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开学后,张远和安子双双升入本校的高中部,依然是一个班级。班上虽然不乏新面孔,大部分却是初中时的旧同学。
日子一如过往,每天两点一线的往返在家和学校之间。虽然单调,却不乏味。只因始终走在身边的,正是心中所念的那个人。
张远生性冷淡,对什么都像是浑不在意。以前两人关系蒙昧不清的时候,整天整夜都是对安子的幻想和揣测,根本容不下任何别的人或事。现在终于拨开云雾,两人之间也似乎越来越明朗,满心满眼更是只有这个人。对周遭的同学,依旧是不冷不热的相处。
以前初中的时候,女生们会觉得这个男孩过于孤傲,不好相处。所以就会有意无意的疏远他,甚至还会带着一丝讨厌。现在进了高中,虽然也不过才隔了两三个的光景,之前的那些小女生,心中暗藏的情窦,竟然像经过了两场雨水滋润后的笋苗,忽忽悠悠的就萌发了起来。同样的一个人,相同的处事风格,一下子就从惹人厌的傲,变成了招人爱得酷。
因为常常和安子他们一起踢球的缘故,现在的张远明显比刚回来那时高壮了不少,不再显得那么单薄瘦弱。皮肤也从原来的略显苍白,变了健康的小麦色。正在发育的年龄,嘴唇上竟也有了淡淡的茸须。已经是一个略具雏形的英俊男人的样子了。安子也出落得更加高大威猛,五官棱角分明,虽说不上十分俊俏,却自有一股逼人的男性气概。
每天,两人结伴出入,常常引得那些小女生投来爱慕的眼光。或直视、或偷瞄、或脉脉含情、或故作姿态。不一而足。偶尔也有几个胆大的,直接或间接的送了纸条,暗传情意。
对于这些仰慕者,张远是一概的敬而远之,偶尔出现在抽屉或者课本里的纸条,直接变成了字纸篓里的垃圾。对那些纸条的主人,更是泾渭分明的划了界线。
安子倒是一派无所谓的样子,整天嘻嘻哈哈的。有时还会没心没肺的跟那些女孩开两句暧昧不明的玩笑。
对于安子的这种处理方式,张远是很不以为然。也曾为此跟他口角过两次,安子总是笑他过于多心。张远也知道,他那个人就是这种性格,同学之间的玩笑,似乎也无可厚非。况且,私下里安子对他依旧是满怀依恋,也并没有真的和哪个女生有过分的行为。慢慢地也就不怎么在意了。
这边厢,是女生的青眼有加,另一边却惹得一众男生纷纷侧目。
安子和他们总算是自小学、中学,一路打混过来的,加上他那个人,跟谁也是热热火火的相处甚欢,所以别人也只是羡慕而已,倒还不至于嫉恨。
对张远却不一样。男生们本来就见不得他那一副为人处世的做派,现在对于女生们对他的无端青睐,更是耿耿于怀。久而久之的,张远终于成了男生的公敌。
他也能感觉到他们对他的有意孤立,不过他也始终不会去在乎这些。在他眼里,这都是毫不相干的人。即使他们对他接纳,他也不见得会跟他们合群。张远始终是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而他的世界里,只要有安子在,别人,他才懒得放进来打扰。
安子是粗线条的人,从来也不会在乎这些细枝末节。他知道张远的性格中的冷淡,在他看来,只是张远不善于交际罢了,倒不见得是别人对他的孤立。而别人对于他俩的交情,也是有目共睹。还没有那个犯傻的二百五会跑到他面前嚼张远的舌根。因此对这些,也是浑不在意。反而,有时他还会劝一劝张远,让他试着改变一下自己的性子,学的合群一点。张远总是一笑了之,安子也就是随口一说。日子照常每日得过。
放学后,还是会常常约了宋浩肖卫东,一起踢球。对这两个人,张远倒是着意亲热。不仅仅因为他们是安子的朋友,实在是因为两人全无城府的性子,暗合了张远的脾胃。在他心里,现在这也是除了安子之外,自己最好的朋友。
肖卫东现在和他的女朋友张娇,俩人关系突飞猛进,腻得不得了。时常会带了她参加他们之间的聚会。每次张娇来的时候,都会带上另一个叫杨晓萌的女孩。相比于张娇来说,这个杨晓萌倒是长的眉眼如画、唇红齿白,娇娇怯怯的,颇有几分古典美。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看人时水灵灵的透着一汪情意。是很讨男生喜欢的女孩。
第一次见到,张远也禁不住在心里暗赞了两声“漂亮”。宋浩更是没见过世面似的直了眼盯着看,只差没把口水流成河。张远偷眼去看安子,安子却似不甚在意的样子,只略扫了一眼,就转过头接着跟老肖拼酒去了。
一晚上,宋浩对着人家大献殷勤。怎奈流水无情,百般讨好却难博美人一睐。看的张远憋不住的一脸笑。
宋浩这边受了挫,回头看见张远满脸取笑的表情,恨恨地,就要过来厮打。张远一边笑着,一边就往安子身后躲。安子也就趁势扭身回护着,跟着张远一起取笑宋浩。看看的,宋浩真有了几分着恼的劲头,两人方住了笑。反倒端了酒来哄他说好话。
那边,杨晓萌早已绯红了双颊,似羞似恼的低着头。张娇却是直眉竖眼,一叠连声的笑骂几人唐突。
一直到聚会结束,杨晓萌始终也没再说几句话,一直维持着那种害羞的表情。弄得张远倒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似乎显得自己刻意轻狂了。往后,也就收了声,默默饮酒到散局。
张远以为,这个小美女,也不见得会愿意在参加他们的聚会。结果不然,以后的几次,她依然是那么娇娇怯怯、羞羞答答的跟着张娇一起出现在他们的聚会上。张远始知,原来她那样子,不见得是真正的害羞,只不过是某些女人天然生成的一番妩媚罢了。
后来的事实,也慢慢验证了张远对于她的判断。相处几次之后,虽然她还是看起来无限娇羞,那眼神却不再只和地面亲密接触,轻轻飘飘的直往安子身上瞄。像是三伏天在贴身的口袋里捂了两三天的口香糖,又软又腻。
张远心里一咯噔,对她最初的那点好感也不知不觉的变成了戒备和防范。管她是谁,要打安子的注意,想也别想。纵使你眼神勾魂摄魄,我也要无声无息一刀斩却。
32
杨晓萌就像是张娇的影子,更像是张远心头的一根刺。总是一场不落的出现在他们之间的任何一次聚会上。总是无一例外的拿了那种粘腻的眼神,万能胶一样锁定在安子身上。
张远开始越来越厌倦参加这样的六人聚会。不仅仅是因为不想看见那个女孩,让他无法忍受的是安子那种暧昧不清,黏黏呼呼的态度。尽管他曾不止一次的追问过安子对于杨晓萌的想法,尽管安子每次都肯定地告诉他,他根本就不可能接受那个女孩。可是在他们之间的小圈子里,他对她依然如故的保持着这种暧昧不清。不肯定,也不否定。对于众人,尤其是张娇再明显不过的玩笑,他也只是那样含含糊糊的笑。现在,张远对于他的这种笑,也感到厌烦透了。
他想不明白,既然说了不可能,为什么不能果断一点?为什么非得用这样的态度,给对方留下遐想的空间?他不相信安子猜不到他隐藏在笑容下的心酸和愠怒。可是安子为什么就不能为了他,把这种莫须有的暧昧处理的更清爽一点?是因为自己没有用明确的语言表达给他?可是他和他这样的关系,还用得着这样明面上的直白吗?
虽然对方,包括张娇,也从来没有当众挑明过什么。张远却始终觉得,有些话,私下里她一定是对安子讲过的。这从杨晓萌每每看着安子时,那种羞涩而充满期待的眼神中,不难发觉。
张远迫切的想要知道,那些发生在他视线之外的,关于安子和杨晓萌的一切。他痛恨这种被迫的置身事外,痛恨这种对事件的无力掌控,甚至痛恨自己的这种无端揣测。他希望安子能主动地告诉他关于这些隐藏的真相。
安子始终也没有对他说过什么。
星期六晚上,几人约好了去溜冰。张远尽管不情愿,可不去又不能放得下心。到底还是跟了去。
大家都换好了冰鞋,杨晓萌却迟迟没动。
张娇看看安子说:“晓萌不会呢。”
不等安子说话,张远先说了一句:“那叫你家老肖带她呗。不然宋浩也行。”说完就拉了安子准备往场子里走。
宋浩瘪瘪嘴,语带双关的说:“行了,弟弟,别拿我开涮了。我这庄稼把式,就有那心也得人家看得上啊。”说完,双手在栏杆上一撑,原地转了个圈,身子斜斜的滑了出去。
肖卫东看看他俩,面露难色的说:“张娇也不是很会,我自个也顾不了他们两个人呀。”
杨晓萌还是那么娇娇怯怯的说:“没事,我看你们玩就好了。一样的。”
“那怎么行?说好了要给你找个教练的。”张娇咋咋呼呼的说着,回头就冲安子仰着脸说:“安子,你教她吧。”
这边,张远有心阻止,却找不到什么理由。安子却先开了口:“没问题。”说着,就朝杨晓萌伸出了手。说:“来,抓住我胳膊。别怕,我护着你,不会让你摔倒的。”
杨晓萌害羞带怯的看着安子说:“那,麻烦你了。”说完,扶了安子的胳膊,磨磨蹭蹭的站了起来。刚一挪动,脚下一打滑,嘴里一叠连声的惊叫着,身子软软的就往安子身上倒。安子连忙一把揽住她的腰,她整个人却顺势靠进了安子怀里。
张远站在一边恨得牙痒痒,狠狠地冲着他俩瞪了一眼,心里连骂了几声“操”,却也无计可施。终于还是转身朝着另一边滑了过去。有心不看他俩,无奈杨晓萌一阵一阵的惊呼却一个劲的直往他耳朵里钻。忍不住斜了眼瞅过去,安子正从后边扶了杨晓萌的腰,俩人贴得紧紧的,一小步一小步的在那边磨蹭。那动作,看在张远眼里,要多暧昧有多暧昧,要多刺眼有多刺眼。
这时候,宋浩也蹭了过来,靠在张远旁边的护栏上,肩膀一顶张远,说:“妈的,我就知道这小妮子是安着这份心呢。操,咱哥俩今天整个就是个陪衬。”
张远回过脸,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行了,给你机会你不要。你呀,就是烂泥糊不上墙。这会却在这边拈酸吃醋的。你也就这点出息。”
宋浩无端端受了抢白,嘴里也是没好气的冲着张远说:“操,你他妈吃火药了?你要是看上人家,也别拿我顶缸。”
张远没理他。又看了一眼那边,冲着地上使劲吐了一口口水,说:“真他妈别扭。”
宋浩又说了句什么,张远却没听见。脚下一使劲,身子直直的朝着那俩人滑了过去。到了旁边,脚下划个半圆,一个丁字步稳稳的站在两人身前。伸手一拍安子肩膀,说:“有你这么教人的吗?不会教就闪一边去。”嘴里说着,顺势就挤开了安子扶着她的双手,自己却拉了杨晓萌的手,说:“来,我带你吧。别让他再把你给发耽误了。”说完,也不顾两人脸色,拉着杨晓萌的手,就倒退着往前边滑。留下安子愣愣的站在那,半天没反应过来咋回事。
张远这么一打横,弄得杨晓萌也是满脸尴尬。被张远握着的双手,抓也不是,松也不是。就这么被张远半拖着溜了两圈,却也没见她再摔倒。
终于俩人溜到靠边的地方,杨晓萌说累了,想歇歇。张远本来也无心教她,也就趁机把她送回了座位上。
看着自己的朋友被晾在一边,张娇就有些不乐意。挤到张远身边,直冲冲的说:“小远,你捣什么乱呢?”
张远半笑半恼的的瞅着张娇说:“谁捣乱了?人家累了想歇歇。这叫劳逸结合,懂不懂?再说了,谁教还不一样。未必我就不如安子。”
听了这话,张娇仿似顿有所悟的样子。满含深意的冲着张远笑了笑。
张远觉得这表情怎么怪怪的,心里也没多想,冲着一边滑了出去。离得老远,一扭头,看见两个女孩正拿眼睛瞟着自己。张娇还冲着他这边扬了扬下颏,嘴里似乎在说着什么。杨晓萌却在轻轻地摇着头。看的张远满心莫名其妙。
晚上回去的时候,张娇说杨晓萌家那边没有路灯,执意的要让安子送她。
张远看了看安子,安子正好骑在车上,像是没有要拒绝的意思。
张娇一推杨晓萌说:“赶紧上车吧。太晚回去,你妈又该念叨了。”杨晓萌也就顺势坐上了自行车后座上,伸了手轻轻地扶着安子的腰。
张远有心跟着一起去,张娇却一把拉了他,说:“小远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安子回头看了张远一眼,说:“那,小远等会你先回。我送完她去你家找你。”说完,径直骑了车走了。
张远的眼睛追着两人飘然而去得背影,心里堵得就像塞了一床厚棉被。
张娇一拍他肩膀,笑着说:“行了,别看了。我刚才帮你问了,人家晓萌对你没那意思。你呀,就别再瞎惦记了。”
听得张远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顺口问了句:“什么?”
张娇看着他的眼睛说:“晓萌喜欢的是安子。等回头,姐姐我在帮你介绍个好的,绝对不比晓萌差。”一边说着,一边就呵呵的笑。
宋浩不失时机的挤到张远跟前,似调侃似安慰的说了句:“弟弟,认了吧。”
张远总算是回过味来了。心里一阵气恼,一阵憋闷。老实不客气的冲着张娇吼了一句:“你还真把自个当媒婆了。”
说完,不看众人一眼,骑了车,闷闷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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