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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的生活平静而舒缓。回到家乡的父亲也开始准备在生意场上放手一搏。这两天正忙着联系昔日的旧亲故友,跑关系,拉人情,整天忙得不着家。
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憨厚敦实的堂兄陪着张远在城里胡乱的逛了两天,就一头扎进了高三的补习班,留下人地生疏的张远一个人,实在闲的无聊,又不知道该怎样来打发时间,只好每天窝在家里看电视打电动,张远觉得简直乏味透了。
这天下午,父亲打回电话,说是要请几位税局的领导吃饭,可能回来的晚一些,叫张远自己在外边买点东西吃,不必等他。
张远悻悻的关了电视,锁好房门,在临街的小饭馆里点了炒菜米饭。这里的人口味偏重,什么菜都习惯性的放辣椒,从小在南方长大的张远,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口味。胡乱的吃了两口,搞得食欲全无。结了帐,想要随便走走,却又完全辨不清东南西北,最后只好无聊的往家走。到了门口却发现出门时忘了带钥匙,真是够倒霉的。
父亲还不知道几点回来呢。去大伯家?还是算了吧。那要穿越大半个城市,而他现在还搞不清要坐几路车。看着紧锁的大门,张远突然就感到了一点孤苦无依得感觉。想想这个城市,除了父亲,实在找不到跟自己还有什么关系。没有自己从小玩到大的伙伴,没有熟悉的街道,没有打小就闻惯得的带着腥咸的海水的气息。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都跟自己丝毫无关。这样想着,心里越发的酸楚。最后只能坐在自家大门的台阶上,恹恹的想着心事。
“怎么坐在这?家里没人?”
张远循着声音望过去,一个略显清瘦的中年女人,推着自行车,一脸探寻地望着他。张远觉得这人有点面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算是陌生人吧,张远静静地望着她,不知道该不该跟她搭话。
“我就住你家隔壁,呵呵,你们搬家那天见过的。”
张远想了想,确实是搬家那天见过的,难怪觉得面熟了。记得那天还有个高大壮实的中年男人跟她一起来过的,好像还跟大伯认识,还招呼着要去他家吃饭来的。确定是自己邻居,张远对着她笑了笑。
“张志成是你大伯吧?跟我们家安子他爸是同事。呃,这大太阳底下的,怎么坐这里呢?”
“出门的时候忘了带钥匙,我爸还没回来,进不了门呢。”张远笑着回答。
“走走走,先上我家坐一会。小心收了火气是要中暑的。”女人说着就推了车子过去打开隔壁的大门。回头看见张远还那么傻愣愣的站着,就冲他招招手,笑着说:“都是隔壁邻居的,以后还要常来常往呢,来啊,进来吧。”
张远倒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讪讪地笑了笑,低着头走了进去。
跟自家差不多大小的院落,靠墙的地方砌着一座小花坛,密密实实的种着一丛栀子花。正是开花的时节,粉白的一树,漾着浓浓的花香。是很干净整洁的人家。
停好车子,女人热情地招呼张远到客厅坐下,回头又冲着里屋喊:“安子,安子。”喊了半天也没人答应。女人自顾的嘟囔着:“这死小子,成天就知道野。”说着就顺手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可乐递在张远面前。
张远道了谢,却没有伸手去动。她又走过来,打开易拉环把可乐塞进张远手里,笑着说:“你这孩子还挺害羞的呢,哪像我们家那死小子,猴的不成样。往后呀,没事就过来玩,别拘束。”
接着又问张远多大了?上哪个学校?几年级?
“比我们安子小一岁。也到二中念初三,那倒好,以后呀刚好跟我们家安子搭伴了。就是我们家小子太皮实,不像你文文静静的,长得也俊气,呵呵,我们安子啊,整个就是个黑炭头。”说着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张远也忍不住笑了。心里在想,这阿姨还挺健谈。
正说着话,大门咣当响了一声,就听见一个少年粗声粗气的吆喝声:“妈。饭好了没,饿死我了。”
张远循着声音望过去,隔着客厅的细纱帘,就看见一个高高壮壮的男孩,穿着一条蓝色的牛仔短裤,赤裸着上身,手上搭着一件白汗衫,一边拿衣服擦着汗,一边往客厅走来。低着头,看不清眉眼。
“一进门就要吃要喝,你是饿死鬼变得呀。”女人站起身,亲昵的骂了一声“看这一身的汗,死孩子,大热天的又跑去踢球。”
“呦,来客人了?”男孩说着,冲张远笑着点了点头。这时候张远才看清楚,确实没冤枉他,真是黑的可以。五官却长得标致,浓眉大眼,挺直的鼻梁,超短的小平头,透着一股子野性。
张远赶忙站起来,对他笑了笑说:“你好,我是张远。”
张远突然的自我介绍,可能让男孩有点意外,他略显局促的挠了挠后脑勺,说:“那啥,我叫张小安。呀,咱俩都姓张嘿。”
“这傻儿子,咋还学会害羞了。认识认识吧,这是隔壁你张叔家孩子。刚搬来的,开了学就跟你念一个学校了。”张妈妈笑着说:“你们小哥俩先聊着,我去整俩菜,小远等会在我们家一道吃。”说着就往厨房里走。
张远赶紧追过去说:“不用了,阿姨,我刚才在外边吃过的。”
张妈妈还没来得及回话,安子就先嚷了一嗓子:“客气啥。我妈做的烧排骨,那叫一个香。你不吃回头准后悔。”
张妈妈去了厨房,客厅里就剩了两个小伙子。张远突然就觉得有点慌,讪讪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着张远讪讪的样子,安子突然也感到有点别扭的意思。一时间,两个人都好像找不到话说。
最后还是安子先开了口。他问张远:“你会踢球吗?”
张远说:“不太会。”
“那你平时都玩什么呀?”
“以前就去海边游泳,现在就只能在家里打电动。”
“啊?你也会游泳啊 ?海里游泳肯定特别爽吧?我还没见过大海呢。”安子的声音透着羡慕,又夹带着一丝失落。
“嗯,还行吧。比游泳池里爽得多。呵呵,以后有机会带你去啊 。”张远这样说着,其实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究竟还有没有机会再到海边去游泳呢。也就算是没话找话的瞎客气吧,安子却明显当了真。
“那说好了啊,有机会你一定要带我去的呀,可不能哄人玩。”
看着安子一脸的认真表情,张远好像也感觉受了感染似的,好像之前自己说的话并不是敷衍,而更像是一个承诺的意思。他不禁加重了语气,用力地点点头说:“嗯,一定的。”
安子咧着嘴冲张远笑了。张远突然觉得安子笑起来很好看呀。这样想着,脸不觉得就红了。他赶忙转开目光,不敢再看他。却又忍不住想要看看那个灿烂的笑脸。
“哦,对了,”安子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你说,在家里打电动?你家有游戏机?”
“嗯,有的。我刚回来,也没朋友,我爸怕我一个人无聊,所以才买的。怎么呢?”张远问到。
“呀,那太好了,可不可以带我去你家打电动呢?我都想了好久了,可我爸就是不同意给我买。”
“当然可以呀。我钥匙忘家里了,进不了门,不然现在就可以带你去玩的。”张远很诚恳地说。
“那有什么为难的呀。从我家翻过去不就好了吗。走走走,现在就去。”安子说着就伸手拉住张远的手往院子里跑。触碰到安子的手掌,张远的心里猛地跳了一下,一股麻酥酥得感觉从指尖传到胸口,微微的荡漾开去。很舒服。
他还没反应过来,那家伙已经三步两步的翻到了墙头,冲着张远吼了一声:“我去开门,你到门口去等着。”还没吼完,已经砰地一声跳过了墙那边。
那天,两个男孩在屋子里打了一下午的电动。直到张妈妈扯着嗓子喊他们吃饭,安子才恋恋不舍的从电视机前站了起来。张远说自己已经吃过了的,就不过去了。安子死活不依,生拉硬拽的拖了张远过去。
张妈妈的手艺确实不错。知道张远吃不惯辣椒,还特意为他做了两个口味清淡的菜式。张爸爸也回来了,是粗线条的男人。性情直爽,只是话不多。
那顿饭,张远吃得很开心。不仅是因为饭菜的可口,更主要的是他认识了安子,自己在这个城市结交的第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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