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红花
期中考的前一个星期, 夏桀寝室里终于意识到了浓浓的考试危机感,临时抱起佛脚来。唯独夏桀自己还是维持正常作息,该吃就吃, 该睡就睡, 看得其他人捶胸顿足地喊“开学不努力,期中徒伤悲”。
许骤青更是时时刻刻鞭策他们, 期中考试要是考不好,就等著老余回来一顿暴揍吧。本来还有那么点儿紧迫感的学生们听到他这话, 立马就不厚道地笑开了。紧接著注意力尽数投放到了“老余终于要回来”这半句话上, 教室里和乐融融, 衬得许骤青的脸格外黑。
下午自习课的时候,夏桀去给许骤青送作业。许骤青不在,办公室的门也是关著的。夏桀抱著作业本朝陈熠班级的方向张望了一下, 心不在焉地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半天没听见里面有脚步声亦或是其他动静,夏桀侧过身子正准备离开,就听见门里传来声音:“门没锁。”
那声音隔著厚厚的门板听起来有些发闷,夏桀直觉有点儿熟悉, 推门进入以后,视线从面前高高堆起来的作业本上方越过去,就看见自己才惦记过的人架起两条腿, 懒散地靠坐在办公椅上,一只手搁在办公桌上,另一只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歪过脑袋看过来。
除陈熠以外, 办公室里没有其他老师在了。对方见来人是他,全然没有自己懒散地待在教师办公室里被抓包的自觉,还悠闲地抬起中指敲了敲办公椅的扶手,露出一点意外的表情:“是你啊。”
心脏不受控制地“咯登”了一下,怀里的作业本散落了满地。夏桀一边懊恼地蹲下来捡作业本,一边默默地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美色带来的重重一击”了吧。
再次站起身来的时候,夏桀的情绪已经恢复得完美如初,他朝著与陈熠相反的方向走,一边心不在焉地搜寻许骤青的办公桌,一边语气轻松地问:“你这是被班主任丢到办公室里来写检讨了吗?”
陈熠默默看了一眼自己面前摊开的物理五三,轻咳一声合上了书推到一边去,选择了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你都来过这么多次了,还找不著你们老师的办公桌?”
背对著陈熠的人脚步一顿,脸上烧得厉害。思路终于彻底收了回来,夏桀才想起来许骤青的办公桌应该在前面那一排才是。他又抱著作业本走了回去,走到陈熠身边时才诧异地停下来,“……你坐的是哪个老师的椅子?”
“许骤青。”
夏桀:“……”
目光从对方手边写满公式和步骤的草稿纸上掠过,他也没有多想,就将手里的一沓作业本径直压在草稿纸上方了,然后才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你们班主任是许骤青?”
陈熠笑意盈盈地挑了挑眉,“你不知道?”
“我就是觉得有点儿奇怪……”夏桀迟疑著道。
“怎么奇怪了?”
“你真想听?”
“洗耳恭听。”
“那我就说了……”夏桀顿了顿,辟里啪啦吐出一堆话来,“我就是觉得啊许骤青那么个暴脾气的人怎么能容忍你这么个吊儿郎当不好好读书还老是不把校规放眼里的人在自己班上待三年的啊!”
“…………”陈熠轻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看他,“只有一年,我是文理分科才过来的。”
夏桀:“……”
怎么说现在也还是上课时间,夏桀也不好在教室外逗留太久。尤其是近来学校里查学风查得很严,经常会有学生会的人伪装成不经意路过的翘课学生,偷偷跑到各班教室后面清点上课人数。
没管住自己嘴巴,又跟对方插诨打科说了好些没营养的话,夏桀就不得不磨蹭著离开了。他走的时候还好心地帮陈熠带上了办公室的门,也就没有看到,门关上后的下一秒,懒散到几乎瘫坐在椅子上的人突然神情平淡地坐直了身体,一只手不紧不慢地转著手里的笔玩,另一只手翻开了刚送来的作业本。
下课铃声响起没多久,许骤青就夹著物理书回来了。见陈熠没大没小地霸占在他的椅子上,许骤青露出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我给你划的那几道题你有没有好好做?”
“放心——做了。”陈熠懒洋洋地拖长音调,伸手拿过旁边的五三递给他,竟也没有站起来给对方让座的打算。
许骤青丝毫没有意识到从长幼尊卑上来看,陈熠坐著自己却站著有什么不对,反而满腔心思都放在了物理五三上面,飞快地翻看了起来,嘴上还在教育对方:“你这个样子我还真不敢放心。”
这一次陈熠并没有糊弄他,书上画圈的题步骤都写得清晰易懂,许骤青简单地检查一遍后满意地点点头,“你保持这个状态去参加竞赛我还是放心的。”
陈熠这才从椅子上站起来,“那我先回去了?”
“行了,你走吧。”
许骤青朝他摆了摆手,目光看向堆在自己桌上的作业本,自言自语地道:“这作业什么时候送来的?”
“当然是你不在的时候。”已经走到门口的陈熠又回过头来,微笑著留下一句话,“我已经都帮你批好了,不用感谢我。”
许骤青哽了哽,回过神来正想要教训对方时,却发现人已经跑得没影儿了,只能粗著嗓子笑骂一句:“这混小子,以前压著他让他给我批作业都不肯,今天是撞什么鬼了?”
隔天中午夏桀去办公室里拿作业本的时候,心里头还挺纳闷。这大概是许骤青批改作业速度最快的一次了。离开的时候他抱著作业本往陈熠他们班外头溜了一圈,认识的人一个也没在,便失望地下楼了。
离中午的午休铃还有几十来分钟,他们班上的人正在用教室里的电视机看美剧。夏桀闲著没事做,将作业本都发到了其他人桌上。最后拿著自己的本子在江成旁边的座位上坐下来。
后者表情一改往常的淡定,有几分紧张地翻开自己的本子去数这一次作业写错的题。放在往常江成绝对不会对自己的作业本这么上心。基本上作业还没交上去他就能知道,自己会错哪几道题。毕竟答案是从夏桀那里抄过来的,写错的都是被他改掉答案的题。
可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的作业完全是他自己一笔一划用心血浇灌出来的。虽然模模糊糊能猜到自己的本子大概整页下来,只有那么几个稀稀落落的红勾,但还是忍不住小小地期待了一下。
抱著这样新奇的情绪,他郑重地打开自己的本子,却很快表情僵住,整个人恍若石化一般。夏桀奇怪地戳戳他的手臂,“喂,你没事吧?”
仿佛被触动了某个机关,对方悲愤的声音响彻教室:“卧槽老许不是只给正确答案打勾,错误答案什么也不打吗!为什么我的本子上全是血淋淋的叉,还是这么大!”
闻声而来的廖清清抢过他的本子看一眼,丝毫没有同情心地哈哈大笑起来。程潜郁闷地将自己的本子抢回来放在桌上,然后拿过夏桀的作业本一边翻页一边解释说:“借我更正一下——”
最后那个字的尾音还没有落下,就这么轻飘飘地消失在了空气里。江成目瞪口呆地看看夏桀的作业本,缓缓地抬起头来,一副见鬼的表情咽了咽口水:“我说,你该不会是许骤青失散多年的私生子吧……”
夏桀抬手就往他腰上重重地拍一掌,拍得对方猛地直起腰来,才不明所以地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喏,你自己看。”江成将作业本还给他,一脸的生无可恋。
将作业本摆正过来,夏桀疑惑地低下头去看。作业本上除了自己的黑色笔迹以外,还有整页整页的红勾,并没有什么古怪的东西。他这样想著,视线移到最下方。除去老师惯常会用红笔写上的日期以外,一朵红色的小花跟著映入眼帘,旁边还用一行英文——Very good。
夏桀:“…………”
“这笔迹看著不像老许的啊。”廖清清嘀嘀咕咕地凑上来看,很快也看到了小红花和英文,突然瞪了一下眼睛惊呼起来,“为什么我既没有小红花也没有Very good?我也是全对好不好?!”
夏桀:“……”
女生心里不平衡地在夏桀耳边念叨了好几遍,到底还是平静不下心情,迳直走到教室门口的第一排座位前,开始一本本作业仔细地翻起来。最后不可思议地停在夏桀面前,语气复杂地开口:“……我翻遍了全班的作业本,为什么只有你有小红花和Very good?”
“……”他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是重点吗?”
“当然是,怎么不是了。”廖清清扬起下巴,丝毫不露怯,很快又变了变脸,“你不会真的是老许的私生子吧……”
“当然不是!”
“那是为什么?”
“那大概是——”夏桀扬起笑容来,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我长得比较好看?”
廖清清:“……”
“另外,”夏桀皱起好看的眉毛来,露出困惑的表情,“你觉得老许的基因能生下长我这样的私生子吗?”
廖清清:“…………”这他妈还是我认识的夏桀???谁把他染这么黑的???
坐在篮球框下的陈熠打了个喷嚏,揉揉有些发红的鼻尖,轻轻地“唔”一声,自言自语道:“该不会是感冒了吧。”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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