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和老板《大军小凯的同志生活》

第十二章

周五晚上是小凯与大军见面的日子，地点依旧是茶馆。小凯等了很久，始终没有见到大军。他静静的等待着，聆听茶楼里循环播放了一遍又一遍的“琵琶语”。随着沉重焦急的脚踏木质楼梯的声音，大军心急火燎的出现在小凯面前，气喘吁吁，面色凝重。小凯拿着茶杯盖的手停在半空中，铁观音清香的味道随着热气慢慢升腾，形成一道柔弱小巧的屏障，横在二人中间。

“王二的叔叔死了。”大军说道。

傻子跟叔叔生活的这半年，日子虽然清苦，心情却是愉快的。生活环境虽然比不上小凯的家，但在叔叔的关心和照顾下，傻子并没有怀念之前富裕的生活。傻子有意识以来的第一个大年除夕夜是跟叔叔一起度过的，那是傻子幸福的乡村生活里最快乐的一天。春天的时候，叔叔经常带傻子上山采摘，然后一起去市集卖掉。然而几周前，叔叔从山上摔滚到山坡下，当场昏迷。

叔叔在医院昏迷了十二天才清醒，可他本就因劳累而虚弱的身体，根本经不住这样的变故。叔叔死前一周，县公安局来人调查这件事，调查结果属于意外受伤。死前第六天，叔叔知道自己大限已到，如何安排傻子，成了他死前最担心的事。傻子唯一的亲人就是搞黑社会的哥哥，然而人海茫茫，又到何处寻找呢?死前第五天，叔叔决定将傻子的监护人更改为小凯，但是警察说小凯是外人，没有义务照料傻子，如果小凯不同意，那么傻子将被国家收容。

叔叔当然知道被国家收容是绝对比不上被小凯收容的，只是他还无法确定小凯是否愿意。鉴于叔叔生命垂危，在警察开绿灯的帮助下，火速办理好全部手续。最后，叔叔说了一句随缘吧，便含泪撒手人寰。傻子早已哭成泪人，他的痴傻病变得越发严重，在被强行送到县福利院半个月后，大家才设法找到了大军。

大军把自己知道的情况一字不落的告诉了满脸惊讶的小凯。

“半个月?为什么都半个月了才联系咱们?”小凯不解的问道。

“村支书把我给他的电话号码弄丢了，他又不知道咱的底细，甚至连你我的全名都不知道，当地警察想尽了办法才联系到我。”大军说道。

“你不是说人民警察很强么?为什么找了半个月?”小凯非常愤怒。

“冷静。”大军压低声音，说道：“别人都在看着我们呢。”

小凯喝了口茶，想了想说道：“你周末有事么?”

“不用等周末，咱们现在就出发!”大军说道。

俩人决定先回家换车，准备去找傻子。如一道旋风般，茶馆里就消失了两个魁梧的男人，只剩下琵琶语忧伤的节奏。

小凯带上所有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随大军一同驱车赶往傻子的老家。颠簸的路无法抵挡车轮的碾压，大军和小凯急速前进着，一如他们急切的心情。

“还有一件事，王二的大哥……”大军说道：“他已经死了。”

“你的那位线人?”小凯若有所思的说道：“他在信里说得了绝症，是因为这个么?”

大军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说道：“他因为非法持有枪械被关进了看守所，等警察发现他身体有病后，便被送进了医院，医生查出他得了肺癌。就在警察请示上级的时候，他挟持了一位护士，在僵持无果的情况下被当场击毙。”

“听村支书说，这个人小时候并不是个坏小子，没想到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果。”小凯说道。

“我之前和村支书通过电话，他很紧张。”大军话题一转说道。

“他怕什么?”

“他怕咱们不管王二，他们那个村子虽然脱贫了，但还没有致富。”大军说道：“虽然还有个大姐，但已经嫁到别的村，怕是也管不了。所以除了咱们，王二实在没有好去处。”

小凯苦笑着说道：“我倒是担心咱们不能把他弄回来呢。”

“就算不能把他接回来，咱们也有义务将他安顿好。”大军压抑着忧伤的心情安慰着小凯，说道：“不要过分担心，先到那里看看情况再说，总会有办法的。”

小凯默默地点头，他信任大军，心里很平静。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路程，二人来到县公安局。

“你们终于来了。”警察知道大军是刑警，同行见同行，语气分外客气。

“请问王二在什么地方?”小凯着急的问道：“他还好吧?”

“他在县福利院呢，不用担心。”警察说道：“看得出你们很着急，咱们就长话短说。王二的叔叔鉴于王二的特殊情况，在临死前把监护人转移给何凯先生。根据我国“民法通则”第十七条规定，无民事行为能力或者限制民事行为能力的精神病人，由下列人员担任监护人：1配偶;2父母;3成年子女;4其他近亲属;5关系密切的其他亲属、朋友愿意承担监护责任。”

“说得直白一点，”警察继续说道：“王二现在没有配偶、父母以及子女，唯一的亲属，也就是他的叔叔也已经去世了，根据法律规定，将由关系密切的其他亲属、朋友承担监护责任。”

大军问道：“虽然王二的叔叔希望何凯成为监护人，但王家还有一个女孩啊。”

警察点点头，说道：“王四的叔叔也考虑到何凯先生有放弃的可能，所以我们已经联系了王家唯一的女孩，她因为丈夫的反对，已经放弃了对王二的监护权。”

小凯急着去找傻子，拦住了警察的话，说道：“请原谅我的冒失，您告诉我，如果我同意，是否现在就可以带他离开?”

“只要你同意，当然可以。”警察笑着说道：“唯一的问题就是，因为办手续的时候并不知道你的全名叫什么，所以走了一套额外的程序，现在只要有人能证明你的身份，签个字就可以了。至于人证，你可以请村支书和当时在场的村民给你担保。”

大军沉沉的点点头，小凯冷静且坚定的说道：“我愿意成为王二的监护人!”

手续办好后，大军和小凯带着证明来到福利院，接待他们的是院长。她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性，个子不高却散发着强烈的母性。几个人一边往里走，院长一边介绍傻子的情况，说道：“他因为精神状况不好，所以现在自己住一个房间，一直没有换洗过衣服，东西吃的也不多，天天躲在墙角里，嘟嘟囔囔的说什么军什么凯的。”

“我就是那个军，他就是那个凯。”大军略带调侃，但充满苦涩的说道。

“原来如此，看来他很想念你们啊。”院长说道。

来到走廊拐角的房间，院长轻轻推开门，指着墙角的傻子，怜悯的说道：“他几乎不怎么吃东西，也不接受我们的照顾，如果有人碰他，他就会大喊大叫。如果情况再不好转，他恐怕就要吃不消了。”院长说道。

院长描绘的是一个可怜、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心怀恐惧与思念的傻子，这些话句句有如利剑刺进大军和小凯的心，并在上面不停地往深处钻，狠狠地钻，泪珠代替血水哗哗的往下掉。大军和小凯缓慢的走过去，小心翼翼的蹲在傻子面前。他们之前因为看不见傻子而惊慌失措，现在傻子就在他们面前，完全不用慌张，只剩心疼。

一切尽在掌握，他们可以保护他，可以带他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