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青涩回忆 - 第4页

后来翔天又说了些什么,我都记不得了。我只记得,那天晚上,伴着隐隐的冷月,我,失眠了……

突然展晴的天空犹如新生婴儿的嫩肤……娇持,水莹,而又不失春日的点点矜傲。这是又一个崭新的星期,自然,一抹期待的念头潺潺的在我的额前流动。

第一节课是“英语高级阅读”。在我们英语系,几乎每天所要遭遇的便是由这二十六个字母组成的斑斓文化。其实在心里,中文仍是我的最爱。只是在“商场”上打拼多年的爸爸认为,在未来这个“优胜劣汰”的社会里,英语仍是确保自己身家安稳的首选。所以在爸爸的全权代理下,我还是在填报这家学院的志愿时,唯心的报了英语系。

老师在讲台上孤独的“陈述”着自己的“公事”,而同学们并不怎么把老师的多年教学的经验放在眼里,仍旧自己干着自己的所好。毕竟,这种单调的教学和高中的“填鸭”几乎没有什么两样,而我们,渴望新鲜!

我正在赶看着日本作家三浦绫子的《冰点》。偶尔从小说的情节中抬头前望时,我仍然可以轻易的发现,翔天的位置就像一排整齐牙齿中的缺憾,它,空着。“现在已经是八点多,他们应该已经上火车了吧……”我对自己喃喃着。虽然翔天是出于对路遥的友谊和同情才和她回的家,然而,翔天自己的家也是有着常人无法经历的刻骨路程……

在翔天六岁那年,由他父亲承包的家居住房楼,因为质量问题,在一夜之间坍塌了大半。当晚便有五十多人因重伤被送进了医院抢救。是的,那次事故的直接原因便是因为翔天的父亲热望着一夜暴富,铤而走险的采购了来路不明的建材,从而将他由对未来的憧憬死死的拖进了墨黑的梦魇。尽管从这件工程中,翔天的父亲敛聚了大笔的财富,只是,他再也无福去消受这些用他人生命换来的金楼玉阁了。当天晚上,翔天的父亲知道自己难逃死劫,便给他的弟弟,翔天的二叔打了电话,把翔天和妻子托付给了二叔。

安排完一切,翔天的父亲噙着泪对翔天说:“儿子,老爹这一次是无路可退了!咳,现在后悔啥也来不及了。你别管家里出了啥事儿,好好的跟了你二叔,以前我给了他这么多好处,他不会不给你饭吃的。”说完,父亲又用自己的胡子茬在翔天的脸上蹭了蹭便蹒跚着晃进了卧室。就在父亲关门的那一刻,小小的翔天冲着父亲稚气的说:“爸,我以后一定听话。明天是星期天,你答应带我去动物园的,可别忘了啊!”父亲的背影顿时抖了一下。没有回应儿子的提醒,父亲便“砰”一声关上了那扇原木的房门。

因为那晚翔天的母亲要去办公室加班,小翔天只好一个人寂寂的在客厅看卡通片。偶尔,他会有点不放心刚才言行怪异的父亲,便溜到卧室的门口去偷听里面的动静……没有声响,呵,爸爸应该是睡了吧!小翔天就又放心的回去继续自己的卡通故事。

父亲“休息”后的两个小时,一阵乱棍般的砸响闯进了安静的客厅。翔天从没有听过这样敲门的人,心里有点怕了,只是怯怯的问:“谁?”“开门,公安局!”当防盗门刚刚打开,几个身着橄榄绿的彪形大个儿便如下锅的饺子一样“哗啦”一下全进到屋里来。

不消一会儿,面如死灰的父亲便被这几个大个儿从卧室里给抬了出来。在那种情况下,小翔天几乎连哭的机会都没有……他完全被眼前的一幕给骇到了!后来,那几个大个儿的男人把翔天连同父亲僵硬的躯体齐齐送上了警车……

记得当翔天对我讲起刚才的那一幕幕场景时,他的音调犹如一弯抛进了太多卵石的溪流,本来畅缓的流动却不时被这层层的阻碍给打顿住了。后来,他仍是把丧父之后的生活片段讲给了我:“过了好久我才知道,那时我妈妈经常去加夜班其实并不是真的。因为我父母之间的婚姻本来便是双方家长一手包办的,真正的爱情是什么,他们可能很难从对方的身上找到答案。所以,我妈妈那个时候经常借口加夜班从而可以和另一个男人去私会。我想,有很强自尊心的爸爸一定是因为受到了来自家庭和事业双方面的打击才心力交瘁的选择了自杀。处理完了爸爸的后事,情况也并不是我爸当初所设想的那样让我稳稳的跟了二叔。因为,就在案发的一周之内,我家,还有二叔家的全部房产都被警局给依法没收了。一穷二白的妈妈只是把我扔给了奶奶之后便跟着那个男人跑了……”

咳,是家,刈斫了翔天对于幸福家庭的渴求触角,也同样是家,打造出了另一个有着强烈自我特质的翔天。面对着无常的人生之河,命运的匠手又显的多么赋有戏剧性呵!我想到这儿,不禁对着自己深叹了一口气。

一整天都是这样被锁在即定的模式中忙碌着。仿佛还未仔细追踪过自己今天都干了什么,转眼间,便又瞥见恹恹的夕阳不耐烦的蹲在西方的一角。吃过晚饭,一个人,又要折回教室去上自习。一想到晚上班里那炒菜般的热闹,我便又止住了迈出去的步子。在综合楼里徘徊了一阵,终于找到了一间无人的小教室。我庆幸的坐了进去。当刚翻开翔天借给我的那本《实用语法》,思索的引线仿佛又突长出千万条胳臂,向着四面八方使劲的延展开去……我还是学不进去!也许是因为翔天不在身边,我便给了自己更多的机会去揣测着人生的种种面相,或苍白,或绚烂。

“秦文,你算什么东西!”只听“砰”的一声,一个矮胖的身影窜到我的桌旁。“你以为躲在这儿,我就找不着你啦?”这话中燃烧着一股呛人的焦味儿。“付寒晓,我不懂你的意思。”我只是一头雾水。“去,少装蒜!今天下午辅导员找我训话,说要给我系内严重警告。这都是你和马翔天搞的鬼!”她气不打一处出,又嚷:“就是你们班委打小报告说我连续三个星期不扫地,还属于‘情节严重’,我呸!”“没有,我和翔天没有报过!”我急于辩解道,并且我确实没干过。“鬼信你!辅导员都说是你们班委反映的了,反正,不是你,就是马翔天!”“小悍妇”凸露着眼珠,火气四窜:“你们俩就看我是农村来的,没本事,专找我的岔!”“付寒晓,你说话要讲证据!虽然你确实从没扫过地,可是我和翔天也没必要用这来找你的岔啊!”听到她在损翔天,我有点沉不住气了。“呸!我早就想过了,你们俩搞‘同性恋’被我撞见了,便想合伙整我,是不是?反正你们也知道我是旁听生,记两次严重警告便可以拍P股走人了,所以想这样来害我……”说着,“小悍妇”的声音里灌满了委屈和怨恨。“付寒晓,你……”听到“同性恋”这三个字,我的大脑顿时一片荆棘。“哈,信亏我早料到了你这一招。反正也是要开除学籍,我也不会让你们两个好过!”“你……”一条蟒蛇般的冰凉钻进了我的内脏。“呵,你以为简路遥的妈真的死了吗?”“小悍妇‘斜着冷眼刺我,说:”告诉你吧,其实不是她妈死了,而是她妈前天从监狱里给提前释放啦!虽然咒自己的妈死不吉利,不过简路遥为了抢回马翔天,就算咒她全家死,她也心甘!昨天,简路遥已经知道你和马翔天的’勾当‘了,而且马翔天自己也承认了。所以,简路遥才撒了个谎,把马翔天骗回家了。哈,真是痴情哦!我想啊,你的日子也肯定比我好过不到哪儿去,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活该‘!“……”小悍妇“一口气讲了这么多,理直气壮,眼睛里鬼火般的闪动着自得。

我此时已经不能说话了。浑身的力气在一刹那被汲的干干净净。视线开始模糊,付寒晓的身影像黑砖死死的压在我的眼上。所有的一切瞬息裂为了碎灰,它们在空气的混沌中,飘啊,飘啊……没有了,哈,没有了……是生命又一次在高峰中给自己开了一个不小的玩笑。我是谁,别人为什么可怜我?哈,没有了,没有了……灯的黯影若一块裹尸布开始缠绕我的大脑,一圈,两圈,三圈……

“着火啦,女生十二号楼着火了!”一声高呼把校园的冷寂给结实的敲破了。紧接着,夸张的尖叫恰如其分的汹涌到每一个角落,千万个人拿起了硬物开始猛击脸盆,桌子和其他一切可以出声的东西。“梆梆梆……”“救火啊!”“当当当……”……千万个人敲着,又有千万个声音伴奏着。屋外,乱成了一团,仿佛是世界的末日,又仿佛是另一个天堂。

“真是热闹,这破学校好久没出过啥事儿了!”付寒晓说着,幸灾乐祸的跑到窗口去望:“嘿,是我们楼。也正好教训教训那些看不起我的娘们儿,哈,报应!一楼,二楼,三楼……啊!我的妈啊!是,是,是我们宿舍!妈啊,救火啊,救火啊,我们宿舍着火啦!救火……”魔鬼狂叫着,跌跌撞撞的奔出了门口。

我,没有动,只是瘫坐在原地,丢了魂。外面的狂嚷和惶乱抱成了一团,向我沉沉的盖了过来。而我,没有反抗,僵死的躯壳,在隐晦中开始沉浮……

如果不是从阳台上斜斜的看过去,人们是很难在楼外清楚的窥探出昨天晚上火灾的惨景。在今早下楼的时候,忍不住,我还是往翔天的寝室里觑了两眼……他的床铺,并没有睡过的痕迹。一种沉沉的无助感罩了下来。

顺着清晨朝阳的铺洒,我机械的赶去教室上课。也许是因为昨晚的失眠,我的眼皮觉得很肿,心情也仿如死水一般的毫无生气。刚迈进教室的门,我便看见付寒晓在自己的座位上死命的哭着……身边没有一个人劝她。“我寝室的那帮‘臭娘们’,该死的东西,偷用了我的‘热的快’,弄着了火还把一切责任全都扔到我的头上。啊,现在学校又要来处分我,说是因为我偷藏‘违章电器’,我,我是倒了哪辈子的邪霉啊!呜……”付寒晓开始骂了起来。

想起了昨天晚上付寒晓对我说的话,对于她的哭与泪,我只是好麻木的在看。老师的到来,把这一切的噪乱都匆匆的平息了下去。第一节课,我只是在发呆,没有听,也不想听。

课间,付寒晓突然找到我,然后急急的塞给我一张纸条便“逃”了开去。我漠然的打开了条子,上面写着:秦文:对于昨天的态度,我真的很想说“对不起”。现在,只有你能帮我向学校证明昨天晚上我没有用“热得快”烧水。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帮我一下吧!

拜托你了!

没有把条子看完,我便静静的用手将它撕了个粉碎。真的,看到付寒晓的“对不起”,我只感到很翻胃。

放学前,她又过来找我。“很抱歉,我无力帮你这个忙。”毫无表情的说出了自己的答案后,我便走出了教室。付寒晓紧紧的追了出来说:“秦文,你,你好狠!你说我被开除了对你有什么好处?”“至少可以让你明白,什么叫做‘报应’。”我镇静的回答了她。“好!那,你就不怕我让全大学的人都知道你在私底下搞‘同性恋’?”“毒蛇”终于露出了原形!我没有再说什么,径直走了。

两天之后,有人看到一个中年大汉在女生楼下扇了付寒晓一个耳光,然后边嘟囔边把一大堆东西搬到了板车上,推着走出了校门。就在同一天,整个大学校园里各个系的公告栏里都贴出了对付寒晓的“退学”处罚决定。随即,学校安全科也派出了突查组,到各个寝室去没收违章电器,结果又有几十个学生给查了出来……为了这次的失火事件,学校折腾了好长一段时间。

就在翔天离开学校一星期后的一天,那个我最怕见到的人还是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她就是,简路遥。

午后的春日,懒懒的照在人的身上,而我,竟还是有点冷。“马翔天今天回来!”简路遥先入为主的说。“哦。”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仿佛是有罪的。“你们俩的事儿,翔天已经向我承认了,你也不用感到拘束的……我很能理解,”她顿了一下,说:“我很能理解苦爱一个人的感受……”我刚想开口,简路遥又接着说:“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会不再忠于自己的感觉。我,不会让这爱轻易溜走的……知道咱们学校要选派‘留学生’的事情吗?”她瞥了我一下。“知道,而且我清楚翔天也是十分的想得到这个名额。”我如实的答道。“呵,不错,而且是澳大利亚的悉尼大学。这次,学校选的十个名额中,”她又冷冷的刺了我一下,我的心也随之提了起来,简路遥清晰的说:“有我和翔天的名字!”

是的,这个结果是我应该想到的,我并没有那种很惊心的难过。“你明白我说这话的目的了吗?”“是,我明白的。你是想说如果我果真是为了翔天的将来着想的话,现在就应该懂得放弃,是吗?”我开始坚决了起来。“我可是没有说什么‘放弃’不‘放弃’的字眼。从那晚翔天对我解释你们俩的‘情谊’时,我才惊讶的发现自己在他的心目中竟是那样的失败。而对你,呵,真的没想到,他是真的动了心了。我能猜到,只要这次出国会因此离开你的话,他会放弃这个机会的。可是,你要知道,长久以来,出国深造可一直都是翔天的梦想。凭良心讲,你愿意让自己的爱人仅仅是为了你个人的缘故而放弃了他的追求吗?”简路遥掷地有声的说道。我渐渐的低下头,不想再看她。“秦文,我也清楚你是一个明白事理的人,更何况,翔天也是因为‘寂寞’才想要和你在一起的……”“不,不是这样的,他不是这样的人!”我提高了音调,急辩道。“哈,你们这种人啊,我见得多了!等到有女孩子和你们厮磨了,你们不还是会相互抛弃?退一万步想,即使你和翔天在一起了,又能怎样?难道,你,还要穿上婚纱和他结婚不成?哈!”不错,简路遥最后的那个诘问,我也是不时的在问着自己。“好了,我要去火车站接翔天了。你们俩,是一定不能在一起的,好好想想吧!”她抛下这句话后,便扭动着水蛇般的腰肢,消隐在了夭夭的桃花丛中。

傍晚,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翔天打来的。电话中,他用有点暗哑的嗓音说:“秦文,我回来了。我好想……见你!”

“这一个星期过的还好吗?”翔天轻轻的问。“还是老样子。”我不经心的答。

现在我们俩正在学校门口的大排挡里等拉面,两个人尽量的不让这气氛显得呆滞。(尽管这间排挡里此时挤满了人。)

“我们的事情,简路遥已经知道了。是我告诉她的。”翔天诚实的坦白了。“哦,我知道的。”“怎么,她找过你了,是吗?”翔天紧张的看了我一眼。“是的,今天下午……”“她,说了些什么?”“其实也没什么的……”“我不信,以她那种好强的性格,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翔天说着埋头呷了一口茶。“真的没什么的。”我不想让翔天知道太多的事情,免得他又要担心我的多想了,于是我口是心非的接着说:“不过,我觉得简路遥真的好关心你的,也许你们俩在一起才更会……”“两碗拉面!”一个穿白褂的侍者报了一下便把我们要的面端了上来,我顿时咽下了自己的下文。“秦文,够了!”翔天命令道:“你记着,只要我们还没有互相抛弃,我是决不会离开这个地方的!”我抬起眼,直直的看着翔天。是啊,听到了他的这句话,我还要欺骗自己些什么呢?

“路遥她家没有关系吧?”我转了话题。“哦,她妈已经提前出狱了……其实当知道她是故意骗我回去时,我真的好生气。回到家,又碰上我奶奶重感冒,所以到今天才赶回来……秦文,我在家也好担心你会多想……”“呵,哪有的事,我很能理解的……对了,付寒晓被开除了,你知道吗?”“看过贴出来的通告了。”翔天仿佛并不是很关系付寒晓的事情,他又不放心的看着我,说:“文,除去大四半年的实习时间,我们还有六个月的时间便要分开了。”听到这句话,我的心猛的一下痉挛,刚要送到嘴边的筷子也无力地放了下来。“有什么打算吗?”翔天瞥了我一眼,又佯装慌着把一口面塞到了嘴里。“我啊,可能要直接找工作了。本来是想要考一下研究生,不过现在上研究生花销很大的,我……不想让我妈再为钱的事儿操心了……你呢?我听说咱们学校要选十个学生去出国进修。”“哦,你说那件事情啊,我明天正想找系秘书谈呢……我不想去了!”“你不是一直想……”“虽然出国深造是件好事,可是,我有一些事情是放不下的。”翔天抬头看着我,又说:“有些东西,错过了,我会后悔一辈子的。”我知道翔天是想看我的反应。但是听了他的暗示,我只是不再说话,匆匆的把碗中最后的几根拉面扒进了嘴里。

吃完了面,由于一种无名的负疚感,我真的好怕翔天又提到“出国”和那些很“现实”的话题。于是,我便以“坐了一天的火车很累”为借口,劝他早点回去休息。也许他真的读懂了我的心思,没有再说什么,我们俩静静的彼此说了“再见”。

失落中,我向寝室的方向走去。可是,就在推门要进屋的时候,我听到同室的几个人在议论着翔天什么:“今天我才见马翔天从家里回来,哈,他还真是厉害,连咱学校的校花也‘勾’到手了!”

“他啊,不仅‘钓’女人有一套,‘勾’男人也是不落后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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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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