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顾渊把周小天的作业带走了,连带著跟著周小天来上课的方嘉。
方嘉手揣在兜里跟在顾渊身后形容散漫,像一个不良少年。从教学楼里出来,被微热的风一吹,才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顾老师——”方嘉开口喊住顾渊,“等会有事吗?”
顾渊侧身看向方嘉,他大约是不习惯这样的情形,神色间闪著不自然。
“等下要去南岗,怎么了?”顾渊笑了下说,“离婚的话今天不行,结婚证都没带。”
“我不急,你去南岗啊。”方嘉拖著声音说,“这么巧,我也有事要去那边,介意捎我一段路吗?”
南岗这个地方方嘉没有听过,不过也没什么所谓,他就想和顾渊待一会,就像是顾渊在上课,他就在他的课堂上睡觉,那种感觉并不坏。
顾渊神色有点奇怪,顿了顿问:“今天不用去接你侄子?”
“今天不去。”方嘉说完,却又觉得不对,顾渊怎么知道他每天要接方浩洋。
顾渊也意识到方嘉没有告诉过他这些事,他随后补上一句:“在街上看见过你接他回去。”
看见他,却没有跟他打招呼。这代表了没有什么必要,起码两个人的距离在顾渊心里是足够远的。
方嘉虽然清楚也理解,如果他在街上看到一个半熟不熟的人,肯定也会当作没看见,只是坐到顾渊的车上时心底还是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
车子一路从高楼鳞次栉比的城内穿过,差不多开了有半个小时,道路两旁的建筑越来越稀少,方嘉才察觉出有些不对来。
他扭头看了眼顾渊。下午的阳光依旧亮得刺眼,顾渊戴上了墨镜,看不清神色,薄唇抿著,人透著一种淡漠又疏离的距离感。
像是察觉到方嘉的目光,顾渊突然开口问他:“你去南岗村看朋友?”
南岗村?村?方嘉的眼皮子跳了跳,这才意识到那会顾渊的神色为什么会有点奇怪。
真的是太他妈巧了!方嘉看著道路两边高大的国槐向后飞驰而去,意味不明的“哼”了声。
怪不得不问他别的,只问他用不用去接方浩洋,毕竟才四点多钟,这一趟过去,怕是得到晚上才能回去。
方嘉弄不清顾渊到底有没有看透他的小把戏,这么一个遇见都懒得跟他打招呼的人,会无聊到陪他演一场心知肚明的戏吗?
他又扭头看顾渊一眼,顾渊只是专注的看著前面的路,没有分心往他这里看。
“你去南岗村有事?”方嘉顿了顿,也问了一句。
顾渊说:“看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值得大老远跑过去看?方嘉侧头看了看远处已经可以看到的轮廓的连绵高山,没有再问。
南岗村在山脚下不远处,不算特别封闭,不过都是小家小户的,没有开发什么旅游的业务,所以显得格外祥和安静。
顾渊把车停在村口的一户人家。大铁门半敞著,一眼就能看到铺著广场砖干干净净的院子,还有一些竖起来的不知道做什么用的架子。
方嘉刚从车上下来,就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先生从院子里走出来,虽然看样子上了年纪,步伐依旧十分矫健。
“嘿,我都等你半天,现在才到。”他看一眼顾渊说,接著又把目光投向方嘉,“还带著学生过来帮忙?”
顾渊看方嘉一眼说:“不是。这是我一个朋友,搭我车过来找人来的。”
方嘉:“……”
“您好。”方嘉伸手过去,和老先生握了下手。
老先生略微失望,不过表情依旧带著些欢喜:“要不先来家里坐一会,喝点水?”
显然是客套话,方嘉也不是听不出来,便也用委婉的话拒绝了。没有什么待下去的理由,他跟老先生高了别,又对顾渊说:“麻烦顾老师了。”
意外的,没有发火,也没有任何出格的话,甚至身上所有的刺都收得干干净净。
他穿著一件白T恤站在那里,高高瘦瘦的,桃花眼也敛著,身上还带著些未褪去的少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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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村子环境很好,应该是每天都有人打扫,基本上到处都是砖铺的马路,只是因为靠山的缘故,道路曲折蜿蜒,别有一番特色。
方嘉站在路口,却没什么心情欣赏,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回市区。搜了地图,最近的通往市区的公交车差不多5公里,也就是说要走一个小时。
到时候还有没有车还是两说,小山村也没有出租车,他更不认识什么人。
方嘉叹了一口气,心里倒是没有多烦躁,毕竟以前什么样的事情也经历过,这不算什么大事,只是没有想到22岁了,还能把自己置于这样一个田地。
他恨不得自己指著自己的脸骂一句,智障。真的,追个人,不至于,顾渊他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吗?自己又没有喜欢他到这种地步。
说起来也只不过是有些意难平,还有一点大约就是他还想抓一点曾经向往过的美好,又或者看著顾渊的时候,心里的波动,甚至能让他觉得也许生活还有那么点意思。
在路口研究好路线之后,方嘉自己在心里默默记了一下,接著把手机关掉了。夜还长,说不准什么时候还会用到,他不能一直开著,等到用的时候连手机没电抓瞎。
从村子里穿过去,向北一条马路,两旁种满了枣树。正是春秋之交的时节,枣子正在转向成熟,随著清风徐徐,半青不红的枣子左右摇摆晃动。
才走了二十分钟,方嘉就觉得有点饿了,不过这都是人家种的,不能随便摘。
夕阳已经开始沉沉地落下去,天气也凉了起来,不过一直走著没停,倒是没觉出怎么冷来。
时不时有车辆从路边过去,没有人认识方嘉,所以不会贸然问要不要带他。
方嘉这个脾气,这些年越发的张不开口求人,连问一句的念想也没有,他只是在心里想著,万一到了前面没有车,会不会有什么住的地方。
后面又一辆车过来,却在方嘉的旁边停下来。方嘉这才扭过头去看。
顾渊坐在车里,车窗半降,神色带著些无可奈的对方嘉说:“上来。”
方嘉把头转过去接著往前走。拉不下面子,刚刚没有的脾气也上来了。
“手机怎么关机了?”顾渊开车跟著。
方嘉依旧没吱声,走得倒是更快了。分明就是心知肚明的事情,故意看他闹笑话呢?
顾渊叹口气:“你这是什么狗脾气?这事情不是赖你自己吗?怎么倒像是成了我的错了一样?”
这句话他早就想说了,方嘉这个脾气简直就是说炸就炸。
方嘉听了这话倒是站住了,他侧头看著顾渊说:“我也没让你过来。”
语气颇带著些无所谓,好像倒成了顾渊自己非要贴上来一样。
顾渊盯著方嘉看了片刻,他就那么站在一片枣树前,神色带著特有的方嘉式不妥协服软的那样。
就这样也挺帅,又拽又酷的,顾渊深邃的眼底闪过笑意:“给你台阶你就下来。”
方嘉:“膝盖太硬不会下台阶。”
“那怎办?”顾渊把手搭在方向盘上,身体微微前倾,似笑非笑的问:“不然我抱你下来?”
方嘉愣了一下,骂了一句“”,接著把头偏开,落日的馀辉下,唇角不由得勾了下。想笑,却又克制著。
顾渊笑起来说:“上来吧。”
方嘉这才拉开车门上了车,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顾渊看他一眼说:“这路太窄,没办法掉头,我开到前面绕一圈。”
方嘉点点头,其实顾渊也没必要和他说,现在开著车带他去哪他都去。
“回去我怎么说?”方嘉问。刚刚都说了来见朋友,这又突然跑回来,怎么看都透著那么点奇怪。
顾渊:“没什么,他不在意这些,就盼著有人过去给他搭把手干点活。”
方嘉:“其实我在这里谁都不认识。”村子里的人都是沾亲带故的,随便说个人几乎没有不认识的。
“没人问你。”顾渊打了一下方向盘,“他也谁都不认识,就是跑这里租了个房子,捣鼓点东西,他还怕你问他村里都有什么人。”
方嘉:“……”早知道是这样他就不说了。
果然回来之后,老先生问都没问,反而看了看时间,对顾渊说:“接个人,怎么接了这么久?这村子有那么大吗?”
顾渊看了方嘉一眼。方嘉站得挺直,大长腿尤其显眼,就是没什么表情,好像事情跟他没有关系一样,任顾渊掰扯。
“刚刚迷路了。”顾渊笑了下说,“村子里的路有点绕。”
老先生丝毫没有怀疑,很快就招呼两个人吃饭。吃饭时,方嘉才知道老先生叫邵文山,退休前也是物理学教授,顾渊这次是来找他请教一些工程上的问题的。
吃完饭,方嘉要帮忙去洗碗,邵文山坚持不让,他说没有让客人来洗碗的道理。
方嘉突然有些惭愧,他也不能算什么客人,是不请自来的,想起那会顾渊说的邵文山盼著有人能来帮把手的事情便问:“您在做什么?我能帮上点什么忙?”
“今天晚了。”邵文山说,“明天再说,让顾渊给你收拾个地方睡。”
方嘉:“……”他没想到今天晚上要留这里。
顾渊看了他一眼说:“就两个房间,你跟我一起睡还是睡……”
“沙发。”方嘉抢先说,接著又强调一句,“我睡沙发。”
“这里没沙发。”顾渊说,“不行你睡房顶吧。”
方嘉:‘“……”
邵文山边擦手便往这边走,听到顾渊这么说,急忙接一句:“现在天冷了,睡不了房顶。都是大男人,你们两个人挤挤。顾渊,别那幺小气。”
顾渊笑了笑说:“行,我倒是没什么问题,我现带他去房间看看。”
当著邵文山的面,方嘉不好说什么,跟著顾渊进了旁边的屋子。
这里装修的总体上来说还算不错,起码墙面就比方嘉之前租的房好太多。
中间是一张双人床,睡两个人绰绰有馀。顾渊往旁边站了站问方嘉:“行吗?”
方嘉顿了下,抬头看向顾渊,黑白分明的眼底情绪翻滚:“你知道我在追你吧?”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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