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好看GAY小说《小远和安子》 - 第34页

49

父亲的脸色瞬息之间经历了几番变化。当他终于意识到张远态度的不可逆转时,他再也无法做出那种循循善诱、苦口婆心的好耐性。失败的婚姻,已经让他在多年前丧失了作为一个丈夫的尊严。而如今,对着这个忤逆的儿子,他再也不能失掉作为一个父亲的威严。

“让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难道,你是想让我们看着你做出荒唐事,却不闻不问?那我告诉你,不可能。今天就算是通知你一声,这事,就这么决定了。签证一下来,你就跟你妈妈一起走。明天我去买机票,这段时间你们先回南方呆着。”

既然父亲的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张远也觉得自己实在没有什么掩饰的必要,这样也好,自己反而可以不必再有所顾忌,反而可以下定决心。于是,他也对这态度强硬的父亲说:“那是你的决定。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人生。就算你不认同,那也是我自己的人生。所以,我不会去国外的。”

“小远,你非要这么一意孤行吗?”父亲强行压制着内心越来越炽盛的怒气。

张远当然听得出来父亲即将要爆发的愤怒,可是他也并不准备退缩。既然这一切都不可避免,那么冲突是迟早的事。为此,他已忍得够久了。

“你们非要这么逼我吗?从小到大,我都听你们的。可是,你们什么时候真正的关心过我想要什么?什么时候又想到过,作为一个人,我也有选择的权利?而不仅仅是做你们逆来顺受的好儿子。”

“权利,你所谓的权利,难道就是自甘堕落的做一个可耻的同性恋?”父亲脱口而出的这句话,让三个人同时都受到了震惊。空气仿佛在一瞬间都凝结了。房间里沉寂的简直让人快要窒息。

许久,父亲像是也意识到自己态度的不冷静所造成的难堪局面,他放缓了语调,试图改变四周沉闷的氛围:“小远,你别怪老爸说话不中听。年轻人,难免行差踏错。我也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一时的好奇罢了。这种事情,不能由着性子来。明知道这是误入歧途,那就更应该拿出剔骨疗伤的决心和勇气。你就听我们的,去国外呆个几年,好好得学点真本事,跟以往那些轻狂事一刀两断。过几年回来,做一个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有什么不好?”

“爸、妈。既然话已经到了这个份上,那就索性说开好了。我也不清楚我这究竟是不是什么同性恋。在认识安子之前,我从来没有爱上过任何人。遇见他之后,就更不可能爱上任何人。只不过我喜欢的这个人,跟我一样,刚好是个男孩子。仅此而已。如果说,这就是同性恋,那我也不后悔。以前,你们或者可以说我小,没有判断是非对错的能力,可我现在已经成年了,我有作为一个成人所具备的是非标准,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你们有你们的人生,我也有我的人生。你们有寻求爱的权利,我也有。我知道,我爱的那个人和我一样,除了我,谁都不爱。我不想在错过之后,自己躲在角落里伤心后悔。纵然这份爱不被任何人认可,纵然注定要承受别人异样的眼光,我也不愿意失去。这一辈子,错过了这一个,永远都不会再有另外一份。不管怎么说,也不管你们怎样干涉,我都不会放手。”

张远一口气说完这些,再也不去看父母的脸色。该来的总是要来,与其闪躲,不如面对。

母亲坐在一旁,默默垂泪。她没想到,短短几年,自己的儿子竟然已经走得这么远。

父亲的脸色已经阴郁的简直快要滴出水来。他目光阴沉的看着张远说:“你真的决定了?”

“决定了。”张远无比坚定的回道。

“那我也老实告诉你,张远。不可能。永远不可能。我不允许我们张家发生这种有辱门风的事情。你给我听好了,”父亲一边说着,一边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的说:“我情愿你死了,也不愿意看着你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

“志杰。”母亲凄厉的吼了一声:“你胡说什么呢?”

那一刻,听着父亲寒气森森的话语,张远感到内心从未有过的冰冷。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刃,狠狠地划过他的心头。不是因为疼痛,只是他感到,有一种自己极力想要维系的东西,在这一瞬间,被割得支离破碎。

“那你就当我死了吧。”张远这样说。心里很不得自己真的立刻死掉。以为就算自己再怎么被漠视,总还是会有一些情分在他们心里的吧。竟没想到,原来自己的生死和幸福竟然敌不过一张世俗面前的脸。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啊?啊?你们是想让我死吧?”母亲左顾右盼的看看眼前剑拔弩张的两父子,终于把一双含泪的眼睛望向张远说:“小远啊小远,你叫妈妈说什么好啊。这种事情,就算我和你爸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舆论也不会放过你们的呀。就是外人的口水都能把你们淹死的。到那时候你在后悔,一切可就来不及了。儿子啊,你就听你爸爸的吧,啊?跟妈妈到国外待几年,只要你们不见面,慢慢的这事也就淡了。”

张远看看母亲,幽幽地说:“我不会后悔的。就算过几年,我也忘不了他。妈妈,感情的事情,你也经历过。你跟我爸在一起的那些年,心里忘记过郑叔叔吗?”

母亲错愕的看着张远,她没想到他竟会用自己的感情史来说服自己。她张张嘴,想要再说两句什么,最终却只能轻轻地叹一口气。

一边的父亲,却被张远的话彻底激怒了。一直以来,前妻的感情就是他的一个禁忌。他自己说说可以,却绝对无法容忍别人在他面前提起。何况这个人还是他的儿子。父亲铁青着脸,眼中燃烧着难以控制的怒火。胸口随着粗重的呼吸,快速的起伏。

母亲已经开始轻声的啜泣。张远觉得自己简直快要被眼前的空气压抑到爆炸。

终于,父亲爆发似的吼了一声:“就算死,你也给我死到国外去。只要我还活着一天,这种事,你想也别想。”

50

宋浩接到张远的电话,已经是12月初,距离自己当兵出发前的一个礼拜。

电话里,宋浩责怪张远为什么这么久才跟他联系。张远的声音显得很低沉,竟然听不出悲喜的情绪。他大概的说了最近家里发生了一些变故,所以才延绵至今。并且对宋浩再三的道歉。

宋浩也告诉了张远自己要当兵的事情。最后问到张远的近况,张远突然在那边沉默了。宋浩以为信号出了故障,大声的“喂喂”了两声,那端,传来张远低沉的声音:“耗子,假如有一天,安子向你问起我,你就跟他说,我去国外了。如果他不问,就永远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我这个人。”

宋浩一叠连声的追问张远,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电话听筒里只传来张远沉闷的呼吸声。

最后,张远在那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耗子,我想让你知道,我是真的爱他。我的心,总要有一个人知道,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所以请你跟我一起保守这个秘密。”

电话挂断了。过了许久,宋浩依然无法从张远最后那两句略带哽咽的声音中抽离出来。他不知道这半年来,在张远的生活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他又能隐隐的感觉到,张远正在承受着的苦痛和煎熬,绝不比当初的安子轻多少。他不禁在心里,替自己的这对兄弟感到难过和惋惜。假如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他又会怎么样呢?这样想着,他的脑中,忽然就闪过那道常常在背后注视自己的目光。

摇摇头,他不敢再接着想下去。也不愿意再想了。不管怎样,已经说了要做朋友,那就好好的做朋友吧。

张远独自去了安子正在上学的那座城市。

临行前,他从母亲给他的那张银行卡上取了一万块钱。这张卡,在自己身上揣了几年,今天终于算是派上了用场。还好,这张卡一直都在自己随身的钱包里装着,不然,就算想跑都跑不成了。

也许父亲已经发现了他的出逃,也许很快就能从这次取款记录中追查到他的行踪。可是,再见见安子,这是自己此刻最大的心愿,不容阻挠。

走到火车站的售票厅,想了想,张远最后还是拦了一辆出租车,去了相邻的下一个城市。再那里,他终于买了一张通往那座城市的火车票。

列车飞快地在铁轨上行驶。十几个小时的车程,明天,他就可以在那座异乡城市,和安子一起呼吸相同的空气。可是安子能感应到他的存在吗?

躺在硬卧狭窄的床面上,他在恍惚中入睡,又在恍惚中醒来。一路上,列车不断的经过或者停靠在不知名的城市,透过车窗,有明亮或者昏暗的灯光映射进来。然而这些城市、这些灯光,跟他没有丝毫关联。他的终点,在那个男孩所处的地方。可是,自己真的能够再见到他吗?现在的自己,又真的能够让他见到吗?他不知道,这次的出行,究竟是一次重逢还是最后的告别。

他感到来自内心的迷茫和酸楚,在自己摊开的掌心里,他终于沉默着流下泪来。

上一页 下一页

THE END
点赞1
说说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