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我上铺的老攻》by方六六 - 第40页

滑板
  一个月后,吕易一如既往早出晚归,他那本半指厚的辞典角被经久的翻阅磨得溜圆,此人泰然地追求圣贤之道,与外界隔了一道生冷冷的屏障。
  唐子豪一开始还会去培英楼盯他,有两次看得入神竟在门口睡著了。
  那个吻仿佛已经过了期,新鲜感难以为继,吕易也是偶尔会和他打个照面,扭扭捏捏呛他两下,之后便一点多馀的反应也没有了。
  只是读书,死读书。
  而这一边被唐子豪当扫帚使得哥们向行惊奇地发现——唐哥不知何时已经步入正轨。
  他大庭广众之下重回课堂那一刻,穆老师的脸无端抽搐了几下。
  唐子豪也不打算怼她,抱著些许忐忑,把好久没有静下来的心重新归于平静。
  老巫婆也好,恶婆娘也罢,此时却视他如掌上明珠,生怕说错一点话,活活把他气夭折了。
  既然维护和平是两厢情愿,双方便不再唇枪舌战对著干了,唐子豪这才发现——穆老师笑起来还蛮好看的。
  奇了,以前咋不记得她笑过?
  唐子豪这一个月没闯祸没违纪,没哗众取宠,没没事找事,有时间就著书本啃,论谁要爆发也没导|火|索。
  向行不辞辛苦地派了半个月的报纸,突然阴阳怪调叫嚣起自己命苦云云,拐著弯要唐子豪把这破差事儿给揽过去。
  他本来也不抱希望,想著唐哥阴沉好一阵了,这是个能让他撒气的点,那货要是就著脾气踢他几脚,兴许就正常了。
  可是唐子豪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他伸手在脸上揉了揉,吐出一串流利的外文。
  向行咕哝:“说的什么鸟语?”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连最基本的交流都做不到,”唐子豪摇头晃脑,“这叫苗语,老家镇子旁边就是苗寨,从小耳濡目染,到底会几句。要不要学?改天我教你几句。”
  向行:“有锤子用……”
  “怎么没用?泡妹子的时候拽她几句,人家以为你多高大上,自觉就抱你大腿了,对你言听计从,语言的力量正无穷大,正无穷,理科生同志,你懂不懂?傻驴。”
  “……”向行“谈妹色变”,紧张地抱头鼠窜。
  唐子豪而后终于抄起书飞镖似的旋了出去,那书化身为回旋镖,在击中向行脑袋后又飞回了唐子豪手里。
  他朗声道:“谢谢了,报纸的事,以后我自己来吧。”
  向行手快要把头抠破了皮,心说:唐哥这是吃错了哪门子的药?
  综上所述,一个月后,唐子豪也在早出晚归这条不归路上散步许久了。
  这天,唐子豪对著手哈了口热气,藉著广场上的灯光,捧著精神食粮一本正经啃了起来。
  广场到了晚上特别热闹,万人空巷似的,成群结队的有滑滑板和搞大合唱跳街舞的人。
  本来这样的氛围,对于学习是毫无裨益的,而唐子豪一颗心却莫名其妙地完全沉静下来,沉静得像石归大海。瘦高的身躯在冷风中僵成了一尊格格不入的塑像。
  一个女人踩著滑板无声无息地滑到了他旁边。
  唐子豪只见一个影子在头上晃了晃,便听那人说:“这么晚了,不回去休息吗?”
  他惊了一下,回头道:“穆老师?”
  自从笃定心思要好好学习,唐子豪便从那个不堪入目的群里退出来,那些人现在对穆老师是怎么看法,他也打不定主意。
  男生待人接物倾向于随心随性,万事不要强迫自己,喜欢便是喜欢,看不惯就是看不惯。
  不过他们也不如某些女生那样小家子气,因为对某人第一印象不佳便接连否认此人的一切优点,行成强大的晕轮效应【注】。
  总的说来,他们更倾向于理性化的待人方式。
  唐子豪一向恩怨分明,眼下也说不出折辱老师的话,因为某些原因,更多的是以礼相待。
  穆老师身著简单的运动服,不到三十的年纪,硬是被这身清爽的行头拉低了六七岁,看起来像是一个活泼未泯的少女。
  她伸腿在滑板一头踩下一脚,就轻驾熟地让滑板自己跳到了她手里。
  “会吗?”她把滑板朝唐子豪手里一塞,“读什么书?这么黑你读个什么书?”
  唐子豪:“不会这个。”
  “不试试怎么知道?”她强行把滑板安置到了地上,把唐子豪推上去,随后一脚蹬在上面。
  唐子豪被突如其来的动力往前一带,差点仰面掉下来。
  面对脚下这个直愣愣的大块头,他上天下地无所不能的豪气瞬间灰飞烟灭,一双腿抖得跟拉面似的,最后直直撞到了石坎子上,一个跟头栽在了草坪里。
  几乎是一瞬间,广场上以他为中心,放射状地发出一串串丁朗朗的笑声。
  他心里一凉,觉得自己和穆老师之间好不容易积累的师生情谊可以就此告一段落了。
  穆老师不嫌事大地抱著肚子走过来,笑得牙龈显露出来。
  多好啊,即便是嘲笑,也如此真诚。唐子豪简直不敢直视,忿忿地低头看自己,片刻后又觉得这具躯体扫面子得很,还是乖乖地把眼神放在了老师身上。
  穆老师笑容一滞,突然就严肃了。
  “你看什么?”
  唐子豪仿佛不记得她是在不顾形象地大笑,一转话锋道:“你可真有良心。”
  女生多少是爱面子的,对冷若冰霜的人笑得岔气是件不怎么上得台面的事,她指著唐子豪鼻尖:“你什么都没看到。”
  “呵。”
  “呵什么呵,小屁孩,我不是你妈,还寻思著给你唱摇篮曲吗?一块板子都收拾不了,你拿什么横?”
  唐子豪一时说不出话来,脸上绯红,像是被人窥见了什么秘密。
  穆老师瞅著他头顶:“唐子豪,我一直想问你‘你头发咋这么黄呢?’你妈怀你的时候家里缺粮呢?”
  万般花样都搜寻不出,唐子豪使了最简洁明了的:“放你娘的狗屁!”
  两人怒目相视后,便在夜里分了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夜里熔炉大开,人声鼎沸不止在广场,操场上、运动场、通天大道,不一而足。
  唐子豪念著咒语似的从人群中穿过时,心里却在一个劲念叨: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老子要学习?为什么这些人都他妈像吃屎了一样满嘴喷粪?为什么吕易转眼就对他不理不问了?
  寝室的灯泡终于也吹灯拔蜡了,熄灭的同时放出味道感人的稀有气体,熏得整个寝室像在劣质指甲油里泡过。
  本来寝室熄灯也看心情,他们寝室这些平时少说能嗨到十二点,眼下没了亮光,手机恰好,没蓄电,所以唐子豪回去的时候,他们已经睡下了。
  吕易小心翼翼地在阳台洗漱,说是小心翼翼,其实就是小心翼翼地用冷水擦拭面部,而后重重地把盆扔到了重重叠叠的盆子桶子上,一点不管睡觉的乐不乐意。
  唐子豪动作麻利地三两下收拾好自己,却怎么也睡不著。
  他怀疑吕易是喝了孟婆汤,忘了他们之间那点破事了。
  清凉的薄荷味道,绵软香甜的……
  终于,午夜之时,寂|寞难耐地唐子豪爬上了吕易的床。
  他一口清气吐在吕易脸上,震得后者的睫毛随风而动,稍微皱起的眉头也睡觉舒展了。
  他犯贱地伸出一只手在吕易脸上晃,阴影跨过他的鼻翼、双颊,想像是自己的手指在上面摩挲。
  吕易睡得很死,呼吸声也极重,要不是见他该生龙活虎的时候人模狗样的,他甚至以为吕易的肺上破了一个洞呢。
  无果,吕易没有醒。
  非但没有醒,还掐准时机在唐子豪毫无防备的时候,魔怔地抬起一只手,给了他一个大耳巴子。
  唐子豪撑在他身侧地双手蓦地软了下来,整个人不顾一切地向他身上压去。
  吕易这货梦里都在打什么人?虽然不痛,但也算误伤,自己总该讨点什么过来。
  比如……将吕易就地正法了。
  吕易被这一重压压抑得咳嗽一下,心肝都要从喉咙冒出来,脸憋得通红道:“你干什么?”
  唐子豪:“三更半夜的,还能干什么?”
  吕易:“……”
  “美人,你就随了我吧。”唐子豪戳了戳他的肩膀。
  吕易倏地把肌肉绷紧了,不给面子道:“不行。”
  这回该唐子豪无语了。
  要说上次吕易趁黑“非礼”他时,他说过什么吗?自己的要求是有点过火,不过也不至于这么决绝吧。
  吕易把身子撑起来一点:“你下去。”
  “我不,”唐子豪是打算不要脸了,“我不下去,你不答应我就不下去。”
  吕易毫不动摇:“不行就是不行,你一天想的什么东西。”
  若说是冷血,也不过如此了。
  唐子豪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模样,眼看著要哭成梨花带雨:“吕易,你个喜新厌旧的臭男人,我可什么都给你了。我的自尊,我的一腔热忱,我的全副心思现在都在你身上。他妈的,还有老子的初吻,你知不知道?!”
  他扯著吕易的领子,居高临下,却没有一点占上风的迹象。
  本以为吕易至少同情他,赖不过亲他一下之类的。
  可是前者却只是用了同样的语气说出了三个仿若天打雷劈的字——
  我不信。
作者有话要说:  晕轮效应:通俗说来,就是:我第一眼看不惯你,就会看不惯你的种种。我要是喜欢你,你的所有,乃至一个屁都是香的。个人觉得像爱屋及乌这种感觉。总之,就你对某人某物的优缺点而言,建立在之前印象上,优缺点会得到相应的缩放,从而促使你对他的认识朝之前印象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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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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