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放了学,温良想叫何潇去吃厨娘特意做好的海鲜锅,却见何潇跟老王并肩出了办公室。
“不去我那里吗?”温良问何潇。
“今天先不过去了,跟班头儿有点事儿。”何潇朝温良解释道。
“出什么事了吗?”温良见班头儿和班长都有些严肃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老王对温良解释道:“是咱们班章潼,他妈妈生病了,挺严重的,我跟何潇过去看看。”
温良对妈妈生病这几个字挺敏感的,怔了怔问老王:“我能跟著一起去吗?”
老王点头:“当然可以,都是同学,互相关心是应该的。”
于是,三人出门,循著地址往章潼家去了。
温良特别奇怪地问道:“他妈妈不是病了吗?怎么不在医院?”
何潇看了他一眼,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道:“一会儿去了你就知道了。”
在一片未拆迁的老旧居民区里,温良跟著班长和班主任,在水果摊上买了些水果,通过臭烘烘苍蝇乱飞的垃圾桶和条条窄巷,往章潼家里走去。
敲开吱嘎响的铁门,章潼看见老王跟何潇的时候神色不变,应该是知道他们会来。
只有见到温良时显得有些意外,但也没表现太明显,便侧身让客人进门。
四四方方的院落,温良先看到了院落一角的藤架上挂著串串青涩涩的葡萄,葡萄架子下面,还有土盆里栽种的一些蔬菜和小葱。
小院子挺清净整洁的,就是一股子挥散不去的中药味。
再往屋里进去,低矮的小房子在大白天都显得十分昏暗。屋里的药味更浓了,冲得温良鼻子都疼。
章潼推开一侧卧室的门,轻声说道:“妈,我们老师跟班长来看你了。”
里面的妇人吊著半口气似得虚弱回应:“怎么好麻烦王老师又跑一趟?”
老王进去站床边问候妇人身体状况。
温良站在门边远远看著,只见那妇人脸色灰败,消瘦如柴,就是一双眼睛里还有些光彩。
她轻声回应老王的问候,末了又对站在一旁的何潇嗔怪道:“何班长,你前天刚来过,又跑过来干什么?天儿还这么热呢!”
何潇上前握了握妇人的手,微笑道:“我有不会解的题,得过来问问章潼。”
妇人一听这话倒是信了,看向自己儿子的目光里满是欣慰。
到底不能让病人太耗费精神,说了会儿话老王跟何潇便出了卧室。
章妈妈还不忘嘱咐章潼:“沏杯热茶给你们老师解解渴,再去洗点儿水果……”
章潼刚要答应,却又听章妈妈说道:“试试给你爸打个电话,家里来客人了总该他陪著才像话。”
章潼脸色变了变,但还是答应了声:“知道了。”
关上卧室门,章潼开始忙著沏茶洗水果,却被何潇拉著坐了下来。
“别忙活了,坐下说点正事。”
章潼听话地坐下,老王低声开口问他:“你妈情况怎么样?”
章潼微红了眼眶,摇摇头道:“不太好,昨天晚上还吐了好多血。”
“医院那边怎么说?”老王又问。
章潼垂下了头,说道:“医生说入院治疗的话应该能多撑一段时间,但治愈是不可能了。”
老王跟何潇都没问他为什么不赶紧送医院,巨额的治疗费用不是他一个少年人可以扛得下来的。
沉默了会儿,老王又说道:“这样吧,我回去跟学校里说一下情况,在学校号召一次募捐,看看能筹集到多少,剩下的再想办法。”
章潼纠结煎熬,少年人的骄傲让他抬不起头来。但人到了绝境,不得不放弃那些所谓的尊严和虚无的颜面。
“写借条吧!”他说道:“记好账我给大家写借条,以后一定要还上。”
何潇跟老王对望一眼,答应章潼的请求。
回去的路上老王跟何潇和温良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这时候何潇才回答了温良心中的疑问。
“章潼他爸爸是个败家子,没什么本事挣钱不说,还把原本挺滋润的小日子过瞎了。
听说他挺风流的,在外面沾花惹草,被相好的带上了赌桌,把父母给他攒的家产全都输光了,最后连房子都没保住。
现在他们住的那个小房子是租的。之前章潼的妈妈还能出去工作,再加上章潼做著几份兼职,好歹活得下去。
现在他妈病了,情况就变得糟糕了。这个时候就希望大家都能伸手帮帮他,度过这个难关。”
温良听了挺受震动,说道:“章潼他学习是不是挺好的?”
何潇挺无奈的,章潼学习成绩排在年级前三,真的是挺好,结果温良还问了个“是不是?”。可见他平日里真的是一点也不关心周围的人和事。
“他挺厉害的。”温良又道。
“是啊,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何潇道。
温良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他那个爸爸也太坏了。可为什么之前我还听章潼的妈妈让他给那个人打电话呢?”
何潇微微皱了皱眉,道:“这话怎么说呢?可能就是那句俗透了的话吧,孽缘!我听章潼说,就算他爸那么混账,他妈妈还是放不下,生病了也老是不停地念叨。
可能当初谈恋爱的时候,章潼爸爸手段太高,彻底降服住了章妈妈,让她爱的死心塌地的。
这种事,真没法说。”
温良听了没接著说话,过了半天,有些失神地开了口:“可能爱情会让人变傻。就像我妈妈,就像章潼妈妈。”
何潇愣了愣,看著温良的脸发呆:他喜欢上温良,他也变傻了吗?
募捐结束之后的第二天傍晚,章潼喘著粗气跑到操场上。
何潇正坐在看台上等著温良训练结束,一看章潼这幅样子吓了一跳。
他跳下看台,拦住章潼:“发生什么事了?”
章潼看了他一眼,举起手里的一个小账本给何潇看。
何潇看见密密麻麻的姓名和金额中,一个人名字之后的数字特别醒目。
温良:一后面六个零。
何潇也吃了一惊,但很快又镇静了下来,拍了拍章潼的肩膀。
“这下问题能解决了吧?你可以雇个护工照顾阿姨,那样你就不用一直请假了。
不过钱一定要保管好,别让你那不靠谱的爸发现。”
章潼眼眶有点湿,用力地点了点头。
章潼到底还是等著温良训练完,然后当面向他表示感激。
“我一定会把这笔钱还给你的。”他坚定地说道。
温良颇有些不好意思,脸颊红扑扑的,挪了挪脚步靠的何潇更近一些,然后才说道:“你学习那么厉害,一定能做到的。”
华灯初上的朦胧夜色下,何潇手搭在温良肩头,顺著街旁的行人道慢慢走著。
“喂,资本家,要不要去撸串?”
“撸串好,但你不能叫我资本家。”温同学抗议道。
“哦,知道了,那我叫你……温少爷?”
温良一下子顿住了脚步,侧头看向何潇:“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何潇:“?”这话从何说来?
“钱不是我的,是温家的。我其实什么都不是。”
何潇正要委婉地跟温良说:温少爷你也姓温,该你拿的那份别客气。
不等他开口,就听温良又说道:“从今天起我会努力的,像章潼那样努力,以后一定可以凭自己的本事赚很多很多钱,那样我就不会再稀罕温家的东西了!”
何潇愣了愣,赏给温少爷一个大拇指哥:“小伙子,有骨气!”
此时二人靠在一起,脸对著脸,距离接近,呼吸可闻。
何班长瞬间有些口干舌燥,赶忙转移注意力。
这一转移,果然发现了一些问题。
“你好像比我高了?”何班长有些忐忑。
“嗯,长了点,上星期杜鑫给我量了,正好一米八零。班长你呢?”
何潇闭口不言。
“我看著你比我矮了些,大概一米七七到七八?”
何班长为人潇洒,心怀宽厚,但却相当注重自己的外表容貌。
可现在他居然发现自己比温良矮了三厘米,顿时有些郁闷。
明明军训的时候两人还一般高,并肩排在一起的!
两人闹了大半年的别扭,何潇真没注意温良的身高。
一定是那段时间偷偷长得。
偷著长个也是犯规的好不好?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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