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
吕易冰得掉渣的面孔补猝不及防地回暖,眼睑泛起一道醉人的微笑,仿佛是铁石心肠也被和风细雨给融化了。
但唐子豪没空管什么和风细雨,要有也只是阴风淫雨,把他大半心情给浇灭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总觉著吕易的表情里有种不可说的……淫|荡。
他生銹的脑子飞快转动起来,还是没能在吕易的一言半语中回过什么味,依然处于“自以为什么都没做而显得一脸懵逼的状态”。
吕易的威压让他喘不过气。
蓝巧巧是打算扒皮抽筋也要问到底了,他惊疑不定道:“吕易,你这么虚,是唐哥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混gay圈的人天生眼光不同,电光石火之间,他已经下了一个自以为正确的结论,于是朗声送贺:“你俩还有这档子的渊源,那就祝花好月圆了。”
说完,他不再看两人,自顾自地钻进了被窝里。
唐子豪这边唾沫横飞,那边一双手还没来得及把吕易推开,就被后者生生握住手腕,看起来是不经意的动作,却让他吃痛得很。
唐子豪:“狗娘养的,你弄痛老子了。”
吕易:“说得没错,我就是狗娘养的。”
“你他妈就是缺心眼,吕易。”
唐子豪莫名觉得好笑,说这话的时候差点连鼻涕都喷出来,吕易奸邪得有些深沉的表情不翼而飞,眼下是一张喜怒莫辩的脸。
唐子豪用馀光在那张脸上逡巡片刻,心里黯淡无光。
若是下一世,又有什么东西无故消失了怎么办?
若是和吕易暮暮相处的这些哥们也都当没存在了怎么办?
他暗嘲自己的脑洞大开,还开得有点不像话,若真是这样,是不是有一天他醒来,会发现只有吕易认识他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个寒颤——终日对著一张活像是要去奔丧的脸,他可以活活被气出抑郁症来。
唐子豪:“吕易,咱俩之前认识吗?”
“嗯,”他的回答简洁明了。
“奇了个怪,我咋个不记得?”
“问你自己好了。”吕易这句话像是赌气,说完便没了下文。
唐子豪闷得很,又不知如何做起,只得大白天里假装卧病在床,去躺尸。
这一觉睡得沉,梦套著一个又一个,总也没个头。
梦里有些不真切的记忆。
例如唐妈带著他去街边的小摊买油炸的丸子;同桌把“美人痣”贴到了他的鼻孔上然后呛得眼泪横飞;帮主向他亮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唐爸把自己吹过的口琴强制性地摁在了他的嘴上……
最后这一个,差点没让他在梦里直接昏死过去。
唐子豪跟庄周不一样,他能清楚得分辨出周围栩栩如生的景象并非真实。奈何他还是没有腾天潜渊之能,无力从虚幻得让人蛋疼的梦里挣出。
像是绝处逢生,老天爷终于舍得可怜可怜他了。
随即有一股外力把他从梦里拉了出来——清凉油的味道。
唐子豪好容易逃脱了梦魇,闻到这股救命的味道,不由得吸了几下鼻子,眼睛却酸得不想睁开。
天黑了,周遭与黑夜融为一体。
唐子豪困意去了大半,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股味道不是什么清凉油,而是薄荷牙膏味。
不详的预感一闪而过,唐子豪还没来得及起身,睁开眼先看到了守在他床边的吕易。
吕易除去了碍事的眼镜框,就这样注视著他,唐子豪适应了这低得不寻常的光度后,这才发现他的眼神是极其温柔的,纵然是在黑夜里,他仍然可以感觉到那股奇妙的穿透力。
唐子豪:“吕易,你吓鬼呢,大半夜抽什么风?”
片刻后他好像意识到什么,急忙道:“不要找我,我没有纸。”
“我不去厕所。”
唐子豪挣扎几下从床上坐起来,一头乱发像被野猪拱过。
“那你是要干甚?难不成要报团取暖?”
话说上次和吕易挤一张床,差点把他这身老骨头都给移了个位,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上来。
片刻后他自己被这种“社会主义兄弟情”感染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吕易不回答他,不由分说地侧身坐在了他身边,双手支在唐子豪的两侧,目不转睛地盯著他。
唐子豪一颗心急剧膨胀。
“吕易……你靠得这么近,搞得我很……”
“怎么?”
“不自在,你他妈能不能挪远点?”
“不能。”
“……”
吕易:“你就真的记不到我了么?”
他这话算是问错了人,唐子豪天生屁大点心眼,都在如何发家致富雄霸一方上,其间过客,要么只有模糊的印象,要么干脆删除了以免浪费脑内存。
吕易很不巧,是他没事找事、无意撩拨以乐其身心而且转眼就忘了那种。
唐子豪莫名其妙,只觉得他扰了自己的清净:“……吕易!”
这声音压在喉咙深处,是专门说给吕易听的。
吕易却也不矜持了,就著这个足以把人禁锢的姿势,一股脑地把脑袋压了下去。
唐子豪先是看著黑压压的一个头朝自己的脸压过来,随即,吕易的嘴唇就贴到了他。
唐子豪:“……”
吕易蜻蜓点水一下,唐子豪愣得跟个被人当场捉|奸的似的,一动不动。
本以为吕易只是浅尝辄止,唐子豪吞了口水,试图把逐渐浮出头来的兴奋和冲|动给压制回去。
可是血气方刚的吕易做不出这种半途而废的事。
他尝到了甜头,舌尖在嘴唇上润了一下,心满意足地笑笑,当即又贴了上去。
唐子豪瞬间连呼吸都极其收敛起来,他没有什么经验,不知道该做何处理,更不愿叫停,只得把身子僵成了一块铁板。
吕易的手轻轻抚上了这块铁板,把他的下巴捏在指间,温柔道:“嘴张开。”
唐子豪:“……”
“张开嘴。”
“……”
吕易见他总畏畏缩缩的,说了他也不动,就自觉把他的唇瓣挑开,给了他一个缠|绵的吻。
薄荷味在唐子豪嘴里散开。
他从来没有感觉自己的荷尔蒙这么充盈过。
他轻拍吕易的后背:“睡觉吧。”
第二天,唐子豪一脚把吕易蹬下了床,他意外地醒得这么早,那几个还是跟死猪似的。
吕易委屈地从地上爬起来,趴在了他的床上。
“唐子豪……”
“干嘛?吃奶呀?你要上课了,快去快去,让我睡觉。”
唐子豪憋了一晚上,床太小,容不得他干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吕易搂著他睡了一夜,又在耳边喃喃些什么前世今生因缘纠葛,他就在天快擦亮的时候才眯了几眼。
吕易有些撒娇:“不,不要,我不去。”
唐子豪:“……老子一脚踹死你。”
“真的吗?”吕易捏起他的手指端详道:“你不敢吧。”
唐子豪顿时有些牙疼——吕易这么高冷的人,是怎么因为一个吻,就变得跟个小媳妇似的。
吕易在做最后的挣扎:“那你亲我一下。”
“……不亲,牙都没刷,亲什么亲。”
“可你昨晚也没刷牙,亲一下怎么了?”
“……”唐子豪拿他没办法,低头在他的额头上触了一下。
吕易像得到了莫大的慰藉,屁颠屁颠额地洗漱去了。
唐子豪这才敢松了一口气,心说:再不走,我可不保证自己干不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
年轻人的试错成本低,吕易也是在被穆勒优搭肩勾背这几天,才深刻领悟到“先下手为强”的要义所在。
另一方面,他对唐子豪的感情浅浅浓浓之间转换,眼下还没到最要紧的地步,他本想的是“不成就一了百了,能成就一身轻松”。
他没有谈过恋爱,却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若是对方不愿意,他正好可以藉机把心头所剩无几的念想给彻底抹杀掉了。
巧的就是唐子豪非但没有拒绝他,还有继续深入的想法。
吕易出门的时候心情其实是有点复杂的,愧疚感不打一处来,倒不是因为他未经允许占了人家便宜,而是这次行为还有一个重要动力——消遣。
他被自己都吓了一跳。
吕易发育天生慢半拍,青春期碰上了唐子豪,长了几岁,心里和身体的变化都会很明显。
他也是后来才领悟到——唐子豪不是忘了他,而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军训那出一发不可收拾的闹剧,到底说来,只是因为唐子豪闲得无事找消遣,而他居然以为自己是根葱。
年轻人热衷于以牙还牙,所以他也自然而然地把这种手段嫁接到自己身上,算是重施唐子豪的故技。
所以昨天这一手,是出于真心实意,还是报复,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C外难得天晴,天空比电子画板上喷桶喷出的蓝色背景更鲜明,叶间落下的细碎流光向是从仙界来。
多好啊,转眼他已经按捺不住地在心里痴笑一个上午了。
可是面对别人,他还是重新把严肃得刻板的脸摆出来,用神圣不可侵犯的面目示人,不动声色地把小激动给藏起来。
真情也好,刻薄也罢,此刻只属于一个人,以后也只能属于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临时有事,所以没有更,唉,今天也补不上了,只能按正常进度来。
生活你要善待我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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