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暖
向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忙活这一晚,不是经过深思熟虑。只是一味相信吕易的热血上涌。没有过脑子,只堪堪被感性输出的行为,回想起来不对劲的地方两只手都数不过去。
他才发现:自己以为思维缜密、看一步走一步的吕易,好像有点蚍蜉撼树的冲动。而他冲动得貌似有理有据,自然而然。
吕易悠闲得有些可怕。
街道边,小食店开始支起了大棚,一个伙计夹著黑□□的炭放到废弃的汽车轮胎中间,拾了火星搁上去,呼啦啦地用扇子打燃。
看到吕易了,他热情地露出了一口黄牙,咯咯笑道:“嘿,过不过来烤火?”
向行的手在一兜里动了动,僵硬的拳头一下子松开了。
他瞧了瞧吕易,后者没有多加推诿,只给了一个“相敬不如从命”的眼神,乐呵呵地搓著手过去了。
今天的冬天来得早,也来得陡,换季换得让人猝不及防,因而最近好多人都遭了感冒。
小食店的老板娘就是其中一个。
她先是打了几个震天响的喷嚏,随后又用洪钟一般的嗓音道:“小杨,给我取点面来!”
被叫做小杨的活计应了一声,扔下夹炭的钳子脚下生风地走了。吕易顺过来,一边倒弄炭一边和向行搭话。
“这家店生意应该不怎么好。卖早点现在才开始发面,等包子蒸好人家中午饭都吃了。”
向行莫名想起了学校食堂硌牙的包子:“那不好说,说不定面根本就没醒好,怎么节约时间怎么来吧。”
吕易无言,向行:“吕易,我们怎么办?”
火星从木炭的缝隙间窜出来,渲染出一片温暖。吕易最后掏了掏,算是大功告成。
“先烤火。”
“缺心眼,你烤个锤子。我问你,我们在这里待这么久了,然后呢?等死吗?”
“要死你自己去死。”
“那你要怎么办?”向行把他扬在火苗上方的手打掉,“唐哥找不到,怎么办?干等著,有人会给我们送来吗?什么狗屁二狗子,他就他妈是一个变态。变态什么事做不出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向行,你信不信我?”
向行气不打一处来:“我信你什么?你是文曲星转世还是蚩尤附身,你要普度众生还是杀尽天下人?”
“信我。就凭我知道,唐子豪会平安回来的。”
看著向行一脸懵逼的样子,他解释道:“你可以理解我的第六感,放心,一向很准。”
“……”
“你说得没错,仲二是个变态,所以我们搞不定,他们自己的事情,谁也插不了手,你明白吗?”
他说完这句话,轻笑著把脸转向一边,看起来是给向行思考的空间。
伙计出来了,手里还端著大大小小多个蒸屉,喝道:“让让,都让让啊!”
人杰地灵,地理和人文是互相影响的。受地理环境影响,C市的人口味偏辣,性子也辣,说话大声都像是点了炮|仗要大干一场,因而让向行心里莫名更焦躁起来。
吕易却是十分惬意地帮著活计忙活,只给他一个语焉不详的推测。
而和他们借过取暖的这个小食店成员一样,好多人为谋生计开始了又一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旅程。
。
仲二推开那扇门的时候,唐子豪清楚地看到:他是一个人。
乍一看,就一个不入流的地痞流氓,可仔细瞧瞧,他双剑眉中间似有浅浅的忧愁,挥之不去。这使人整个人看上去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加之他皮肤白皙,更让人联想到冰清玉洁,不可玷|污。
唐子豪莫名可惜: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要混这个道。
仲二瞥了瞥敞开的窗户,轻飘飘地问了句:“你居然没跑,我以为我回来的时候,这里该没人了。”
唐子豪:“那是你想得不周全了?可我怎么觉得,你是早知道我不会跑。”
仲二像是被逗到了,脸上浮起一个酒窝,用近乎温柔的语气道:“我想的是什么,难道还能限制你的行动么?你自己不想走,倒还怪罪起我来了。”
一如既往,唐子豪心道: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仲二:“既然这样,是时候该好好聊聊天了,不过只有一把椅子,我暂且站著。”
唐子豪故作殷勤地把椅子往前一送:“怎么好意思让帮主站著?你坐你坐,你一把金贵的老骨头,站坏了我赔不起。”
随后,他往灌风的窗边一靠:“说吧,什么事?要不是因为那根肥肠,你不会想打我的,要真想,在学校就应该把我教训了。你那帮兄弟还挺靠谱,攥著打狗棒都老老实实没有招惹我,你把他们带得挺好。”
仲二貌似对他的说法不敢苟同。
“谁说我不想打你?”
“哦?那看来你是很想揍我了?”
“理论上来说是的,不过在教学楼太引人注目,我怕生出什么枝节,才没有让他们做什么。”
“哦。”唐子豪摇头晃脑地,脸上还挂著彩,鼻孔外面沾著已干的鼻血,却仍是一副“我是老大”的不可一世形象,看上去装逼装得毫无格调。
仲二:“我不喜欢别人言语侮辱我。”他盯著唐子豪的脸:“我自以为自己嘴巴很厉害,不希望听见谁出言不逊。不喜欢吃,推了就是,没必要恶言怼人。”
“看不出来,帮主打人还懂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
“什么君子?折煞我了。”
仲二的声音飘渺得像是从梦境里飘出来的,近在咫尺又仿若遥不可及。他优雅地翘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仿佛周遭的黑色与他无关,彻彻底底地把自己隔绝在一个仙境里。
唐子豪心里突然闪现一个念头:此人应从画中来。
不过片刻,他就把自己这个想法打得干干净净,又鉴于某人的牵制,或多或少生出一种罪恶感。
仲二敲了敲膝盖:“唐子豪,你摇什么头?我说得不对吗?”
“哦,没有,对。”
“那就是了。能陪我说说话吗?把窗子关上吧,我好冷。”
见唐子豪迟疑了,他补充:“我打不过你也骂不过你,那些人各回回家各找各妈了。真的只是说说话而已,你过来,椅子分你一半,你信我好不好?”
……
……
有好几秒钟,唐子豪是沉默的。
仲二时机成熟可以粗暴得六亲不认,现在却温柔过头,人格转换得比顺溜还溜,仿佛润滑油转世。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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