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当心中仅存的希望也宣告破灭,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怎样面对安子。即使淡漠都提不起勇气。
曾经属于他的安子,现在却在别人身边,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别说亲眼看见,既就是想一想,他都觉得自己心里堵得像要爆炸一般的难受。就算和这个男孩已经不再有关系,他也不愿意在心里和别人一起分享他。男人女人都不行。
不想看的,总还是会看到。
每天下午放学后,那个杨晓萌,总是毫无意外的出现在学校门口。带着满脸张扬的幸福,示 威似的站在那里。看见安子走出来,她就会雀跃着迎过去。一扭身,跳坐在安子的自行车后座上。双手肆无忌惮的揽住他的腰。
那本该是他的位置,本该由他来搂住安子健壮的腰身。而现在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曾经专属于自己的领地被这个女孩轻松占领。更可气的是,当她看见张远时,总是会仰着头甩给他一张幸福的笑脸。张狂的毫不掩饰。张远简直恨透了这张脸。他在心里恶毒的想着:妈的,怎么不摔死你。
心里恨着这个女孩,连带的连安子也恨起来。然而那恨又恨得不够彻底,黏黏呼呼的的,倒像是一腔痴怨。
他怨恨安子突然而决绝的分手,甩开他,就像甩掉一双旧拖鞋那么轻松。
他怨恨安子这么轻松自如的就能从他们之间的感情中撤离出来,轻松的像是从来就没有开始过。
他怨恨安子这么快就和那个女人搭在一起,明知道他看了会难受,还整天在他眼皮底下大秀恩爱。
想到不久之前,他还在他身上撒着欢的寻找激情时,曾亲口在他耳边说过,他根本就不可能喜欢这个女人。现在看来,也许一早他和她就已经暗度陈仓了吧。
张远丧气地发现,自己竟然越来越像是一个怨妇的心态。他讨厌这样的自己,却又无力改变什么。现在,每一分一秒对他来说,都是难熬。
张远想,看来真的要从这段感情中撤退了。他决定让在个男孩,彻底远离自己的视线。不见,也许就能忘记。
在煎熬中盼到学期结束,一放寒假,张远就独自回了南方。
正如宋浩所言,安子心里确实也不好受。
按照他的设想,至少,他是想要和张远做回兄弟的。除了不再做床上的那些事,他希望和张远能保持着彼此间的亲密,就像他们最初时那样。两个男孩之间的单纯情谊。他希望张远能像一个真正的弟弟一样,接受他的溺爱和保护。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冲他使点小性子,或者跟他拌两句嘴。这样都可以。然而,张远却选择了淡漠的远离他。对于安子来说,这实在是他最不愿意看见的结果。
他知道,自己始终也不可能真正的放下对这个男孩的感情。从第一眼初见,就有莫名的好感。甚至到现在,他都能清晰的想起来,那个夏日午后,那个清秀的男孩,微微害羞的朝他微笑着说:“你好,我是张远。”看着他的笑脸,那一刻,他的心中,竟然会有一丝微微的颤动。现在想来,从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喜欢上这个男孩了吧。
他为自己对他的喜欢,而感到惊惧。因为他清楚,这份喜欢,不同于对其他任何人的那一份。他在心里告诫自己,只是兄弟。这个男孩,你要像对待最亲近的兄弟一样的去对待他。于是他暗暗的压制着自己对他的那份与众不同的喜欢。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张远竟然和他一样的喜欢着自己。那个激情四溢的夜晚,他轻轻地趴在他的胸口,淡淡的,却又无比坚定的说出那句:“安子,我喜欢你。”只是一句很平淡的话,却在一瞬间,让他彻底了解了什么叫幸福。
他时时刻刻都在贪婪的享受着这种幸福,却又有隐隐的担忧。像是这种幸福随时随地都会毫无征兆的破灭直至消失。
只因他们都是男孩。所以这一切注定只是一场幻觉。
尽管从一开始,心里就清楚,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可是真的等到这一天,心里的疼痛依然无法承受。
想到张远,他的心里充满了从未有过的矛盾。一方面,他希望张远可以可以更淡然地看待这一切,那样,他就不必像他一样的心痛。一切的伤,他来背负就好。他不忍心看着这个男孩陷入这种苦不堪言的境地。
一方面,他又害怕看见张远的淡然。那会让他感到,自己的这份感情,更像是一场幻觉。他讨厌这种不真实。他希望能从张远那里找到彼此相爱过的证据。
可是,张远比他想象中更加的淡漠。
每天走着同一条路,坐着同一间教室,然而,在张远的眼中,他竟如空气一般透明。
他对他的这种视而不见,让安子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挫败感。他甚至对这样的张远有了隐隐的恨意。他怎么可以如此淡漠?曾经的那些时光,他竟然可以这么轻易的就忘却?而自己正在为了这段感情所承受的这些压力,想爱不能爱的苦痛煎熬,竟显得这么徒劳无功。
杨晓萌对他的追求,他一直都置若罔闻。然而现在却成了他的一块试金石。他按耐不住的想要知道张远看见他和她走在一起之后会作何反应。他迫切的想要从张远那里得到他想要的证明。证明他曾经付出的感情毕竟不是徒劳。
尽管张远还是一贯的淡漠神情,可是看见那个女孩坐在只有他坐过的位置,安子还是从张远的眼中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疼痛。那是他想要的答案。可是这种证明,终究又有什么意义呢?看到了张远的内心,他又能做什么呢?继续和他在一起?做一双被世人唾弃的同性恋?看着父母为了他们伤心欲绝,背负耻辱?自己真的就有这样的勇气吗?
一瞬间,他竟然发觉自己如此卑鄙和龌龊。用他的伤来证明自己的付出不是枉费,却又什么也给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和自己一样受伤。
他又开始忍不住心疼这样的张远。这种心疼,让他有种按耐不住的冲动。他简直想要不管不顾的把他拥在自己的怀里。他要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是在跟他闹着玩。只是一个开过了头的玩笑。他要告诉他,他也是喜欢他的。像他喜欢自己一样。从第一眼开始,就从未停止过的喜欢。他要告诉他,尽管一开始,他固执的用兄弟感情的诠释来麻痹他对他的喜欢,可是他始终骗不过自己的心。他要告诉他,当他知道他也如此的喜欢着自己时,他的内心曾经怎样的激动。他要告诉他,当他躺在自己怀中,轻轻的说着:要是能这样一辈子。该多好。那同时也是他想要对他说的话。他要告诉他,别说只是一个杨晓萌,就算是全世界的女人同时站在他的面前,他也可以将她们视为空气。只因,他的心里眼里只有他。他要告诉他,自己那些掩藏在坚强外表下的担忧、惊惧和懦弱。他要告诉他……
然而,他只能隐藏着内心无限的澎湃,看着张远落寞的身影,孤单的走过他的视线。他始终没有给他拥抱的勇气。
40
过完春节,张远没有再回那座小城。
父亲果然将工作的重心转移到了省城。并且已经在那边买好了房产。就连张远的新学校也已经联系好。
张远现在是一心一意的想要避开安子。父亲的这些安排,似乎正契合了他的心意。
安子,那个曾经在他生命中出现过的男孩,让他爱过,怨过,幸福过,受伤过的,健壮黝黑的男孩,他和他之间的情愫,注定只能成为年少时光的一段青涩记忆。那么就这样吧,把他埋在心底。或许,在多年以后,终于可以心无波澜的再次拿来品读。
进了新的学校。处身在全然陌生的环境,身边是陌生的老师、同学。每天走着陌生的路,身边不再有那个人,不再有一个安稳的后座可以让他笑着跳上去。不再有那个强壮的脊梁,可以让他依靠。安子,像是真的淡出了他的世界。心中还是会有难耐的失落和寂寞。
张远不想再继续陷在这种寂寞当中。他想,看来是要结交一些新的朋友了。就只是朋友。
以他一贯的性格,主动认识新的朋友,对他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在这方面是不是天生的白痴。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别人交流。安子,那是一个异数。而他,再也不愿意碰到这样的异数。
所以,尽管他想要结交新的朋友,然而,学期已将结束,他依然是形单影只的走在校园里。身边的这些同学,似乎也不愿意,或者不知道该怎么接近这个看起来总是冷冰冰的少年。
张远想,他这种人,大概天生就注定要和寂寞相伴的吧。渐渐地,也就淡了那份心,依然固我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相比于张远的孤单落寞,父亲的生意反而是风生水起。受了顾佳明的影响,他现在也开始向娱乐行业进军。两人合资在省城开了一家颇具规模的歌城。对于这些,父亲是门外汉,佳明也就只好不辞劳苦的往返于三亚和省城之间。到了开业的那段时间,更是索性在省城住了下来。
父亲坚持要佳明住在他们家里。而佳明却以散漫惯了为借口,最终还是在宾馆包了房。
那时,学校已经放了暑假。张远正是在家里闲的无聊,到多亏了佳明,常常抽空找了各种借口,带他游遍了周边的景点。
佳明这人,毕竟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终算是老于世故。虽然张远心里清楚,其实是佳明在替他解闷,可是做出来,反而像是张远在陪他一样。为此,父亲到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私下里叮嘱张远要把握好分寸。
有了顾佳明的陪伴,突然多出来的假期,似乎也没有张远想的那样沉闷。这个人,虽然大了他近乎一轮,相处起来,却并没有让张远感到一丝一毫的拘谨。甚至他常常会忽略了佳明的实际年龄。他想象不到他在生意场上是什么样子,在张远面前,他总是乐呵呵的,像一个大哥哥一样,时时处处的照顾着他。跟他在一起,张远永远不用担心,接下来去哪里?玩什么?吃什么?佳明总是在不动声色之间,早已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而张远所要做的,就只是安心的跟在他身边,安然的享受他安排好的这一切。
张远喜欢这种和他在一起时的安心的感觉。在他看来,那是一种他曾经幻想过可以从父亲身上得到的东西,一种被溺爱的感觉。他想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安全感吧。
无疑,在张远心里,是很感激佳明给他的这份陪伴。这个男人,成熟却不古板,身上还保留着一种年轻人特有的激情和活力。幽默风趣的谈吐,常常让张远在捧腹之间,忘却了心中一直萦绕的那些情感挣扎。
他甚至觉得自己简直有点崇拜他了。他常常幻想自己能够拥有像佳明一样开朗的性格,如果那样,他的人生或许会是另外一种不同的境况。
而顾佳明也像是很喜欢身边有张远这样的一个小朋友陪伴着。他常常有意无意的调侃他,有时逼着张远叫他哥哥,有时又说要跟父亲商量,认了张远来做干儿子。张远知道这当然是他的玩笑,于是也就很放松的笑闹着回应他的调侃。一段时间之后,两人比在三亚那时,混的更熟了。常常,玩的太晚的时候,佳明,或者张远就干脆给父亲打电话,直接留宿在佳明宾馆的房间里。
慢慢的,张远才知道,佳明不止足球踢得好,而且弹得一手好吉他。据他自己说,大学的时候,曾经和几个要好的同学一起组过乐队。出于好奇,张远便有事没事的缠了佳明,教他学弹吉他。在这方面,张远倒像是有种特别的领悟力似的,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教,竟然也能像模像样的弹奏两首时下流行的歌曲。
不知不觉的,佳明已经在省城滞留了一个月的时间。歌城的运营已经开始上了轨道,而三亚那边,也积存了大堆的公务等着他去处理。
张远尽管心里不舍,到底也没有挽留的借口。也只好悻悻然的跟父亲一起,送佳明去了机场。
佳明似乎早就看穿了张远的那点心思,笑着安慰他说:“以后来这边的机会多了去了。你老爸挣了大把的银子,等着给我往腰包里塞呢,我怎么舍得不来呢。”
一句话说的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佳明走后,张远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和单调。还好,他现在学会了弹吉他,虽然还是半生不熟,倒是可以拿来解闷了。
静下来的时候,还是会想起安子。只是疼痛的感觉少了,反而生出了更多的牵挂。
他现在过得怎么样?有了女朋友陪在身边,是否偶尔也会想到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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