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在
又是伴随著几声嘹亮到扎心的鸡叫,邢墨挤著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邢墨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定定的看了一会儿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才伸手按掉了闹钟。
才八点啊,自从上了高中,邢墨周末都没起那么早过。
真是,为了给卢修做顿饭也太不容易了,简直要把自己给感动哭了。
浑浑噩噩的洗漱完,邢墨从冰箱里拿出来了昨天买的菜,随手扯了条围裙系上,开始盘算做什么好。
结果邢墨菜还没洗好,就听见门铃响了起来。
祖宗,这也不到九点,来那么快?
邢墨心里念著,往猫眼那一看,果然看见了卢修倚著墙站在门外。
邢墨看了看旁边的照片墙,吸了口气,把门打开了。
卢修看著门里的邢墨,忍不住流里流气地吹了声口哨,“surprise?这是什么?惊喜吗??”
邢墨愣了一下,顺著卢修的视线往下一看就懂了。
完了,刚刚迷糊著,扯的是之前超市做活动送的那条白底碎花的围裙。
邢墨看著满身二流子气的卢修,转身就要把门关上。
卢修眼疾手快地拦住门,挣扎著挤进来了半边身子。
“唉唉不带这样的啊!宝贝你不爱我了是不是?你有了别的男人了是不是?”卢修一边奋力往里面钻一边控诉道。
“是的,我又有了别的狗。”邢墨白了卢修一眼,闪身让他进来。
卢修麻利的钻进来,正想要继续插科打诨,一扭脸看到了墙上的照片。
那是一个照片墙,和其他家庭里的没什么太大差别,唯一的差别可能就是墙的正中间,挂了个遗像。
一个挺年轻的男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岁出头,笑得很温柔,好像这种温柔能跨过生死界限似的。
卢修没有说话,连忙走到照片面前站直鞠了个躬,心里默默讲了句对不起了叔叔,您儿子太可爱了我也没办法,我也控制不住我自己。
邢墨看著卢修的动作没有说话,手却有点发抖,像是怕卢修问些他还不知道该怎么讲的问题。
可是卢修垂眼一瞥,瞥见了,卢修顿了一下问,“这位叔叔是,墨墨的爸爸?”
邢墨点点头,目光有点躲闪。
“爸爸那么温柔,难怪儿子长得那么好看。”卢修笑了一下,很不严肃的调侃了一句,却让邢墨松了口气。
“对了,快去拿去吃吧!”卢修拉开衣服拉链,从怀中掏出了两块烤红薯,然后顺手把外套脱了挂在门口衣架上。
邢墨家的暖气开得太足了,热。
邢墨看著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是给我的?怎么这么有年代感?”
卢修那架势,要是穿个中山装,基本上可以回到七八十年代谈个纯情的恋爱了。
“我不算怕它凉了嘛!别紧张,这不是生日礼物。”卢修匆忙解释道。
“那我的礼物呢?”邢墨顺著话头讲下去,觉得心情好了些。
“在我家呢,吃完饭一起过去,我顺便给你弹钢琴。”卢修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把人拐回家了。
见邢墨点头,卢修又问,“唉,墨墨是开始做饭了吗?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卢修忽略了自己啥都不会的事实,自告奋勇的要进厨房帮忙。像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小公鸡。
一听卢修要帮忙,邢墨开口调侃了一句,“你帮忙?少爷您会做饭吗?”平淡的语气里满是对卢修做饭技能点的不屑。
卢修连忙说,“我可以洗菜啊。”
卢修十分自信的在脑内演示了一遍洗菜的流程,觉得万分简单,很有自信的讲。
邢墨听了,半信半疑的领他进了厨房,顺便递给了卢修一条围裙,粉红色带蝴蝶结的。
毕竟不能只?心自己,独?心不如众?心。
谁料卢修看了一眼,风轻云淡的接过去系上了,像是没事人一样,系完还风情万种的来了一句,“没想到墨墨还有这种趣味。”
看著人高马大的卢修这个造型,邢墨心里只有三个字,辣眼睛。
果然,只?心到了自己。
卢修还没在厨房待够二十分钟,就被邢墨以碍手碍脚的名义撵了出来。
试想一个正常人做饭,旁边有一个智障拿著各种厨具调料问东问西也就算了,可他还动不动搂你蹭你对著你耳朵说话,呼吸都喷你耳朵上脖子上了。
你说这饭还能做下去吗?这两人什么时候能吃上这顿饭吗?
更何况卢修刚刚洗了几个小番茄,伸手喂自己的时候食指还轻轻擦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就算卢修表情再无辜,这件事也十分值得脸红好嘛!简直太搅乱社会风气影响个人生活了!
邢墨站在几个小番茄面前羞愤无比,脸比番茄还红。
“墨墨,我看你家客厅书架上摆的有一本相册,我可以看看吗?”卢修趴在厨房门口,往里面探头问著。
“行,你看吧。”邢墨正处于大脑当机状态,也没想这么多,只想让卢修走远点好平复心绪。
邢墨深吸一口气,在心中怒怼自己道,你说魔障了吗?这都快冬天了还发什么春!还不分对象了!
想完,邢墨在心里背起了《春江花月夜》,然后继续切菜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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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卢修翻著相册,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
相册里的每张照片都有日期标注,卢修可以知道那是他多大的时候。
他看著邢墨从一个小小的婴儿慢慢长大。
相册有邢墨还是小娃娃时哭闹的抓拍,有小小的邢墨站在主席台上发言的照片,还有邢墨别著大红花领奖的照片,还有一些家庭合影。
合影从三个人,到爸爸和小邢墨两个人,再到妈妈和九岁多邢墨,再到后来,就没有了。
相册到邢墨十岁的生日照就没有了,还剩下十几张大的空白页,显得很寂寞。
卢修没听邢墨讲过这些,其实也很正常,谁会和一个刚认识一个星期的人说这些?
卢修坐在沙发上,环顾四周,心底涌上了一种酸胀,好像恨不得把这么多年邢墨经历的酸楚都经历一遍。
他一边想著小小的邢墨如何独自生活,一边想著以后要对邢墨再好些,最后又止不住盯著相册里的最后一张照片发呆。
那张生日照里的邢墨笑得很勉强,那种好像能从相框里溢出来的孤独,看得卢修胆战心惊。
卢修心里只有心疼。
“唉,吃饭了。”邢墨边解围裙边从厨房走出来,一出来就看见卢修系著一条粉红的的围裙对著什么发呆,场面看著很滑稽。
邢墨正想调侃他一句,结果稍走近就发现卢修手里是相册。
邢墨愣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只好僵硬的看著卢修转头看他。
他突然想起了以前那些人姿态颇高的所谓安慰,那些说都会过去的人,那些说一个小孩子自己过可真辛苦的人。
那种出自好意但本质仍是怜悯的,带著高姿态的安慰,让邢墨感到恐惧。
他一时间想把卢修推出去,想让卢修忘记今天所发生的事。
卢修看著邢墨微微发颤的身影,觉得他像极了一只警惕的小兽,没有倚靠的孤独的小兽。
邢墨的眼睛有些湿漉漉的,使他的眼神看上去不像是戒备,而是求助。
哪怕是以一种极度防备,张牙舞爪的姿态。
卢修眼底的心疼还没敛尽便匆匆笑著对他说,“墨墨小时候那么可爱啊?”
邢墨点点头,转身低声,“过来吧,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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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修连忙跟上邢墨去厨房端菜,仿佛忘了刚刚的事情。
两人坐定吃饭,空气一时有点安静,卢修刚想开口说话,就听见邢墨缓缓吸了口气说,“我爸爸是在我九岁多的时候去世的。”
邢墨有点发抖,他发现他还是没办法提这些事情,可他还是想说,像是一个沙漠中的人渴望绿洲一样,他想找一个人讲这些事情。
他不能只停在过去了,一半停在过去一半继续朝前走只会让他有种撕裂感。
不如就卢修吧,卢修和他们不一样的,至少,感觉不一样。
邢墨想著卢修刚才的眼神,那眼里不是让他害怕的怜悯,而是心疼。
卢修吃惊的看著垂头盯著桌面的邢墨,他本以为邢墨不愿提前这段往事,所以还在想要怎么帮忙。
但他没想到邢墨会主动和他讲,尽管邢墨看起来有些踌躇。
卢修没插嘴,安静听著邢墨说话。
“我爸妈在我四岁多的时候离婚了,他们俩都是很好的人,只是在一起的确有些不合适。后来我妈去了外省工作,只能在假期或者出差经过的时候来看我。其实他们俩都挺尽力给我一个家庭的感觉的,所以我也没什么单身家庭自卑感。”邢墨说的时候语气有点抖,不敢抬头看卢修。他知道自己爸爸妈妈都是很好的人,只是不合适。
“我爸爸是大学老师,很温柔很有人格魅力的那种,也很有知识分子的自尊。大概我七八岁的时候吧,他查出来得病了。一开始他都是自己抽时间去医院治疗,也没什么病人的萎靡不振的感觉,后来病情严重了需要住院的时候才告诉我。我那时候挺不敢相信的,所以整天傻愣愣学校医院两头跑但也没多大担心,我想著这毕竟是我爸爸,跑不了。”邢墨抿了下嘴,显得有些懊悔,但又像是想要平静下来。
“再后来他病情恶化了,我一个小孩没办法,打电话和我妈讲,她就辞职过来了。之前我爸一直瞒著我妈。我爸爸生命最后一年,反而是我们仨一起过的。他挺固执的,说什么不想躺在病床上做一个没有感觉的躯壳,说什么如果救回来的可能太小就不要急救。所以最后的时候……我……”邢墨嘴唇一直发抖,讲著讲著,眼泪下来了。
卢修突然不想听了,他不想邢墨那么难受,可他不敢喊停。
邢墨也没擦眼泪,他怕自己一停就再也讲不出来了,“后来,我妈又过来陪了我一年,她让我过去和她一起住,可我还是怕耽误她的生活,就拒绝了。所以嘛?就一直自己住呗,她有时间会过来看看,虽然次数很少。我知道的,她工作比较忙。而且,毕竟是有了新家庭嘛。”
邢墨讲完突然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轻松感,哪怕过程是苦涩的,也使邢墨如释重负。
就像是堰塞湖被炸开湖堤的时候,一湖水浩浩汤汤的泄下来。
邢墨吸了吸鼻子,冲著卢修眨巴眨巴眼,似乎想显得轻松一点,却看见卢修一言不发的站起来,脸上满是心疼。
邢墨有点不知所措,他看著卢修走到自己面前,定了一下,伸手把自己搂到了怀里。
卢修没有说话,邢墨却好像听到了卢修想要说什么。
那话应该伴随著沉默的心跳声,缓慢而坚定的讲出来。
有我在。邢墨想卢修应该是想表达这个意思。
“有我在。”卢修沉声说。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决定以后在有话说里放一些高中知识点,文科的。毕竟蠢作者前两天收拾东西才翻到很多小本。
啊啊啊我不管了,我今天就把这十几章改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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