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选之子
神龙见首不见尾,非仲二莫属。
唐子豪现在才奇怪:怎么叫了这么久仲二,都没纠结过他的真实名字?
能隐藏得这么好,想必不是什么善茬。
归根结底,帮主只是他的替死鬼。那些约架或是被约架的人,永远只有一个身份——仲二所谓的仇人。
帮主是他的工具,锋芒毕露,而他是黑暗里不动声色排兵布阵的大boss。
唐子豪听他讲完,只是稍微错愕,终归不是他太难理解,他脑子毕竟还能转得过来。
唐爸脑子里却是一团浆糊,什么跟什么?移花接木?借刀杀人?新三十六计?
男人踹了下唐子豪:“嘿,手还行吗?”
“死不了,老鬼,你到底要说什么?你跟那人有什么关系?你到底谁啊?”
唐子豪三句话喘了三次,疼痛使人短气。
男人把刀子掷在地上。
唐子豪:“???妈的,你不告诉我,想要老子自刎?什么年代了……”
“闭嘴。”男人沉声道:“我又没想杀你。”
唐子豪:“……那你想干什么?”
“怎么,听完故事不捧场?废什么话,当然是酒钱咯。”
“……捧人场行不行?”说话间赏了他一个大白眼。
唐爸怎么看都觉得自己的儿子在作死,设身处地地想想:如果他到了没钱买酒的地步,怎么说也不会腆著老脸用刀为难一个孩子。
而如果真用刀了,那一定是走投无路,不给钱,那就只有给命了。
唐子豪不懂悬崖勒马,他却不可能听之任之。要是儿子被打成一个半残,他往后的生活费向谁讨去?
“我有钱。”
唐子豪见老爹妥协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男人的脸变得比跑马灯还快。前两分钟把他往死里整,现在心平气和地向他索要钱财。说不定他拿到了钱,下一刻就会跳起来把他捅得数十个血淋淋的大窟窿。
后来的情况有些太顺风顺水了些,男人没有以刀相逼,拿了钱支使著两人走了。
他最后按著唐子豪的肩膀交代了句:“你敢报警我让仲二来搞死你。”
唐子豪不酸不苦道:“不用了大哥,你一个人就够让我死八百次了。”
他嘴里还剩下半口气,奄奄一息,他估计自己的手已经肿成狗熊臂了。
男人最后附在他耳边来了一句:“小心点仲二。”
“好勒,谢谢提醒,我可谢谢你了。”
出了巷子,周围豁然开朗,出来是一座通体白色的大桥。桥上人员往来,相连街道上的火锅店里蒸腾著雾气。
人们的声音在唐子豪耳朵边挥之不去,嗡嗡的像蚊子一样。
唐子豪:“家里的座机打了没有?”
唐爸:“打了,还没,没人接。二娃,你的手要不要去看不看?你看这——”
手上的绷带被肿胀的手撑了起来,撑成一个极不和谐的弧度,唐子豪没空管自己肉|体上的破事。
他把腰靠在了桥上。
“我去,你们真的是。你们一个个,真的是要气死我。”
冬日暖阳渐渐被云层遮蔽,唐子豪蓦地眼前一黑,被重力带到了地上。
。
。
“宝贝,轻点……”
“嗯,我爱你,我爱你……”
唐子豪是被床摇醒的。412寝室,这里他死都记得。桌上的闹钟显示今天的时间——2012年10月14日。
唐子豪:咦,我不是在街上?我……
他检查了自己一圈,才发现——妈的,我又回来了。又是这个操蛋的夜晚。
他的断手自然也恢复了,活络络,舒服多了。
只是床上那两个还没有罢休,一个歇斯底里淫|叫,另一个……简直不可描述。
寝室里除了他们三个,该走的都没有留下。
天道好轮回,唐子豪得出一个铿锵有力的结论——我怎么都死不了。
或许他就是天选之子,命中注定要永生永世享受生存的权力。
想到这里,他鬼使神差地站在床沿上,轻车熟路地摸下来一卷纸,然后眼不见为净地进了厕所。
等到里头好像消停了,他才几乎是撑著地,把蹲得生麻的脚给挪了出来。
电炒锅搁在阳台的电磁炉上,里面还有没处理干净的火锅底料炒饭。
他暗自嘲笑自己口味清奇,一边回味著自己这可遇不可求的经历,不知道这算不算中途易辙。
本来左右支拙,现在一身轻松,蓝巧巧的柜子是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聚宝盆,够他在床上瘫一周,手机电脑的电量是充足的,打发时间绰绰有馀。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开心不起来。
拼死拼活地把那些破事生拉硬拽到一半,突然就强制性被拉回来了,怎么说都有点不甘心。
思前想后,他还是给家里人打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唐妈,除了这个声音还有唐爸摔酒瓶的声音。
唐子豪就著性子把他那混蛋老爹骂了一通,又和老妈胡诌几句,马马虎虎挂了。
还好,回来了就好,没有谁走丢了,就好。
上铺的哥们入睡极快,眼下已经呼噜连天了。
他抱著好奇的心态,掀了掀被学姐胳膊压著的被子,发现她胸前一张熟悉却不太讨喜的面孔。
一分钟后,唐子豪面有菜色地从四楼翻墙下楼。
就翻墙下楼这这一招,唐子豪是XX校祖师级别的人物。
中学时期夜里发癫睡不著,就约著几个哥们翻墙出去黑网吧,黑网吧环境不太好,机子不太上手,但是便宜,一宿只要几块钱,而且有免费的水喝。
唐子豪不打网游,只是用电脑搜一些去不了那些小混混法眼的图片视频瞎看,而且看得稀松二五眼,什么套路也没看出来。
男女主的情愫总是来得莫名其妙,好像是编剧可以营造感情线而凭空画出来的,前不著村后不搭调,没有屁意思。
但今天他不是奔网吧去的。
他绕过了寝室楼,踩著碎步下了数百步阶梯,来到了所谓的图书馆。
图书馆已经关门了,他把脸贴在单向透视玻璃上往里瞅。
好一阵他才藉著不敢恭维的视力,从一团漆黑之中发现了一个异样的身影——吕易。
他的手机屏幕幽幽亮著微弱的光,勾勒出他的一点轮廓,不过一点也足够美了。
这厮对于学习从来一丝不苟,到了挑灯夜战的程度。
唐子豪漫不经心地用手指在玻璃上一下下敲,迫切想知道那只书虫会不会分神听到,看他一眼。
半个小时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多么愚蠢,外面这个望眼欲穿,里面那个心无旁骛,最后的结果是无济于事。
深秋了,晚风又冷又干,唐子豪万念俱灰地靠门坐下来,用手把膀子上的鸡皮疙瘩搓下去。
第二天五点钟,天刚擦亮,开门的图书馆管理人员才把他叫醒了。
她提著一串钥匙不客气道:“这里是你睡觉的地方吗?”
唐子豪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喷嚏,瞬间睡意全无,摆出一副立正稍息向前看,一切行动听指挥的靠谱来。
那阿姨一看他冷成狗还假装正经的样子,憋著笑意把门开了,又风驰电掣地去里面安排了些什么。
之后,她眼睁睁地看著吕易和唐子豪对视著走到了一起,呼之欲出的笑意被一脸的“岂有此理”给压了下去。
吕易咳嗽两声,声音果然哑了。
“你怎么在这里?”
“寝室被一对狗男女占了,我有点恐慌,怕被殃及。”
“什么狗男女?”
唐子豪被问得语塞,总不能告诉你有一男一女在你床上亲|热吧?
按照历史的发展,吕易只会若无其事地换了床单,并不会动怒或者面有不爽。只是就这样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唐子豪还是觉得有点难以开口。
唐子豪:“那啥,呃,吕易呀,你的床被人污染了。”
“哦。”他回答得风轻云淡,好像事不关己。
唐子豪:“……吕易,你他妈就是缺心眼。”
“没事,洗洗就是。”他整了整领子,“慢点走。”
唐子豪回过头,才发现那双望著长梯的眼睛几乎是忧愁的。
“等我有钱了给你修电梯,让你天天坐电梯回寝好不好?”唐子豪戏谑道:“吕易,我总觉得你对电梯有执念。”
“没,我就是,对楼梯有阴影而已。”
唐子豪正待接话,对面一个身穿大红色运动服的男生突然跌跌撞撞地抱著一摞书,来到他面前跟他撞了个满怀。
他伸著正要捡书的手蓦地在空中一滞。
好巧不巧,吕易床上那个——徐红。
不晓得他是犯了哪门子的痴走错了寝室,在上面折腾了半夜,此刻恐怕是惊慌失措又无地自容,才显得烟急火燎以至于把书都打翻了。
可话说回来,他平时地表现也八|九不离事,永远给人一种赶时间的夹尾巴狗的印象。
他冷漠了一次,熟视无睹地站起来走了,吕易斟酌片刻,还是在“跟著唐子豪走”和“帮人捡书”之间选择了后者。
“呵,挺乐于助人。你帮他去吧,吕易。”唐子豪的声音微不可察。
等到吕易这边处理好,又听徐红给他连声道谢,他才发现唐子豪已经不见了。
邓智一干人就著凌晨的冷风赶回了学校,此刻正在寝室呼呼大睡。
唐子豪朝那扇吹灯拔蜡的门上飞起一脚,利索地结束了它的门扇生涯。
他并没有打算去上课,即使今天是周一。这些他都经历过了,课该上的也上过了。要记过也没问题,反正只要再死一次什么条条款款小惩大诫也如同打了水漂。
他前所未有地有这种一种感觉——不怕死。
反正死了都能活过来,老是重复同样的事有什么意思?
吕易踩著门板进来了。
唐子豪还记得他吃里扒外帮徐红捡书的光荣事迹,把头蒙在被子里没有理他。
吕易迟疑了一会儿,默默走近了。
“子豪,我们……”
“又是这句,”被子里传出来闷闷的声音,“你要转班了,请我吃散伙饭是不是啊?”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双更打卡,大家生活愉快鸭!
明天要上课的我假装很快乐:-)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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