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阿熊更是气得哇哇叫:“铭铭让开,让我来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阿熊咬牙切齿地骂道,伸手想要逮住雷子,但都被他巧妙的化解。
孙铭被夹在俩人中间,左右不是,像个石磨般被推来推去,好不尴尬。
“你们干什么呀,啊噢!我的衣服都被你们都拽下来了!”孙铭被弄得哭笑不得。
弄到最后,孙铭可吃不消,直喊:“救命啊,救命啊!”
雷子这才免子般又窜了出去,阿熊紧跟其上。
“我打你个浪货,竟敢又骂我!”一个大大的雪球从阿熊手中被狠狠地掷出,在半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向雷子追去,可惜与他擦身而过。
“噢,噢!没打着!没打着!”雷子扭摆着身体,发出一阵得意的长笑!
仨个人,像孩童般在灰蓝色的天空下嬉耍,打闹,挥洒着冰雪所带来的愉悦,融入到欢乐的人群当中……。
星期六的下午,评比完黑板报,按照惯便,孙铭又来到隔壁向老翟打探消息。这一期,孙铭和阿熊还有大胖纬还是挺辛苦的,粉笔握在僵硬的手中使起来是那么不顺,自己和阿熊倒还能将就,但“大胖纬”可就难伺候,孙铭又是说好话,又是给他端热水,还得受他的气:“这么冷的天,出什么出啊,手都冻僵!”
“是噢,这天可真冷!真是辛苦你了!”孙铭怎么着也得顺着他点,人家的字可是很有水平的噢。
“好烦!”接过孙铭递过来的水杯,大胖纬用他那张血色红润的樱桃小嘴吹了吹,轻押了几小口后,才继续地书写起来,这场景持续了有几天,直到把黑板的空白给填平,孙铭才让他离开。望着他那远去的肥硕身影,孙铭向他做了个鬼脸:你可真有福气,还得我端茶送水,连我爸妈都没享受过这种待遇,美的你,哼!要不是为了给班级争得一点荣誉,我才懒得如此伺候你呢!
“哟,孙铭来了!坐!”孙铭一走进307,老翟就展开了笑容,热情的招呼起来。
“诶,好的!”孙铭坐在了老翟的床上。其实,孙铭不光是想知道成绩而已,他还想询问老翟最后一期的黑板报将采用什么主题,好参考参考,因此,他来之前就决定要多坐一会——不管那俩个让他感到既别扭又有吸引力的哥哥在不在——如果不在更好,正好利用这个机会问问老翟他们的关系。
“阿善,阿H,阿W,你们好!”孙铭向屋里的另几个人问候,他们都平易近人,把孙铭当作好兄弟看待。
“诶,孙铭,来了。”
当孙铭将目光移到那两个哥哥身上时,他闭上了嘴,因为此刻,他们正亲密地粘在一起,让孙铭好不害羞,大白天如此行事,有伤风化,可这一屋子里的人却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似的,显得若无其事。
没等孙铭开口询问,老翟就把成绩透露给了孙铭:又是一个第二名。听到这个好消息,孙铭虽然没有喜于颜表,但心里却是暖洋洋的,毕竟有这么多班级,能取得第二名的成绩还是小有成就感的。于是,孙铭收藏起笑容,向老翟请教起来,面对这个比较“另类”的小家伙,老翟可没有保留,尽其所能地向孙铭详细讲解他的构思,孙铭听得频频点头,这老翟的确是个人材啊,人家没有想到的绝妙方案他都能独辟蹊径,难怪他每次都能得第一名,太有才了!就在老翟说得口沫横飞的时候,那两个哥哥勾肩搭背的走出去,这可是绝好的机会。等老翟将他的精巧构思阐述完之后,孙铭报以:“啧啧!”的赞叹,“是噢,这样好不错,我都没想到。”他对老翟佩服得五体投地,像他这样的人才,不留校任教真是太可惜了。事也都知道了,照说,孙铭也该告辞,但他铁了心今天要弄个水落石出,于是,在判断出去的俩个人一时半会不会回来的情况下,他向老翟开口了:“老翟,我还想问你个事?”
“你说,什么事?”
孙铭看看门口,清清嗓子,鼓起勇气说道:“老翟,刚才出去的那两个哥哥他们怎么那么亲热啊,好奇怪噢?”孙铭一脸的困惑。
“噢,原本你是想问这个问题啊!”老翟看着孙铭,有点难为情地笑了笑,接着,他又看看其他的几个人,他们也都笑得很暧昧,让孙铭摸不到头脑。
“他们俩呀,是同性恋!不要理他们!”老翟囫囵吞枣的将这一行字吐出来后,笑得极不自然。
‘同性恋!同性恋是什么呀!?’此言一出,孙铭的身体就像被雷电击中一般,猛地一阵抽动,他的脸,也刷地一下变得苍白起来。他的大脑在快速地转动着,试图寻找这三个字的来源,可是在他的生活字典中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词,从老翟他们的眼神和笑容中,孙铭就能判断出这肯定是一件“很不光彩,很不道德”的事情。他被这三个字紧紧地钉在那,像一件雕塑般一动不动,怔怔的发呆:“同性恋!同性恋!同性恋!那我和阿飞……?不,不会的!‘一种早就潜藏的不安从潘多拉的魔盒中爬出,被诅咒的魔鬼狞笑着向孙铭扑来,他,感到一阵眩晕。
“孙铭,你怎么了?”孙铭的异样引起了老翟的不安,他关切的问道。
“噢,没什么,我突然有点不舒服,我想先回去。”望着老翟戴着眼镜依旧傻笑未褪的脸庞,孙铭有气无力地说道,然后,他站了起来,又是一阵头晕目眩袭来,令他几乎站立不稳,他努力的睁开双眼,跄踉着走出307。
“同性恋!!!”这三个字犹如一道刺目的闪电划过了朗朗的晴日,让孙铭狡不急防!他扶着寝室的门框,跌跌撞撞地进了306。
“同性恋,同性恋是什么啊?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如果那俩个哥哥亲热的样子就叫做同性恋的话,那我和阿飞不也是的吗?!”一个念头迅速地在孙铭的心中膨胀起来。
“不,不会的,不是的!”另一个声音则在拚命的压抑。
这三个字,顿时在孙铭的心中翻起千层浪,几丈高的浪花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呼啸而来,叫嚣着:“同性恋,同性恋……同性恋!”将毫无思想准备的孙铭整个的吞没。
‘老翟他们的眼光为什么那般的暧昧,笑声那样的不屑?这肯定是一种为“正常人”所不耻的下流行为!那我和阿飞也是这样的人了?’孙铭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他使劲地摇着头,想要用这种方式来否定老翟他们!但是,他越是想得深入,越是觉得自己不正常,是啊,在这个有着壹仟伍陆佰号学生的校园里,除了这两个哥哥外,自己还看到过类似的事吗!绝无仅有!那就证明,自己是个“不正常”的人!那俩个哥哥也是!既然不正常,那肯定是造物主把自己给弄错,有错就得改正!
这个夜晚,孙铭躺在床上根本无法入眠,他辗辗转转,思思切切,缠缠绕绕萦萦,怎一个烦字了得。眼前像放电影般一次次回放着几个小时前的那一幂,那三个字就像毒瘤一般在思想的躯体里长出扩散,侵占着所有的空间,让孙铭窒息。一个孩子正在尽情地享受一种游戏所带来的快乐与满足时,他并不知道这个游戏是为大多数世人所犯忌的,而他的投入与无知是出自本性的自然,他人也无从知晓。于是另一场游戏里的人物触动了他,一种隐隐的不安环绕在他的周围,休息的片刻,他渴望获知这种不同游戏的内涵,他人的不经意让这个孩子猛地摔一跤,深刻的反省自己。他所看见的浪漫美丽,是在阳光下牵手含笑,从容不迫,那是长发的飘逸依偎在短发的俊郎里,东湖畔的温馨风景。在经过一夜一天的思想斗争后,最终,孙铭做出痛苦的决定:放弃与阿飞来之不易的感情,做个“遵守社会道德”的乖孩子——纵然心里有几万个不舍,与公共的道德相比,孙铭都宁愿忍痛割爱,他要做个“为人所称赞的好学生”。
(旁白:事实上,在第一次看到那两个哥哥时,孙铭的心中就产生了不安甚至还有一丝恐惧,否则的话,今天,他断不会向老翟打听别人的私生活,也许,这是一种宿命般的巧合安排吧,他想知道的答案其实是用来解释自己的。今天,终于有人将此做了定义:同性恋。顾名思义就是同一性别的人相互之间擦出了爱情的火花。在此之前,孙铭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词,这也就合理地解释他和阿飞相好了一年多却浑然无知,他不仅思想单纯,知识也相当的贫乏,要不然,他也不会有如此强烈的排斥反应,老翟他们已经用眼神和笑容告知了孙铭,符合这种行为的人是会招来非议和嘲弄的。从这以后,孙铭开始有意拒绝阿飞,疏远他,远离他,冷漠他。在孙铭自己看来,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同性恋'这样一种事的存在,肯定是上帝把自己给搞错。所以孙铭要改,要做个好孩子,“正常”的孩子,不能做破坏别人幸福的孩子,更何况是他心中的阿飞,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女朋友,缺少自己,他一样会过得幸福。)
于是,在星期天的傍晚,就能看到下面的一幂:“铭铭,我回来了!”阿飞带着满腔的热情和他调皮的笑容来到306,向他所爱的人报到。
“噢,你来了。”孙铭强忍着内心的挣扎,拉着脸,以一种相当冷漠的口吻向阿飞回答道。
“铭铭,怎么了?”孙铭的一反常态让阿飞很是不安,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令孙铭不愉快的事。
“没什么,你有事吗,如果没有,我要去教室。”孙铭无情地拒绝着阿飞,相距咫尺,却仿佛天涯。
阿飞吃惊地瞪大了双眼,无言以答,他不明白孙铭这是怎么了,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才过了一天一夜,就变得跟陌生人似的呢?难道,是因为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妥,才惹得心爱的人生气?(旁白:如果不是八九年之后,孙铭将当年的这一内幂以书信方式详尽地告知了阿飞,恐怕,阿飞这一生都不会明白孙铭为什么仅在二十四个小时的时间内就改变了态度,从此,对他不冷不热,以同学待之,直到毕业;他也不会在内心一直惦记着孙铭的同时也对他心存“怨恨”,以至于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孙铭。也许,这就是命运之神的安排吧,阴差阳错中,初恋,最终还是结出了一枚苦涩的果子,让人难以下咽。阿飞啊阿飞,你的“怨恨”,孙铭并不介意,可是,他唯一想要解释的是,当年,在他独自一人挣扎之际,你可是全然无知的啊,他的忍痛抽身而去,根本不是对你变心,而是为了成全你和芳的幸福啊,这幸福应该是被晾晒在阳光之下,光明正大的啊。如今,事过境迁,再怎么解释都是徒劳无用,黯然神伤了,我们都已长大成人,再也回不到过去,再也不是懵懂的少年郎。从来心酸为憾事,新月那有夜夜明,来年若得华府时,不忘旧时渡舟人。)
见阿飞一言不发,呆站在原地,孙铭拿起书本,低下头和他擦肩而过,向外面走去,他能感觉到一屋子的兄弟都向他投来诧异的目光,他们,也同样十分惊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孙铭带着一肚子的委屈,拖着无力的双腿,缓慢地走下楼梯,走过平路,再走下台阶,再走上楼梯,风,忽忽地吹进他的领口,可是,他却没有任何知觉,他肓目地走着,走着,一阶、二阶、三阶……终于,他艰难地迈上了最后一道台阶,走进了教室,里面,空无一人,他沉默着,打开所有电灯的开关,然后,静静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打开书本,想让自己投入其中,用文字的力量来麻痹自己的神经;书,“哗哗地”一页又一页的被翻过,心,一次又一次的被揪结,那些无数次给他的心灵带来过营养带来过慰藉的文字,此时此刻却都仿佛幻化成了一个个小小的精灵,张着嘴巴,戳着手指,在嘲弄着他:“你是同性恋!你是同性恋!”,这样的刺激让孙铭几欲晕倒,他甩了甩头,努力地使自己缓过神来,然后无奈地合上书本,将它放入抽屉里,接着双手交叉放在课桌上,再将耸拉着的脑袋轻轻地放在上面,闭上双眼,他的眼前渐渐出现了梦境中的一幂:那是俩个模糊的身影,在春天开满洁白野花的田野上前后追逐,他(她)们纵情地笑着,发出串串银铃般的声音,像鸟儿般飞向湛蓝的天空,阳光明媚,草木芬芳,暗香浮动,波光滟敛,人间天堂。他这般幻想着,嘴角竟牵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如果可以的话,他好想这样睡去,永远也不要醒来,好让他摆脱这现实折磨人的痛苦,这挣扎,这无法稀释的却又不得不吃下的爱的砒霜!一道泪水从他的眼角慢慢地渗出。
(画外音:苍凉的小提琴奏响,随着这洞穿人心的音乐声响起,灵魂从孙铭的躯壳中分离出来,飞出窗外,飞向天空,飞向梦中的天堂……。)下了晚自习,仍就一头雾水的阿飞再次来到306,当着众人的面,追问孙铭:“铭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啊!”焦虑十分明显地写在阿飞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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