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晚餐下来,陆云起看著秦臻父子俩喝掉了一整壶杨梅酒,顿时有些惊心。秦父脸上略微带了些醉意,说话也带著一种醺然的调调,秦臻倒是面不改色的模样,还能自如地跟秦母聊家常。
陆云起被秦臻护著,只喝下那小半杯就没再沾酒,不过吃完饭后酒的后劲上来,脑袋还是有些晕晕乎乎的。秦臻让他坐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又剥了个鲜橙给他醒酒,等他感觉好些了,秦母收拾好东西、安顿好秦父,便领著他们一起出了门。
饭后要散步,这是秦母雷打不动的规矩,秦臻回家只要有空都是会陪著母亲一起去的,这回再加上陆云起,三个人在并不宽敞的马路上一字排开,远远看上去居然还有点儿气势。秦母走了一段路后就拉著陆云起走到前面,将秦臻一个人撇在了身后,以免挡著别人的路,秦臻只好慢悠悠地跟著,听著母亲对陆云起虚寒问暖。
“小陆是A市人?”
“嗯。”
“来我们这山沟沟里会不会不习惯?”
“怎么会?这里挺好的,空气比城里不知好了多少。”陆云起回答,“阿姨做的菜也很好吃,比我妈妈强多了。”
秦母笑著摇头:“哪里?只是一些简单的家常菜而已。”
陆云起却道:“我妈妈只会煮面条和速冻水饺。”
秦母指指秦臻:“和他一样?”
陆云起笑著点点头:“嗯。”
等他们散完步回家已经是九点多了,秦母洗完澡就回房睡了,任由他们俩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秦臻见秦母洗完,就转头问陆云起:“先去洗个澡?”
陆云起|点点头,秦臻将他带到浴室,简单说明了一下热水器的使用方法。
等陆云起洗完出来,秦臻给他递了条干毛巾,又拿了电吹风给他,自己也拿了睡衣去洗澡。洗完澡出来,客厅里已经没人了,只有走道上还亮著个小灯,秦臻把灯关了,熟门熟路地摸回自己房间。
房间里亮著灯,陆云起靠坐在床上还没睡,秦臻走到床的另一边,上床后伸手摸了摸陆云起的头发。
“怎么还不睡?睡不著吗?”
陆云起转头看他,犹豫了一会儿才问:“……你爸会不会不喜欢我?”
秦臻愣了一下,然后轻笑出声:“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呀?就因为今天晚上喝酒的事?”
陆云起低头默认。
秦臻解释道:“我爸就是这样,喜欢拉著人喝酒,我妈常说他是酒鬼投胎。你酒量不好,就少喝些,不用惯著他,他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不喜欢你的。”
陆云起听他这样说,总算是微微放下心来,秦臻关掉房间里的大灯,只留了一盏床头的小灯,问:“睡觉了?”
陆云起打了个哈欠,点点头缩进被子里,伸手搂住他的腰。
第二天秦臻醒来时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他揉著眼睛走出房门,果然在厨房里看到了陆云起的身影。秦母端著盛了四个煎鸡蛋的盘子出来,见到秦臻就开口道:“起了?正好去把你爸叫起来,待会儿就吃饭了。”
秦臻洗漱完,到父母的卧室里把秦父叫醒,一家人坐在餐桌前吃早餐。秦父夹起一个煎鸡蛋放到自己碗里,端详了老半天后问陆云起:“这是你做的?”
陆云起忐忑地点点头,几乎想要放下筷子端正坐好来等秦父点评了。
秦父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煎蛋,一副慢慢品尝的模样,秦母没好气地瞟他一眼,他才笑嘻嘻地开口:“味道不错!”
陆云起心里松了口气。
第二天,秦母要去超市采购,秦臻和陆云起自然是要去当苦力的。秦父问朋友借了辆小车,秦臻就开车载著秦母和陆云起去附近的超市。
十一节假日,超市里自然是人山人海,陆云起主动跑去推了辆购物车,和秦臻一起跟在秦母身边。超市里有不少东西都在打折,他们俩陪著秦母一个个货架看过去,没多久购物车里就堆满了东西。
走到生鲜区的时候,他们遇见了孙敬和钱宁。孙敬推著购物车,车里也堆了不少东西,他们停在一排蔬菜前面,钱宁手里拿著一颗包菜,似乎正在询问孙敬的意见。
“来买年货?”
钱宁抬头见到他们,脸上也露出笑来:“呀,好巧,你也回来啦!秦阿姨好。”然后转头看到推著购物车的陆云起,便有些惊讶:“小陆也来啦!”
孙敬也开口向秦母问好:“秦阿姨。”
秦母笑眯眯地点头:“你们也来买东西啊!”
钱宁眼睛一亮,将手中的包菜递到秦母面前:“秦阿姨,帮我们选颗包菜吧!我和孙敬都不太会选。”
“行啊。”秦母笑著接过他手中的包菜,站到放包菜的货架前开始挑挑拣拣。秦臻看了眼孙敬购物车里的东西,问:“怎么今年十一也回来了?”
钱宁回答:“我妈老打电话叫我们回来看看,就回来了。你呢?这是特意带小陆回来见父母?”
秦臻颌首,又问:“阿姨会让你出来买菜?”
钱宁用手肘拐了一下身边的孙敬:“不是还有他在吗?”
秦母很快就拿了两颗包菜在手上,问钱宁:“小宁啊,你们是要大一点的还是小一点的?”
钱宁拿过那个偏小的:“这个就好,谢谢阿姨!”
秦母笑眯眯地摆摆手,钱宁和孙敬东西买得差不多了,便先推著购物车去了收银台。秦母继续往前走,陆云起正想推著车跟上,秦臻就将手伸了过来:“我来吧,一人推一半的路。”
陆云起还想说点什么,秦母察觉到他们俩没跟上,就回过头来看,见状便朝陆云起招招手:“小陆来帮我挑?果。”
陆云起忙快步走过去。
秦母站在?果摊前一边挑一边给他讲些挑水果的技巧,陆云起就认认真真地听著,秦臻慢慢推著车走过去,恰好听到秦母满意地夸陆云起:“你比小臻强多啦,我以前不知道教过他多少次,他就是学不会,买的水果就没几个能吃的……”
陆云起抬头看到秦臻,秦臻就不自然地将目光移向了别的地方。
中午陆云起帮著秦母做饭,一家人吃完午餐后,秦母就挥挥手打发他们俩出门:“小臻你带小陆在县里转转,别整天闷在家里。”
秦臻领著陆云起出了门,走到院子门口却不知该去哪儿,想了想还是转头问陆云起:“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陆云起思索片刻,回答:“能去你以前的学校看看吗?”
“当然。”
秦臻在家乡读的小学是县一小,初中则是一小隔壁的县一中,学习离著他家住的地方并不远,步行十分钟就能到。这个时候,学校里因为放假的缘故并没有什么学生,一中还留了些附近乡镇上的住校生在学校自习,一小却已经是空无一人,连大门都紧闭著。秦臻带著陆云起绕了个弯,果然看到隐蔽的墙角处有个开著的侧门,便带著人从侧门进了去。
学校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好逛的,两个人围著操场走了一圈,又到教学楼前面看了看。
“这栋楼是前些年新建的,”秦臻道,“以前的老教室都已经拆掉了。”
陆云起|点点头,拉著他的手在校园里散了会儿步,温暖的阳光透过老槐树茂密枝叶间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
陆云起道:“这棵树看起来很老了。”
秦臻点头:“我小时候它就在这里了。”
他们走到树根附近,却看到有人在树皮上刻了字。那字歪歪扭扭难看得紧,因为树皮剥落而斑驳不堪,只能隐约辨认出是两个人名,中间画了个爱心。
秦臻不由得感慨:“现在的小孩啊……”
隔壁的一中有门卫守著,入内要进行登记,秦臻在事由一栏上填了“拜访叶韵老师”,那门卫过来看了一眼,道:“啊,来找叶老师啊!她前段时间就已经退休啦!”
秦臻有些发愣,门卫朝他们挥挥手:“你们是以前的学生吧?想看就进去看看吧!”
这么多年过去,学校里有的地方还是老样子,有的角落却变了模样。秦臻领著陆云起在校园里转了一圈,只觉得这个地方又熟悉又陌生。教学楼前的布告栏上贴著一张略微有些褪色的“光荣榜”,记录著今年六月毕业的这一批学生的中考、高考成绩,陆云起站在布告栏前看了一会儿,又转眼看秦臻,秦臻没等他开口,就道:“我们毕业的时候,还没有贴光荣榜的传统。”
他说著,视线掠过这个校园,心中感慨万分。
教学楼前的那排白玉兰粗壮了许多,枝繁叶茂,生机勃勃,树下那些蓬勃生长的却不是记忆中的迎春花,而是换了另一种不知名的小灌木从;教学楼还是老样子,墙壁经历了无数风雨的摧残,变得十分老旧,原本立在教学楼边上的办公楼却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小的花园。
——时间不甘独自逝去,于是在离开的同时,也悄无声息地带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而被时间改变的也不仅仅是这些花草楼房、这个校园。
秦臻的视线落回到陆云起身上,不知怎么就觉得心安。陆云起见他呆了许久,便有些不放心地问:“怎么了?”
秦臻摇摇头,朝他一笑:“没什么。”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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