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拥
蓝巧巧:“不过这也太奇怪了,精英班学生罢课,众人都是一提了之,唐哥你不过一天没清理垃圾,居然就上了头条。”
唐子豪把被子拢了拢:“祖国的花朵嘛,哪里经得起贬低,他们再想掀起点什么浪,外面有点说法,领导也合力压下来,美名其曰释放压力。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们计较,不过百八十来个人,我还不信他们无法无天得能把我吃了。”
“你这个时候还挺看得开,是,他们是没闹多久,不过等你去收拾的时候就知道了,这几天豆浆只在培英楼派,够你忙活。你眼神不好使,也可以把眼镜借你,你也不至于摔得个四脚朝天。”
说著,他顺手放了一个造型独特的眼镜在公共桌上的零食盘子里。
“我不听课,用不著,干脆送给你了。”
唐子豪不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诶,培英楼老大是谁,选人关管太松,拿过几个奖的都当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毕恭毕敬请进来。怎么没想到他们良莠不齐,有颗耗子屎就能坏了一锅汤?”
他补充道:“不对,耗子屎还不止一颗。谁爱去给那几个擦屁股自己去,老子不干了。大不了我把那个有老寒腿的阿姨给逼回来,自己回家种田去。这狗|日的垃圾大学,老子还不屑读了。老子回家打飞机养小青蛙去,读个什么书。”
蓝巧巧咳嗽了一声,求生欲战胜了说话的欲|望,憋了一口气,竟然三下五除二把床帘给摘了下来。
他这番动作极其麻利,和他的身形不搭调,前后不过一分钟,外面的屏障终于被褪去露出内里一片甜腻的粉红,看得邓智一愣一愣的,手指在发际线边试探。
蓝巧巧了解那厮的尿性,一拐手把他准备胡来的手给打掉了:“还嫌你的天灵盖厚了!抠头皮下来祭土地神吗?”
唐子豪闻言,胃里一阵翻涌,他不安地把脚在被子里乱踹。
吕易被他踹得七上八下,把他遮挡脑袋的铺盖掀起一个角:“你动什么动?有点暖气就被你踢散了,最近流感盛行,自己注意点。”
说著,他还怒笑著在唐子豪的屁股拍了一把。
“吕易,你又打我!”唐子豪一下炸了,“你就知道打我!”
话是这样说,他却没有从被子里出来的意思。
吕易:“你刚才说我来著,我就不能打你了?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人,你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多虚心学习懂不懂。”
“……满嘴喷粪!老子哪个时候说你了!”
吕易不置一词,自顾自地穿戴。
唐子豪还没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培英楼那堆耗子屎,不分例外地把吕易也包括在其中了。
蓝巧巧十分同情地苦口婆心道:“情场如战场,豺狼虎数不胜数防不胜防。唐哥,枪杆子下出政权,你丢了枪就算了,居然还埋地雷炸自己人,这是要向光杆司令迈进的节奏。”
“……你他妈不能说人话吗?”
蓝巧巧嘴上输不得:“你是出厂的时候脑袋里没装中央处理器吧?”
吕易字字听在耳朵里,知道蓝巧巧是有意要为难,自己又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只得自觉打了圆场:“打狗还得看主人,教训我的人,你还不够资格,蓝巧巧。”
要是唐子豪和吕易的关系之前还处于混沌状态,那么吕易这句话就等于下了一个铿锵有力的结论——咱俩就是有一腿!
向行一口气吸到了丹田,这层神秘面纱揭得太累太快了些,太令人猝不及防。仿佛不是人揭开的,而是龙卷风刮起来的。
这场龙卷风神通广大,竟然就把唐子豪刮得一|丝|不|挂。而当事人还不知廉耻——他心满意足地在吕易的耳朵上擦了擦,送给他一个如花的微笑。
蓝巧巧恰如其分地形容:“唐哥现在屁|眼儿都是笑脸吧。”
吕易:“……”
唐子豪:“……”
。
通天大道下的万里长梯,从此成了唐子豪每天的值班地点。
培英楼的垃圾他对付不过来,又对那群里外不一的学霸嗤之以鼻,所以干脆和扫大道的阿姨换了班,日落后抄起扫帚扫满地的纸屑和落叶。
银杏树的叶子差不多掉光了,果实也不能再为他所用——腐烂了,都臭了,不顶用了。
值班之前,人群鱼贯而行,扫地的时候,吕易就在灯光下看著他。
“看个锤子你看!快过来帮老子!”
吕易:“不。”
“你还长劲了,信不信我……”
他拎了拳头过来,吕易轻轻松松地一手就握住了,意味不明地笑说:“别生气,我给你做首诗。”
那个年头,女生们热衷于在节日互赠贺卡,偶尔有情侣互相送情诗的,能引起好一片人声鼎沸。
唐子豪心脏扑通一下,动作有点软了。
唐子豪:“写什么诗?我是粗人,看不懂。叫你爹多打点钱过来是真的,冬天湿气太重他姑爷我需要吃点火锅补补,这天气又阴沉沉地憋得我肺疼。明天的思政课你要是肯陪我一起出去,我感恩戴德,怕是要飞昇了,嗯?”
他双眼冒著金光。
唐子豪这十几年过得其实很憋屈。
贫穷限制了他的行动力,他这些年来,说不上是驰骋江湖,虽然被冠以“唐哥”之类的名号,但说到底,只是一只底气不足死要面子的井底之蛙。
他深谙在黑灯瞎火和小混混打游击的制胜秘诀,也晓得怎么在筒子楼地道里摸爬滚打和成群结队的老鼠斗智斗勇,却不知道怎么作为一个相对正常的人在太阳底下生活。
他宅得死心塌地,多数时间给了虚幻的梦境,不过对周公的棋局一窍不通而导致尝尝吃亏,梦里都在还债擦皮鞋,没有顺心过。
和狐朋狗友口口相传的也不过是些变质发霉的冷笑话,穷极无聊的时候拿出来嚼,接地气接得津津有味、乐此不疲。
更好笑的是,他连脏话都学不会几句。挂在嘴边的除了“你他妈”就是“缺心眼”,初听很霸气,翻来覆去一重一个样就是彻彻底底一个傻逼。
他暗自嘲讽自己——乡村野鸡!
吕易却没有言听计从。
他不留情面地拒绝:“不去。安乐容易使人丧失斗志。”
“……”
“不过如果你答应我给你写诗,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哟霍。”
“是真的,唐子豪,我不骗你。”
“我不信。”
吕易耸了耸肩:“你睡上面也可以。”
“????”唐子豪十脸懵逼。
吕易:“就说行不行。我对你干的缺德事,到时候让你干回来成不成?你不是说过没人操|过你吗,我让你操回来成不?”
唐子豪虚著眼睛,不知道吕易心里打著什么鬼算盘。
“是我说你肾虚让你有阴影了么?你好奇怪啊,吕易。其实你还挺……那个啥,我又没怪你。”他把手放在吕易额头上,“咦,没发烧啊。”
“我没病,我是说真的。让我给你写首诗,以后给你做牛做马都行,上穷碧落下黄泉,只要你想得出来,没有我不会做的。就算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也坐火箭上去给你摘下来,好不好?”
“好不好”三个字声音极轻,带著一种爱怜的小心翼翼,仿佛稍微粗重一点,对方就会被震伤。
唐子豪这才发现:吕易的双眼皮好深,那双眸子像嵌进去的,嵌得天衣无缝,美好得毫无瑕疵。
有一瞬间,他仿佛置身世外。
吕易越是坚持,他就对这首诗越是好奇,斟酌半晌,暗自下了个结论,总算敲定了。
他道:“我考虑了下,觉得可以。”
吕易像发现了新大陆:“同意了?”
“嗯。咳咳。什么平仄平平仄仄平就不要来了,弄点我看得懂的就行。”
吕易不知道说什么,只一个劲地傻笑。
唐子豪:“不过,那个啥,我不太喜欢动,你还是睡上面吧。”
“……”
“想什么呢?我说铺盖卷我懒得搬,你睡我上床就是,休想搬下来烦我,日你个鬼。”
吕易:“那好,我们说好了。前提是你得通过期末的考试,过年的时候我才会把东西给你,这期间我们收敛点,用点心在其它东西上,你也别出去招惹是非了,安安心心过了这一两个月,好不好?”
自从城南那事一出,吕易就戒掉了戴眼镜框这个习惯。
一侧面颊被打出鼻梁的影子,俊俏、秀丽。
万里长梯之下的广场上,莺歌燕舞的是身材姣好的姑娘们和骚得更上一层楼的男子军团,男男女女骑著滑板穿梭,好一副普天同庆的盛大景象。
唐子豪忽地把扫帚往地上狠狠一掷,踮起脚亲了亲吕易的嘴角:“那就说定了,吕易,其实我也有东西送给你。”
“哦?什么?”
“不告诉你。”
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两人在冷风中相拥,灯光下投出一片静谧的影子,深情借宿在大千世界的一个小角落,思绪被魂牵梦绕,带到约定中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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