不得马上要期末考试,请了假每天守在温良别墅里观察他的情况。
好在第七天早上,温良反复发烧的情况得到了改善,人也慢慢清醒了过来。
只是醒来之后的温良,面对何潇时眼神戒备又茫然。
“温良……”何潇小心叫道。
温良垂下眼睫,好像听不见一样不予回应。
“你是不是还很难受?”何潇边说,边抬起手,想要摸摸温良的额头。
温良下意识地做出躲避地反应,一只手迅速动作,握住何潇的手腕,推到一旁之后扔脱。
何潇失魂落魄地被杜鑫拉著胳膊慢慢带出了房间,只留陆云飞在那里为温良做些简单的治疗。
温良一直没再抬头看他一眼,不止不看他,谁都没有看。
他好像又恢复到之前与世界隔绝的样子。或者说,比那时候还严重了。
杜鑫热了一杯牛奶递给何潇,有些自责道:“这次真的是怪我,我不该答应少爷带他去找你的。
他当时很担心你,固执地非要出门。我以为让他经历一些事情总是好的,没想到……
不过你也先别觉得受打击,少爷他只是受刺激想到了不好的事,我希望你能像从前那样,继续对他抱有耐心。”
何潇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不少,听杜鑫说这话,终于忍不住问道:“温良他……是因为被绑架的事情,才这样的吗?”
关于温良从前的事,何潇以前觉得不方便去问。也不该去揭温良的伤疤。
但当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喜欢温良之后,他其实总会好奇地去想,想知道,想了解有关温良的一切,难过的,悲伤的,曾经经历过的所有过往。
他觉得那样才会真正的知道温良许多时候畏惧茫然,不安和悲伤是因为什么?那样他才有可能走进温良的心里,去安慰他温暖他,慢慢地将自己填满他的整个身心。
尤其是现在,他真的特别特别想知道。知道温良为什么会因为他被岳铭涛强吻就受刺激,为什么醒来之后那样对待自己?
他不是不觉得委屈,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啊?温良同学怎么可以迁怒无辜,说给他脸色就给他脸色呢?
杜鑫低头沉默,显然是在犹豫。过了半晌,才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何潇,这其中有很多事情涉及到少爷的隐私,我也不知道告诉你合不合适。
不过我认为你是能够帮到少爷的人,让你知道这些事情,也许并不是坏事。”
何潇握紧了手里的牛奶杯子,专注神情,认真听杜鑫说话。
杜鑫略微思索,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始说道:
“先说说我家少爷的身世吧!
其实,他是温先生的私生子,就是没有名分的那种。
温先生和他的原配温太太有一个儿子,就是现在温氏财团的大少爷。
温大少爷在十五岁的时候得了一种病,算是一种绝症,虽然不会马上死,但也治不好。
温良在那之后第二年出生,据说是少爷的母亲偷偷怀孕一定要替温先生生下一个孩子来,温先生一开始并不知情。
刚开始几年,原配温太太一心为温家大少爷的病情操劳,并不知道少爷的存在。
直到少爷八岁那年,事情才暴露。
温太太得知少爷是在那样的一个时机生下来的,当时就气得发疯。
想想也知道,她的儿子还在病床上和病魔殊死搏斗,这边小三就已经生下准备接替她儿子位置的另一个孩子,平常人也会觉得心寒。
更何况那个温太太原本也不是好惹的人物。她找到少爷母亲的住处,也就是现在的这栋别墅,哈三岔五就来大闹一场,并扬言绝不会让少爷安安稳稳长大。
温先生原本就理亏,那时候也不敢和原配闹得太僵。
倒是温家老太太出了面,把少爷接到了自己的住处。还对温太太说,再怎么样少爷也是温家的血脉,谁都不许胡来。
其实老太太是好心,想要护住少爷不被温太太伤害。谁知道岔子反而出在了她那里。
那时候少爷八岁,不算小,但也还没完全长大。
温家老太太接了他去住,但并没有接他的母亲。
孩子自然会想妈妈,有一天便趁著老太太住的大宅院里偏门没关严的时候,自己偷偷跑了出去。”
何潇觉得自己握著杯子的手心里出了一层薄汗,忍不住问道:“温良就是那样被绑架的吗?”
杜管家垂头,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拿起桌上的玻璃冷水瓶,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一饮而尽,然后才又说道:
“不是绑架。”
“……?”
“并不是绑架。”杜鑫又重复一遍。
“那是什么?”
“少爷他……”杜鑫说得有些艰难,停顿了片刻,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心神,说道:“温老太太住在僻静的郊外别墅,一个孩子跑出去也根本找不到回城里的路。
可能是凑巧,也可能是命数使然,少爷的母亲因为思念儿子,那些天也总是徘徊在那片别墅四周。
可惜她没能第一时间碰到自己的孩子,反而意外远远看见一个抱著孩子的男人。
虽然天色暗淡,那孩子又被帽子盖住了脸,但少爷的母亲还是直觉地认为那个孩子像少爷。
然后,她就那样跟了上去。”
“后来呢?”何潇有点受不了杜鑫一而再再而三地停顿,催促著问道。
“后来,警方接到报案,赶到了现场。少爷的母亲身上全是与人搏斗的伤痕,头部血肉模糊,被重击而亡。
少爷……少爷他也被勒脖窒息,不过抢救及时,活了下来。”
杜鑫显然还是没有解释核心的问题,为什么温良不喜欢和别人肢体接触,为什么那天他会因为岳铭涛强吻自己而受到那么大的刺激?
何潇觉得答案就在眼前,或许有些残酷,但他还是问了出来。
“那个男人,为什么要带走温良?你说不是绑架,但他还只是个孩子……”
杜鑫抬起手掌用力地搓了搓脸,一脸愤恨地说道:“是啊,只是个孩子而已,那个混蛋怎么下得去手?死变态!”
何潇心脏遽然收缩,窒息般地一阵疼痛。
他觉得手心里的汗湿滑得拿不住杯子了似得,下意识想将杯子放回桌上,却听“噗通”一声,满杯的牛奶撒在地毯上。
何潇呆愣了半晌,眼睁睁看著杜鑫捡起杯子,擦拭奶渍,心里头却一片混乱。
“吓到你了?杜鑫一边低头收拾一边轻声问道。
何潇费力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觉得喉间紧涩。
“再后来呢?”他继续问。
杜鑫收拾得差不多了,却还是保持著蹲在地上垂首的姿势。
“后来,少爷病了很久,变傻了,也不会说话了,过了好几年才有所好转。”
何潇看著杜鑫的后脑勺问:“那个人呢?那个,变态?”
“逃走了,现在也没被抓到。”杜鑫回答。
陆云飞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楼下的谈话已经结束,杜管家和何潇坐在沙发上,整个客厅都是低气压。
“说了让你们小心仔细,偏偏作死带他出去受刺激。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像个江湖郎中,天天除了卖药骗钱,就会信口胡说忽悠人?”
陆云飞也加入沙发大队,捞了个杯子拍在桌上,然后往后一靠,示意管家茶水伺候著。
“他怎么样了?”何潇先打听道。
“不怎么样,怕是得窝一阵子。之后再看他的精神状态,有可能恢复到之前的状态,有可能重新回到解放前。”
“还会再失语吗?”何潇又问。
陆云飞摇摇头:“应该没那么严重。但是你打破了他的心理结界,也就是他的自我保护意识。
之前我给他做过一些催眠治疗,让他觉得痛苦的那些记忆他会选择性的遗忘。
虽然并不是真正的遗忘,但起码平时轻易不会记起来。除非受到刺激。
这一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他的刺激会这么大。听你们的叙述,好像也并没有太过分的地方。
被强吻的人不是他,而你也不是像他妈妈的林梓娇。
我猜测,他是将你带入了他自己的角色?又或者……”
或者什么,陆云飞没再说,何潇沉默半天,抬头看了看通往二楼的楼梯口,问:“我能上去看看他吗?”
“最好别去。”陆云飞说:“我劝你别去火上浇油的好。不管是什么原因,他因为你而受刺激是肯定的。在他情绪趋于稳定之前,你最好别太频繁地出现在他面前。”
何潇有些失望,但也没再说什么。
杜鑫拍拍他肩膀,安慰道:“你也在这里守了这么多天,学习也耽误了不少,我送你回去,你休息一下,好好准备考试吧!
别逼得太紧,让我家少爷也稍稍缓和一下。”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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