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一个人,我会离他远远的,把自己关进一个狭小、局促,却又广袤无垠、空无一物的天际。
那些关于他的回忆,日渐模糊,在往后的峥嵘岁月里,难辨真假。
我想我是对他一见钟情的。我觉得他是班上最帅气俊俏的家伙,甚至更严重点,是唯一帅的。他有线条分明的五官,狭长的眼睛笑起来有点眯眯的,鼻子挺挺,嘴唇薄薄,脖子长长,笑容爽朗。我第一次发现原来薄嘴唇是那么性感,尤其是瘪嘴的时候,好似唐老鸭的嘴,像极了在撒娇,忍不住要冲上去吮吸几口。
他是学校招收的体育特长生,擅长的项目是跳高和跑步。他的身材看上去很匀称,不像链球铁饼选手那么强壮、高吨位。他没有凹凸有致的肌肉块,却照样线条分明,摸上去有点鼓鼓的,结实着呢。我每次回想起来都会情不自禁咽口水。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留着及肩长发。一周后再见到他时,他已经把头发剪短了,约摸只有四五厘米长。见到新发型的时候我突然有眼前一亮、怦然心动的触电感,这时才开始关注起他来。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一直记得。他叫我班长。然后我回头去看他的脸。再然后我的心就怦怦跳得异常厉害了。用粗俗的话来说,那叫一个情窦初开,他的影像,开始在我心内落地生根,发芽开花。
我开始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有意识无意识,间或一瞥,长久凝望。他就像一块巨大的磁铁,吸引了我的目光,抓住了我在学校的大部分注意力。想他的时候,朝他座位望上几眼。每次从课本堆里抬起头,都会情不自禁朝向他所在的方向。我总会选择老师同学不注意的时候,将炙热如炬的眼神投射在他伟岸的背部,老师看向我,我就假装埋头看书。他不知道有那么一个爱慕的灵魂,在赤裸裸地包裹他,企图将他熔化。
他不知道。他不爱我。
班级的座次,每周换一次。我坐在最后一排,想往哪里换就往哪里。偶尔心血来潮了,我会挑一个能窥到他侧面的地方。他的眉骨,他的鼻梁,他的唇线,那么令我神往。一不留神,一堂漫长的课就飞驰而过。下课后,他总爱跑到我这里来。我在最后一排,他很方便地就能站到我身后,然后猛地夹住我脖子,把我整个身体往后扳,悬在半空。这个姿势有点像警察制服歹徒。我很明显地感觉到腹部肌肉一阵收缩紧绷,像一块被挤压的海绵,充满反弹的力量。我试图反抗挣扎,抓凳子扶桌子,生怕他放手。他一边放肆地欢笑,一边拦住我的手,我顺势抓住他的手或者腰、腿。他看我快直起身了,又用劲把我往下扳,同时用那爽朗无比的笑对我说:这可以充分锻炼你的腹肌。我承认他的笑迷住了我。
直到现在我也想不通他为何对我的腹肌寄予了如此厚望。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方法奏了效,我果然拥有了六块虽然若隐若现但也货真价实的腹肌。遇上他之前,我到底有没有那几块小山坡已经无法考证,我似乎从来就没有在意过它们。说不定它们是天生的。
他对这样的游戏乐此不疲。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觉得好玩。我虽然常常觉得很吃力很难受,但是也并没有直接告诉他我不喜欢他那样跟我玩,因为我已经早知早觉地暗恋上了他。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动作,是我和他最亲近的机会。我所有的挣扎只不过为了增加这场游戏的趣味性,我不想让他很快就失去了继续往下玩的兴致,就像强奸过程中,被强奸者的反抗往往会增加强奸者的征服欲望。
要是隔上一段时间他没来挑逗我,我还会失落一把。尤其是他下课从我身边经过,不来看我的时候。
我喜欢他,不管是不是爱,都说不出口,就像无数人在青春中的那场萌动,那场暗涌。我们只能自己知晓,不敢表白,虽然总盼望着那个人也能知道,总奢望他们能像我们爱他们一样,爱上我们。开学不到两个月,他已经和我混熟了。他大概觉得我很容易欺负吧,不论怎么摆布,脸上始终没有生气的表情,内心可能已经很不情愿。于是,他常常在跟别人吹牛的结尾提到我,以证明人的身份。他喜欢在一阵吹嘘结束后添上一句:不信你问班长,然后就大声叫我过去,用满含期待的眼神望牢我,等我点头证明他说的是实话。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他说的那些是真是假,我跟别的听众一样,都是第一次听他说。我只能回他一个微笑,他也就满足了,认为我已经帮他完美地作了证。这样三番几次下来,我差点就以为我和他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我对他是知根知底的,他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
同时,我开始把自己当作骗子。为了他一个人,欺骗着所有的别人,他完全取代了我的世界。那天,他像往常一样,趁着课间十分钟的间隙,跑过来逗我。我正埋头专心致志地写字,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依稀听得好像在说:来,亲一个。我准备回头去看到底怎么回事,没想到一回头,嘴唇立刻碰上了什么东西。当我回过神意识到是他那两片我日思夜想、觊觎了千遍万遍的、柔软性感的唇时,我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直红到脖子根。我赶紧转回头,低下,窃喜又愕然,好半天才清醒过来。这可是我的初吻啊!怎么就这样草草了结了?
我曾经为我的初吻设想过很多情景。我幻想那是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坐在浅色的月光里,要么在楼顶天台,要么在大操场的台阶上,他抬起我下巴,捧起我脸颊,深情款款地注视我,看着看着就情不自禁吻了下来,然后我用百般的热情去回应。
或者,即使没有梦幻般的浪漫情节,也总该有头有尾、有始有终、高潮迭起,给我持续一阵的时间来缠绵,哪怕只有短短的几分钟。
又或者,是在一个没有月亮也不看见星星、黑漆漆的夜晚,他神神秘秘地告诉我:有话对我说,然后不等我同意,把我拉拽到小巷里,把我逼至墙角,在我翘首等他开口的惴惴不安中,一咬牙一狠心,上来堵住我的唇舌,吸咬得我全身立马瘫软,忍不住往下滑,还要被他一把拉住才能勉强站立。计划赶不上变化。没想到我寄予了富丽堂皇憧憬的初吻,来不及预备、上演和谢幕,只是蜻蜓点水般一擦而过,即告凋零。
我连回味的时间也失去了那么多。原本以为我会为初吻怀念上好几个月。在那几个月里,我每天都能闻到残留在唇边的他的气息,在一股不经意的风拂过时最为浓烈,轻轻闭上眼就能不自觉地微笑起来。然而,事实上,我只有一周的时间来捕捉当时的快意,我快马加鞭也未能多挽留些时日于是,我扼腕遗憾了很长一段时间,代替怀念。
他喜欢在课堂上睡觉。大概是体育训练太苦太累。他可以趴着睡很久,久得没有人叫他,他就不会醒来。他常常睡过头,听不到中午放学的铃声。他的同桌又总是走得匆忙,从不将他叫醒。每到这个时候,我都舍不得和朋友一道回家,他们唤我我就叫他们先走。等到最后教室里只剩我们两个人,一个睡着的人和一个醒着的人。
我很喜欢并且珍惜那种感觉。我牢牢而温柔地注视他,努力地想要倾听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似乎整个教室里充满了他的味道。他偶尔会发出均匀的鼾声。我默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始终不肯走过去,离他近些,再近些。隔了一个相当的距离就好,似乎那个距离是我们天生的干系,少一分太生疏,多一寸太唐突。他偶尔会突然醒过来,我在他发现之前马上将目光收回桌面,继续用余光窥视。他看看四周,除了我,人全性感**了,于是睡眼惺忪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掉,留下我一个人在那里饶有余味地怔怔望着他睡觉的地方,总以为他还在。更多的情形是我看看表,时间过了十二点半他还无动于衷的话,我就蹑手蹑脚走过去。我的动作相当轻微,生怕吵醒了他,虽然我过去的目的就是将他唤醒,就像王子唤醒沉睡的那个爱人精灵。
他不能自己醒,一定得由我唤醒。 我走到他身边,总需要短则几秒、长则几十秒的时间来平复自己动荡的心。一方面我不希望他醒来,就这样睡到天荒地老,由我照料庇护,另一方面又害怕他突然醒来给我一个措手不及。我举起的手常常停顿在半空,伸不出,收不回。他有时候像有心电感应似的,在梦中抽搐一下身子,我生怕他突然醒来见到举止异常的我,只好慌乱中狠下心去触摇他的身体。我每次下手都很轻,比抚摸还无力,这样可以多摸几下。
见他醒了,在他尚未完全抬起头之前,我故作潇洒地转身离开。
然而有一天,在一如既往地上演了把他唤醒、我欲离去的剧目后,他把我叫住了。
班长,陪我去食堂吃饭。”他似乎不是在征求我的意见,而是在命令。
我没有说话,他径直拉着我往食堂走。走出教室没几步,就把我的手放开了。我怯怯懦懦地跟在他身后,紧张而又雀跃着,似乎是初次约会的心情。
他吃了一半说不想吃了。我问为啥,他说不好吃。我把我的推过去,要他试试。我满以为他会嫌不卫生而不屑一顾,没想到他重新拿起了筷子。我原本想拿过他吃剩下的解决掉,又不好意思,只好在一边看他吃得津津有味。他说:为什么你的会比我的好吃呢?我摇摇头,这个问题我怎么知道答案。后来我随便找了个理由说:也许师傅看你帅就欺负你吧。我看着他剩下的那些饭菜,咬着嘴唇想:果然是纨绔子弟。一边想,一边肚子在咕咕叫。
吃完饭他回宿舍休息,我决定回家。他又拉住我,说要我陪他去宿舍。对于这个要求我想不出正大光明的理由去拒绝,也没有点头说好。我打心眼里希望跟他多点时间相处。我双腿不再听自己的话,丢了魂似的,自作主张跟着他往宿舍走。寝室里还有别的同学在。他的床有床帘。我掀开一看,还好,不算太乱。我坐在床沿,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问我有没有睡午觉的习惯。我犹豫了一下,老老实实说有。我发誓我说的是真话,不是为了附和他,企图发生些什么才那样说。他笑着说那我们睡吧。语气自然得就像天真年幼的我们在玩过家家。说得我的小心肝跳得相当诡异忙乱。于是我慢条斯理地脱了鞋,上了他的床,和衣躺下。不久我就假装睡着了,我怕他不停找我说话,我希望他快快睡着然后方便我靠他很近很近,让他的唇只离我一公分的距离,我可以听他的心跳,嗅他的气息。
他唤了好几声我都没应,假装已经睡死过去。我想他应该知道我是装的吧,哪有那么快就睡着的。这时,意想不到但对我来说又是梦寐以求的事,神奇般发生了。他竟然毫不避讳地把我下半身脱个精光。动作笨手笨脚,加之正值隆冬,气寒衣盛,脱了老长时间。他不急我都急了,恨不得翻身坐起,自己动手三下五除二。我对自己说一定要忍住,动也不能动,任由他摆布。
他脱完了我然后脱自己,下半身脱得一丝不挂,上半身只剩一件衬衣。他把我压在身下,面对面,摩擦起来。我感觉得到他的下半身被我夹在两腿之间。我好几次忍不住要配合他,终究害怕我的配合陡增他的尴尬,只好屹然不动,心里暗爽又紧张。 G那个时候我没读过黄书,没看过黄片,无知得还不懂两个男人如何Z爱。
后来他动累了,翻过身躺我左手边睡了。我来不及等他睡着就小心翼翼伸出手,轻轻放上他的胸膛,白皙而又健美的胸膛。放了片刻,见他没有明显动静,开始斗胆从胸膛一直往下摸,动作很轻很柔。迟疑了半天,我终于鼓起勇气小小碰了一下他的下身。我分明记得当时他一直是有反应的,记忆非常深刻。
我没有一点睡意了。把手重新放上他的胸膛,感受他的心跳。就这样直到他醒来,我们都没有发生更进一步的实质性内容。我趴在他耳边,大气也不敢喘,不时端详他俊俏的脸。时间飞快得眨眼就没了。醒了之后,我们去上课。他嘻皮笑脸地说:你要是住校,我肯定每天晚上都抱着你睡觉。
天知道听了这句话,我有多么后悔当初搬出宿舍,后悔了很久很久。
晚上回到家,妈妈打电话祝我生日快乐。我才知道,那天正是我十六岁阴历生日。然后我就想:这算不算生日的厚礼呢?越想越觉得是,这一切发生得那么神奇。
我多么想把我的身体,像我的心那般,给他。我想:如果当初勇敢地在他小腹、胸口、背部、大腿或者随便哪个地方,用纤细的手指尖挠痒般写字,说不定就挑逗成了遂人愿了…… 我以为我们的关系从那日起更进了一步。他会拿我开玩笑了。他曾经当着我以及别人的面,说我要是个女生,肯定很丑。说完他就用招牌似的笑对着我。其余的人默不做声。我也没有说话。我想:是啊,我丑,配不上你。丑就丑吧,跟你没有关系。但是我内心对这句话,一直耿耿于怀。直到现在,我觉得自己丑,大概就是因了他的那句话。
临近寒假,他过生日,我在他邀请之列。一同被邀请了好几个同学,多是女生,男生只有我。我顿时有点洋洋得意起来。我以为我在他心中到底还是有些特别的。可惜最后我未能前往,因为我害怕,害怕在那么多人面前面对他。我想我肯定会表现异常。
寒假前,他曾经跟我说,下学期他要在学校外面租房子,不住宿舍了。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合租。我当然是心花怒放了,可是父母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我异想天开地妄图花上一个月的假期时间说服父母支持我在校外和他合租,于是就对他说:等开学再说吧,现在还不知道。家里的经济条件是不允许我这样奢侈。我一直迟迟不向家里开口,开口是自讨没趣,扭转不了任何结局。但是我依然心存幻想,开学和他同居的幻想。我幻想着天上突然掉下很多很多的钱,我抓起一大把,兴奋地跑到他面前,嚷着:我有钱和你住一起了。
时间一天天临近开学,我却毫无进展。
开学后,他问我还要不要合租,我虽然求之不得,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拒绝。为此,我又耿耿于怀了好长时间。最后,他和一个跟我比较要好的朋友,在校内租了一间教师宿舍住下来。
我曾经想象过很多次他们那个宿舍,想象他们放学后在里面的日常生活。但我从不敢提出要求,说要去看看。
月考到了,考试前一天,他找到我,要我给他递语文试题答案。考试的座次是全年级统一安排的,八个班,按照前一次考试名次安排座次,成绩好的靠前。当时我在第一考室,他在最末一个,递答案的方式是:提前一小时把纸条放在厕所窗上。这个计划在他们看来是可行的,我胆子小,不愿多事,虽然有些犹豫,还是勉强答应了他。到了计划规定的时间,我要上厕所,老师不放行。他大概知道外面有人在打我主意,奸笑着叫我忍半个小时就好。我也没有坚持要出去,做了妥协。这点算对不起他吧,答应他的事没有做到。事后他来质问我,很生气的样子,我的解释他也不听,我惭愧得连对不起都没有说。
我想他并不需要我那句对不起。从来都不需要…… 我们的关系并未就此陷入冷战的僵局。这点让我颇为庆幸。他甚至把座位搬来和我同桌,让我喜出望外了一把。
那之后我就更加肆无忌惮地用眼神强奸他了。
我没有问过他为什么搬来和我同桌。我只是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就像是上天给于我的突如其来又理所应当的馈赠。我怕一问出答案,他就消失不见了。我只是每天更近距离地端详他,每天花更长时间观察他,长得就像科学家正在进行的重点研究项目。
他上课爱睡觉,我害怕吵醒他,连写字都没有以前那么用力了。我不喜欢他醒来,好像睡着了,他就是属于我的,专属我一个人。老师看到他在睡觉我就悄悄把他碰醒,心里甜蜜得好似偷了蜜糖吃,就因为碰了他的身体。老师布置的作业他不要做,我全都代劳了;晚自习之前他觉得身体因为训练而疲惫酸痛,就趴在桌上,撩起衣角,拉起衣服,心安理得地享受我的按摩;劳动委员给他安排的值日清洁任务,我也一手独揽下来。我会悄悄对劳动委员说: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甚至是他。我差点就怀疑那是我高中三年最美的一段时光。他一定觉得很奇怪吧。高中第一年,从来没有轮到他值过日,从来没有任何清洁任务安排到他头上。到了高二,班主任定了新规矩:凡迟到的同学,当日教室清洁由其负责。他是迟到天王,免不了常常受罚。自从知道高一都是我在背后纵容他,默默无闻地帮助他之后,每当受罚时,他索性不加掩饰地找到我,要我帮他搞定。我从来没有拒绝过。有时候他不知道本该轮到他做清洁,从而若无其事地走掉,我也会主动留下来帮他善后处理,不埋怨,也不会主动去告诉他。
后来,班主任允许他晚自习可以迟到半小时。可能是他自己去跟班主任要求的,解释说他下午放学还要去体育训练,然后洗澡吃饭,时间上来不及在19点以前赶到教室,反正19点到19点30分是看新闻时间。于是,老师给了他缺席半小时的特权,他迟到次数急速下降,再后来,他自身也努力做到早上不睡懒觉,即使睡,也不缺席早自习,到班上来睡,终于,我帮他做清洁的次数渐渐减为零。
他很懒,不喜欢洗衣服。他笑着说你这么勤快,不如帮我也洗了吧。他一定以为我是开着玩笑答应他的。所以,在我一本正经地去他宿舍,给他清洗积存了两周未洗的满满一桶衣服时,他不好意思地翻了很久,把内裤从最下面翻出来扔在一边,说他自己来。我没有坚持。
后来他还是把内裤拿给我洗了。其余男生起哄,要我也帮他们洗。他大声地宣布我是他一个人的,谁也不许抢。我听得心花怒放。从那之后,我对类似的独占似宣布丧失了免疫力,可惜从来没有别的谁,对这个世界宣布我专属于他一个。如果有,我早就毫不计较、什么都不要地跟他走了。高一是要举行地理会考的。他很懒,从来不听课做笔记,老师布置的作业都是我帮他完成,尤以政治作业为主。当时我还特意为他开发出一种有别于我平常写法的字体,专为他用,以避老师的耳目。对于发下来的试卷,刚开始他还勤快点,拿了我的过去抄答案,后来演变到连抄都懒得抄,直接拿我完成好的试卷去复习。我只好把他的空白试卷要了来,再答一遍,留给自己用。就在地理会考的前一天,我找不到我的复习资料试卷了。翻遍课桌,没有,然后我又去翻同桌的他的,看到了自己的笔迹。没想到那份不是我要找的试卷,虽然字体是我的字体,我要找的那份被我遗落在了家里,我拿错了,把他的带回了家。
第二天到校的时候,他怒气冲冲地质问我是不是拿走了他的试卷。我理屈词穷没有作声。确实是我拿了。然后我眼睁睁看他把课桌搬到了一边,隔了我一个走道的距离。我当时觉得特对不起他。要是他考试没有及格,错就全在我了。我甚至已经做好了打算,要是他不幸要补考,我帮他去。所幸虚惊一场,他安然无恙地通过。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一半下来。另外那一半悬着的心,就在紧张我们之间破裂的关系。
选择了文科。不是为了刻意避开他,我当然还是很舍不得。不在一个班,见面的机会就少很多,虽然他或许根本就不愿看到我,但我很在乎。我再也无法在上课上了一半,感到疲倦的时候,偷偷瞄他几眼,看他俊朗的脸;再也无法听他谈笑风生,眉飞色舞,尽管说了些什么一点也没听进去;再也无法把他从睡梦中叫醒,目睹他睡眼惺忪的可爱又迷人的模样。
班主任找我谈话,劝我选择理科,说理科的就业面会更广,前途无量。年级主任、校长甚至把我父母请到学校,动员他们做我思想工作。结果我固执己见,一路坚持了下来。我非常有自知之明,表面上看起来我的文理科都很平衡,其实我偏科偏得严重。我很讨厌数学、化学,学起来只会越来越吃力,无论怎么也提不起兴趣,最终走进死胡同毫无建树。虽然我不喜欢历史政治,至少不会深恶痛绝,有时候也会饶有兴趣。
班主任不顾同学们的提议,没有组织全班合照。这是我一直耿耿于怀的地方。我想保留一点他的影像作为日后缅怀的道具。我曾经开口向他要照片,他表面上答应得相当干脆,总是不见拿出实际行动来,每次提醒他找他要,他无一例外都说忘记了忘记了。碰了几次壁,我终于放弃。
不过我收集了他的很多亲笔笔迹,作业、试卷、草稿,各种各样,能拿走的通通拿走,用一个透明塑料包装袋,小心翼翼包好,放在盒子底。
那个时候,我说我要永久保存那些东西。见字如见面,拿来深深的怀念。
我以为我们的缘分嘎然而止,故事到这里差不多就剧终了。没想到高二开学没几天,他突然跑到楼上我的教室来,兴奋地对我说他要读文科,让我在老师面前说几句好话。
隔壁一班老师认为他是坏学生,不想要他。原来班级的班主任巴不得他换班。还好二班的班主任心慈手软接纳了他。可惜那个时候我已经有了新的同桌,是个女生。他说他换文科后要和我同桌,我又不好意思赶人家女同学走,结果,遗憾地未能如愿成为同桌。
我们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他体育训练累了又会把我叫过去,自作主张要我和他同桌换位置,目的是为了给他按摩酸痛的肌肉。某节自习课,我给他按摩,他悠然自得地趴在桌上看杂志,类似于《知音》那种。看到一个故事的男主角是双性恋,他回过头诡异地笑着对后排两位女生说:这个主人翁很像我欸.结果我却脸红了。
他在文科班的人缘很不好,我想是他自食其果的缘故。他曾经一边下楼一边和同桌调侃:两个文科班,男生只有他好看,所有的女生只要他肯追,没有追不到手的。他不追是因为所有的女生都是贱货当时我走在他身后,和别的女同学。他以为他说的那些关于文科班女生的坏话,是我流传出去的,开始对我冷嘲热讽。他会在我经过他面前的时候,故意提高嗓门说人妖,说贱人。我知道他在说我,我假装听不到。我依然会偷偷帮他写作业,依然会偷偷在他课桌里面塞他偶像的剪贴画,塞零食,依然会在老师面前帮他说好话他不爱我,与我无关。我依然偷偷摸摸地关心他。
后来,我忍不住这样的关系,给他写了一封信,悄悄塞进他的课桌。信上别的没说什么,只说如果有什么误会和对不起的地方,希望他原谅。在心上人面前,我一向不善言辞,也不喜欢解释。他能明白固然是好,如果明白不了,也就算了吧。他可以继续不爱我,甚至反感我,这都不妨碍我继续我的暗恋,无以复加。再后来,我们之间似乎风平浪静起来。他不再恶语相向。我依然怯怯地不敢给他打招呼,不敢对经过的他微笑,只用眼角眉梢的余光,偷偷看他。某天下了晚自习,我站在阳台上吹风。他把我身子扳过来面朝他,然后突如其来地把他的身子压了上来。我明显感觉到他的下身抵着我的敏感部位。他就那样抱着我,也不理会来来往往的同学。我当时差点就忍不住落下泪来,差点就要伸出双臂,环绕住他的腰。
第二天同桌告诉我,他在宿舍里大声嚷嚷,说把我上了。我那时的同桌汪汪,是非常恨他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我说的那些字字刺耳的话,同桌自然也听到了,理所应当地认为我对他也恨之入骨,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不知道同桌汪汪是不是在挑拨离间。同桌或许以为我听到那句话,会更加憎恨他,找人去教训他一顿。可是同桌不知道,我喜欢他,已经成了血液、骨髓的一部分,我怎么舍得下那样的手。
汪汪见我迟迟没有动作,终于忍不住要先行动了,一五一十地把计划告诉了我。他不是要找合作伙伴,只是单纯在炫耀:看,我动作比你快,我说到做到!一天中午放学后,我跟出去,在背后叫住他。小心点。我说。我知道他不是很明白我的意思。我又重复了一次,我说你要小心点,有人请了打手。
他不置可否。回过头只管自己往前走。
没过几天,汪汪找的打手来了。之所以这么肯定是汪汪找来的打手不是别人,是因为一个小插曲。当时我们正在教室看新闻联播。那个打手到了教室外面,把汪汪叫出去,原因是他不知道要打的对象是谁。这同时也直接暴露了汪汪和打手之间不可告人的关系。汪汪回来后,正襟危坐,面露诡异的笑意。打手走到窗边。他的位置恰好在窗下,他正趴在座位上睡觉。打手抓了抓他的头发,把他叫醒。“你,出来一下。” 随后就听见了门外一阵霹雳哗啦的声音,大家都意识到有人打起来了。同桌汪汪很快冲出去。三个人扭打成一团。汪汪不是去劝架的,是去趁火打劫的。
教室里人声鼎沸,大家似乎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有的吹口哨,有的喝倒彩,有的叫打得好。我很难过,比自己被打还要难过。我更想去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哪里受伤,可是我不敢。
他和汪汪在学校里都是稍微有那么点关系的人。这次事件并没有闹得很大,我甚至没有看到双方家长出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这样给化没了。同桌没有被开除,他表面上和同桌握手言和。
之后一次体育课,他在雨后的操场上,不小心摔倒了,身上的衣服沾了很多泥,脸上也摔得乌漆抹黑的一片。汪汪自告奋勇地陪他回宿舍换衣服、洗脸。看得我当场傻在原地。陪他回宿舍的那个人,不是应该是我么?往后的日子一直相安无事。不论是他和班上其他人,还是和我。
高三下学期,班上转来一个女生。坐到了他的前排。
大概是我下意识地忽略吧,我已经不记得他们是什么时候好上的了,他们并没有对外宣称是情侣,就那么暧昧着。他们常常在上课的时候有说有笑,打情骂俏,女生还会侧过身转过头来,全然不顾老师,用圆珠笔在他的手心手背上涂涂画画,他就满含爱意的微笑着看着她。我依稀听谁说:这次他是真的爱上她了。
有传闻说女生不答应和他好,因为她是有男朋友的,来头还不小,而且她同时还和好几个男生扯不清关系。
而他呢,也一直对外宣称在好几个地方都有女朋友。但我从不认为他说的是真的。
我依然刻意回避着他,以及他们,我可以很长时间都不和他说话,仿佛他只是一个观察对象,我和他没有言语或者情感上的交流。但是有一天,下了晚自习,他要我陪他。
他带我来到了学校游泳池边。想下水,碍于池水很脏,作罢。他告诉我说这几天很倒霉,撞邪了。我就静静地听他说,搭不上话。
高考之前,我突然很想把他叫到家里来看看。于是,有天家里没人,我对他说:晚上来我家陪我吧,我一个人在家害怕。由于害怕他不肯答应,我还邀请了与他一道在校外租房子的好友。
虽然他爽快地答应了,但我一直担心他说话不算数。他总是这样,答应过的事一转背就抛诸脑后。
晚上下了夜自习,我和他同伴先回了我家,他去外面上网玩游戏。到了午夜12点,他打电话要我去接他。我悬着的心才算终于安定下来,如昙花般噌噌开放。
我把他带进屋,把我的拖鞋拿到他脚下。同伴已经洗过澡,睡下了。我对他说:你睡我的床吧。他问你呢?我说我房间里有两张,你睡大床我睡小床。
我先去睡了。他在客厅看电视,然后去洗了澡,换上了我的睡衣。我迷迷糊糊听到他关灯躺下的声音。半夜醒来,我给他盖好被子,手情不自禁钻进了他的内裤。很快,又缩了回来。天亮了之后我就再也睡不着了,躺在床上目不转睛地望着熟睡的他的脸,还是一如既往令我神伤。我听到同伴起床开门去学校的声音。我想我就不去上课了吧,难得有这样的机会看看他,还是毫无防备的他。他睡到太阳晒到P股才睁开眼。我没有问他睡得好不好,他径直伸了个懒腰,却没有要起床的意思。我依然含情脉脉地望牢他,他没有回避我的眼神。望着望着,倒是我不好意思起来,赶忙避开他的眼神。我不知道如果当时一直这样深情的对望下去,结局是否有所改变。我们又会不会摧毁对方的容颜,眷恋那张朝夕相对的脸。起床后他坐在客厅看电视,我终于大胆了一回,站在他身后,俯下身环住他脖子。他没有反对,这让我始料未及地喜出望外。中午我亲自为他下厨做饭。早上没有外出买新鲜菜,冰箱里有一些剩下的,我给他炒了一个鸡蛋。他吃的时候,拽拽地说:没有我炒得好吃。
我知道他只是耍耍嘴皮子,他那样的男子,会下厨才怪。不过,这辈子应该吃不到他为我做的任何一道菜了。 3 离分别的日子越来越近,突然有一天,就要拍毕业合照了。然而,他没有来参加,缺席的原因不明。他到底还是不愿留给我哪怕面积只有5平方毫米的影像作为纪念。
他曾经对我的一个好朋友说:他觉得我很不错,人很好,真的很不错。我无意中听到这番话,已经是若干年以后,那时我已有了所谓的新恋情,已经执意把他放在了心底。可是每每想起这句话,内心总是忍不住泛起阵阵微酸,不自觉就湿了眼眶。他应该快结婚了吧。听同学说他们双方的家长都已默认,未来早已妥善周密地安排。听到这样的消息,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高中好几个密友这样的问题:你们以前知道不知道我喜欢他?
有的说知道,有的说看得出来,有的说毫不知情。我原本以为除了我自己,是没有人知道我喜欢他的。其实这个世界,很多秘密,只有自己认为是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而已。们都说:不论知道不知道,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他不配你喜欢。
这句话给了我莫大欣慰的同时,也点燃了我所有的委屈。我对着她们号啕大哭起来。七年,我把最好的时光中最单纯的爱恋给了你,不用你偿还,对你亦无亏欠。朝夕相处的那三年里,他不曾出现在我梦中。倒是在第七年的春节之际,我先后两次梦见了他,均是春梦。我能回想出他皮肤的色泽,回想出它的弹性,回想出他脸上情欲满溢的表情,还有他的头发、动作,他的姿势、高潮,以及我们是如何缠绵纠结在一堆,扯都扯不开。
我突然就脸红了。不是因为不好意思,是因为欣喜若狂。我们是那么熟练而猛烈,完完全全就像两头发情的猛兽,不顾一切疯狂Z爱。我不断进入他身体,骄傲而满足地看着他在我身下扭动,亢奋。我顿时以为我们会这样死去。心甘情愿就这样死去。
所有这些像真实一样的梦幻,我没有告诉他,也无法告诉他。那个时候和他已经断了联系。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还是有强烈的冲动,想要对你说:我爱你。
可是我也知道,现实中的我们,只会这样分道扬镳,各自老去,年华埋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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