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家回学校的前一天,何潇独自去了杜鑫家里。
单论私交来说,何潇和杜鑫算是处得挺不错的。朋友的母亲病重,他去探望也是应该。
兄长逃匿多年,身患绝症才回来,照顾他的担子自然也落到杜鑫肩上。
哪怕温良不辞退他,他也腾不出身来再去为温良服务。
何潇放下手里的水果篮,向躺在床上的杜母问好。
杜母瞪大双目,很是吃惊激动。
“你是温小少爷吗?
对不住呀温少爷,是我没教好儿子,才让他做出那种丧天良的事。
不过他小时候很乖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变坏了?
总之是我不好,他现在也生病了,得了报应了。我不求你原谅他,只求你别怪我们家小鑫。是他看我天天哭天天哭,这才要去替他哥哥还债,过去照顾你的……”
杜母显然混淆了何潇和温良,以为这样年纪的孩子就是温家的小少爷。
何潇张了好几次口,也没忍心打断老人家状似喃喃自语般的忏悔。
“我不怪杜鑫,也不怪您,做错事的又不是你们,我怎么会分不清楚呢?您别想太多了,好好养著身体。要不杜鑫该难过了。”
杜母听何潇这样说,终于有些放心似得平静了下来。
“少爷是不是很生我的气?”杜鑫一边为何潇斟茶一边问道。
“也不是生气,可能就是一时转不过弯。你没做错什么,只是你所做的可能并不是他想要的罢了。”
杜鑫点点头,说道:“我了解。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那么做到底是错是对?
只是当初我哥做的事情对我妈的打击太大了。她怎么都不会想明白自己的儿子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她天天哭,去庙里求了经天天念都安心不下来。
后来她就去求了温先生,说要照顾少爷,愿意为少爷做牛做马来补偿。
求了好几年温先生一直也不同意。我哥一直逃得不见踪影,我妈的不安越来越严重,最后都到了神经质的地步。
我没办法,大学毕业出来就找了温先生,一定要来做点什么,好把我妈从崩溃的边缘拉出来。
说到底,我就是为了我妈,没去管少爷的感受,他气我,也是我自己活该。”
何潇叹口气:“你别这么说,温良也许心思有些敏感,但他并不是太小心眼儿的人,等过上一段时间,他总能想通,你是你,你哥是你哥,又何来的怪罪?”
杜鑫长吁一口气,听起来倒像是放下了什么心事一般。
“说实话,就算少爷不怪我,我也该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能一直守到他走出心理阴霾,重新面对阳光的一天,我也真的没什么遗憾了。”
杜鑫边说边将目光望向何潇,很认真地问道:“你会一直陪著他,不再让他重陷泥沼,对吗?”
何潇点头,有些郑重地回答:“我会的。”
…
这一年冬天的时候,温家大少爷温煦,终于熬不过病痛的折磨,只身去了没有痛苦的天堂。
弥留之前的那段时间,何潇总会陪著温良一起去探望。
精神好的时候温煦还会微笑著称呼他们“弟弟,弟妹”,看著他们眼神里也是满满的羡慕。
这天两人出了病房,拐过拐角,远远地看到温煦的生母,温父的原配温夫人,正在拉著陆云飞的手哭泣,看起来像是在请求他些什么。
这位一贯强势刻薄的夫人,温良并没有见过几次,但她眼前的形象与记忆中的样子相比,真的是苍老了许多。
白发人送黑发人,想来是会更加折磨人吧?哪一个孩子不是母亲的心头肉呢?
何潇拉了拉温良要调头返回,不去撞破温夫人有些狼狈的姿态。
刚要转身却听见温夫人一下子崩溃了情绪,一直压低的嗓门也大了起来:
“我求求你,就帮我了了他的这一点痴念好不好?
不过就是撒个谎,让他走的时候欢喜一些……”
陆云飞脸色有些苍白,终于是回了一句:“他不会信的。”
“他信,他一定会信!”温夫人用力地确认:“他那幺小心翼翼地爱了你这么多年,别人不懂,我懂。
只有我懂他有多痛苦,身体受折磨,爱意憋在心里又说不出口……他真的很辛苦,你哄哄他,让他高兴高兴。
即使是假的,他也会高兴的。”
陆云飞默然半晌,最后抬起头对温夫人说:“这对朱情不公平。”
温夫人呆了呆,接著又抓著陆云飞的胳膊急切地许诺道:“阿姨知道,知道你一直惦记著小情,我答应你,阿煦死了她就归你,好不好?”
陆云飞显然有些恼怒,正要再说,却听一旁有人插进来,冰冷冷地对陆云飞道:“答应她。”
陆云飞愕然,转头看见一旁栏杆处走出来的朱情。
“答应她,去陪陪温煦,也算我求你。”
又过了几天,何潇跟温良再到医院探望温煦的时候,就看见像幽魂一样无声站立在病床外的朱情,呆呆地透过窗玻璃望向里面,眼神无望又满含幽怨。
甚至在看到一直十分厌恶的何潇和温良,她都没去计较,反而一反常态地对他们露出了一个微笑。
不过这个笑看起来自嘲又冰冷。
“你们知道吗?”她开口说起话来:“我从小就喜欢阿煦,他病了,我也心甘情愿地照顾他一辈子,他死的时候我一定会陪他一起死。
可是多么的可笑?
现在在里面陪著他的不是我,而是一个男人。
你们说,陆云飞他是个男人啊?为什么阿煦会喜欢他?我有什么比不上他的?他对他多笑一下,多说一句好听的话,就赶得上我这么多年来的朝夕陪伴。
为什么?你们谁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何潇和温良显然都没法回答她这个世界性的难题,你爱的人不爱你,有什么办法呢?
温煦临去的那一刻,一手握著陆云飞,另一手握著朱情。分别对两人说了“谢谢你!”和“对不起!”
那之后的好多年,何潇和温良都没再听到陆云飞和朱情的消息,不知道他们会过得怎么样?
但想来无非就是三个结局:悲剧,喜剧和没有结局。
温良因此更加体会到自己是何其得幸运,每个晚上都要紧紧搂抱著何潇,感谢逝去多年的母亲,感谢冥冥中的天意,将何潇送到他的身旁,朝夕相伴。
他甚至因此而轻易地原谅了让他又喜又厌的杜鑫,还在他重新踏上职业医生道路时送上了礼物。
“为了别人的错误,葬送你自己的人生,你是不是傻?”温良有一下没一下地翻著白眼,对杜鑫吐槽道。
“我怎么会傻?”杜鑫笑著道:“少爷你是不知道当医生有多辛苦,我以前那些同学,天天加班累成狗,一台手术站下来两条腿就跟不是自己的似得。
哪像给少爷做管家,轻松悠闲工资还高!”
何潇在一旁听了也说起自己的一些见闻,知道医生的确不像是外人所看到的那么轻松,又加上近些年越来越多的医闹现象,压力是挺大的。
温良竖著耳朵小心地听了半天,临走的时候假装还冷著脸,扭扭捏捏地对杜鑫道:“要是太累了,就再回来吧!我以后要自己开公司,你可以来帮忙。”
杜鑫愣了愣,低下头挺过鼻头的一阵酸楚,然后抬头笑著对温良道:“我记住了少爷,等我混不下去了,一定过去投奔你。”
…
温良的小公司在他毕业的那一年正式挂牌营业。
早在大三的时候温良就已经通过几次取巧的投资赚取了前期资金,又做了些靠谱的考察和调研,等公司正式成立的时候也算是小有规模了。
何潇不得不感叹遗传基因的影响力。温良即使从小自闭内向,但他骨子里那对于金钱流通的敏感,仿佛真的得自家族真传,是与生俱来的。
何潇早就决定了继续深造读研,温良于是一边开公司一边陪著何潇留在学校读书。
并且聘用了何潇做他们公司的行政管理,主管招聘和用人。
于是,俩研究生一边拼死拼活学习功课,一边还要兼顾小公司里的业务和日常运作,日子一下子变得忙碌不堪。
又没有面面俱到的杜管家为两人操持后勤,于是两个忙碌大男生的生活状态一度乱成一团糟。
没过多久温良就抱著瘦了好多的何潇心疼不已。
“潇潇,要不我辞退你算了。回头我另外聘一个专门的管理帮我打理公司事务就行。”
何潇特别不满意:“什么意思?嫌我给你管的不好呗?”
温良忙亲亲何潇弯下去唇角:“哪是嫌弃你,还不是怕你太辛苦?你都瘦了,抱起来硌手。”
何潇真是受不了温良这感人的情商,到底会不会说话?
“温小良同学,你一边要辞退我,一边又说我抱著硌手?你说说吧,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是不是你们系那个美女师妹让你心动了?打算换个暖床的?”
温良心惊胆颤,忙甩手拍拍自己的一张破嘴,解释道:“我没有,真没有,我就是怕你太累,你都累瘦了我心疼。什么美女师妹,你不知道她一笑起来露出一口的龅牙有多恐怖!
潇潇宝贝儿,我最爱你了,怎么会看上别人……”
何潇就愿意拿这些事来逗弄温良,看他慌张的反应特别好玩,于是假装继续生气。
温良见哄来哄去哄不好,一著急就开始动用暴力,压住何潇便开始撩拨他的敏感处。
温良还是那个在大庭广众之下不愿意显山露水,被人多看两眼还是会觉得害羞的温良。
但私底下,跟何潇几年的床笫相处,却早就练就了他高超的调/情技能。
尤其是他太过了解何潇的敏感点在哪个地方,朝著那里下手,没弄几下,何潇便软得像无骨鱼一样,柔嫩可口,任君品尝。
于是,本来已经忙碌了一整天累得要死要活的两个人,又开始折腾起来。
事实证明,人的极限值,不压榨永远不知道它在哪里?
晃晃悠悠,起起伏伏中,温良抱著何班长,再登巅峰极乐。
几次回家里都是一脸的疲态,樊荣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哎呦你们两个不肖子,到底有没有好好地按时吃饭?还是学生就好好上学,非得折腾什么公司,挣钱不要命了?”
“妈,这次回来我俩找到一个好帮手,以后应该就不会这么忙了。”温良一边扒饭一边说。
“是吗?是谁啊?我认识不?”
温良嘴角挂著米粒茫然抬头,他真不知道樊荣认不认识那个帮手。
“嗯,您还真认识。”何潇却知道,开口解说道:“就是以前我们班的学霸,那一届高考的理科状元,还来咱家给我跟温良做过突击训练的,叫章潼。”
樊女士记性不错,何潇一说她就想起来了:“对,我记得他,就他爸特不是个东西,他妈妈有病,但他自己特别争气的那个小伙子是吧?”
“嗯,就是他。”
樊女士很关心地问道:“那他妈好点了没?”
何潇摇头:“她那个病治不好,去年就已经去世了。”
樊女士一阵摇头叹息。
章潼的母亲去世后他已经没什么牵挂,大学毕业后就想著赶紧工作赚钱还债。
这次温良跟何潇回来,他们一起聚了聚,说起来彼此的现状,何班长便动了心思,想挖章潼过去帮温良管公司。
“薪酬你尽管放心,不会比你现在这个职位少。最关键的,温良这个公司很有前景,他选择的这个方向是未来的发展趋势。你现在加入进来,等公司发展起来你就是元老了,是能享有股份分成的。”
章潼不回答正题,就看著班长笑。
“温良,你真是找了个贤内助啊!难怪岳铭涛眼红得不行,我看著都嫉妒!”
温良摸著他家班长的手傻笑,何潇一副厚脸皮也被章潼笑得不好意思了,恼火道:
“你少废话,就说你去不去吧?”
章潼连连点头:“去去去,当然去。温良可是我的大债主,我能不去吗!
提前说好,工资可以不发给我,但你们得给我包食宿。
还有,平时在公司不许随意撒狗粮。你们总得照顾我们这种离乡在外单身狗的心情吧?”
…
虽然听说他们找到了事业上的帮手,但樊荣还是很不放心两个忙碌的成年男子凑在一起过日子的状态。
正好她从今年开始办理了内退,不用再朝九晚五地上班,于是略一思索,决定跟著两个儿子去他们读书发展的城市,帮忙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
怎么也得让他们掉的肉再养回来才行啊!
何富民劝她最好别去掺和年轻人的生活。
樊荣却误以为老公舍不得她离开,搂著老头子一阵安慰:“我就去照顾他们一段时间,很快就回来,别太想我了!”
两人世界变成了三人世界。
何潇和温良也并不是不欢迎樊女士的到来,有人知冷知热地照顾,家常便饭张嘴就来,当然是幸福的。
唯一一点就是亲热特别不方便了。
以前只要有兴致,他们那是随时随地可以开炮的。
不论是一起鸳鸯浴,还是一边看著电视一边压在沙发上办事,亦或者厨房饭桌paly,还有好多次在开著窗的阳台上,夕阳沐浴里纠缠。
但樊女士一来,范围就只能缩在了卧室里,还只能在漆黑的夜里,而且不能放肆的呻/吟诉说爱意。
偶尔在客厅饭桌上想要亲个嘴,都得趁著樊女士不注意的时候。
即使是小心翼翼,还是被抓住了好几次,樊女士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一双眼睛左右上下地一通乱转,不知道怎么掩饰尴尬。
终于,有一次起得太早,神智还有些迷糊的两个人,一时忘情地在洗涮台前黏糊了起来,温良刚把手伸进何潇的睡裤揉了两下,就听见噗通一声闷响。
迷糊中的两个人一下子清醒,忙整理好衣服跑出来,就看见被椅子绊倒在地的樊女士正痛苦的揉著屁股。
“没事吧妈?”何潇跟温良一人一边掺著樊荣起来,小心地扶到沙发上。
樊女士一坐下就甩开了两个小兔崽子的手,委屈地哭了起来。
“老何,我好想你!”
于是,怀著满腔慈母热血,不辞辛劳过来照顾两个儿子的樊荣女士,受到一万点伤害,愤愤然回家找老公去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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