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考试,“五一”来临,学校放假三天。周边城市的同学都回家去了,阿熊和雷子也走了,阿飞就像和老婆请假一般,在确定孙不生气后,也告别了,和欢他们从事不为孙铭所知的玩乐中去了。校园里一下子又空荡起来,寝室里就剩下平,卿还有自个。第一天,孙铭睡了个懒觉,连早饭都没赶上吃,起来后将被单、被套、枕套还有换下的衣服通通洗好,晾晒在五月初温脉柔情的阳光下,让它们也洗个澡,过个节日。每次,孙铭去阿飞的寝室,看见他枕头上垫着的被头发蹭得黑亮的枕套,总是要提醒他:“阿飞,你的枕套该拿回家去洗洗了,那么脏!”“噢!嘿嘿!”阿飞当时倒是满口答应下来,过几天去看,枕套还是脏兮兮的,拿他没辙。下午,孙铭搬了条板凳坐在走廊上又开始在幻想的世界游骋,对面的兵兵球台站着不少人,没有回去的都在打球。‘哎,怎么不下雨呀,要是下雨就好了!’在家的时候,春秋两季,孙铭经常独自一人走在烟雨蒙蒙的乡间小路上,周围芳草凄凄,一条碧水东流而去,白鹭飞翔于水面之上,四周青山耸立,一派人在画中游的美妙风光;而这雨,充满灵性的细雨就如同一位妙龄少女于闰房中写下的诗篇,清新雅丽,淡淡伤怀,怪难有诗人云:波光滟敛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这诗句是形容杭州西湖天堂般的胜境的,孙铭的家虽不在杭州,但也离得不远,同属在江南,自然环境大致相同。透明的雨滴好象能懂得心思一般,柔顺如轻纱,任她亲吻脸庞与发丝,在她的滋润下,心里开出了洁白的百合花,颤颤微微地立于舒心的季节,这时,若有一道彩虹弯过迷烟的天际,那可是自然最无暇的馈赐。孙铭就像个傻子似的一个人呆坐在走廊上,边幻想着边晒着太阳。起先,他还睁着双眼,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所有,渐渐地,便支持不住打起了哈欠,困意一阵阵袭来,他将小脑袋搭在阳台上,昏昏地睡了过去,这一睡就是两个多钟头,醒来时已是四点多钟——孙铭属于疲劳体质,春夏之季的中午,总要睡上一二个小时,否则,下午就会哈欠连天。他伸了个懒腰,收起已被阳光消毒并晒干的衣被,转身进了寝室,铺床叠被的……。晚上,钻进柔软的被窝,孙铭闻着碧浪洗衣粉的清香,陪卿,平闲聊,他们两个也像是停留在树上的小麻雀,偶尔叫两声。卿,课余的时间多半会赖在床上看武侠小说,恐怕让他不吃饭都行;平,时不时会犯病,脸白如灰,整个寝室的人都在为他捏着一把汗,生怕他挺不住。这个夜晚,整个寝室笼罩在一种无言的寂寞当中,只有时间在分分秒秒的行走。孙铭扭过头,看着窗外,平常的热闹一下没了踪影,只有路灯将路面照得白光光的,四下里寂然无声,好像缺少了点什么,‘阿飞,他这会在干啥?’孙铭还是放心不下他,虽然现在面对他时,已经没有了最初的那种激动、害羞以及惴惴不安,俩人现在的关系就像是过了恋爱期的男女,进入了恋爱的稳定期,只要对方每天快快乐乐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就是最大的满足和享受。这样美好的时光能够维系多久呢?孙铭不知道,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然而,暴风雨马上就要到了。
接下来的一天,孙铭一个人跑到市区去逛街,因为放假,走到哪,都是人满为患,就如同家乡雨后竹林冒出的笋子,高矮不一,肥瘦不同,老嫩不等。孙铭是个乡下的小孩,没见过什么市面,边走边看,他淹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毫不显眼。在市百货大楼的天桥上和省政府广场前的雕塑前,孙铭花几块钱分别照了二张相,后来洗出来,前一张是苦瓜脸,穿的衣服灰不溜湫的,又土又没品味,好象谁欠了他似的,难怪兄弟们都说孙铭和林妹妹一样忧郁,成天想不开;后一张还不错,笑容很灿烂。他从一座大商厦出来再跑进另一个百货大楼,然后再挤进人头攒动的商贸街,最后到新华书店,买了一本厚厚的刊头装饰画,封面是一个成熟女性丰满的侧影,搞不懂这种书也要靓女来宣传。身为宣传委员,孙铭从班主任那接到任务:第一期的黑板报就要出了,得找点参考素材,希望出来时不至于太难看,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买其它的物品,两手空空的坐车回来。(注:四月底,考试的那几天,记不得是在教室里还是在校园的路上,孙铭遇到班主任时,她喊住了自己:“孙铭,我跟你商量个事,你看,其它中专班都出了黑板报,我希望咱们班也不要空白,好坏是一回事,咱们也得做,你看行不行!?”面对班主任期待的眼神,身为宣传委员的孙铭哪能不从,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嗯,行,我试试。”“那好,过了五一你就出第一期,看看效果如何。”“好的!”孙铭很快地把阿熊也推荐给了班主任——一个人干这活太无聊,况且,阿熊也的确是有这方面的特长,并且让班主任和大胖伟说一声,让他负责文字,自己的“鸡爪爬”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班主任也满口答应了。在初中时,孙铭就从事过这方面的工作,虽然水平不怎么样,但马马虎虎还算凑合,再说,班主任的期望怎能让她失落,孙铭揽下了这个费脑筋的活。)下车后,孙铭照例要了碗贵妃凉皮。因为经常光顾,女摊主瞧见孙铭路过就会热乎地打招呼,孙铭也的确是饿了,在市中心跑了大半天,只吃了几块水煮豆腐片,哪能够饱。孙铭接过碗后,狼吞虎咽起来,连剩下的汤水也没有倒掉,一并喝下肚子。吃完,孙铭一抹嘴唇,递过一块钱给老板,‘啊,味道不错!’孙铭被椒油辣得龇牙咧嘴。然后,他又到相距不远的水果摊上称了二斤苹果,胖胖的女摊主满脸笑容地将称抬得高高的。只要是买水果,孙铭就会光顾这个固定的摊位,老板都如此这般了,自己换一家买,多不好,您说,是不是这个理!?下午,将买来的书好好翻阅,从中选择了几副难度不大的作为黑板报的主题刊头。
第三天,孙铭没有走出校园,但也不等于足不出户,他除了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外,就在校园内磨蹭起来:起先跑到足球场边去看踢足球——对于这项运动,孙铭是不太感兴趣的,羽毛球和排球才是孙铭所喜爱的,感到索然无味后又来到小东湖畔看鱼儿游荡,紫藤吐芯,这里是校园内环境最优美也是孙铭最喜欢来的地方,虽然没有奇花异草,但风和日丽下看垂柳依依,湖水荡漾也不失为一件惬意的雅事。孙铭坐在湖畔的石凳上,用双手托着腮帮子,贪婪地呼吸着清新湿润的空气,他的笨脑袋一片空白,又陷入了思维的真空,那种熟悉的气息一下子又包围上来,将自己团团裹住,孙铭成了一个标准的傻瓜。这时,恐怕任何的声响都惊醒不了他,除非有人悄悄地从背后蒙上他的双眼才能将他从弥漫着雾气的世界中唤醒,回到现实当中来。但此时周围没有一个熟悉的人,于是,孙铭就坐在那,愣愣地发着呆,好一会,他才缓过神来。接着他又穿过篮球场,去了水房旁边的花房,虽然门关着不能进去,但透过透明的玻璃窗还是能看见里面生机盎然,黄的花,绿的叶,以及各种颜色的植物,都在展示着生命的奇迹。对于花草树木,孙铭有着发自内心深处的喜爱,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几样东西可以让自己选择拥有的话,那其中肯定有它们,因为,它们在给世界以绿色生机的同时,还给人们提供充足的氧气和带来心灵上的愉悦,所以,孙铭十分的喜爱,就算成天和它们呆在一起,伺弄它们,孙铭也一万个愿意,不会有丝毫的腻烦。孙铭,从花房这头走到另一头,弓着身子向里边探望,他沉醉于绿色的世界所营造的视觉和心灵上的双重享受……。下午,班上的同学陆续地都回来了,阿飞是在傍晚时分到的,通常,他都是吃了晚饭后再回到学校。
“铭铭,这几天过的怎么样啊?”坏东西还算有良心,放下包就来看自己。
“挺好的!”孙铭没有说假话,阿飞不在的几天,自己过得还算滋润吗。
“有没有想我啊?!”阿飞把脸凑了上来,孙铭没容他近身,就将脸撇向一边。
‘都到了这份上了,还来这一套,凭什么你不在,我就得想你,我还想问问你呢,有没有想我呢,哼!’孙铭心里这般痛快的想着,却没有说出来,以免引起阿飞的误解,所以他朝阿飞回了一句很受用的话:“你好讨厌!”
“阿噢,铭铭,干吗呢?!”阿飞显得非常无辜,他摊开双手,一脸委屈样。
孙铭被他舞台般夸张的表演逗得心里乐开了花,没能忍住,“喷”地笑出了声,如果嘴里含着饭,早就溅了他一身。
“乖,听话,让我抱抱!”见自己的表现奏效,阿飞又凑了上来,寝室里兄弟们可都在那,一个个眼皮可都没闭上,等着看表演,这可不行!虽然大家都没说什么,只是会意的笑笑,但孙铭总觉得不好,他躲来闪去,就是不让阿飞靠近:“啊呀,不要这样子!”
阿飞不死心,又尝试了几次,孙铭仍然不为其所动,见自己的魅力没能打动孙铭,阿飞只好沮丧地走了。
五号,孙铭就又收到了静的来信。孙铭正为静的事烦着呢,虽然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但其实,孙铭的心里已是暗潮涌动,只差一根导火索来引爆了。孙铭无奈的抽出信纸,里面果然夹着两张静的相片:她扎着两条小辫,戴着古代女子常用的凤冠,嘴唇上还抹了淡淡的口红,奇怪的是,她居然还带着一副大大的眼镜!这让她的样子看上去十分地怪异,这种古今合璧也太搞笑了吧。孙铭愕然无语。晚上,孙铭将相片拿给阿飞看:“阿飞,你看,这是我同学寄来的照片,好不好看?”阿飞边看边笑:“阿噢,还带着凤冠吗!是你女朋友!?”阿飞满眼的狐疑,孙铭笑了笑摇摇头,断然否认,只是他有点害羞。他能告诉阿飞静是自己的“妹妹”吗?如果是这样,他和阿飞之间又算怎么一回事呢?所以,孙铭不可能告诉阿飞静追求自己的事实。让孙铭感到稍加宽心的是,静的这封来信不再咄咄逼人,态度较之前缓和了许多,言语也不像前几封那样前后不一,莫名其妙。这次,孙铭写了回信,告诉静,她的样子“挺可爱”的,祝她快乐,除此之外,孙铭再也不敢说一些“过份”的话,尽量慎言慎行,以免让静弄李成张,“孙铭,你堂哥来找你!”第三天,七号,星期六的上午,孙铭正坐在寝室里看书,庭,带来了堂哥来校的消息,上次庭见过他,所以认识。
“噢!来了。”
‘堂哥怎么来了,事前他并没有和自己联系啊?’孙铭放下书,蹬蹬蹬下了楼,去迎接堂哥的到来。
“ZJ。”
“诶,铭。”堂哥正站在门楼入口。
招过呼后,孙铭将堂哥带上了楼。
原来,堂哥“五一”放假回家了一趟,家里托他带了些吃的来,今天是星期六,所以他就过来了。孙铭简单的问了他一些家里的情况,生意忙碌期已过,家里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孙铭留他吃了中饭后,他才返回。第二天,就在孙铭为静的事感到稍稍松了口气的时候,8号,孙铭也收到了爸爸寄来的家信,和以往不同,这封信邮寄的方式是挂号快信,这让孙铭感到颇为奇怪,‘难不成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可堂哥刚从家里回来啊?’怀着疑问,孙铭焦急地打开了信,这一看,可不得了,信的内容,吓了孙铭一大跳!!!
‘这怎么可能呢!?这是谁干的缺德事!?’你道发生了如何让孙铭大惊失色的事情,原来爸爸在信中写道:4号晚上有个女学生打电话到家里,自称是孙铭的同学,她说自己正在和孙铭谈恋爱,春节放假和孙铭在一起时发生了关系,并且,现在已有了身孕!!!电话是妈妈接的,妈妈追问她是谁,在哪打的电话,她都不肯说,只言等毕业之后就会和孙铭结婚,如果到时孙铭不答应,她就会报复孙铭全家。爸妈接到这个蹊跷的电话后非常地担忧!!!让孙铭收到家信后赶快打电话回家解释此事,否则他(她)们连觉都睡不安稳!!!十万火急!!!孙铭看完信后,立刻火急火燎地跑到招待所去给爸妈打电话。电话拨通了,但家里没有人接,话筒中传来:嘟,嘟的声音。‘怎么搞的,怎么没人接啊!!!’孙铭焦急地在原地来回走动,他必须马上向爸妈解释清楚:绝对没有这样的事发生过!!!这怎么可能呢!!!自己寒假里除了正月里去了外婆家和干妈家,哪儿也没有去!!!一直就呆在家里,这一点!!!爸爸妈妈应该知道!
“喂。”电话终于接通了,传来了妈妈熟悉的声音。
“妈啊!是我啊,铭!我跟你说……”
“妈,你相信我,这绝对不可能!!!寒假我哪儿也没去,这一点,你们是知道的!你们放心!我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你让爸接电话,我再跟他说……。”
“好,就这样,你们放心!不可能的!!!那我挂了噢。”
电话那端,在孙铭一遍遍的解释和分析下,爸妈终于松了口气,他(她)一直悬着的心经孙铭的安慰才放了下来,在这件疑点丛生的事情当中,至少,他(她)明白二点:第一,寒假期间,自己的儿子确实没有瞒着他(她)们出去过;第二,自己的儿子假如做了这样不孝的事,不可能还能这样理直气壮地打电话向他(她)们解释并安慰他(她)们!在电话中,孙铭就差没发毒誓:如果自己做了这样败坏全家名声的丑事,就让他(她)打断自己的腿!
这个重要的电话,孙铭足足打了有半个小时,因为激动,他说得连唾沫都干了。对于这种关系到自己名誉的事,他必须向爸妈澄清。这种天方夜谭的事绝对不可能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此事假如发生在一个风流成性的人身上或许有可能,但要说发生在自己身上,连孙铭自己都不可能相信!!!这也太荒唐了!
挂下电话,孙铭的心里就如同开水冲泡下的茶叶还在上下翻滚,无法平息下来。‘究竟,是谁人如此居心叵测,想出这种阴险的招算来陷害自己!!!???’他回来后,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睡,躺在床上仔细分析:自家的电话安装的时间不算长,除了生意上往来的一些主顾知道外其他的就很少了。(注:九十年代初,村子里装电话的人家屈指可数,除了像孙铭这样的家庭为了拓展生意而不得不花几千元安装外,还会有多少人家肯花如此大本钱去安装一台没太大实际用场的电话?)自己也从来没有向任何人包括红,丽等同学透露过电话信息,退一步来讲,就算她们知道了,也绝对不可能做出伤害孙铭的事情来!孙铭相信她们!那会是谁呢?这个人究竟是出于怎样的一种心态才编了这样一个非常过份的谎言来恐吓甚至威胁孙铭的家人呢?难道这个人和自己的家庭有仇吗?还是孙铭得罪了谁?或者,这纯粹就是个非常过份的玩笑?孙铭想来想去也弄不明白,他决定要找出隐藏于背后的元凶,还自己的清白,他要看看到底是谁敢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注:其实,这种事情应该可以报警,让警察介入调查,或许能从电话记录中找到线索,寻根溯源,揪出背后的始作俑者。很可惜,那时,年少的孙铭并没有想到这一点,于是,他背上了这个沉重的包袱。)被这件事缠绕着,孙铭就像得了病一般,为此而愁眉不展,又不好和阿熊倾述,对于阿飞更是只字未提,他一个人硬扛着,变得闷闷不乐,即便是如此也丝毫不顶用,因为他根本无法判断从哪一方面入手,才能解开心中的这个谜团。课余时间,他不再和阿熊一道出去,去吃美味的凉皮,去逛小商店,他变得比以往更加的忧郁,就连心思细腻的庭也没有发现孙铭近一段时间来的变化——这个小弟弟原本有时就有些让人费解,他的愁楚是一惯的。他除了和阿熊花了相当大的心思将第一期黑板报给出出来后,所有的空余时间都沉浸在对这件事的分析和想像中——不是孙铭刻意如此,只要自己的脑袋一空闲下来,立马,这件事情就阴魂不散般占据自己的灵魂,怎么样也挥之不去,有时,甚至在上课时间和睡梦中,他都会受此干搅,他在祈祷,这件事情但愿再也不要有续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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