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潇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睡在温良床上,被子妥帖地盖在身上。
回想起之前又发起烧昏迷的温良,怎么睡得这么沉的反而是他?
何潇起身,推门出去,在隔壁放映室找到了温良。
投影幕上是一个美丽女人为一个六七岁孩子庆生的视频。
何潇放轻脚步走进去,抬手摸了摸温良的额头,烧已经退了。
何潇稍稍放下心来,在温良身旁坐下,陪著他一起看视频。
小时候的温良也是腼腆型的孩子,在镜头面前安静地坐著,看著妈妈为他插蜡烛点亮,然后扠起小手放在鼻子下面,微闭上眼睛瓮声瓮气地许愿:“希望爸爸每天都回来,希望妈妈开开心心,不用再偷偷流眼泪。”
本来在镜头里笑著的女人一下子便红了眼眶,将孩子牢牢搂进怀里。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何潇问。
温良摇摇头,转身拿起一旁小茶几上不知什么时候拿过来的半瓶红酒,倒了两杯,一杯递给了何潇。
何潇觉得刚刚才发过烧的温良喝酒并不太好,但在藉著屏幕光辉,看见温良满腮的泪水时,又闭口不言,陪著温良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一连三杯酒下肚,温良这才放下酒杯,拿手搓了搓面颊,不著痕迹地蹭去泪痕。
“我是不是特别没用?”他问何潇。
“别这么说。”何潇安慰道。
“这么多年了,我甚至连当年的事情都不敢回想。你说妈妈她会不会怪我?”
“有些事情忘了未尝不是一好事。只要你过得快乐,她不会不高兴的。”何潇继续安慰。
温良转过头看他,眼睛红红肿肿的,却忽然笑了。
“班长一直这么会安慰人吗?”他问。
何潇因为他的笑容一下子跟著心情好了许多,颇有点不好意的挠了挠头:“还行吧!”
温良又去拿杯子倒酒,何潇这次伸手阻止了。
温良倒是听话,没坚持要喝,只是拿起遥控器,关了放映器。
屋子里一下子变得昏暗,两人谁也没动,就那样沉默地坐在原地。
过了半天,温良听见何潇问他:“你为什么突然不理我了?是因为那天让你想起难受的事,所以你会怪我吗?”
等了一会儿才听温良轻轻“嗯”了一声。
何潇有点冤,但又觉得不应该为自己辩解。他不是亲历者,可能无法体会那种一下子被刺激到猛然回忆起血腥往事的心情。
谁知却听温良说道:“其实不该怪你。”
何潇顿时颇感欣慰,心想你可算是想通了。却听温良又问了句:“岳铭涛他,为什么要亲你?”
何潇片刻地为难,还是觉得不应该暴露岳铭涛的隐私,主要也怕再吓著温良。
“就是喝多了,闹著玩儿的。”
温良好半天没说话,何潇直觉他有点不太高兴。
果然,沉默了片刻何潇听他说道:“那样不好。就算喝多了,也不该胡闹。”
何潇连忙应和:“是不好,我之后说过他了。”
谁曾料想,刚刚说过喝多也不该胡闹的人,过了没多大会儿,就开始藉著酒劲耍起了小性子。
“我想吃蛋糕。”温良在何潇又一次问他饿不饿的时候,突然开口说道。
何潇发愁,这个时候上哪儿去给他找蛋糕呢?
“你说祝我生日快乐,为什么连个蛋糕都没有啊?”温良颇有些委委屈屈的说道。
何潇瞪著眼睛望著他,脑门顶了个大写的冤。
他在这天之前已经跟杜鑫打听过,知道温良多少年都不过生日了。头几年因为生病,无人顾及他的生日要不要过的问题。
后来他的失语症治好,听说温先生挺欣慰,特意想在那一年温良生日的时候好好为他庆祝一番。
谁知道温良特别抗拒,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不肯出来。
之后,也就没人挑他的生日说事来刺激他了。
何潇心里记挂著温良,忍不住大老远跑过来看他,忍不住在他耳边说出祝福的话。
但他真的没准备蛋糕,他觉得温良那么抗拒过生日,肯定不会喜欢蛋糕的,你看一句“生日快乐”,都刺激的他跑到母亲的墓前痛哭了一场。
可没想到酒意上头的温良居然耍起了无赖,埋怨何潇不给他买生日蛋糕。
“等一会儿天亮了我去买一个给你补上行吗?”何潇问他。
温良不说话,只是抿起了嘴,一脸的不高兴。
何潇有点受不了温良的这个小表情。
“厨娘做了粥,我喝了一碗,特别香,要不要我去给你盛一碗?”何潇讨好著问。
温良吧唧吧唧嘴,幽幽地叹气:“好想吃蛋糕!”
何潇:“……”
卖萌犯规知道吗?
于是,凌晨三点半,杜管家被扒起来开车进城。
说起来杜管家没睡多大会儿,一直守到十二点多,确定温良退了烧,没什么大碍了,他才进自己卧室去躺一会儿。谁知刚刚进入幸福的深睡眠,就又被拖了起来。
忠诚的管家看见了自家少爷红肿的眼睛和醉醺醺的脸庞,以及散开郁结的眉心,还是有些欣慰地笑了。
好在已是初夏,中心广场那边还有许多店铺通宵营业,其中就有一家蛋糕房。
何潇拉著温良进去选了口味和样子,然后趁著现做的功夫又去了旁边店门口的夹娃娃机玩了半天。
何潇在温良的欢呼声中弯腰从出奖口掏出一个黄橙橙的海绵宝宝,递到温良手里:“算生日礼物好不好?”
温良用力点头,摸著海绵宝宝的头爱不释手。
“我也抓一个送给你吧?最好抓到章鱼哥……”
“为什么要抓章鱼哥?海绵宝宝不是和派大星是好朋友吗?”
温良道:“但他最爱的还是章鱼哥。”
何潇半信半疑,他对海绵宝宝仅限于角色的认知,具体海绵宝宝有没有最爱,他并不太清楚。
但这样的温良让他觉得特别可爱,他还以为温良自闭的生活中,除了运动和打拳,没有别的娱乐项目呢!
但温良最后也没能抓到章鱼哥,因为他的手特别不稳。
何潇记得他很认真的跟自己说过他能喝一整瓶红酒。
何潇是相信的,只是会不会醉就要另说罢了。
蛋糕取回之后他们没再回别墅,而是去了比较近的芳华园。
虽然已经过了零点,准确来说并不是温良的生日了,但杜鑫还是跟何潇一起,有些别扭地为温良唱了生日歌。
可能唱的太僵硬没有感情了,温良听完之后呆呆地看著亮亮地烛火,又红了眼眶。
“许个愿吧!”何潇提醒道。
温良像小时候那样扠起了双手,放在鼻子下端,闭上眼睛,刚才噙在眼里的泪水顺著脸颊滑落,他喃喃说道:
“妈妈,对不起。
妈妈,我会好好活下去。”
一整天情绪起起落落,又发过烧,还喝了酒。
等心满意足地吃了属于自己的生日蛋糕,温良再次蔫了下来,躺在沙发上失神发呆。
“去睡觉,好好休息。”何潇伸手拉温良起来,又把他推进卧室。
杜鑫拉开冰箱看了看食材,最后还是决定回别墅让厨娘做吃的带过来。
于是便嘱咐了何潇帮忙守著点温良,他下楼开车往别墅去了。
温良躺在床上却还不肯闭上眼睛休息。
何潇拧了毛巾过来替他擦脸擦手。
温良怔怔地望著他,最后抬起手,抚上何潇的脸庞。
“疼吗?”他问。
何潇用舌头从里面舔了舔温良摸著的地方,那里昨天中午曾与温良的拳头有过亲密接触。
“有点儿疼。”何潇实话实说。
温良挪动手指,小心翼翼地来回抚摸,低声说:“对不起。”
何潇把他的手从脸上拉下来,很自然地握在了手里:“也不是第一次被你打,我都习惯了。”
温良感觉到何潇手心里的温暖,不知为何,忽然就红了脸颊。
他垂下了眼眸,默然片刻才又说道:“其实,我不是怪你。”
何潇反应了一下,才明白温良是说他被刺激到的那件事。
“那天我突然记起来,原来有件很重要的事被我给忘了。
一个连自己妈妈真实死因都能忘的人,是该有多么没用?
我这样糟糕的人,怎么配和那么好的班长做朋友呢?”
“所以你就晾著我?不理我?但在我看来,你就是讨厌我了。”
“不是讨厌你的,我就是……”温良试图解释,但又不知该如何措辞。
何潇也没逼他,他觉得他能理解温良的心思。被尘封的痛苦往事重新淹没,他可能自顾不暇,分不出更多的心思来应付现实的纷繁复杂。
这和温良本身的性格有关,他并不是一个主动乐观的人。
所以何潇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忍不住逼著他做这做那。
希望效果总归是好的。
何潇摸摸温良的头,放开他的手柔声道:“好了,以后别再这样耍脾气就行了。快睡吧!”
“班长,你能陪我一起睡吗?”酒劲儿还没过的温良拽著何潇的胳膊不让他离开。
何潇:“……”
当何潇怀著七上八下的心思和温良并肩躺下之后,温良又往他身边凑了凑,然后寻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终于闭上了还有些红肿的眼睛。
只剩下浑身僵硬的何潇,努力平复著自己的呼吸。
“班长,以后别让人那样亲你了……”温良迷迷糊糊地又说了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无意中看到一张海绵宝宝和章鱼哥的拟人图片,黄头发的海绵小哥从背后抱住蓝头发的章鱼小哥,甜蜜泡泡乱飞,基味十足。
于是震惊于腐女的无处不在……^o^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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