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邻
唐子豪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稀里哗啦地一地,像七零八乱的失去重力控制的浮萍,一下子沉到了水下千里。
吕易:“只怕你是万花丛中过。”
他欲盖弥彰地勾起一抹挑事的微笑,戏谑道:“我身上有花蜜味?”
“嘴里有。”
唐子豪凑近了他:“没有,你要不要试试,说了没有。”
“睡觉。”
“你不试怎么知道?”唐子豪说著玩强人所难,被吕易一巴掌推得眼睛鼻子都差点易了位。
吕易:“嘴里的味道百分之八十都是在鼻子的辅助下才能尝到的。”
唐子豪直眉楞眼地瞪著他:“……得,狗鼻子挺灵,要不要赏你坨大粪尝尝?”
吕易被他这不堪的言论呛得个七荤八素,把唐子豪轻轻一推,后者顺势退开,迈开步子三下五除二下床去了。
老床板吱呀呀作响,吕易翻了个身,心力交瘁地入了梦乡。
而下边,唐子豪面如死灰地仰面朝天,一时不知今夕是何夕。
莫名有种被当作马戏团的猴耍的感觉,还是不捧钱场那种。不过这有可能是他本来就耍得不好,跳不过火圈,当著看戏人的面活活被火圈烫死了。
他忽然有种视死如归的决绝。
算了吧,他想:吕易根本就是在耍他。也对,他这种书都翻不过来,恨不得一手三用的人,怎么会有心经营这些无用又荒谬的感情呢?
。
C外的情侣被公认为“四大高危产物”之一,目前正处于灭绝的边缘。
云苑2舍得益于独特的男女寝分布,异性间交往时间颇多,楼下偶有情侣接送打啵的,都比较得体,不太扎眼。
平时也有兄弟姐妹之间互相勾肩搭背进来的,只要不明说,外人也看不出个三七二十一。
有时候一楼之隔,能改变的事情太多。纵然是比邻而居,隔壁的3舍俨然是另一副光景。
据说宿管每天在寝室门口放了一定数量的免费玫瑰花,少说五六支,当时都是很洋气的货色。
这些花各司其职,肩负著求爱求婚使者的革命重任。但也不知是玫瑰花欠奉还是学校克扣宿管工资,今年一始,这种潜在的制度便土崩瓦解了。
宿管不仅不会出钱买花,还在寝室楼外面立了块明晃晃的牌子,如是写:扫|黄重地。
这种字迹吸引眼球的同时也叫人直倒胃口,新时代青年你商我量对其进行了一番改进——将字号缩小到三分之一,还粘贴了新鲜出炉的表情包。
于是有了这学期,风里雨里寝室门口等你的那块吸睛的杀马特告示牌。
唐子豪也是最近才发现的,说也奇怪,他那双好事的眼镜只盯著自己的三分地,竟然也有点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意味。
不过他只是心里明白,嘴上却不直说,事不关己,该挂起还是得挂起。
向行却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把他不宣于口的一个劲抛了出来。
他两只手臂在唐子豪涣散的眼前扑闪了几下:“唐哥,你想什么呢?”
“滚你丫的,关你球事。”
向行自顾自道:“别看了,你不会想知道真相的。云3真他妈太非主流了,里面住的都不是人。”向行转了一圈眼珠子,琢磨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说是畜生差不多。”
被这样一吊,唐子豪本来无甚也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怎么回事?扫什么黄?”
向行发现唐子豪这一个月下来,脾气收敛很多,争锋相对的频率很小,于是壮著胆子道:“这个数。”
他伸出了五个手指。
唐子豪钱串子一个,抄起一根被随意丢弃在草丛里的树枝,把他的想法打了个支离破碎。
唐子豪:“老子不是你老子,找我要什么嫖|资?”
不过片刻之后,向行见到女生那唯唯诺诺毕恭毕敬的哈巴狗模样便在他脑子里清晰起来,笑说:“不过你要是真敢嫖,我说不定会赞助你。不过,弱鸡,这辈子就算了吧。”
向行像是被蓝巧巧附身一般,光天化日之下搔首弄姿:“唐哥——”
他把手在自己臀上摸了一把:“我好不好看?”
唐子豪树枝准备就绪,打算把他捅得个大小便失禁。
“蓝巧巧这厮,你跟他交|配过了,这么把这个病症传给了你?”
向行咳嗽几声,立刻正了颜色。
“唐哥,看不出来,你还老不正经。实话跟你说吧。”他把嘴贴到了唐子豪耳边,“云3男同胞们内部自发搞|基,皇室血脉堪忧,这才下了这道圣旨,说是扫黄来著。”
唐子豪:“……”
向行来了兴致,继续说道:“男生不就那样吗?自己没个收拾,在外头也没个什么形象。他们自己那样就算了吧,还拉著宿管跟他们一起遭罪。”
唐子豪远远地瞅了瞅宿管黑得跟锅底一样的脸,心道:还真是挺憋屈。
向行:“要是捡破烂的去翻他们楼下的垃圾桶,会有很奇妙的收获。不过不是百十个塑料瓶子烂纸壳,有的只是用的没用过的过期的没过期的安|全|套。”
唐子豪:“……”
“也是很让人无语了。唐哥,”他拍了拍唐子豪的肩,“时代在改变,与时俱进,一直是我不屑追求的梦想。可是他们的脚丫子翻得太快,老夫实在是……唉,老了老了。”
唐子豪心里两个小恶魔在斗争。
一个恶魔说:“快告诉他,其实我也是基|佬。”
另一个恶魔说:“我赞成!!!”
毕竟要同窗四年,缄默不言只会徒劳消耗互相的信任,倒不如一刀见血地告诉他这个事实。
可是一句话快要呼之欲出,唐子豪却又和著口水咽下去了——一想起吕易那贱|货,他就蛋疼。
什么同不同的,自己根本就是个无性恋,生无可恋!
向行见他脸上的晴空之色一闪而过,菜色便占领了整张脸。
他几乎是惊惧地丢掉了手里的棍子,嫌恶一般地把手在向行身上干净点的布料上擦了几下,狠狠道:“这他妈什么玩意儿?”
向行不朝他发作,自己把棍子捡了起来。
只见那光滑有点虚假的树皮上用簪花小楷写了两行秀丽的字:云3336一哥们诚招对象,要求性别男,爱好女,身高180+,温柔能干,必要时猛一点,联系电话……
向行飞也似的扔掉了,并且一口气扯著唐子豪的衣服飞奔了老远。
在他们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后,一个高个子的女生从一旁晃出来,旁若无人地站在他们的位置,把那根棍子捡起来,掰成数截,投到了垃圾箱。
又是穆勒优。
他和吕易“分手”了,虽然他们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在一起过。
吕易有几天油盐不进地直接无视她的种种,不听她也不说话,直愣愣地自己大步向前走,而她发现吕易的脸上还挂著隐约可见的笑容。
韩剧看多了,任何微妙的表情他都可以捕捉到,尤其是这种因情而生的怀|春之笑。
她作风不计后果惯了,一天又使了同样的手段打算把吕易给放倒,可那药下了他肚,刚被吸收,唐子豪就来了。
两人相视一笑,随后吕易脚下一软,险些跌落,唐子豪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俩人动作暧|昧得不正常。
穆勒优站在角落里,对她的姐妹们使了个手势,示意此事不简单,就此打住了。
吕易是只挺活络的风筝,穆勒优抓不到线,只能远远看著他在天上飞,自己却不能近半步,甚至怕自己一走近,沿途带起风,又把他给吹远了。
穆勒优发出一声沉闷的叹息。
旁边一个矮胖的女子说道:“老大,你可不要为了这样的人伤神。男人都一个样,喜新厌旧的。况且现下不是他不喜欢的问题,是他喜欢男生的问题,这种跨越性别的,真是不好说,不然我看就算了吧。”
穆勒优长相带有男子的帅气,她一双杏眼瞪得溜圆:“这还要你说?”
不知道是不是受末日气氛的影响,姐们之间说话有时候也夹枪带棒的,加上各个之间并不能平起平坐,很多时候要论资历和资本,发言权往往就在那一两位的手里。
“老大,我也是为你好。”
穆勒优:“不要说了。”他顿了顿,“我不在乎什么吕易,他是死是活原本都跟我没关系。唐子豪,他不是什么好人,我认识他。”
女生会意:“唐子豪?不打招呼就逃课一周的新生?”
“嗯。”
“毕业证不想要了吧?”
“鼠目寸光,你根本不知道那家伙是谁。他被院系列入黑名单,严重了是要规劝退学的。然后你知道怎么了吗?他回来了。”
“回来了?”
上课高峰期,路上的行人不多,穆勒优和女生边走边说,穿著大方,没人会刻意注意,所以嘴里也没个分寸。
穆勒优:“回来了,没有人追究,这一页就这么翻过去了。凭什么?”她声色俱厉道:“他凭什么?谁像他这么横过?他凭什么?凭什么?!”
女生见她气得急,自觉不再去触她霉头,她两只鱼眼在眼睛里打了几转,蓦地停了。
他如是说:“老大,这个唐子豪,是不是丐帮……”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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