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终章
“期末考完试咱班必须出去浪一波!所有人都必须去, 谁不去谁就是孙子!”
说实话何似根本不认识眼前吆喝这人,可能是因为上了大学, 大家上完课就一哄而散, 去图书馆或者回宿舍, 搞得他现在都没记全班里的人。
何似背著书包准备悄悄从后门开溜没想到被抓了个正著。
“何似,谁不去谁就是孙子。”
孙子, 略略略。
何似看了乔柯和高嘉羿一眼, 二人均是冲他摇摇头,示意他坐下。
“这人是?”
何似在他们宿舍三人群里发消息问道。
高嘉羿:“是孙子。”
乔柯:“孙中孙,孙子中的孙子。”
何似:“那大家为什么还要听他的?”
乔柯:“这人拍辅导员马屁很有一套, 关键是还爱给我们穿小鞋, 那句话怎么说来著……”
高嘉羿:“得罪君子也千万别得罪小人。”
乔柯:“对对!”
何似:“行吧,所以我们到底要去哪?”
高嘉羿:“听孙子安排。”
何似还以为这孙子会搞个聚餐之类, 没想到却是把他们带去了酒吧街的酒吧。
这酒吧不像何似他们高中出去聚的清吧,而是真的群魔乱舞灯红酒绿的迪厅一样的酒吧。
“诶诶,一个卡座两千,咱们班大概三个卡,每人转我五百就可以了。”
音乐声太大这孙子怕有人听不清, 竟然还在没有老师的群里向他们所有人发起了群收款。
大家一边暗骂孙子傻逼一边屈于他的淫威给他转钱。
一个女生小声道:“破钱消灾,交完钱我能走人了吗?”
孙子喊道:“走人?每个卡座还有酒水最低消费, 喝完再走。”
何似继续发消息。
“这孙子是酒托吗?”
乔柯:“可能吧,之前我还在勤工俭学的名单上看见他了,怎么勤工俭学俭到这儿了?辅导员知道吗?”
高嘉羿:“干这孙子。”
酒吧里暖气开的太大,何似脱了羽绒服只穿著最里面的一件白T, 他继续在群里发消息。
何似:“没人举报他?”
乔柯:“估计大家都欺软怕硬吧。”
音乐虽然震耳欲聋了一点,尚且还在忍受的范围内,但这酒吧灯光实在是太晃眼了,何似用胳膊挡著眼睛才觉得好受了一点。
徐见澄接到何似舍友的电话赶来的时候,何似已经彻底喝瘫了,旁边人拿了一个吹满一氧化二氮的粉红色气球拿给他吹。
刹那间,徐见澄整个人都脚底发冷,竟一步也动弹不得。
还好何似实在是喝的太醉,连吹气球也不会了,任由那气球在自身反作用力下没有轨迹的乱飞,直到里面最后一点笑气被挤出,才不知道混著气氛纸掉到了哪个阴暗的犄角旮旯里。
徐见澄穿过人群一把提起何似,一只手从黑暗里斜斜伸出。
这孙子明显是吸嗨了,脸上带著神经麻痹后肌肉失控的诡异痴呆笑容,吸到这种程度,离瘫痪也不远了。
“你……你要把人带哪去啊?”
徐见澄嫌恶的拨开那个人手,开始给何似穿外套。
“你你挺牛逼的啊,先干了桌上这瓶黑桃A再走啊。”
这瓶黑桃A明显是暴发户用来只租不喝撑场子用的,连瓶身上的标都被磨掉了一小块。
每瓶黑桃A拿出来的时候自带全场灯光焦点,附赠真人天使从天而降或者是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恶俗至极,却也非常吸人眼球。
徐见澄忽然笑了一下,“你喜欢喝黑桃A?”
“那就让你喝个够。”
徐见澄从大衣内侧掏出张黑卡来递给酒保,“把店里所有库存黑桃A都摆这儿来,我买单,给他灌个够。”
徐见澄横抱著何似走出pub大门。
乔柯掺著高嘉羿道:“儿被接走了,咱们也趁乱撤吧。”
“不过咱们儿的紧急联系人怎么是个男人?奇怪。”
积雪混杂著酒精融化在酒吧街的灯红酒绿下,徐见澄左手抱著何似,右手从兜里掏出车钥匙解锁。
黑武士奥迪R8
灯光打在这车身上竟然好像被吸进去了一样,没有一点反光。
几个穿著暴露化著浓妆的女生贴了过来。
“帅哥,要不要……”
“滚。”
“哎呀,别这么凶么。”
徐见澄扫了他们一眼。
那几个女的先是腿软了一瞬,然后相互搀扶著跌跌撞撞的走了。
徐见澄把何似放进前座,帮他系上安全带。
刚才出来得及,羽绒服的拉链还没来得及拉到最上面,露出了一小截锁骨和白T.
就不应该让你出来。
徐见澄心里想到。
呆在我身边就好。
何似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打电话的人似乎有急事,打了一遍一遍又一遍,但很快就淹没在超跑启动的发动机轰鸣声中了。
李思佩背著有她两个那么宽的画板,左手拎著沉甸甸的画箱,右手是打通却没人接起的电话。
她深吸了口气,准备独自一人穿过这漆黑的破旧窄巷。
这是从画室到公交站点的必经之路,以往她都是自己一个人走,但不知道今天却心慌了起来。
她慢慢融入这黑暗。
不知道是哪个屋檐漏水,在黑暗中毫无规律可寻的独自滴答。
手机快没电了,手电筒的光越来越弱。
光线突然照进一片混乱的血迹还有几片青绿色的玻璃碴子。
她心头突然一跳。
“诶,我说,先别打了,先让人家姑娘过去,别吓著人家了。”
墙边的另一个男人吐了一口血沫,“苏三,想不到你还挺绅士的。”
李思佩无意识的看了一眼那个被称作苏三的男生,很干净的脸,却有一半都泡在血中。
额头细小的伤口不断往外渗血顺著这个男生的下颚线滑进衣领里。
男生朝她笑了一下,牵动了伤口,又骂了句什么。
李思佩慌了下神紧接著低头快走出了窄巷。
乱拉的电线上面还覆盖著薄薄一层的积雪,在暖黄色的路灯照耀下慢慢融化。
喵——
李思佩回了下头。
十几只猫咪凑在一起,有黄的橘的黑的白的,折耳的立耳的,都是她平时在画室喂养的野猫。
“你们是来送我的吗?”
为首的猫咪喵了一声,陪著李思佩向车站走去。
徐见澄没带何似回C大附近的房子,而是带著他去了自己在郊区的庄园。
倒入车库的时候,何似醒了一下。
“这是哪?”
“是我们的家。”
徐见澄面无表情道。
虽然面无表情,但何似即便是喝醉了也还是能看出徐见澄冷了下来。
“怎么啦?”
何似大著舌头含糊不清道。
左手却是小心翼翼的摸向徐见澄。
徐见澄没理会,直接拔了车钥匙开门下车。
何似全身无力的瘫在座位上。
车门被打开。
徐见澄解开何似的安全带把人抱了出来。
“这到底是哪?”
因为酒还没醒,何似说话声音也是小小的,像只没长好乳牙的幼猫。
“我们郊区的庄园。”
地下车库的灯光昏暗,衬得徐见澄眉眼阴沉而又锋利。
“来这儿干嘛?”
徐见澄没回答何似这个问题而是亲了亲他的额头,“今年就咱们俩在这儿过年吧。”
“什么意思啊?”
“字面意思。”
抱著何似进了通向一楼的电梯,徐见澄又道:“我已经向阿姨请好假了,说你是去国外交流学习,暂时回不了家了。”
何似挣扎了一下,但却毫不费力气的被徐见澄按住。
“你跟我妈请的?可笑”,何似有点生气了,“我妈怎么会相信你?”
“不,是你请的。”
电梯门开。
徐见澄抱著何似经过外厅内厅和长长的走廊,把人放到了内卧的床上。
何似扫视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完全是银灰色的简约风格,也是徐见澄的风格,床旁边的大落地窗外面似乎是湖,但黑漆漆的一片,他睁大了眼睛也看不到尽头。
“我请的?”
“我找人模仿你的语气给阿姨打了通电话,阿姨答应了。”
徐见澄脱掉大衣,跨坐在何似身上,开始慢条斯理的帮他脱外套。
何似下意识的向后摸了摸,随手摸到一个抱枕,直接砸向徐见澄。
恐慌突然在他心底里没由来的滋长,他们明明已经安安稳稳的过了半年了啊。
徐见澄把住何似的手腕,看向他一字一句道:“模仿你的语音语调和停顿方式。”
“你说话习惯倒装,平常说话时疑问感叹陈述这些语句的语气并不是分的很明显,有时候每说一个字就要停顿一会儿,我说的对吗?”
一股寒意慢慢侵入何似骨髓之中。
徐见澄亲昵的拍了拍何似的脸颊,房间暖气开的很足,但何似还是无缘由的瑟缩了一下。
“你看,连你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吧。”
徐见澄掐著何似下巴,何似被迫仰视著徐见澄。
“我我我错了。”
何似的牙齿不听使唤的开始上下打颤,手也抓紧了床单,床单被抓的皱皱巴巴的。
“我错了,我错了徐见澄,我不该和他们出去喝酒,但是……”
何似话还没说完,直接被徐见澄一个绵密而又深长的吻堵回了嘴里。
看,看似徐见澄是处在攻势的那一方,但实际在心里层面上,他永远都处于弱势。他怕何似不接电话,怕何似生病,怕何似出意外,怕一切或者说任何一点点不幸发生在何似身上。
但何似永远也不知道。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
何似就像只笼中的金丝雀一样被圈养了起来。
徐见澄有时候会陪他一起到地下影音室看电影,有时候会陪他打游戏。
但更多时候他会让何似陪著自己去庄园的玻璃温室花房里散步。
这玻璃温室实在是太大了,可能有五六个足球场那么大,里面甚至还有天然温泉可以泡。
有一天何似和徐见澄走在青石径上,徐见澄突然从旁边的花架上揪了一朵丝绒玫瑰单膝跪地向何似求婚。
“你愿意嫁给我吗?”
“如果你让我出去我就……”,何似咬了下舌尖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徐见澄面无表情的丢掉了手里的丝绒玫瑰。
玫瑰掉在白色山茶花上,
落寞又凄凉。
真正让徐见澄放何似出来的是一天深夜。
何似昏昏欲睡的被徐见澄搂在怀里。
徐见澄的手指摸过何似的眉骨,虽然何似看起来有点混血,但实际他的眉骨并不高,反而是眼窝比常人深一些,才显得有些混血。
“你手机响了……”
何似这些天被徐见澄弄惨了,稍稍的肢体触碰都会让他下意识不由自主的战栗。
“抖什么?”
何似像只无力反抗的幼猫,任徐见澄来回摩挲。
“你手机响了。”
何似眼珠在眼皮底下缓缓的转了转,“接一下吧。”
徐见澄这才拿起床柜上的手机看了眼。
何似裹在羽绒被里几乎快要睡著了,却突然被徐见澄叫醒了。
“我们走。”
徐见澄下床在衣柜里给何似找衣服。
何似任由徐见澄摆弄著穿好衣服,直到徐见澄弯下腰给何似拉上长到脚踝的羽绒服的时候他才开口问了一句,“我们去哪啊?”
“去看吴忧,他出车祸了,下了病危通知书。”
“病危?”
直到上飞机前何似才察觉出不对。
“吴忧不是在洛杉矶吗?我们现在去伦敦?”
“嗯。”
其实徐见澄也是刚刚知道,“吴忧没去UCLA,改去了UCL”
何似觉得奇怪,但没再说话。
飞机著陆灯亮起,机翼上的银色扰流板顺著风开开合合。
何似颠簸了一下,徐见澄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
飞机降落了。
吴忧住的是全伦敦最顶尖也是全球顶尖的私立外科医院——惠灵顿医院。
他、徐见澄、晏弦透过大平板透明玻璃看著病床上的吴忧。
不同颜色的电线和不同大小的透明管道插满了吴忧全身。
吴忧静静地躺在那里,跟睡著了差不多,只剩下旁边的心电图记录检测仪上的波动曲线证明他还活著。
“他到底怎么了?”
晏弦揉了下眼,“酗酒之后出了车祸。”
“吴忧他酗酒?”
何似惊道。
“医生说如果因为不是吴忧开的那辆法拉利加利福尼亚正好有前后两个气囊给减缓冲力,他现在已经……”
有一滴眼泪顺著晏弦左侧的下颚线淌了下来。
徐见澄拍了拍晏弦的背道:“他为什么没去UCLA”
“因为我们俩被他妈发现了。”
何似看了一眼晏弦,医院灯光惨白,打在晏弦脸上映出一种灰败的颓废来。
事实上直到何似和徐见澄寒假结束,吴忧也只短暂的清醒过一次。
晏弦向学校请了假,推迟开学注册。
回国的飞机上,何似突然问道:“如果我死了怎么办?”
徐见澄看了何似一眼,“我也。”
何似扑过去摀住徐见澄的嘴,“千万不要,我一定好好活著。”
这是徐见澄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笑,有种破冰般的好看。
*
又是一年春天到。
吴忧在晏弦的陪同下慢慢开始做康复训练了。
李思佩过了T大美院的校考。
何似刚刚在老师办公室里改完要冲奖的论文,扶了扶脖子,向楼下走去。
暮色四沉,早春的风舞在城市上空,夜的帷幕才刚刚拉开。
走廊里没有开灯,漆黑一片,只剩下萤绿色的逃生通道指示标微微发著夜光。
他现在是想明白了。
能量守恒,人这一辈子都得遇见些坎,只不过是坎大坎小,坎长坎短的问题。沈欢前半辈子顺风顺水,但却摊上了何文远这么个人来磨她,两个人相互折磨了快有三十年,终于解脱;而自己得了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绝症,随时都可能突盲,但还好,老天让自己遇见了徐见澄。
何似在门口挨个向学长学姐道别。
“这儿!”
徐见澄招了下手,站在车旁边。
旁边人不约而同的爆发出意味深长的哟~
何似不好意思的捂了下脸。
“快去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何似三步两步的下了楼梯,徐见澄给他拉开车门。
发动汽车。
“要开空调吗?”
徐见澄问道。
“不用”,何似降下车窗,春风夹杂著夜晚的烟火气吹入车内。
“这样就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就完结了,感谢你的陪伴wink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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