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作者:泊文先生
十二岁那年,我梦到梁池,然后遗精,从此,我的人生便开始往一个我无法掌控的方向飞速前进。于我,一个南方小镇出来的男孩,同性恋这个词显得太过沉重,我一步步接受它,接受自己的身份,但是,我却接受不了除去梁池外的任何男人……
本文试以一个轻松搞笑的方式叙述一个十分现实的同志故事。
男主角:韩唐 梁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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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梦遗少年
我发现自己喜欢上梁池是在我十二岁那年。
在这之前我们还只是一起打屁扯淡的玩伴,直到那一天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一架巨大的飞机落在了我家门前,硝烟伴随着爆炸声起,可是我不仅不害怕,还满心欢喜的往飞机坠落的地方跑去,没跑多久我便看到了梁池,他站在漫天黄沙中看着我,让人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穿衣服,风沙中他的身体出奇的清晰,我看到他初有形态的身体,紧接着一个激灵便从梦中惊醒过来
就这样,我把第一次的万千子孙在这个奇异的梦中交代出来,我没告诉过任何人这个梦,包括梁池本人。
但是,从那时起我便知道,我喜欢上了梁池,这个和我年龄相仿,性别一样的男孩。
2
我出生在中国南方一座不算太大的城镇,万里长江水以一条不宽不窄的大河形态从城镇东边穿过,算是养活了一群似水柔情的南方儿女。
中国早期的城镇大多没啥规划,南城自然在其列:水蓝色天空下,随处都是胡穿乱插的电线;歪歪曲曲的街道,毫无章法的楼房平屋间隔着乏窄的巷子,一根根竹篙撑在其中,晾晒着女人的胸罩和男人大的出奇的裤衩
巷子里的乱石地板被岁月磨的光溜溜的,上面永远沾着洗衣粉泡沫的水花。
我可没少在这上面摔过跤,而最近一次摔跤是因为帮梁池打架。
那时候我们都兴玩游戏王的那种战斗卡片,梁池和我们学校隔壁班的一个胖子因为一张稀有游戏卡的所属权在巷子里大打出手,作为他最好的朋友,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我记的很清楚,那时候夏天刚到,天气还不算很热,阳光在巷子里旋转出一圈圈迷离的光晕,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洗衣粉的凛冽气息。
我跟梁池并排站着,那胖子就在我们对面。
仔细算起来,梁池不过比我大了一个月,但是这家伙先天基因好,这才十二三岁的年纪,他的身高就足足甩了我一个头的高度,眉宇间更是多了丝隐约的成熟气息。
我想,那对面的胖子一定就是被他的气场给震慑住了,他紧紧盯着梁池,脸上的肉都在微微颤抖着。
我们三就这样对峙着,空气中似乎都多了股火药味儿。
当一束阳光刚好落在我们中间那块形状不规则的石板上时,梁池说话了,那时候他深受《古惑仔》的荼毒,说话都带着股诡异的森冷感。
“拿来。”他说。
胖子身体一颤,手就慢慢伸了出来,那张卡片就捏在他的手上。
梁池给了我一个眼神,我连忙屁颠屁颠的上去拿卡,可谁知道那胖子生性狡诈,我才刚靠近他,丫伸出肥手冲着我就是一记‘铁砂掌’,我毫无防备,便硬生生往后一倒,直接坐在了地上。
岁月都没磨掉的石头跟铁一样冷硬,我那一坐,整个人直接蒙了,梁池看我吃亏,冲上来就给了那胖子一脚,紧接着挥拳头就冲着胖子肉嘟嘟的脸上去了,胖子短暂的人生里估计也没见过人打架这么不要命的,被打的也不知道还手了,愣了一下,捂着脸就嗷嗷乱叫的跑了。
梁池见胖子不见了,转身来拉我,我一下没忍住,就哭了出来。
梁池最看不得我哭鼻子,每次我一哭他就皱着眉在旁边看着我,也不说话,就这样用他黑黑的眼睛死死盯着我,盯得我不好意思哭了他就似笑非笑的瘪瘪嘴巴,然后转身离去。
这一次也不例外,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游戏王卡片,再抬起头,梁池已经走远了,他的背影在阳光下晃得模糊,我的眼睛都忍不住花了一下,心里一股子陌生的感觉就冒了出来。
也就是那天晚上,我做了那个奇怪的梦。
3
我跟梁池都喜欢吃饺子,十二岁时,我们两个人就可以足足吃六两。
我奶奶是北方人,动不动就爱在家里包饺子,每次等她做好了,尽管闻着香味我都馋的出哈喇子了,但还是忍着不吃,我总是用一个铁盒子装了拿到学校去。
家长以为我爱学习,吃饭都要去看书,但其实我是拿去和梁池分的吃了。
这家伙性子冷,不爱说话,玩的好的就我一个。
我一直觉得他是那种闷声发大财类型的人。就拿吃饺子这回事来说,每次我把饺子往他面前一摆,等我还昂着头跟他吹嘘着我是如何如何帮奶奶包饺子时,再低头,盒里的饺子就只剩一半了。
我吵着要他给我留一点,他嘴巴塞得鼓鼓的冲我笑。
那一笑我的心脏也就跟着漏了几拍。
4
南镇不大,好的初中就那一个。
逢年过节的,你总会看到各路人马提着各色各样的东西往南十街走。南十街就在我们学校后面,街上住的全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和他们的家属。
梁池家就在南十街的中间地段。那时候大多数的房子外墙上都没有任何装潢,所以他们家白色石灰粉刷的大房子显得尤为稀奇。
我听说这里长大的小伙伴过年的时候可没少往他家墙上扔过炮仗。
这其中除了嫉妒的原因,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因素就是梁池他老爸是我们学校的教导主任。
在我们这样的一所学校里,教导主任就是仅次于校长的存在。所以,梁池家最不缺的就是生活用品和各种特产零食。
我也去过他家一次。我的意思是,跟所有人一样是提着礼物去的。
我记得那是因为我小学毕业的成绩不够好,学校要我要么复读一年要么直接去镇二中,那时候我家里经济吃紧,我爸寻思着这再读一年又要多出一年的学费,而如果把我送到二中了,就等同于‘葬送了孩子的前程’。他思来想去,最后带着我去找一中的教导主任,希望学校能够‘网开一面’,收留我这个不算虔诚的俗家弟子。
我跟梁池是小学五年级认识的,小孩子在一起玩又不像大人还要讲个门当户对,所以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他是镇一中教导主任的儿子。
于是,当我随着我爸踏进他们家那方水泥台阶,一抬头看到他时,我吓得把手迅速从我爸手里抽出,然后转身灰溜溜的跑了,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我。
我爸在后面连着叫唤我的名字,我却充耳未闻,一股强烈的羞耻感只让我觉得无地自容。
我绕着南镇不知道跑了多远,直到南方特有的夕阳将所有楼瓦染成一片温和的金色,我靠在一方砖瓦墙上气喘吁吁。
我抬起头,就看到了梁池。
他从不远处的夕阳里慢慢向我走来,气息粗重,似乎追了我很远的路。
他黑色的眼睛正紧紧盯着我,我有点不知所措起来。
“干干嘛?”等他走到我面前,我舌头都开始不自觉打起颤来,毫不夸张,有些人天生就有这种气场。
“干你!”他一句话让我面红耳赤,但他接着说,“你丫的看起来瘦不拉几的,跑起来怎么这么快?!”说完他又深深呼出一口气,热流扑在我脸上,让我的心脏忍不住收缩了一下。
我有点慌张,也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只好对他笑了笑。
他缓过劲来,脸上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五谷不沾的冰冷脸,没等尴尬继续蔓延,他说:“你跑什么跑,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我想了半天才知道他是在跟我说给他家送礼的事,方才消淡的那股子羞愧势要卷土重来,我却开口说了句让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话:“我不想让你觉得我跟那些人一样!”
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但是眼睛却没有离开他的视线,我看到他稍微愣了一下,然后他瞪着黑色的眼睛冲我道:“你是傻逼吗!”
我没说话,一股子诡异的气氛在我们中间蔓延开来。
“你先回去,等我消息。”片刻沉默后,他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我正疑惑着 ,他却已经转身离去,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给我独自回味
跟梁池分开后,我一个人又在小镇转了一会,等到我回到家,天已经完全黑了。
我踏进家门就看到我爸坐在饭桌前一个人喝酒,在往旁边一瞥,他今天提出去的那些礼品正原封不动的靠在桌子后面的墙上。
看来我要去和那些整天抽烟打架的学生们同流合污了,内心刚刚窜动的青春期荷尔蒙让我对这样的生活有着原始的期待可是我这《古惑仔》才刚演了个开场,我爸却开口了:“来,唐唐,快陪你爸我喝一口,庆祝你距离重点大学又进了一步!”
嘎登,我的心脏一瞬间掉在了地上。
这什么意思?难道梁池他爸还学观世音普度众生了,这礼物都不收竟然还让我直接升了一中。
想到这,我就想到梁池之前离开时那句话,看来,一切都是他的功劳。
5
果然,他在我还在南镇没头没脑绕圈那会,就已经跑回家用他一年的劳务权换来了我成为一中一份子的权限。
事后,我主动跟他谈起这事,我满脸娇羞对他说:“想跟我同学也不用这样吧。”。
他也不说话,就一脸看傻逼的眼神看着我。
我把饺子拿出来给他吃,他一口一个,等碗快见底了他老人家终于开口了:“我把你以前的成绩给我爸看,他觉得他还行,就答应了。”
他一句话轻描淡写,我却满腹惊愕:“就这样?”
“就这样。”
我叹了一口气,只觉得世风日下。
“怎么?”他问我。
“没,没。”我被他黑色的双眼盯得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岔开话题,刚撇下眼,就发现碗里的饺子已经没两个了,我叫着要他给我留着,他又咕哝着嘴巴冲我笑。
这一笑可要了我的命,想着明早又要自己洗内裤了,我郁闷的吃饺子地速度就更慢了点。
第二章:她叫余梦
梁池有几天没来学校。他有什么事情都是直接由他爸批准,所以他不来,整个学校没有一个人知道原因,关键是那几天他爸也没来!
想着奇怪,而且梁池这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不来上课的,我想着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就开始有点担心他。
大概是他没来的第三天下午,我在教室里看着他空落落的座位,实在是忍不住了,恰巧那天老师在讲先烈为了革命英勇就义的故事,我想着为了兄弟,难道连这点牺牲都做不到吗!然后下子热血沸腾,我就逃课了!!
那也是我第一次翻墙,翻墙不难,但属于经验活。
于是,当我趁着下课十分钟溜到我们学校翻墙根据地,望到那高高的红色砖瓦墙之后,我开始打退堂鼓了。
这……这太高了,我都感觉整个瓦蓝色天空就在墙头上打转了!
就在我犹豫不决时,叮咚,远处上课铃声适时响了起来,操场上的欢呼声慢慢消失不见,四周渐渐安静下来。
我开始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内剧烈的颤抖的噗通声,再回头看了看阳光下空无一人的操场,最后心一横,装腔作势的往手上吐了口口水,就沿着‘前辈们’翻墙留下的凹槽上去了。
几下几下,我倒觉得没那么难了,但是等我上到墙头,再低头往下一看,我草,我吓的手一滑,差点就摔了下去把人交代在那里了。
我坐在墙头上,远处是蓝色天空下高低不一致的房屋,刚建起的化工厂巨大的烟囱正往外面徐徐排放着白色的烟幕,那浓烟滚滚升上天就变成了云朵,再将阳光稀释成颗粒状落到人间。一切显得安静祥和。我有点舍不得往下跳了。
我犹豫不决的回头看了看学校那边,就见到教学楼上几个人头攒动,显然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了!
横竖都是一死,不管了,我就这样想着,眼一闭,整个人就飞了起来。
啪叽,我只听到一个诡异的声音从我脚下响起,接着身子一麻,整个人差点就摔在了地上。
我稳住身体,扯了扯自己蓝色的校服,然后就往梁池家里走去,也许是第一次逃课,在行走的途中我的心脏一直在剧烈的跳动着。
越走越快,在我快要靠近梁池家时,那股紧张被一股更加强烈的不安感取代,然后我就忍不住的跑了起来。
我从没想过自己在这个年龄段会接受一场如此灰暗的生离死别,我看着阳光下梁池家门前那些晃悠悠的红黄花朵,一个踉跄,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想控制住自己,但双脚就是不受控制的向前,我颤巍巍地走着,直到我来到他家堂屋,看到进屋处摆着的那个小小棺材,我再也忍不住了,一个噗通跪在地上,紧接着就嚎啕大哭起来。
一切行云流水,仿佛职业哭丧人员。
“我草,梁池,你他妈怎么能就这样死了!你还这么年轻!!你还要好多事情没做!!!你还不知道老子喜欢……”
“你干嘛?”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我诧异万分的回头,就看到梁池站在我后面,正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的看着我。
“你……你……”我看看他,又看看那棺材,‘你’了半天只给自己‘你’出了一身冷汗。
“你什么?”他满脸无语。
“你他妈竟然没死?”我终于吼出来,紧接着觉得不妥,然后抬头尴尬的冲他笑了笑。
他脸上依然没有表情,人却冲着我走来,走了没几步他便停了下来,“什么味道。”他皱着眉道。
我突然想起方才跳墙那一声诡异的啪叽声,低头就看到自己的球鞋上粘满了黄绿色的不明黏状物……
“我草,牛屎!”我大呼出声,梁池却一脸嫌弃的往后退了退。
现在想想,梁池这家伙从小就有很严重的洁癖。
……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家在周末出去旅游的时候在自己家门前出了车祸……车子损了,他爸手也骨折,他和他妈倒没什么大碍,只是苦了‘小爱’。
‘小爱’是谁?是他们家养的一条大黄狗。这狗躺在车子底下他们没发现,车开动的时候就听到一声狗叫,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然后他爸一个慌张,车子就撞在了家门口的石墩上。
可怜了一条生命。
“所以,那棺材不是装你的?”我问。
梁池用他那对黑色眼睛瞪着我:“装狗的。”
这家伙多没趣,我和他开玩笑,他还回答的如此一本正经,亏我还喜欢他呢。
想到这儿我小心翼翼的问他:“对了,你之前有听到我说什么吗?”
“嗯?”他满脸疑惑。
“就是,就是我在你家哭的时候。”我尴尬的说。
“听到什么?”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嗯……没……没什么。”不知道为何,听到他的回答,我心中有丝庆幸,但也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2
除了梁池,我还有个关系特别好的女性朋友,叫余梦。
余梦算是真正意义上和我从小到大的朋友。
从上幼儿园到大学毕业工作,我们从来没有离开彼此过超过一个省份的距离生活过。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南方的女孩越来越像男孩,南方的男孩也越来越女性化。性格和长相都是如此。
而我跟余梦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
我们小时候玩过家家酒都是她当爸爸,我做妈妈。
我也有过反抗,但是无奈她从小就继承了她那个据说是在当健身教练的爸的优秀基因,长得五大三粗的,还皮肤黝黑,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只壮硕的藏獒,让人望而生畏。
所以我每次话还没说出口呢,她眼睛一瞪,拳头一挥,我那一句“不行”就给活生生的吞到肚子里去了。
不只是我,整个学校除了梁池,所有人都惧怕着这只以欺压‘平头老百姓’为乐趣的‘恶犬’……
为什么梁池不会被欺负,用‘恶犬’的一句话说:“他长这么好看,人家怎么忍心让他流泪。”
……
是的,‘看脸’这个中华名族的传统美德从古至今就有。
3
似乎所有酷爱动手动脚的人都跟‘义气’这个词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说一件那时候轰动我们整个南城一中的事情:余梦将南城一中所有学生都深恶痛绝的混混团队的老大打了!
没错,读过中学的人一定都知道,每个学校周围的巷子里总是分布着一群染着头发画着纹身的非主流少年,他们专干打架勒索的勾当。而对象就是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学生和鼻涕都擦不干净的小学生。
我记得那天我跟余梦一起回家。
在我们经过一个巷子时,一个人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是个染着黄毛穿着背心的少年,跟我们年级差不多大,穿着一条破洞牛仔裤,头发长的都挡住眼睛了,他从头发缝里看我们,眼神犀利:“拿点钱出来用用。”
我心就慌了,余梦这家伙不怕死,对那少年嗤之以鼻:“要钱找你妈去,我这没有。”
少年估计也没见过哪个初中女生这么横的,一下子也有点慌,但毕竟是染了头发的人,终究还是比我们这些整天拿着书本的人要见过世面,他笑了笑,阴阳怪气道:“哟,小姑娘,哥有绅士风度,你先走,我只劫男的。”说着,他就慢慢向我走来。
我轻轻拉着余梦就把她往后面带,谁知道这家伙壮的跟一头牛似得,任我怎么拽她就是纹丝不动。
我拉了半天,刚看到她身子动了动,我以为她终于开窍了,谁知道她反手一挥,那一下可没直接把我甩在地上,紧接着我听到她特不耐烦的冲那少年道:“你见过哪个当姐姐的扔下弟弟跑的。”她一句话让我非常感动,但是她接着一句话却让我十分崩溃,她说:“还有,你丫的在这阴阳怪气的学太监呢?”
少年抬起的腿一愣,头发下的嘴角扯了扯,一把刀子就拿了出来。
我吓得腿都软了,余梦这头牛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就道:“怎么,阉的不干净,请姑奶奶我给你搭把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其实那个少年拿刀子也只是为了吓吓我们,这种人除了虚张声势很多事都不太敢做。
但是那时候我们不懂啊。
我只顾得吓得要死,而余梦看到有人冲自己竖刀子,整个人就恼了,冲上去就提着那男的两巴掌一脚,直接把人打蒙过去了。
结尾我们走的时候她还冲那男的道:“姑奶奶叫余梦,旁边是我弟,以后要你的人注意点,要是敢欺负我的人……”说着,她举起肥嘟嘟的手在自己早已经长得没了的脖子处抹了一下,看起来像是某个电视里的情节,被她本来就长得凶神恶煞的样子做出来倒还真有几分狠戾,只是你怎么看都觉得哪里透着股猥琐的气息。
我猜,这跟她没有脖子有关。
但是,英雄都是猥琐的人去担当的,要不然那么多吹牛逼不打草稿的英雄故事怎么会有那么多人看呢,所以,余梦会成为我们学校的红人自然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那件事后,真的再也没人到我们学校附近闹事了。余梦一下就成了‘打虎’英雄。学校当时也为那些不良少年的事情头疼,现在有人解决了此事,自然是省的清闲,但是又怕同学们范水模山,于是给余梦记了一个小过,算是处理了她打人一事。
更让人跌破眼镜的是事情的后续,也就是余梦妈知道这件事后,带着余梦去那家道歉。
按照余梦的说法,当时去那家时可没把她吓死。不为别的,就为余梦刚一进去,看到那家客厅放了一个巨大的看不到边的电视机,她一想着,完了,这小小南镇卧虎藏龙,竟然还有这么有钱的人,这要是让他们家赔个医药费还不得让她们家倾家荡产。
但出奇的是那个少年的母亲修养特别好,余梦她妈提着水果拉着余梦一进去,家里的女主人以为是同学来看自己儿子了,就赶紧招待着,端茶递果盘,热情的余梦妈都不好意思道明来意了。
但余梦妈也是老实人,忍了半天还是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一说出来余梦就急了,吓得恨不得赶紧挖个地洞逃走,谁知道那打扮优雅的阿姨先是一脸吃惊,接着脸上竟然迸发出一阵狂喜,余梦以为这阿姨找到了打自己儿子的凶手,直接激动疯了。可谁知那阿姨冲上来就握住余梦的手,接着声泪俱下:“打得好,打得好啊!梦梦……快来,做阿姨旁边,给阿姨讲讲你当时是怎么打那个小混蛋的!”
余梦和她妈不知道这女人唱的哪一出,直接吓得石愣了。
等女人说了半天,她们才相信她不是演的,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医药费的事算是了结了。
阿姨不知道她们心里的想法,只一个劲拉着余梦的手:“那小混蛋他爸常年在外面,家里就我们母子。我也管不动他,他调皮捣蛋,不听我话。这下好了,梦梦!以后啊,你就帮阿姨多管教管教她,不听话就打,阿姨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说着,热情的阿姨就把自己脖子上一条白色项链取下来往余梦脖子上套,但是找了半天没找到她的脖子,就一把塞到了她手上:“以后啊,你就常到阿姨家来玩儿,阿姨一个人在家无聊,你来陪阿姨看看电视聊聊天,家里这么大个电视,你要看什么就跟阿姨说,阿姨给你买碟片儿…….”
余梦说,那个阿姨估计把一年没讲的话都跟她讲了,直到天黑了,余梦妈起身告别,阿姨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余梦的手,最后还不忘叮嘱她一定要过来玩。
余梦笑着答应,然后她还真就隔三差五的去那位阿姨家了,不为别的,就为了在听阿姨絮叨时,她能够看一下自己最爱的擎天柱在大电视上变身时的场面……
我常跟梁池提起余梦,每次说到她,梁池都一脸崇拜之情。当然,这个表情他也只对我出现过,因为等到他俩后来真的认识了,梁池总是一脸冰山,而余梦总是娇羞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不禁感叹这两个道貌岸然的人。
他们像是用自身在给我讲一个俗烂的道理:我们崇拜别人时,却不知道我们的生活也让别人充满期待。
第三章:表白未成
发现自己喜欢梁池后,我的心理开始出现一些潜移默化的变化,我变得小心翼翼,甚至异常敏感。
我不知道这是我的性格使然,还是那个特殊身份让我变成这样的,我像惊弓之鸟,一丁点儿的异常都会让我焦躁不安。
也就是在这期间,全世界发生了一起让人心疼的灾难,人们称之为“非典”……
2002年11月我国出现了第一例非典性肺炎案例,隔年三月疫情开始扩散至全国各地,所有同胞进入‘抗非’时期。
那一年我十三岁,刚刚读初二。还未经历过真正意义上的死亡。直到那天下午我们学校被拉上了黄色的警戒线,我才知道,死亡距离自己这么近。
隔壁班一个男生被查出了疫情,全校师生被隔离。
脆弱一点的女生直接奔溃的大哭,我坐在座位上,感觉自己全身都不对劲起来。
教室外是南方三月的艳阳天,所有植被都在土地里慢慢苏醒,阳光下随处可见一抹翠绿,空气中还透着股冬日未散尽的清凉,眼前的一切似乎跟往年春日没啥两样,但是有东西变了。
大多数人眼睛里写满了小心翼翼,稍微有人咳嗽一下,就会引起一大群心惊胆战的注视。焦虑、不安……无论什么人,在面对死亡时都忍不住内心蓬发而出的恐惧。
当然,这个大多数里绝对不包括梁池和余梦。
我侧过脸,看到我的同桌,也就是余梦同学正将一只不小心落到到她水杯里的蜜蜂用手挑出去,蜜蜂在书纸上跳动几下,然后扑棱翅膀飞走了,她晃了晃水杯,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扬起没有下巴的脸就将那杯水一饮而尽。
我再回过头看向前面,梁池应该又是在写什么套卷,正专心致志的低着头,笔从来没停过。
这两个人就像神仙一样两耳不闻窗外事,该干什么事就干什么事。我正想着,突然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了我,我万分尴尬,就发现坐在前面的梁池也转过头用他黑色的眼睛看了看我,见我没事,他又转过头去。
那一下却让我的脸忍不住热了热,然后,我旁边就响起了一道刻意拉长的“喔~”声,我侧过头便看到余梦正一脸八卦的看着我。
见我不说话,她匐到我的耳朵旁边,语气暧昧道:“小唐唐……”
我一把推开她的大肥脸:“别恶心我。”
“嘿嘿嘿……”她做作的笑出声。
我有点难堪,于是明知故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欲盖弥彰。”她直接了当。
“你……你不觉得奇怪吗?”我小心翼翼的问。
“奇怪什么?”
“我是男生啊。”我压低声音说。
她一脸鄙夷的看着我,估计是看到我一脸认真,她说:“拜托,韩唐,你要不要这么土,现在人和动物都能在一起,更何况两个男人?!”
她说的大声,我生怕旁边人听到了,连忙捂住她的嘴巴,“你小点声。”我紧张的看了看四周,幸好所有人都陷在‘非典’的恐惧里,并没有注意到我们这边。
余梦却一把拉开我的手:“我说韩唐,你不能这样,无又不是罪犯,干嘛这么猥琐。”
“你……你说什么?”我感到不可思议。
她被我的反应弄得模棱两可,我看她一脸疑惑,就道:“你刚才说什么?”
“猥……猥琐?”她质疑。
“不是,上一句。”
“无吗?”
对,无!
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到这个词语,那时候我读初二,只知道自己作为男的却喜欢男的是和周围的人不一样的,但是从未知道,原来,向我这样的一个群体有着这样的称呼——无。
三个字,却将我与正常人分割开来。
但显然,我并不想承认这样一个称呼。
“我他妈才不是!”我站起来冲着余梦怒吼出声,所有人的目光再次看向我这边,当然也包括梁池!
我不知所措,想逃离周遭这些打探的目光,我感觉自己像个终于被撕下人皮的丑陋怪兽,所有人都在嘲笑我的虚伪和不堪。第一次,我为自己这种身份感到恐惧不安。
我逃了出去,我听到有人在惊呼,但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拉开黄色警戒线,一下子消失在城镇的巷子里。
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我们有勇气都不敢去面对的,这是人类与生俱来的胆怯,是面对自己人生真相的一种退缩。在这种时候,有的人会掩耳盗铃的欺骗自己;有的人会一个人奔溃大哭;有的人会疯狂进食……而我,只会逃跑……
2
我拼了命的在南城里奔跑,一直到我筋疲力尽,最后我躲在了城东那座工厂旁边的一条巷子里。我知道很多东西‘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但是我本能的选择逃避。
我责怪自己的身份,那时候青春的叛逆才刚刚开始,我愤恨自己不一样的地方让自己变得胆小畏缩。
我蜷缩在巷子尾,初春的巷子还有点阴冷,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我看到墙角边那些刚刚才起头的花花草草,开始一个十三岁少年的黯然伤神,没过一会儿,一双蓝白色的球鞋出现在我眼前。
我抬起头看到了气喘吁吁的梁池,他在我面前变得模糊不清,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又哭了。
真他妈没用,我这样想着,眼睛却撞进了梁池黑色的瞳孔里,他就这么盯着我,但是这次不管他怎么看,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我的眼泪拼了命的往下流,到后来我甚至放声大哭起来。
梁池叹了一口气,然后弯下身坐在了我旁边。
他一句话没说,就坐在我旁边默默的听我哭,我就想,这家伙还真是厉害的,哥们都在他旁边哭成林黛玉了,他竟然就这样安然不动的坐着。我正恍惚着,他的手就捏住了我的手。
我一愣,哭声就自然停了。
草,梁池对我可比什么药都要强。我想要是我哪天死了,他能够亲我一下,我估计可以立刻爬起来跑个三千米之后再心平气和的自己躺到棺材里去!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这他妈就是爱情的力量。
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我看着他握在我手上的手,又看了看他低着的黑色眼眸,仿佛是顺理成章,我开了口:“梁池。”
“嗯。”
然后,我说了我这辈子最大胆也是后来一直纠结是对还是错的一句话,我说:“我像是喜欢上你了。”
春日的巷子里透着股阴湿的霉味,有风吹进来,那温度还是会让人不觉起一身鸡皮疙瘩。我靠在墙上,背后冰凉的墙面让我精神抖擞,我看着梁池,看着他白蓝相间的校服,那一刻,空气似乎禁止了,紧接着,他所有的动作都在我面前无限放大起来。
我看到他神情明显一愣,然后他握着我的手就慢慢收了回去,他有点局促不安,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但是张了几次嘴都没发出一个音节。
最后,还是我开口打破了这让人难堪的沉默:“你……你会觉得我恶心吗?”我小心翼翼的问。
他似乎很震惊我这么问,我看到他猛的抬起头,语气有一股平时没有的着急,“怎么会!”他说。
女人和GAY都异常敏感,不然也不会出那么多艺术家。所以他一开口我就知道他其实是在安慰我。
我忍不住撇了撇嘴。
“别哭了。”可不,这么多回,我第一次听到他出声劝我别哭,我感动的把今天最后一滴泪挤出来,然后就真不哭了。
“我是男的。”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
“我们不能在一起。”
“谁说的。”
“这是规矩。”
“谁他妈定的规矩。”
“从古至今就这样。”
“你放屁!”我有点狗急跳墙的架势。
……
“嗯,我放屁。但是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们的对话越来越像八点档电视剧。
“为什么。”看,我竟然问出这么脑残的电视剧女主角才有脸问的话。
“你别这样。”我呸。
“又没人喜欢你,让我喜欢你不行吗?”我有点卑躬屈膝的感觉。
“其实,隔壁班的……”他像是为了不服输似得在努力编造一个名字。
“啥?”我打断他。
“那个,李娜说……”
“你他妈是不是瞎,她皮肤没我好,眼睛也没我大,你喜欢她哪里?”不等他说完我就激动的打断他。
他刚准备开口,我又接着道:“你别他妈告诉我你喜欢她的心灵,我不相信这种屁话,全校都知道她有先天性心脏病!”
他憋了半天,最后说出一句话,可没把我气死,他说:“至少她是个女孩儿。”
这个没出息的直男。
我觉得憋屈,忍了半天硬是没忍住,然后就不做声的流起眼泪来。梁池也不走,就这样沉默地坐在我旁边看着我哭,一直到暮色四合,远方的夕阳将整个南城染成一片模糊不清的金色,我们并肩坐在那个长长的巷子里,相对无言。
天知道,那一刻,我多希望自己是个女孩儿,至少,这样会让那时那种要人命的气氛变得让人舒服一点。
第四章:生为同志
‘非典’一直持续到第二年的6月,在这之前,我们学校因为有疑是患病人员的出现,而一度处于停课状态。
就是在此期间,我开始真正意义上去接触‘同志’这样一个群体。
一个少数却又一直被这个世界诟病的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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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那时候电脑热潮,到处都是那种没有营业执照的黑网吧,不论年龄,出钱就能进去。网吧的环境非常不好,乌烟瘴气,坐里面的大多数都是染着头发夹着香烟的不良少年。
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接受余梦‘如何做一个成功的GAY’的思想文化教育的。
在我们那个年代那个环境下,余梦绝对可以算是思想极端超前的代表。
那时候,就连那些成天打架闹事儿的非主流少年们在网吧看个小黄片儿都要找个没多少人的角落偷偷看,而且还要用某个游戏窗口挡着。而余梦,这头天不怕地不怕的‘藏獒’竟然带着我在光天化日之下看了不知道多少部同志电影和同志小说……
需要说明的一点是,那时候,余梦已经和张傲混在一起了。也就是因为他们,我认识了胡潮,这个对我后来的人生有着极大影响的男人。
你一定奇怪张傲是谁?
就是之前那个勒索我跟余梦,然后被余梦狠狠揍了一顿的不良少年老大……
没错,这两人因为在张傲家一起看《变形金刚》而从死敌变成了勾肩搭背的‘好哥们儿’。
“惊讶吗?”余梦第一次带我去网吧找张傲时问我。
“啥?”我明知故问。
“就是我跟这家伙竟然会成为哥们儿啊。”余梦说着用她肥硕的拳头捶了捶张傲的肩膀,张傲勾着红唇在那儿笑,配上那长长的黄色头发,就透着一股子阴谋者的气息。
我突然觉得‘狼狈为奸’这词儿形容他俩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于是不怀好意的冲余梦说:“这有什么号惊讶的,恶狗和恶人本身不就是一家的吗。”
“你说啥!”余梦上来就给我一巴掌,与此同时,我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哈哈哈的爽朗笑声,我诧异的回过头,就看到了一个短头发,皮肤黑黑的少年。他坐在我后面的电脑座位上,正转过身看着我们这儿哈哈大笑。
我正觉莫名其妙,就见余梦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过去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那少年一副油腔滑调的样子:“哎呀,哎呀,梦姐,轻点,可别揪掉了。”
“你丫的笑什么呢?”余梦在那龇牙咧嘴的说。
“没没,我这不看着你跟傲哥开心吗。”那少年嘻嘻哈哈的说着,余梦显然很吃这一套,一下就将他放了开来。
我正想着果然余梦的克星永远都是帅哥,就见这家伙就拍着手说:“算你识趣。”紧接着将我往那个少年面前一拽,大声道:“来,这我弟,以后罩着点。”
网吧几个低头玩游戏的都被余梦的声音吸引过来,我有点羞耻,又不知如何是好,于是伸手对面前的少年道:“你好,我叫韩唐。”
少年估计被我这举动弄得有点惊讶,愣了一下站起身来,这家伙坐着的时候看不出来,一站起来竟然直接比我高出了一个头!我正震惊着,他已经伸出胳膊一把握住了我的手,道:“胡潮,古月胡,潮湿的潮,以后有什么事就直接找我。”
说着,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黑亮的双眸也跟着晃动了一下。
我才刚觉醒的同志审美告诉我,这家伙真的是魅力四射!
我正欣赏的片刻,就听到余梦说:“好了,好了,你俩这是干嘛,想牵手也不用这样演给我们看吧。”我想着自己还和胡潮握着手在,于是连忙收回手来。也许这在直男间并不算什么,但是作为一名GAY,那一刻,我不自觉窘迫的笑了笑。
然后我便听到胡潮爽朗的声音冲我后面道:“傲哥,傲哥,快来,等着你来玩儿游戏呢。”我这就忍不住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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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喜欢啊!”我们找到座位坐下后,余梦鬼鬼祟祟的在我耳边说。我被她赤裸裸的问题弄得一阵无语,无奈道:“不喜欢,我只喜欢梁池。”
余梦很铁不成钢的叹了一口气:“直男和GAY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你就知道湖潮是GAY。”我鄙视她。
“是不是无所谓,关键他比梁池帅啊。”她激动万分地说。
她说着,我自然就将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胡潮身上,他正在专心致志的看着屏幕操作游戏。剑眉星目,鼻子也超出一般人的挺,薄唇,还有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同梁池那种大众化的帅不同,他是那种精致的非常有味道的那种好看。但是,我却说:“这跟长相无关,喜欢一个人又不是看脸长啥样的。”
我话音未落,却看到对面的胡潮突然侧过头,我们的目光就这样撞到了一起,我看到他冲我笑了一下,连忙惊慌失措的回头,就瞧见余梦正一脸欠扁的表情张嘴道:“哟,想不到我们的小唐唐还是个只看重感情不看重长相的小受!”
“你以为,不然我怎么会和你‘这样’的人做朋友。”我刻意加重‘这样’两个字。
余梦这人严重外貌协会,还不喜欢任何人拿她自己的长相开玩笑。于是等我话一出口,她就恼羞成怒的一巴掌拍了过来,我堪堪躲过,而让人躲闪不及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壮硕的胳膊已经像一条水蟒一样绕到我面前,不等我反应,她便一下勒住了我的脖子,我就听她叫道:“你这嘴欠的小受,看老娘今天不收了你。”
我被她勒的喘不过气,却听到对面又传来了一阵笑声,显然,我俩打闹的情景都被胡潮看到了,我只觉得丢脸,而此时余梦却一下子将我的头拽到她嘴巴旁边,她猥琐兮兮地说:“某人似乎对你的印象不错哦。”
“你瞎说什么!”我一把挣开她的桎梏,叫出声来。
余梦眨巴眨巴眼看了看我,过了半天才开口说到:“唐唐,你是不是大姨妈来了,最近总是喜怒无常。”
她这一句话却让我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反应,确实,无论我再怎么伪装,这些变化都已经显而易见了。
我那些焦躁不安,担惊受怕,没来由的感伤已经快让我变成一个神经病了。
我甚至是不敢和同性之间有过多的接触。
虽然我开始去接触一些关于‘同志’方面的东西,可是我十分明白自己内心那个声音,它在抵触,抵触这个突然出现,却似乎无法公诸于世的身份。
我披着一副无所畏惧的皮囊,我像个演员一样与周遭的人事周旋,我让自己看起来正常无比,可是,我在看电视里的某些激情片段时只会注意男主人翁帅不帅,我在生活中无法跟女人去谈恋爱,跟周围那些‘正常人’比起来,我更像是一种见不得光的‘怪物’。
“你怎么了?”就在我无法自己时,我听到余梦的声音在我耳边响了起来。
我回过头看到余梦正紧紧盯着我,我想我的脸色一定特别难看,不然她的眼睛里不会全是担忧的,我扯了扯嘴角,笑道:“没事,没事。”
“真假。”她鄙夷的说,“我是不知道你在想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你记住了,不管你什么样,姐我都会罩着你的。”
“是哦,谁叫你心胸宽广呢?”我故意笑她。
让人奇怪的是,这一次她却没有生气,反倒语重心长的对我说到:“唐唐,你记住,同志也是普通人,也许会有很多人去刻意放大这群人丑恶的一面,但是,这些就是人们的通病,它与性格有关,与性向无关。所以,你该怎么活就怎么活就对了。”
平时三句不离‘草你妈’的余梦突然说出这段话让我着实震惊,我佩服到:“梦哥,想不到你还是一只充满哲学思想的藏獒。”
她一巴掌拍过来,怒吼道:“快跟老子找片儿去。”
第五章:那男孩掰不弯
跟梁池表白之后,我跟他之间的气氛就一直处于一种十分尴尬的境地里面。
当然,这种尴尬也许都是我自发的。因为每次我们要是不小心在学校或是镇上的某个地方碰面了,他还是会一如往常的跟我打招呼,倒是我,却有点做贼心虚的刻意去回避他。
我害怕跟他交流,当时跟他表白都是一时脑子热才发生的事情,再回过头来,我就开始后悔,甚至是每次看到梁池都会有点焦躁不安,恨不得就冲上去将他脑子里关于那段表白的记忆给掏出来。
可惜覆水难收,就像梁池告诉我他喜欢隔壁班的李娜一样,潜意识里,我已经将这个脸色苍白,跑两步都会喘不过气来的女孩当成了情敌。
我甚至要余梦给我弄了一整套关于李娜的资料。
“怎么,追不到男人,伤心欲绝的都要‘直’回去了?”余梦一边将她打听来的关于李娜的消息给我,一边讥笑我。
我一把拿过她那个写着资料的本子,说:“你别管。”
“一看就是有阴谋。”她一眼明了的样子。
我也不隐瞒:“梁池喜欢她。”
“天啊!”余梦一脸激动,“想不到我们单纯的唐唐因为一个男人变得如此心机了,你是要和她抢男人吗!”
“走走走。”我一把拍开他,“你想那么多干嘛,我就是看看他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得了,得了。这些我都懂,不过唐唐,你确定你要去追梁池吗?”天不怕地不怕的余梦第一次疑虑起来。
我被她这一问也有点没底,但是想着我都已经跟他表白了,后面再去做一些其他的事似乎也没什么了,于是道:“喜欢肯定要得到啊。”
余梦惊讶的看着我:“唐唐,你以为这是要你妈妈给你买玩具呢?”
听到她的话,我没再回应,那时候,我十三岁,对于感情有着一股‘不见黄河心不死’的莽撞劲儿,我不希望自己的感情会想电视或故事里那样因为羞于开口而胎死腹中,‘得不到而遗憾’和‘拥有后失去伤心’我一定会选择后者。
我在想,这也许是我唯一一件面对起来比余梦要勇敢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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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有预谋的去接触李娜。
因为是靠梁池爸爸的关系进的一中,所以我的学习一直都很努力,再加上有梁池这么好一个‘老师’,我的成绩在年级已经可以勉强进入前十了。在那样一个年代里,这样一个成绩和学校的尖子生打好关系并不难,你只要“请教一个问题”就行了。
再加上GAY那种天生就有和女性成为好友的基因,没过多久,我便和李娜成为了好友。
至少在我看来是的。
因为非典持续了一年多,所以那段时间我们学校的课程一直都处于停停上上的状态。很多同学都被关在家里不准出门。所以,我总是躲在奶奶家,因为父母的天敌是他们的父母,而奶奶对我好,舍不得关着我,于是,我总有特权出去玩。
我偷偷跑到李娜家找她玩。
李娜先天性心脏病,所以她父母对她管教特别松,基本就是她想干嘛就能干嘛。我忍不住羡慕她,她却一脸苦笑,那时候我不懂,后来才明白,有些爱如果带来愧疚之情,它就变了味儿。
李娜特别爱学习,所以我总是陪她学习半天,然后在我软磨硬泡下,她满脸无奈的陪我出去玩。她不能剧烈运动,所以总是我踩着自信车载着她到处跑。
那时候整个南城就城东那个工厂,工业污染还不算太严重,天很高很蓝,阳光也特别的柔和,城镇的祥和气息就在这种环境里显得尤为清晰。
因为非典病毒,街道和巷子里都会不定时有人撒消毒水,所以那时候走在路上呼进肺里的空气都有一股刺激人的冷冽气息。
一名‘同志’也许会对一位同性自作多情,但绝对不会对一位异性有任何非分之想,所以,我从来没想过我和李娜的关系会往一个我从未想过的方向发展。
我记得同样是一个阳光正好的午后,我骑车带着李娜在城镇里转悠,然后,她的手就搭在了我的腰上。
我吓得身体一震,差点就从自行车上摔了下来。
咯吱,我紧紧捏住刹车,惯性让李娜猛的靠在了我的背上。尴尬就因为我这措不及防的一个举动而蔓延开来。
我小心翼翼的回头,发现李娜低垂着头,脸色卡白,我想说点什么来让我们之间这该死的气氛变得舒缓一点,但是“额……”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着急的抬头,然后看到了梁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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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来的时候,非典依旧没有得到很好的控制,匆匆期末考试,我们终于迎来了长长的暑假时光。
“唐唐,暑假你准备干嘛去?”收拾东西回家的时候余梦问我。
“没什么打算。”我无精打采道。
“韩唐,你丫有点出息,不就一个男人吗,这都两个月了,至于吗!”她说的口无遮拦,我生怕旁边有人听到,看了看,发现教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只剩下我跟余梦了。我索性就坐了下来。
我也没想到梁池这家伙气这么大,就上次给他看到我跟李娜,一直到现在,快两个月了,他硬是没有和我说一句话。起初是我害怕跟他交流,但现在,完全就是他躲着我,甚至有几次我们在学校或是镇上碰面了,我笑着要跟他打招呼时,他总是脸一冷,就跟看到陌生人一样走过去了。
丫的看条狗都会俯身摸两下呢,现在我是狗都不如了。心想着,我又觉得自己没出息,这不就是喜欢一个人吗,我怎么跟狗都争风吃醋了。哎,这人啊,一旦被人留着把柄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还不是任其宰割了。
我正乱七八糟的想着,就听到那边余梦说:“诶~你说,这梁池不会是吃醋了吧。”
“那可不。”我扑在桌子上,郁闷不已。
“我是说,他不会是吃你的醋了吧。”
“怎么可能。”她话音未落,我就打断了她,“他不可能喜欢男生的。”
“说不定哦,你看每次梁池从你旁边走过时那一脸傲娇样,丫绝对是吃醋,但是又不好意思说,就仗着你喜欢他,就跟你闹别扭呢。”余梦说着,眼睛都要冒星星了。
我无语的看着她,回到:“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成天想些有的没的。”
她走过来一巴掌拍在我头上,说:“你就相信老娘的,再说你看这梁池是九月份的生日吧?”
上次梁池过生日我带余梦去过,没想到她记性这么好,我也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这么问,就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她一锤定论。
“什么对了。”
“他是处女座啊!”
“什么……处女?他怎么就成处女了。”我完全不懂她在说什么。
“你呀。”她一副看外星人的样子看着我,“作为一名GAY,你竟然不懂星座,真的是太失败了。”
……
终于在余梦不停地洗脑下,我潜移默化的开始接受“梁池是在吃我的醋。”这样一个观点,当然,我自己也明白,这就是我内心深处那点儿对于自己感情的小小祈望,只是我还没让它露出水角就被余梦这莽夫强硬拉扯出来了。
于是,在暑假的第二天,我决定约梁池出去打羽毛球。
当然,这个主意是余梦跟我出的。“为什么是羽毛球,我又不会打。”我问她。
“这你就不知道了,据我观察啊,这GAY啊,大多数不会打篮球和踢足球的。”
“为什么,我就喜欢踢足球。”
“我说的大多数,因为那玩意流汗多,而且脏,关键不够优美。”她一脸义正言辞。我被她的歪理乱据弄的无语,就听到她继续说,“所以,十个同志,九个打羽毛球。”
“那打羽毛球也不一定是GAY啊。”我说。
“那肯定。”她斜着眼,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我,“潜移默化懂吗,一个人要接受一个群体,当然得先从他们的文化开始。”
“余梦。”
“嗯?”
“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像个神棍了。”
她上来又是一巴掌拍在我头上,说到:“你丫的啥时候才能明白姐的良苦用心啊。”
我一脸淡然的看着她:“那也得你这主意奏效。”
她自信满满:“钢筋水泥姐都能给你掰弯了,更何况区区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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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满腹忐忑的打电话邀梁池出来打球,没想到电话那边他沉默了一下竟然就答应了。
我心想着这兄弟一场,果然还是挺给面子的,谁知道这家伙跟我会面后还是一副死人脸,那样子活跟我欠了他几百万没还似得。
星座书果然说的没错,这处女座就是内骚外冷。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点后我就觉得有点搞笑,那一下没忍住就给笑了出来,然后梁池一记眼刀就甩了过来,我连忙笑着举起手里早上准备好的包装:“还没吃饭吧,我奶奶刚煮了点饺子,待会我们打球时可以吃这个。”
他拿着球拍斜着眼看了一眼我手里的饺子,然后就转过脸去继续走他的路了。可是,他那微微弯起的嘴角还是没有逃过我的眼睛,小样,我看你给我装到什么时候,我像个大尾巴狼跟在他后面,笑的一脸阴险。
南方的盛夏,清晨刚过温度就已经起来了,烈日炎炎下房屋和两旁的树木都发出一阵阵晃眼的白光,知了像是被同类强JIAN了似得在树上尖叫,整个空间仿佛一个高温桑拿房,让人燥热难耐。
这天气出来打球,简直就是有病,我开始不停在心理埋怨着余梦出的这馊主意,不知不觉,我就跟着梁池到了我们学校,再往操场上一看,原来疯子不只我两,早已经放假的操场上竟然还有一队人马在那里打球呢。
我跟着梁池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没走几步就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我循声望过去,就看到在对面的球场上,一个高高黑黑的男生正冲着我挥手,那人看着眼熟,我正想着是谁,却没发现男生已经跑到了我旁边,我一抬起头就看到他一排洁白的牙齿和沾满汗珠的饱满额头,他笑着:“怎么,不记得了啊。”
我这才想起,这家伙不就是上次网吧那个被余梦要求‘照顾’我的胡潮吗。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
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他依旧是那副爽朗的笑容道:“我们学校那边球场暑假不让进,我和同学到你们这边来蹭个场地练下球。”
说着,他撇过头看了一眼我手里的球拍,问道:“怎么,来打球啊,要不要一起,我们这正准备双打呢。”
我看他一脸热情也不好推脱,于是将目光投向了梁池,谁知道这家伙站在我旁边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胡潮,那样子,活跟守家的小狼狗发现了小偷一样。
我正奇怪他的举动,这边胡潮已经伸手跟他打招呼了,他说:“你好,我叫胡潮,你可能不认识我,我是韩唐干哥。”
我一口老血差点喷涌而出,他啥时候就变我干哥了。梁池肯定也有这样的疑惑,正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我。我都来不及解释,胡潮就直接上来一把将他的胳膊搭在了我的肩膀上,道:“走了,走了,唐唐,想不到你还会打羽毛球,今天一定要和哥好好切磋切磋。”
我特别敏感于同性之间的突然接触,所以当胡潮胳膊搭上我肩膀那一刻,我整个人就已经僵住了,然后就特别机械的被他带着往球场走了。
但不知怎的,我总觉得后背处有股凉飕飕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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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之事无法预料发生在时时刻刻。
就像此时,说好的双打,我跟胡潮的同学早在半个小时前就累的跟狗一样倒在一旁的树荫下面了气喘吁吁了,更奇葩的是,在我俩还在球场上时,我们根本就没碰到过球,就剩拿着拍子在那里跑来跑去了。
我望着球场上那两个罪魁祸首,这两人像是上了马达一样,这都快过去两小时了,他们挥拍的力度依然可以带起呼呼风声。
“他们是怎么了,球拍都已经断了两把了,这还跟不要命了似得在那里对打?”胡潮的同学靠在旁边的树上问我。
基本不怎么运动的我帮他们捡球就累的够呛了,只得郁闷道:“我也不知道。”
“他们俩是不是有什么过结啊。”那同学好奇。
“不会吧,他们貌似今天第一次见面。”我看着球场上显然已经体力不支的两人,有点无语。
“那就奇怪了。”那同学说着就站起身冲着球场叫道,“阿潮,你和那学弟过来休息一下吧,这大热天的,可别中暑了。”
那边两人对他的呼喊置若罔闻,那球拍呼呼的打着,羽毛飞了一地……
终于,随着‘蓬’的一声,最后一个球在他们的球拍下成功散了架,我生怕这两个走火入魔的人没球打了跑过去用球拍互拍,赶紧拿着早准备好的水跑过去,唤他们来喝水。
谢天谢地,两个人这时候终于准备休息了,我看他俩肯定是筋疲力尽了,走路都开始颤巍巍的,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他们才刚走到我身边,就随着两声噗通,这两个人竟然活生生一下子跪在了我面前……
“哎呀,你们这是干嘛啊!”我忍不住吃惊,“给我行这么大一个礼!”
“别开玩笑了,快来将他俩扶到树荫下去。要不真中暑就不好办了。”胡潮那同学的叫声将我从臆想中叫醒,我连忙上去帮忙,我俩费了好大功夫才将那俩神经病拖到了树荫下歇着。
“哎,我说胡潮,你今天怎么了,平时训练都没见你这么卖力。”那同学忍不住问道,胡潮也不回答,一个劲在那里猛灌水。
我也好奇,就说着:“梁池,你这家伙打羽毛球这么厉害我怎么不知道。”那边一点声音也没传来,我以为他是运动过度休克了,回过头就看到他靠在那边的树上正一口口抿着水,那黑色的眼睛正满含不满的瞪着我。
吓,我又是哪里惹到这位大神了。我疑惑着,也不敢正眼去看他,只得斜着眼偷偷睨过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苦了自己,只见他黑色的短发在阳光下闪着光,初有肌肉的身体正靠在那树上,一对长腿随意的伸出来,举着精健的胳膊在那喝水,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着,透着股说不出来的性感。
我忍不住吞了两口口水,知道这再看下去晚上又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于是连忙拿起早上带来的饺子,笑道:“诶,我带了饺子,你们吃吗。”
话才刚出口,手里拿着的盒子一下就搭上了两只手,我惊吓的抬头,就看到梁池和胡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我面前,这搭在盒子上的手就是他俩的。
……
烈日当空,树荫下的光点斑驳,知了在四面八方叫着,像是在齐唱一首没有歌词的歌曲,我们四个人就坐在那棵大树下吃着饺子看着不远处其他运动的人,没有人再说话,时光就这样满含惬意的从我们身边滑了过去。
我不知道,那个暑假这样一个有点奇怪的下午竟然会是我整个初中最后一次和梁池在一起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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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后来有跟余梦说起那天的事情,她双目放光一脸激动地冲我叫道:“我草,唐唐,两个绝世帅哥为你争风吃醋,简直太他妈浪漫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喜得快爆炸了。
“我打包票,绝对是。就你说的梁池那眼神,他绝对是喜欢你的。”她说的一脸笃定,我在心理也对这个结论产生了认可,余梦接着说,“唐唐,要不我们试试他?”
“怎么试?”我好奇不已。
“利用胡潮。”她一脸狡诈。
“不太好吧。”
“没什么,胡潮这家伙平时没心没肺,要是真给他知道什么,他也不会怪你的。”她说。
我有点摇摆不定,一方面我觉得利用别人去完成自己的目的有点缺德,另一方面,梁池于我,似乎已经没有这些恪守了……
爱一个人真有这么恐怖吗,我忍不住自己吓了自己一跳。难改电视里说‘爱让人麻木,让人没有头脑’的。
只是我始料未及的是我跟余梦的计划还没得以实施,一个让人无法接受的事情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在我的生活里发生了。
梁池暑假和他爸妈出去玩,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以为梁池他们家要玩到开学才回来,没想到等到开学还是没看到他,包括他爸也没有来学校,直到新的教导主任上台,我才知道梁池他爸因为在学校受贿已经在上学期结束时被开除了,而他们家早不知道搬到什么地方去了。
原来他所谓的旅游是搬家啊。
也就是说,他甚至都没跟我说一声再见,就这样没有任何预兆的滚蛋,远远离开了南城,离开了我的生活……
真他妈操蛋。
这一次我竟然没有哭,我就像个没事人一样投入到初三的学习生活之中,不准看小说,不准谈恋爱,我像以前那些我最鄙视的学习机器一样,除了学习,整个生活再也没了其他东西。可悲的是,别人努力学习至少还能考个名词,我的成绩却一直在班级的中下游徘徊,没有过任何起色。
“你给我出来。”终于,在一个课间活动时,余梦忍不住了,她一把拉住正在看书的我,然后将我往外面拽。
“你干嘛?”我挣扎了几下,但是她力气是真大,我看到就这几下旁边很多同学的目光已经被我们吸引过来了,怕别人多想,我就随着她走了。
她把我拽到操场上的一个大树旁边然后用力甩开我的手,也不说话,就瞪着眼睛气呼呼的看着我。
“你到底要干嘛?”我问她。
“我他妈要问你到底在干嘛?”她吼出声。
“我干嘛,我不挺好的吗?”我回她。
“韩唐,好不好,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她说,“不他妈就一个男人吗,你要多少我他妈给你找多少,你干嘛瞎折腾自己,还真他妈以为自己是偶像剧女主角啊!”
“说完了吗?说完我回去看书了。”我冷冷的回答她,见她愣了一下,我也没再说什么,直接转过身向教室走去,所有跟我迎面走来的人都一脸奇怪的神色看着我,我低着头走着,越走越快,到最后甚至跑了起来。
那是南方的十一月,阳光变得迷离涣散,空气中已经有了一丝渗人心底的湿寒。
假如此时此刻,你以一个上位者的角度从南城一中的上空往下眺望,你会看到,在偌大一个操场上,学生们正在没头没脑的嬉戏玩闹,草地早就枯萎,塑胶跑道上坐着几群谈心的女孩,不远处飞来的足球从她们头顶掠过,引起一阵尖叫;水泥地板的篮球滚到了一边的观赏树群里,那些树早已经变成了一个个金色的树塔,而就在某棵大树边,一个胖胖的女孩正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在她前面,一个少年刚刚离去,他的脸纠在一起,哭出了这世界最难看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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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所只注重学生学习成绩的学校,有一段时间,整个南城开始流传着“一中学生因为只会机械化学习,完全没有想象力,去到高中等于废物”这样的传言。于是,学校为了应对‘绯闻’,开始实施“德智体美劳”样样发展的多元化教育,一下子开了几个兴趣班。说是到时候这些课业也会考试,甚至可以为中考加分。
于是,一大批之前忙于恋爱、小说、游戏的同学们一下子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纷纷报名参加,这其中自然包括余梦。
报名那天她拿着美术班和体育班的报名表纠结不已。
那时候我因为成绩还算可以,对那些所谓的‘加分班’十分不屑,就听到她在我耳朵旁边不停唠叨:“怎么办,体育班的帅哥真的好多!”然后又说,“可是,他们每天早上六点就要来学校。”
可想而知,最后她还是因为‘身体’的原因报了美术班。
“这样,我们说不定就能在一所高中了。”上课时,余梦一边小声在我旁边对我说,一边用书挡着不知道在那边干嘛。
我听到她的话,不觉转过头,看到她正笑的一脸猥琐,手上不知拨弄着什么东西,我伸长脖子,这才看清,被她玩弄于手掌中的正是著名裸男——一座迷你版的‘大卫’先生。
我正无语之际,讲台上的张秃头突然点了余梦的名字,这家伙做贼心虚,起身时动静特别大,于是悲剧就发生了,只听见清脆一声响动,她的‘大卫’就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同学们自然被那声音吸引过来了。
余梦估计是看到自己新招的男宠坏了,脸瞬间就黑了,但还是低着头,不敢造次。她能这么规矩的原因非常简单,这张秃头可是我们学校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别看这人跟他教的地理一样,圆头圆脑的,但是脾气特别大,而且对学生出手从来不会留情面。
就说有一次,他带初二的课,一个同学下课时在窗户外面叫班级里面同学姓名,他直接跑出去那个学生拽进来,啥话没说,就给了那学生两巴掌。
那时候,对于校园暴力还不像现在这样动不动有媒体报道,而且家长和老师们基本都同仇敌忾,秉承‘不听话就打’的原则,所以,受了委屈也不敢给家里人说,只能自己憋着,也就造就了像张秃头这样拿鞭子比拿粉笔还手到擒来的老师。
扯远了。
张秃头听到声音后,油光满面的脸立刻就红了,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余梦面前,眼睛一下就锁住了躺在她脚下的的那一堆白色石灰,“是什么?”他问。
“没什么?”余梦这家伙果然天不怕地不怕,她仰着头就直接跟张秃头杠上了。
“你是当我瞎还是当我傻,你爸妈把你送学校就是捣鼓这些石灰坨坨的!”张秃头从来不压抑自己的脾气,他一巴掌拍的余梦桌子上几本书直接滑到了地上,他吼道,“老师在上面讲课,你在下面打野,你是不是书读够了,不想读你就给我滚!”
他的怒骂声一出,同学们议论的声音也跟着起来了,我看到余梦垂在旁边的手正紧紧捏着,显然,她在极力控制自己,这时候,张秃头又把桌子拍了一下,叫道:“全部给我闭嘴,你们造反了不是,老师还在呢,当这里是茶馆啊!你们就是欠,几顿不收拾就忘了自己还是个学生!”
这时候,我就听到余梦低低的声音响了起来,她说:“老师,你说话注意一点!”
“你说什么?”张秃头也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不敢置信。
“我他妈要你说话注意一点。”余梦怒吼着,一本书就直接甩在了张秃头的脸上。
一瞬间,惊呼声,议论声全部响了起来,我坐在旁边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反应,被余梦砸了的张秃头似乎也十分震惊,他估计打死也不会想到会有学生敢公然对他动手,伸着手指指着余梦“你……”了半天,说出来的是,“我看你今天这书是不想读了,余梦,我……”
不等他说完,余梦就一脸无所谓道:“老娘早不想读了,你爱怎么着怎么着。”
张秃头气的那一下可没晕过去,手伸在那里抖了半天,最后还是有学生在那里叫班长去叫班主任,他才缓过神,气冲冲一边向讲桌边走一边气急败坏道:“反了反了,我教这么多年书就没碰到你这么难教的学生,还敢这么当众顶撞老!”
“你这句话上次说是啥时候。”余梦一脸幸灾乐祸,班级几个学生听到她的话偷偷笑了起来,我怕事情闹大,连忙伸手拉她,可谁知道张秃头显然已经失去理智了,只见他将讲桌上一盒粉笔往地上一仍,大吼道:“余梦,老子今天不让你被开除老子就不姓张。”他话音刚落,班主任随着班长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
“这余梦,骂老师,什么学生。”张秃头一看到班主任立刻道。
也不等其他人开口,班主任黑着脸冲余梦叫道:“余梦,你给我出来。”张秃头这时候似乎也懒得讲课了,丢下一句,“别讲话,全部自习。”就随着班主任走了。看着余梦被带走,一股不好的预感就迎上了我的心头。
没有任何悬念,余梦被学校开除了。学校在早会上还特意说了这件事,张秃头就站在我们班级前面,听着校长在广播里面讲他如何不跟学生计较的大气,得意的满面春光。
我在人群中看着他,恨不得上去给他两脚,当然,想归想,我却没有余梦那样的勇气。
不过,解恨的是当天晚上,他就被一群流氓打了。谁都知道这事肯定跟余梦有关,但是没有证据,这种事情,在当时的南城他也只能断牙合着血水往肚子里吞了。
而余梦去了市二中,和张傲并称为‘雌雄双煞’。
她在转校后的一个星期跟我说起这事,一脸得意,我笑她,“我看你俩啊顶多算个狼狈为奸。”
她像往常一样拍了我一巴掌,但出奇的温柔,我正好奇着她怎么突然跟变了性似的,这边张傲就过来了,他拿了两瓶可乐递给我和余梦,我一把接过来道了声谢,让我奇怪的是余梦迟迟没有接住张傲递给她的可乐。
我疑惑的看向她,然后我直接石化在了原地。只见余梦双腿紧闭,双手轻轻搭在膝盖上,低着她那直接架在肩膀上的头,双眼微微搭起,一脸娇羞道:“你帮我打开。”那场景,仿佛你在喂肉给一头藏獒时,它却龇着牙在你腿上蹭了蹭,道:“人家今天想吃素。”让人毛骨悚然。
但是更让我震惊的是,张傲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她,只见她随意拧开可乐,然后微笑着递给了余梦。
我看到余梦一脸娇羞的伸手接过那瓶可乐,然后慢慢送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接着又递回给了张傲,张傲也不嫌脏,接过来就咕哝咕哝喝起来了。
我的下巴估计都要落在地上去了,最后还是没忍住,感叹一句:“我去,这是什么情况,太惊悚了。”
余梦那家伙果然狗改不了吃屎,狠狠一巴掌拍过来,叫道:“你他妈有意见是不是!”
好吧,不管怎样,在初三这一年,余梦跟张傲在一起了,这两人因为一个动画片建立起的革命友谊,因为张傲帮余梦打了秃头张而直接蜕变成了余梦所谓的爱情。
说句实话,我当时觉得他们那关系一点都不靠谱,你想想,一个只知道混社会的非主流,一个是不会退让的‘男人婆’,就这样他们不过两天就因为某个事大打出手就要谢天谢地了,怎么可能以情侣的姿态和谐相处呢,可谁知道他们不仅打打闹闹的过完了整个学生时代,一直到前段时间,这两人竟然去领了结婚证,准备在年初结婚了。
余梦跟我说过这样一段话:“我家里就我一个,我爸把我当男孩养,时间一久我也没把自己当成女孩,什么都要争,什么都喜欢用拳头说话。但是当我跟傲哥在一起后,我才醒悟过来,自己是个女的,虽然他打不赢我,但是,他打得过那些欺负我的人也绝对不会让别人欺负我。他会因为我随意的一句话而去努力,而不是惧怕我的拳头。你知道吗,我们第一次…….开房的时候,他因为怕我挤着了,一个人在床脚蜷了一晚上……也就是那时候,我才下定决心去减肥的。”
是的,说这话时的余梦已经瘦成了一个不足一百斤的瘦子,她剪着时下最流行的空气刘海,身材高挑,五官漂亮,关键,这个女人有一股自幼锻炼出来的自信,让人不觉被她吸引。
而改变她的那个男人,也就是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改变叫法的‘傲哥’,现在正微笑着坐在他旁边,不再是少年时的长发,他剪着简单的短发,露出了好看的眼睛和直挺的鼻梁。在听到余梦那一袭话后,他裂开薄唇笑:“想不到我们的梦姐还会说这种娇滴滴的话啊。”
余梦一记眼刀横过来,一巴掌就拍他头上:“你丫的是不是会死。”
余梦还是余梦,张傲将她保护的很好。以至于,她身上那些锋芒到今天依然保存的完好无损。让你永远自信的活在我的身旁,我想这大概就是一个对爱情忠臣不一的人给另外一个人最好的承诺吧。
看着这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恋人在我面前打情骂俏,我不觉微微笑了起来,人生,还真的非常奇妙,缘分这种事情,也确实是谁也无法去看清的,我当初没想到这一对人最后回携手走进婚姻的殿堂,也没想到自己在初中之后竟然还会跟梁池相遇……
1
2004年夏,我们中考结束。
没有青春故事里那种依依不舍的道别,没有一醉方休的聚餐,所有人都带着对炎热天气的抱怨走出考场,然后挥手再见,一切似乎与平时没有多少不同。
人所历经的那些最难忘的分别都是在还不懂得离别的年龄发生的,正因为不懂,所以可惜。而这种可惜的想再来一次的经历才会让人毕生难忘。
考完最后一门英语,我走出考场,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考场门口李娜。
下午的阳光将她的脸照的微微发红,难得的健康颜色让她看起来透着股从未有过的可爱,我看了她半天她才注意到我,也不等我打招呼,她就匆匆跑了过来,然后伸手给了我一封信,不等我疑惑,她就笑着对我说:“回去后再打开。”
她笑的一脸神秘,后来,我都一度怀疑这个聪明的女孩似乎早就遇见了那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就是在那年夏天,李娜因为心脏手术失败,再也没从手术台上醒过来。
有过一段时间,我一度认为这个苍白的女孩只是我人生中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过客,我跟她的交际也无非就是非典时期,我把她假想成情敌,然后刻意去接近了她一段时间。
但是,人的记忆最奇怪的地方就在于,它总会对那些转瞬就逝的经历耿耿于怀,我从未想过有关这个女孩的记忆会成为我回忆里一副再也抹不去的篇章。
我时常会想起那天我带着她骑自行车,她突然从后面抱住我的腰之后的情景。
我记得当时我吓得差点摔倒,她连忙下来给我道歉,我看着她羞愧的快要红成苹果的脸,就突然不受控制的笑了起来,她一脸窘迫的看着我,问我笑什么。
我推着自行车慢慢走着,过了一会才告诉她,她脸红的样子特别可爱。
她像是有点难为情,就没再说话,这时候我却莫名其妙说了句:“李娜,你知道吗,梁池喜欢你。”
她瞪着眼睛看着我,露出一副很震惊的样子。我撇了撇嘴巴,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怎么,听说我们品学兼优的梁池喜欢你,心动了?”
她笑着打了我一下:“才没有。”
我却正色到:“要是,我是说要是,我和梁池的话,你会选谁呢?”
她愣了一下,开口的话却让我狠狠震惊了一下,她说:“你喜欢梁池吧!”
不加疑问的肯定让我的心脏猛地一跳,我以为是余梦告诉她的,但是也不敢就这么点破,就一边心里骂着余梦卖国贼一边满脸疑惑的看着她。
那时候正值晌午,阳光明亮又柔和,这种色彩就会让人不自觉的变得温柔起来。
就是在这样的光彩下,她睁着自己黑玉般的眼睛看了看我,然后就笑了,那是那种‘我猜的果然没错’的笃定微笑,我就知道她是在心里肯定了,也不想为什么,那一刻我有种从未有过的解脱,我问她,“有这么明显吗?”
她笑了笑,说:“我其实是猜的。”
“啊~”我一脸受骗了表情,她却咯咯笑了起来,“其实,你刚开始来找我玩时我就怀疑了,因为,在我们学校不会有人敢主动找我玩的。”
“为什么?”
她愣了愣,接着说:“我有病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突然想起那次跟梁池因为表白争吵时还拿她的病说事来着,突然有点羞愧,这时候她却接着说:“有一次我和好朋友在操场上散步,人突然就倒在地上了,还摔破了鼻子,你想想,小孩子哪见过那种血淋漓的场景,有的女孩子都直接吓哭了,之后大家就开始疏远我了。”
我想安慰她,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得用眼睛看了看她,以示鼓励。她却笑的不以为然,继续到,“所以,从你开始接近我时,我就在想原因了,但是我一直都没想过是因为这个,不过刚才在你问那个问题时我就突然有了这样一个奇怪的想法,我只是试探性的问了问,谁知道竟然是真的。”
我被这诡异的巧合弄的一身冷汗,又听到她接着说:“你那对眼睛可不会撒谎,还有,告诉你,千万别想着去试探一个女人,女人的心可比明镜还要亮,你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我们可能就知道是什么了,有时候不点破只是不愿意罢了。”
“有这么神吗?”我不敢相信。
“那当然,你看女的叫妖精,男的却只能叫妖怪,这个精可不是白用的。”她说着,冲我眨了眨眼睛,我那一瞬间恍惚被她电了一下,又听她说:“不过要是你跟梁池的话,我也许会选你。”
“为什么?”问出这句话,我却有点不知所措,幸而她只是笑了笑,没再说话。
片刻的沉默后,我问她:“你不觉得我喜欢梁池这件事很奇怪吗?”
她看了看我,像是十分懂我在想什么似得,直接说:“你是指,你们都是男生。”
我点了点头,却看到她笑的一脸天真浪漫,她说:“这个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但是一个人能够碰到一个真正让自己喜欢的是非常难的事,也许一辈子就那么一次,干嘛要去拘于性别这样的小事呢?”
说完,她还笑吟吟的侧头看着我,道:“你说,是吧。”
阳光下,她笑弯了一对黑色的大眼睛,我看着她落在蓝白色校服上的黑色长发,那一刻我心想,我要是喜欢女孩,一定就是像她这样的了。
2
人会因为自身懦弱的性格而去刻意逃避某些既定的事实,比如李娜的信,一直到今天我都没有打开过。
今年元旦家里装修,我刚好在家,帮着搬东西时我在自己的书桌里翻出了那封信,信封已经被岁月沉淀的微微发黄,但封面上李娜娟秀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见,她写“谢谢你,韩唐”,浓浓的道别口吻让我微微伤感,可到最后,我还是没有打开它。
不再是当初那种不敢,而是变成了一种更为微妙的感情,更像是舍不得。
我舍不得接受这个聪明的女孩已经不在我身边了这样一个事实。
就像谁说过的,每个同志内心都有一个女孩儿,倒不是真想成为一个女人,而是,那恰恰就是我们这群人与其他男人不同的地方。我们像女孩儿一样纤细,敏感,对这个世界充满不同凡响的灵感。
这样的我们才得以与众不同。
而我身体中这样柔软的一部分活成了李娜,一个带着点儿病态的单纯女孩。我有时候甚至会怀疑李娜是否真的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她也许只是我想象出来的,是我内心那部分不为人知的秘密具象化的体现。
所以她的离去更像是我十三四岁青稚时光的一种了结,之后,我开始将那些小心翼翼和敏感隐藏起来,让自己慢慢去变成一个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青少年。
就这样,我在没有梁池的十五岁,迎来了自己的高中时代。
3
2005年夏,超级女声红遍全国,李宇春成为了余梦立誓第二想嫁的‘男人’,她其实是想让李宇春排名第一的,但是苦于张傲能够给她带来一大波手机投票,她就只能委屈一点,让自己的‘春春’屈居第二。
南方的夏日温度高的丧尽天良,用余梦的话说,“一屁股坐地上,蛋都熟了。”就是这样的天气里,更加丧尽天良的余梦拉着我们一群人在街上为她的‘春春’拉票助威。
“阿姨,用你的手机给我姐姐投个票吧!”
“美女姐姐,麻烦你给我远方表姐投个票吧!”
……
我,张傲还有胡潮,我们三个人拿着余梦自制的手板在街上见到一个雌性动物就上前一把拉住,然后对其卖萌傻笑,想尽一切办法让其为余梦的‘小情人’投票。
余梦和她那些同为‘玉米’的小伙伴们正在另外一条街上‘作业’,他们的对象则是看到小妹妹就没辙的大叔大哥。
这是余梦想出来的办法。我不知道她们那边情况怎样,但显然我们这边效果还是十分显著的。
虽然每次那些阿姨或是女孩们看到我们手上写着硕大‘李宇春’三字的牌子,然后又听到我们口中的‘远方表姐’后,会露出震惊的神色,但大多数还是会拿出手机,慷慨投票。
现在想想,也许是那时候的骗子还没现在这样被各种媒体描述的神乎其神,人们也不会将这种手机发个短信的事情理解成是一种骗术,于是都会伸手帮忙,倘若放在今天,估计李宇春的手机投票量会少很多吧。
4
一路兜兜转转,我跟胡潮还有张傲三人慢慢走到了市车站,这里人多,才几分钟就拉了十几个阿姨投票。
终于,在我热的快不行的时候,张傲上气不接下气的要求休息一下。这家伙本来就是大少爷出生,也亏得余梦让他大热天的出来了。
“喝点水吧。”胡潮从旁边的商店里买来水分给我跟张傲。
我们正靠在旁边的一个建筑围拢的铁牌上喝水,张傲就道:“诶,胡潮,你先跟韩唐在这儿找人投票,我去看看余梦她们怎么样了。”
说完,还不等我们反应,他拔腿就走了。
我正想着这人怎么这样,就听到旁边传来胡潮爽朗的笑声:“你可别介意,张傲这人就这样,我行我素惯了,但绝对够意思。”
我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他去看他媳妇儿,天经地义。”
胡潮笑着:“怎么,吃醋啊。”
我被他说的莫名其妙,然后转头看了看他,他也刚好回过头,我们目光对视,他咧着一口白牙笑着不说话,我有点尴尬,就干脆回过头懒得理他。
“别误会,我开玩笑的。”片刻沉默后,他说。
“没事,我没那么小气。”我解释着,接着道,“不过你这玩笑开得一点儿笑点都没有。”
我说完,他就哈哈笑着,说:“我就是看你一直苦着个脸,就想逗逗你。”
他一句话让我内心突然翻江倒海的难受,苦着个脸,貌似从梁池走后我这脸就将在那里再也很难有什么大的牵动了。
我没想过一个人对我的影响会这么大,其实算下来,我跟梁池认识也不过几年,充其量也就算个儿时的玩伴,但自从那份奇怪的感情从我内心萌芽之后,他也随之在我内心深处扎根生长起来,任我如何去挣脱也挣脱不掉了。
我记得我爸我妈有段时间看我人健健康康脸却这样,还以为我面瘫,都准备拉我去医院检查了。幸好有余梦,她笑着跟我妈说,现在外面都流行我这种脸跟木雕似得冰山男,我妈才将信将疑的放弃了带我去看医生的念头。
这些都属于我内心大想法,当然不会让胡潮知道,于是我冲他翻了个白眼,鄙夷到:“你是不是二啊,就知道傻笑。”
他也不急,哈哈道:“对啊,我就是二。”
我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发现此时此刻,他正睁着自己那对黑色的眼睛看着我,他的嘴角微微撇的,那坏坏的表情突然让我的眼睛有点落不着点了。
我想让自己显得自然点,于是抬着眼看着他还有点汗珠的小麦色额头,又不受控制的往下,刚好落到他微微滑动的喉结上,我发现自己眼睛不管放在哪里人都显得不自在,就在我不知所从之时,车站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我听到一个声嘶力竭的哭喊声音叫道:“快拦住那个人,他抢走了我的孩子!”
再回头,就看到一个戴着帽子的人抱着一个不停啼哭的小孩向我们这个方向冲了过来!
1
“快拦住那个人,他抢走了我的孩子!”随着这样一声带着绝望的叫喊,人来人往的车站仿佛被放进了一颗定时炸弹一般,一下子掀开了锅。
一瞬间各种各样的叫唤声甚嚣尘上,竟让我有点头晕目眩起来。
我闻声回头就看到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向着我的方向冲了过来,他手里正抱着一个脸都哭成了绛紫的孩子,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还有这种直接抢小孩的人贩子,我当时只觉非常气愤,想也没想就冲上前一把拉住了那个男人。
男人压在帽檐下的一对眼睛用力横了我一下,低声吼道:“滚开。”说着,就抬腿一脚踹在了我身上,我从小就不会打架,自然直接吃了他一脚,我一个趔趄,人就往后摔去。
幸好这时候,一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将我扶了一下,我来不及感谢,就冲上前去拉那个男人,那边胡潮已经将男人堵住了,这时候人群也慢慢聚拢,一个哭着撕心裂肺的妇女要冲上前抱自己的孩子,却被旁边的行人拉住了,因为此时此刻,那个男人已经处于狗急了跳墙的状态,竟然直接从腰间掏出了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
我这种除了切水果碰过刀从来就没这么看人用刀出来对着人的,当是就吓得有点蒙了,我心里一瞬间涌上了一大堆血腥的场面,正祈祷着面前这大哥千万别一时激动来个‘玉石俱焚’,而我的运气就悄无声息地降临了。你说拦他的是我跟胡潮,旁边还站了那么多人,他却像是挑准了我好欺负似得,拿着刀就向我冲了过来。
人群的惊呼声中,我听到身前身后同时传来一声小心,但是在这事关身家性命的关键时刻,我却很没勇气的将眼睛给闭上了。
片刻后,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我却听到了“嘶……”这样一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我惊恐万分的慢慢睁开眼睛,然后被眼前一片触目的猩红色弄得心脏狠狠收缩了一下。
胡潮这家伙竟然空手将那个男人的刀子抓了下来!
这时候,刀子还被他紧紧捏在手里,鲜血顺着他的手喷涌一地。我何时见过这样的场景,吓得呆在原地动都不敢动了,倒是胡潮,我看到他将那把刀随意仍在一边,然后用力一脚将那个被他的举动吓得呆住的男人直接踹在了地上,人群一拥而上,很快便将男人制服,那位妈妈抱着哭的开始抽泣的孩子激动的跟我们不停弯腰道谢。
我眼睛里却只有胡潮那不断流着鲜血的右手。
“快点去医院。”人群中有人叫着,我却定在原地完全失去了理智,已经没有反应了。到后来还是胡潮跑过来安慰我,说他没事了,我这才从惊吓中慢慢醒过神来。
我一把拉起他的右手,发现伤口已经被简单处理过了,像是看出我的疑惑,他还是笑的一脸轻松,说:“刚才有个学护士的女的帮我处理过了,不用担心,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我像是触了电一般,全身一个激灵,然后就不受控制的发起火来,“你他妈流了这么多血怎么会没事!”我发现我的声音都在颤抖。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那是刀啊,真刀,你就这样用手去抓了,你他妈不要命了!”我一边不受控制的大吼着,一边拉着他的手,将他往人群外拽。
如果我没有记错,这附近不远处就有一家医院。
我边走,边喋喋不休的说着,事实上,到后来我也不知道自己在乱七八糟说些什么了,而胡潮也不说话,就在后面默默跟着我走,连呼吸都像是可以压制了一般。
直到我发现身边的环境越来越不对时,才停下脚步,一脸尴尬的回过头去,却发现胡潮正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我,似乎也没想着我会突然回头,他愣了一下,立刻裂开嘴,脸上又挂上了那副平时一样人畜无害的笑容。
看在他是一个伤者,我也来不及多想,直接告诉他,我们似乎迷路了。
他皱了皱眉,最后还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口吻对我到:“你是路痴吗?”
我觉得作为一个男人,路痴是一件十分丢人的事情,所以一直在极力隐藏着自己的这个缺陷,却不想今天还是露馅了。
我只觉得羞愧难当。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难堪,胡潮哈哈笑了两声,然后一把拉起我的手向着旁边的一个巷子走去。
此时,夏日的夕阳正好烧的火热,整个天空都被烫成了一片醉人的橘红色,光华在房屋与楼道间流转变化,墙头的瓦砾上斑驳晃动,整个空间像是融进了潺潺流动的小溪之中,一下子变得缓慢又温暖起来。
就是在这样一个场景里,我抬着头刚好迎上了胡潮笑的满眼柔和的目光。
我的眼睛一花,心募得疼了一下。
2
我跟胡潮那天在车站经历的事情一下子传了开来。
学校当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无论是学校的早会还是荣誉榜上对我俩的事是大加赞赏,甚至润色成了一个有声有色的英雄故事。
忘了说明,胡潮和我考进了一所高中。而余梦和张傲进了一所高中,他们学校距离我们学校就几步路的路程。
我记得那天我正在上课,然后被班主任叫了出去,刚出班级看到了笑的一脸无奈的胡潮。了解后才知道原来是市报刊听了我俩的故事,决定以此写一篇文章,来宣扬一下这乐于助人的精神。
我跟胡潮听着那个记者的话对着镜头摆了几个状似要好的动作,那记者拍完照片,连问题都没问我们就走了,第二天报纸上就写了一篇我完全模棱两可的‘英勇事迹’。旁边配的正是胡潮搭着我的肩膀,笑的一脸傻样的照片。
应那个记者的要求,胡潮那只包扎了的右手正好放在我的胸前。因为照片有点虚晃,看起来倒像是我胸口开了一朵白色的大花。
……
周末放假准备回家时余梦和张傲来找我跟胡潮。
我们在学校旗台那里集合。
余梦一碰到我跟胡潮就拿那照片嘲笑我俩,说我俩道貌岸然,是迎合媒体的装腔作势。
我对胡潮抱怨现在人怎么都喜欢杜撰故事,他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然后递给我一张纸,上面写了他这个星期要吃的饺子馅的‘菜单’。
是的,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我答应这一学期的每个周末回去后都要给他带自己亲手包的饺子来给他吃。
我看了一眼他写的馅,还真没手下留情,能写的馅都写了,甚至连南方基本不会出现的酸菜馅他都没放过。
我一眼‘你丫的整我’的表情看着他,他却冲我咧着嘴,笑的一脸小白样儿。
余梦在旁边故意泪眼道:“哎,看来我们家单纯的小唐唐不久就要要被某只腹黑攻给收入囊中了。”
虽然当时我并不懂她说的啥,但还是气恼的在她那胖胖的肚子上弹了一下。
我十分清楚这小小的动作足以打击她的自尊。果然,我动作刚做完,还来不及收手,她就一下子从我们学校的旗台上跳起,然后龇牙咧嘴的向我扑来,势要将我掐死。
我见状拔腿就跑,余梦在后面穷追不舍,甚至发出了一阵阵类似野兽的咆哮声。
而张傲和胡潮站在旗台下面看着我俩,在那里笑着,一个人从口袋里收出十块钱,打赌作为‘小白兔’的我今天能够在余梦这个‘藏獒’手下坚持多长时间。
按照胡潮的话说,每次我都‘不争气’,他已经被张傲赢了快两百块钱去了。
我就寻思着余梦最近怎么老爱追着我玩呢,原来她跟她那个男朋友靠这个赚钱来着。
终于在我跑不动后,胡潮甘心把钱给了张傲,然后我们四个人打打闹闹的走出学校,此刻夕阳西下,塑胶跑道围着的绿色草坪慢慢陷入了迷幻之中。
3
我们高中在市郊,大多数学生都是住宿。
读过类似学校的人一定都知道像这种学校平时出入都会有管理,也就等同于吃喝拉撒全在学校。
因为学校伙食不好,那时候每到放假返校时你就会看到学生们一人提一大袋东西,都是在外面买的零食水果。
高中复习资料测试试卷特别多,基本上都是连同课本一起堆在课桌上,课桌里面就是零食和垃圾袋。
那时候学校不准带手机,动不动就会突击检查,属于蔑视人权直接搜身的那种,所以,每次一有检查,灵活点的学生直接用垃圾袋子将手机捏成一坨,然后往课桌里面一扔,不出意外就能躲过一劫。
当然也有把书挖一个洞什么的,但都抵不上这个有用,因为那些老师们每次一翻开课桌看到一满抽屉垃圾就会直接放弃了。
课堂上最暧昧的声音无非就是手机掉地上的声音,只要那声音一响,所有学生就像福尔摩斯一样直接锁定某个同学的脚底,那里准会躺着一个手机。
我也被收过一次手机,我记得那天我们正在写测试卷,我感觉手机麻了麻,鬼使神差的就拿出来看了一眼,就那一眼,我却愣在了当场,甚至连同桌提醒为老师而刻意的咳嗽声我都没听到,我就那样拿着手机看着那一方荧光屏,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般,一动也不动了。
语文老师走过来将我的手机一把从手里抢走,我机械式的抬起头,似乎此时我的脸色很难看,老师看到我表情后都不觉愣了一下,然后他皱着眉提醒我快点写试卷。
我迅速低下头,笔点在试卷上却再也没有动过。
同桌低声问我怎么了,我摇了摇头,突然袭来的一阵无力感让我连张一下嘴都觉得累。
虽然只是瞥了一眼,但我还是看到了,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问“在干嘛?”,而落款处打着的名字却是我这两年来一直魂牵梦萦的那个人:梁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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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说过,因为我学校学生平时不能随便外出,吃饭啥的都是在学校解决。高二那年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很多人开始跟外面的一些小餐馆面店偷偷联系,订餐来吃。所以每次一到放学时间,就会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往校门口走。在学校那扇封锁的铁架门前拿货交钱。
刚开始时学校还没对这件事引起注意,直到那天中午,当成群结队的人往学校门口走时,学校的广播响了起来,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所有站在铁架下的学生们上了火。
广播里说:“学生们一律不准从外面订餐,违反者记过处理。”
“凭什么?”
“就是说,吃什么不是我们的自由吗?”
……
刚开始时只是这样的议论,可不知道是谁突然往那扇铁门上扔了一块砖头,就在眨眼间的事,仿佛炸弹被引燃了一般,所有的学生一下子炸开了锅,纷纷开始往那铁们处冲挤。有的商贩因为东西被拿走却没拿到钱,也开始往里摇那扇铁门。
保卫科迅速赶到,但是整个场面已经完全失了控。
往外挤的学生,往里推的商贩;人群在惊呼,被不小心踩到的人发出的声声尖叫,以及保卫科的怒吼——一瞬间所有的声音汇聚在一起,让整个空间的气温都上升了十几度。
那时候,我正准备去拿自己定的一碗面来着的,可谁知道意外来的如此突然,等我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被按压在铁门之上!与此同时,还有人在往我身上拼命挤着,我耳边是各种声音,弄得我头晕眼花,就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炸裂开来了。
就在疼的快要受不了时,我突然觉得肩膀一缩,是什么环住了我。背后的冲压感瞬间减小,随即而来的是一个略带厚实的温柔触感,我诧异的回头,就看到了笑的一脸顽劣的胡潮。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到我后边的,而此时此刻,他正将我环在怀中,他的脸距离我非常近,我甚至看到了他高挺鼻梁下面点点的青涩胡渣。
我有点手足无措起来。
此时,他双手撑在铁门上低头冲着我笑。后面的人把他挤得动来动去,但是他却始终保持着这个动作将我紧紧护在怀中。
这个动作让我非常尴尬,但是这种时候我也想不出其他办法,那些学生像是疯了一般往外面冲,已经有人被挤得摔在地上,整个场面更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暴动,让人不觉变得不安起来。
就在这时候,我突然听到耳边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心想着不好,果然听到有人大叫:“大家快跑,校门要倒了!”
紧接着,随着嘶啦一连串声响,那扇一直被我们推拒的铁质校门便向外直接倒去,幸好门外那些商贩在往里推,延缓了它倒下的速度,不然我跟胡潮今天绝对要摔个狗吃屎了。
可是,让我尴尬的是胡潮这时候依旧保持着抱着我的动作没有松开,我轻轻咳嗽了一下,他才将手撤下,等我抬头时,他的目光已经放在了别处,我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在这时候,一个粗犷的声音怒吼而出:“都他妈全部给我安静!”
毕竟都是学生,看到这校门一倒基本就冷静了,再加上这吼声,大多数人都老实了下来。
“有人受伤了你们没看到吗!”那声音再次响起,嘈杂的声音也接着响了起来,我刚好沿着胡潮的目光看到前面有几个地方围了几个人,看来真的有人受伤了!
“留下几个人帮我把伤者弄到医务室,其他人全部滚回教室!”我这才发现一直说话的人是保卫科张主任,他长得五大三粗,平时最爱砸学生的手机,所以学校没有一个人不恨他的。
但是,此时,他的声音一出,几乎就在几秒钟的时间内,所有的学生仿佛鸟兽散状一哄而散,一下子就没了人影……
人走后,校门口到处都是被踩烂的饭菜和纸盒,整个场面像是被洗劫了一般,一片狼藉,我站在原地看到面前的场景不觉后惊。
“你们俩愣在那里干嘛,快过来帮忙。”那张主任冲着我跟胡潮叫道,我脑袋都没反应过来,人就被胡潮推着往伤员那边去了。
有四个人受伤,都是女孩,基本就是在推挤的时候被踩踏的,伤势不是很严重,所以我跟胡潮帮忙把伤者扶到校医务室后,张主任就让我们回去了。
我们才刚出乎医务室,前面就风风火火来了一行人,我一看,连忙拉着胡潮往旁边躲,等那行人走过去了,我才舒了一口气。
“怎么?”胡潮见状问我。
“别告诉我你不认识那些人了。”我怀疑的说。
见他不语,我摇了摇头,“那就是上次给我们拍照片的那群人。”
他闻言点了点头,大概想起来是上次我们在车站发生那件人口贩的事件后的事,突然笑道:“那我还得感谢他们。”
“感谢啥?”我冲他翻了个白眼。
“嗯……”他思虑着,“感谢他们把我们拍那么帅啊!”
我一阵无语,最后干脆不理他,直接转身离去。
“你干嘛去。”他问。
“吃饭啊。”我没好气到。
“我跟你一起。”他说。
“你干嘛总是跟着我。”我停下来瞪着他。他却依旧是平时那副笑脸盈盈的样子说到:“怎么,讨厌我啊。”
我发现每次跟他说不上几句话我就显得很无力,于是直言道:“你那笑容让我讨厌。”说完,我也不看他什么反应,转身就走。
“哦。”他简单的回了一个字,却真的没有再跟来,我走了一会突然心里过意不去,就转过身,发现他还站在那里,只是脸上没了平时的笑意,看起来似乎有点……难过……我愣了一下,就冲他叫道:“走了,去吃泡面,我请。”
闻言,他仿佛变戏法一样,迅速就变成了以前那副嘻嘻哈哈的样子,大声应道“好叻!”就向着我跑过来,不等我反应就一把将我拦在了肩膀下面。
我知道这个普通男性友人之间根本不算什么,但毕竟我是一名同志,对于一个如此优秀的同性的亲密接触还是不觉整个人僵硬了一下,我突然想起刚才在校门口时,他将我护在胸前的场景,只觉得走路都慢了几拍。
“怎么了?”他低头问我,温热的气息刚好喷到我脸上,让我更加慌乱。
“没……没什么。”我一下拉开他环在我肩膀上的手,然后快速向前走去。
“你好奇怪。”他在后面感叹,我却再也没有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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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们学校的事一下子就在全市,乃至省内传了开来,新闻媒体有‘酌情’报道;学校的贴吧里也全是各种学校的学生代表他们学校对我们学校的“祝福”。
连余梦都打来电话,一副兴奋不已口气问我:“唐唐,听说你们学校暴乱,校门都拆了,还弄伤了几名学生……”
我只觉得好笑,就耐心将整个事件的经过讲给她,她这就感叹道:“还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
“你丫的才是鸟。”我回她。
她哈哈一笑,说到我上课呢,晚点聊。就把电话给挂了。我听到电话那边的嘟嘟声,突然就陷入了沉思,接到梁池的短信已经一个星期了,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回他的消息,不是不愿意回,是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明白这样的一个心理,就好比一次偶然的机会,你得到了一件与你的人生完全不搭调的东西——一条精贵绝美的项链,你知道你戴上了一定会好看,甚至是惊艳四座,但是,这样的美好我们却会考虑再三,因为一直平凡的我们会去想,到底要到一个什么重要的时刻,配上什么样的服装,我们才能去正大光明的戴上这条项链。
毫不夸张,梁池于我,就是那件不知道何时才能戴上的项链。
我知道自己不应该去联系他,这样的一个我绝对会让他为难甚至难堪,但是我的身体里却有数不尽的名为欲望的蚂蚁在挠心挠肺,在拼了命地催促着我,快点把那个曾经反复出现在我梦里的男孩据为己有。
终于,在余梦挂掉我的电话的那一刻,我的欲望勃发而出,我拿出手机不等自己后悔,迅速回了梁池的短信。
“上课啊。”我说,短信发出去后我的心脏快要跳到嗓子眼了,但是没过几秒钟我的手机就震动了。
“快高考了,很忙吧?”他回。
“还好,你呢?”
“学习跟不上,比较忙。”天啊,那个聪明的少年竟然会说出“学习跟不上”这样的话,我几乎怀疑这是我的幻觉,于是随意回到:“别开玩笑了,你还会学习跟不上。”
半天,我的手机仿佛被这个世界孤立了一般,一直都没有动过。我想着他应该是去忙去了,但是心里却开始有股强烈的不安感,我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的变故,不然,像梁池这种平时不学习到考试时随随便便看看书就能考个年级前十的人是不会有成绩不好这样的烦恼的。
但是,我却没有能力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想询问,但是又怕这样的关怀让他反感,毕竟,在他心中,我是跟其他男人是不一样的,也许我随便的一句问话都变成了图谋不轨的想入非非。
终于,在我快要被自己的思想折磨死时,我的手机活了过来,“没事,你注意照顾身体。”
“你也是。”
“恩恩,会的。”
然后,我们就没再说话了。
突然,一股说不上的失落感席上心头,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物是人非,但是,我十分清楚,在我胸间的那份情感从未消淡过一丝一毫。
后来,我给余梦说了这件事,她笑了笑,说:“他都不在你身边了还会主动联系你,说明心里是有你这个人的。而且啊,我觉得他肯定喜欢你。”
“别瞎说!”我现在是一点都不相信她这种说法了。
“真的,据我对处女座的了解,他们啊,非常闷骚,这越是喜欢的人,越不知道怎么接触。”我看着她煞有其事的表情,虽然嘴上认可,但说实话心里确实好受了许多。
就在几年后,每当想到自己的这段单恋时光,我都会不自觉的自嘲一下,这人,最要命的自以为是应该就是觉得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吧。
1
高考结束时,并没有脑残青春电影里那种书页满天飞的热血场景。
用余梦的一句话“是不是傻,按五毛钱一斤,这些书也能卖几个早餐钱了。”其他人似乎也是像她这么想的,于是,那几天大家纷纷问其他人的书要不要,就一起拿的卖了,后来嫌麻烦,我们干脆联系了收废品的大叔让他们将车开到我们学校门口,来了一次集体大卖书。
看着那一大摞一大摞堆上车的书,我想,当年焚书坑儒也不过这样的场景吧。
我们全校高三六个班,那书足足装了三个货车。拿着卖书得来的钱,望着绝尘而去的货车,有同学打趣,这三年青春一百块都换不来啊。
其他人哈哈应和,然后大家拿着钱一起去吃冰棒,讨论暑假了要去哪儿玩。
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女们对于世界总有一种不屑一顾的自以为是,我们不知过去,不晓未来,却个个都是情场老手,他方一霸。
我们彼此吹嘘着自己以前是用什么霸气侧漏的方法去追求哪个女孩,对哪个男孩又是怎样招之则来,挥之则去。
恍惚一息间,那些望着喜欢的人都会忍不住脸红心跳加快的男孩女孩们,在接受了高考这场洗礼后迅速成长成一个八面玲珑的社会精英。
我们都明白这样的假象,但是,谁又没有一个虚无飘渺的年少时光呢。
夕阳西下,整个学校都被笼罩在一股淡淡的柔软之下。大家没心没肺的打闹着,约好高考成绩出来之后,分最高的那个要请全班人吃饭,连平时成绩总是倒数的同学都大声说好,仿佛放下考卷的那一刻,我们这些总是被老师家长比来比去的人才终于站在了一个起跑线上。
我们嘻嘻哈哈的道别,就好比明天还要来这里重新聚首一般。
我走出班级,手上拿着的是唯一没有卖掉的东西,那是一个黑色封面的本子,上面写满了我这三年来每一句想对梁池说的话。
那些矫情的呢喃,豪情的呐喊,不敢说的,必须要说的,我都写了下来。我紧紧拽着那个黑色的本子,然后将目光放入渐渐沉入暮色的校园,三三两两道别的情侣在红色的塑胶跑道慢慢走着,绿色的草地上哪个班级正在举办道别舞会,喧闹声不绝于耳,篮球场上有几个人光着膀子在那里打着篮球,某个男生每一次漂亮的投篮入筐都会让旁边观看的女生们投去爱慕的眼光。
一切似乎没啥不同,但我却看到所有的东西都染上了一股朦胧的模糊感,就好比自己是一位来自未来的旅行家,我穿越时光,千里迢迢来到了自己的高中时代,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来回看这些东西,总归是会有股淡淡的伤感随着那些熟悉热血的气息挥发出来。
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慢慢在我的心头发芽,然后蔓延开来。
其实,我十分清楚,我写这么多只是想弥补一下这三年美好时光那个人却不在身边的遗憾,我也是想证明给他看,他不在的时候,我正努力地去活着,活成一个让他骄傲的男人的样子。
尽管我心里的那股子柔弱还是会时不时的跑出来让我的心脏莫名镇痛一下,但是每次想到那个总是在我哭的时候看着我不发一言的男孩,一股子说不上来的坚强就会席上心头,我总归是努力地向前走着,也不再流泪,因为我知道,只有自己足够美好,才能配上自己最爱的那个人。
而这种爱,它终有一天会跨别性别,跨别种族,跨别这个世界的偏见,跨别一切的一切,它会骄傲的站在光明下摇旗呐喊,让所有人承认他的美好与伟大。
2
成绩出来后,梁池有问过我情况,我如实告知,但是不管我怎么问他他都不肯说自己的事,这弄得我心里很难受,总觉得他是不是考试成绩不理想,以至于都怕跟我说了。余梦说过,处女座的人都是好面子的,想到这,我就对自己的猜想确定了几分,因此心里那股子难受就更加浓厚了几分。
倒是胡潮这家伙,没头没脑,也不跟人商量,拿着我的志愿书就过去抄了一遍。
“这可是关乎未来的事,你慎重一点。”我一把抢过自己的志愿书,冲他到。
他也不说话,还是一如往常的就知道冲我傻乐呵。
我对这家伙总是很无语,就干脆懒得理他了。
我感觉高考成绩出来后,最欢喜的人莫过于余梦和张傲,他俩的成绩竟然没差几分,作为一个美术特长一个体育特长,他俩的志愿都是直接交给余梦完成的。因为特长生是提前录取,这俩人如愿进了一所学校,于是请我跟胡潮吃东西。
忘了说,余梦这家伙高三的时候不知道受了什么打击,突然立誓减肥,我打从心里不看好她,可谁知道她还真的是铁了心,据张傲说她有几次就直接饿晕在教室,可没把她们班主任吓死,都怀疑是自己平时对学生太严厉导致大家学习过度劳累,以至于每次晚自习一下就到教室来清理学生,深怕哪个学生劳累过度了。
想想我们那个晚自习下了还要我们继续自学半小时才能回寝室的班主任,我不觉感叹自己怎么没有碰到这么好的班主任。
余梦一脸骄傲的说那是我们没碰到她这种敢用生命去实践的同学。
一年时间,她狂甩八十几斤,我都觉得她可以去出一本减肥书籍了。
此时她已经瘦的只有一百多一点点,再配上她将近一米七的身高,身材已经很好,五官也因为肉没了而立体起来,我调侃她:“你终于有下巴了。”
她一如往常的一巴掌向我拍来:“老娘学校都还没去,已经成为我们学校公认的女神,你再瞎说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我正怀疑她在吹嘘,那边张傲却道:“梦姐为了我,填了一所体育学校。”
我感觉张傲自从跟余梦好后,整个人就傻愣了许多,特别是现在的他将头发剪短,露出了那对浓眉大眼和高的出奇的鼻子,显得特别憨态可掬。而且这也不单单是反应在长相上,他的性格也是,直来直往,从来不会多想,就比如此时,他说完这句话后就一脸感动的看着余梦,却完全没发现余梦眼睛里那股浓浓的杀气。
自行脑补了一下在一群金刚芭比里面显得稍微小鸟依人的余梦,我不觉一个激灵,就打趣道:“得,就冲你这胸前的两坨肉,你这女神肯定是当定了。”
话音未落,余梦就将我按在了地上,那边胡潮和张傲嘻嘻哈哈的笑着,时光在我们头上慢慢滑过。
那年夏天,四年一届的奥运会在北京举办,中国以五十一枚金牌封顶,随着这样一场盛大运动会的闭目也昭示着我的少年时代终于走到了最后……
3
去大学的前一天晚上,我拿出自己那本黑色的笔记本,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拿出手机给梁池打了个电话,我百感交集,最后让人庆幸的是,电话那边直接提示关机了。
我给他发了短信,但是一直到我去学校报道,他都没回我信息,想着他也许也是刚去学校太忙了,我就将这件事放到了一边,所以,我从未预料到事情是会像那个方向发展的。
因为考虑到各方面的因素,我的大学依旧选在了南方,是一座被名为全国四大火炉之一的城市。
可想而知,那温度是多么的骇人听闻。毫不夸张的说,人只要站在露天环境里汗水就会像是下雨一样淋淋往下掉。
就是在这样的变态热里,我迎来了苦不堪言的军训时光。
在军训期间,发生了一起十分巧合的事情,也就是这件事让我这个大学变得不再平凡。
事情的起因是我们班某个女同学要给隔壁系的某个男生生日惊喜。
忘了说,我们军训是按照班级分的方队,而我的专业又偏向文科,我原本只会想到女生很多,但是没想到整个班级加我在内只有四个男生,刚好一个寝室。
女同学们因为这件事哀声不断,我想,如果让她们知道这四个男的里面还有一个是同志,一定会让很多人想着转专业的吧。
好了,扯远了,话说那时候我们军训还没几天呢,我们班的某个女生不知道在哪里弄来一个小道消息,说建筑系某个班帅哥云集,简直就是女人的天堂。
她甚至还弄来了一位被命为‘冰山美男’的男同学的电话号码,那天刚好是那个男生的生日,晚上我们拉完歌,这个女孩趁着我们都还没走,就想了个计划,就是我们所有人一人给那个男生发一条生日祝福的短信,末尾写上她的名字就行。
那是九月二号,因为那天也是梁池的生日,但是我打给他,他的电话一直都处于关机状态,心想着这生日祝福是送不出去了,就略带伤感的给那个女生提供的号码发了一条生日祝福短信。
可是,我没想到的是,我短信才刚发出去,那边竟然回过来了:你在哪里?
我以为是问那个女生的,连忙将手机给她,女生看到短信后也是一脸惊讶,但是随即而来的就是狂喜,我看到她迅速回了句:我在二教前面,刚拉完歌,我们方队都在这儿。
不过两秒,那边就回:你等着。
那个女生几乎尖叫出声,我想拿回自己的手机会宿舍,但是看着那个被一群女生围着的女生,我又不好意思上前。
就在这时候我听到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喊了我的名字,像是怕我没听到,那声音立刻喊了第二遍,很多人都把打探的目光投向了我这边,我不可置信的回头,就看到人来人往的操场上,一个尤为突出的高挑学生站在不远处,那人不是别人,竟然是梁池!
1
军训结束后就是十一黄金周,余梦提前几天就在打电话我,要我跟胡潮别回去,她跟张傲要来找我俩玩。
她还不知道梁池的事情。我决定等她来了再告诉她。
需要说明的是,胡潮竟然跟梁池是一个专业的,只是班级不同而已。难怪坊间一直盛传他们专业帅哥多,就光我认识这两位就可以算是极品了。
余梦来的前一天,我跟梁池发短信,问他十一回不回家。
他说家里有事,要回去,问我怎么了。
我说没事,本来想着十一找你玩,你有事就算了。
过了半天他回过来,那我尽量早点过来。
看到他的回复,我的心脏忍不住又狠狠跳动了一下,但是又想着多好的假期,却不能跟他一起度过,还是不免觉得失落。
我问他平时上网多不多,有没有其他联系方式。过了半天,他给我发来一个QQ号,说平时很少用,以后找他还是要给他发短信和打电话。
后来一次无意中我看到他的QQ界面,发现除了我他就加了他们专业的几个同学,一共加起来不过十个人,就这几个人他还给我单独放在了一个分组,只是分组上面什么备注也没有,倒也让人猜不透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想想,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欢喜感。
2
余梦他们学校跟我们学校临市,车程大概两个小时。
一大早我就被她的电话吵醒,要求我立刻到车站恭候大驾。我快速起床洗漱,刚准备玩,这边胡潮像是看着我似得,电话就来了。
我连忙出门,一冲出寝室就撞到一个人,抬头就看到了笑的一脸贼兮兮的胡潮。
“怎么,中彩票了?”我一边跟他拉开距离,一边看着他说。我跟他整个军训也就见了一次面,关键是平时太累了,再加上梁池的事情一冲击,每次他约我我都给拒绝了。
这时候看到他,发现这家伙又长高了不少,我站在那比划着,我一米八差一点,他却比我高出了一个头还有多的,估计都一米九了,一个军训下来,他晒黑了许多,笑的时候就那对明晃晃的眼睛和那一排洁白的牙齿最显眼,看起来倒还有了几分篮球明星的架势。
他听到我的话也不急,就笑着:“收拾好了吧,快点,待会就要堵车了。”
“不急不急,余梦那家伙估计还没上车呢。”虽然这样说,但我也不敢怠慢,连忙往校外走。
还没来W市时,我就听说过这座城市一段路可以堵一个小时,这军训也没机会见识,一直都觉得是个夸大其词的说法,可谁知道这刚上车不到两分钟,车就真堵了!
望着前面停滞不前的车流,我横了一眼旁边一脸‘料事如神’的胡潮,没好气到:“你看你那乌鸦嘴。”
他也不反驳,直接问我:“还没吃早餐吧?”说着也不等我回答,就从他的裤子口袋里拿出两瓶酸奶,“草莓和鲜橙,哪个味?”
“鲜橙吧。”
我从他手里接过酸奶,可谁知道这家伙喝着自己的酸奶,却还不忙说到:“我妈说鲜橙是女人的饮料。”
我无语的看着他手里那个粉红色的瓶子,回他:“你妈有没有说,粉红草莓是小公主的最爱。”
他回头眯着眼睛对着我一笑,然后伸出玫瑰红的舌头轻轻舔了舔嘴角,声音低沉道:“是吗?”
这家伙简直就是和狐狸精好吗,我不觉吞了口口水,也不知道怎么反应,就光看着他眼睛发愣了,幸好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一把拿起手机,手里的酸奶都差点飞了出去,我慌乱的按下接听键,那边余梦的声音就仿佛河东狮吼一般隔着话筒冲了出来:“韩唐,你他妈的人呢!”
我眼前立刻出现了一个虎背熊腰的女人叉着腰在车站拿着手机大吼的场景,我不觉被自己的想象逗乐,但嘴上还是不敢怠慢:“你已经到了?”
“还没。”她的声音依旧很大。我几乎立刻就想到了是怎么回事,余梦这上大学还没一个月,也不知道是在哪儿学来的这一套,每次只要她跟张傲吵架了,就打电话到我这里来骂我,一边骂,一边说着要来找我,张傲似乎特别吃她这一套,每次只要她电话一过来,下一个张傲的电话就会紧追而来,每次都是一句“我跟梦姐关系好的很,她刚才跟你闹呢。”来结束。
余梦估计是拿我当威胁张傲的筹码,关键,张傲不知道我对女人没兴趣,不然她这个方法肯定毫无作用。
想到这,我不慌不忙的对着电话到:“怎么,你又跟张傲吵架了?”
“没有!”她气急败坏的说,“他正忙着跟某个舞蹈室的女生打情骂俏,哪他妈有那闲工夫跟老娘吵架!
我心想着原来是吃醋了,想不到堂堂余梦还会有这一面,于是连忙调侃她到:“你看吧,到最后男人都喜欢那种温柔贤惠身材好的。”
谁知道她语不惊人死不休,直接到:“你放屁,她能做出来的动作老娘难道就做不出来!”
她的吼声大的我直接把手机拿开了耳朵,坐在我前面的人都已经把脸转过来了,显然她那句含义特殊的话已经被我周围的人听到了,我不免有点尴尬,于是假意咳了咳,对着电话到:“大小姐,这个事等你来了说,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待会再跟你说。”
说完,不等那边反应我就当即收了线。同时,旁边就传来了胡潮呵呵的笑声。我拿眼睛横他,他握拳举在嘴边,笑的身体都颤抖起来了。
我一气之下,就把他的手拿过来用力捏了一下,刚做完这个动作我就后悔了,因为这家伙也不等我收手就反手一把捏住我的手,我就听到几声咔嚓,我的眼泪都他妈的要疼出来了……
3
这世界上每天都会有无数匪夷所思,让人震惊到抓破头皮的事情发生:比如一个天生脑瘫的人却在数学或是音乐方面有着极高的天赋;比如大半辈子平平淡淡的人某个晚上突然做了个梦,第二天就中了五百万;比如某个人在下雨天不小心被雷击中,竟然突然可以开口说得几门以前从未学过的语言……再比如,我会在大学军训时碰到梁池。
那天晚上的月亮特别大,整个校园都被一片亮霞的白芒给镀鎏而上,有晚风轻轻拂动,穿着军服的学生们议论着在往各自寝室的方向里走,都在往宿舍走,因为待会教官们要去寝室检查就寝情况……
我就是在这样的情景下看到了梁池。
我先听到他叫我的名字,然后回过头,就看到他双手撑在腿上,正站在不远处的操场上气喘吁吁的看着我。
好久好久不见。久到他都长这么高了,久到连他叫我名字的声音都不熟悉的让我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了。
我听到旁边那群女生们惊讶的叹息,视线却再也离不开他了。
他的眉毛还是那么浓,眼睛变得狭长了一点,但是一对眼睛依然很亮,黑黑的,像是温润的黑曜石,他的鼻子比以前要挺拔了,嘴唇依然很薄,他喘气的时候嘴唇微启,我就能看到他洁白的牙齿。
他穿着军服,充满了荷尔蒙澎湃的帅气。
时间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十三岁的那个下午,我因为我爸去给他家送礼物的事情羞愧逃跑,他来追我,我记得他在温暖的阳光下慢慢向我走来时的样子,他皱着眉,嘴唇也是微微开启着,他靠近我后,骂我“傻逼”,眼神里却看不出任何责备的样子。
我想,也许是在那个时候,或是在更早前我就深深喜欢上这个人了吧。
天知道那一刻我多想冲上去一下紧紧抱住那个人,然后跟他说我想他,想的快疯了。但是,我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僵硬在了原地,我只能睁着眼睛看着他慢慢向我走来,时光在重合摇晃,一直到他温热的气息喷到我的脸上,然后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问他:“你好吗?”
他笑了笑:“从刚才起,所有不好都好了。”
我哈哈笑着,心脏却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那一刻我想,这个梦做的多好啊,这个沉闷的人都会对我说这种仿佛情话的语言了。
像是为了证明这不是一个梦,我看着他皱着眉,张嘴说:“都十八岁了,你怎么还这么爱哭。”
我这才发现自己又他妈没出息的哭了。
为了掩饰这种众目睽睽下流泪的尴尬,我挥着手冲他乐呵,道:“你这家伙,都长这么大了,怎么还是成天板着一张脸。”
却不想他说:“我想你了,韩唐,很想很想。”
说完,他竟然一把将我捞进怀里用力抱住了,他用力很大的力气,我都觉得自己要窒息了,但是心脏却因为他这样一个动作几乎要跳出来了,我同样听到他的心跳声在噗通响着,似乎这个动作让他也十分紧张起来。
旁边此起彼伏的抽吸声让我一个激灵,赶紧将他推开,像是为了缓和尴尬一般,我假模假样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老同学见面那样冲他应了一声好,却看到他皱着眉,脸瞬间冷了下来。
我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害怕,我害怕自己的身份被发现,我更害怕梁池,尽管我喜欢他,但是我不希望自己的这份感情太过自私,至少在那一刻,我害怕他人们误解。这样一个身份会很沉重,我不希望他只是因为一时的感情用事而背上这样的伤害,我不愿意他受到任何一丁点的伤害,至少,当我还在他身边时我就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1
W市有江南三大名楼的黄鹤楼,站在上面就能看到对面的万里长江,不远处横亘着修建于这万里长江之上的第一座大桥——C大桥。
大桥上修建了人行道。在W市,有个说法,凡是手牵手走过长江大桥的情侣都会永永远远一起走下去。
余梦就是冲着这个说法过来的。
我们好不容易从人头攒动的黄鹤楼挤下来,她就牵着张傲一蹦一跳往大桥上冲了过去。十月的南方于夏未尽,空气依旧燥热,稍微动一下就会流汗。
余梦也不像正常的女生那样怕热怕晒,尽管她的黑色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她依旧像是打了鸡血的小孩一样,对什么都好奇,对什么都热血澎湃。
虽然有我们三个男生在旁边,她也没有稍微变得娇气一点,反倒是风风火火的,更像个男孩了。
一个多月不见,她又瘦了不少,因为军训的原因,皮肤被晒的有点偏小麦色,看起来倒有点好莱坞大片里那种性感女郎的感觉。以前我觉得张傲是瞎了才会选余梦,现在我就满心觉得便宜了这小子。不过,只能说这家伙眼光好,挑上了这么好的一只潜力股。
我正想着,那边余梦已经拉着张傲上了桥面,江上的风一下子吹了过来,却是温热的,让人汗毛大张,汗水又不觉出了一身。
纵使是这么热的天气桥上还是人来车往,人行道上几乎站满了游客。
余梦拉着张傲拼了命的往前挤,不小心被她推到的阿姨用方言骂一句“要死了,赶倒克投胎!”,她听得懂,却出了奇的只是回头笑着道歉,竟然完全没了高中时那种‘老子错的也是对的’的嚣张跋扈感。
我再将目光放在一直跟在他后面的张傲身上。
这个以前还‘打劫’过我们的男人此时理着简单的短发,眉毛很浓,看着余梦的大眼睛里总是带着股笑意,鼻头肉肥肥的,有种说不上来的憨厚,再想想初中时那个叼着香烟,从头发缝里看人的男孩。
我正观察着几年来这两人奇妙的变化,一直站在我旁边默不作声的胡潮在这时候开了口,他问我:“学校校园歌手比赛你报名了吗?”
“啊?”我有点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才知道他是在问我话,于是耸了耸肩,“我这五音不全的,参加那比赛不是找虐吗?”
他却说:“你声音很好听的。”
“你夸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有点发窘,于是开玩笑的说。
他哈哈笑着,一把将我收到肩膀下面,说:“小样儿,你还知道谦虚。”
“那必须,谦虚是一种美德不是。”虽然被他这个动作弄得有点不习惯,但我还是努力回应他到。
“我报了名,到时候你一定要来给我加油。”我一边跟着他的步伐走着,一边听到他说。
“搞了半天是为了这个啊,我就说怎么突然问我有没有报名。”我抬着头一脸鄙视的看着他,“你这弯拐的有点远了。”
却不料此时他却含着眼睛,那表情竟然是在害羞,我连忙打击他:“啧啧啧,你这样子还真像个闺房里的小媳妇儿。”
他似乎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表情出卖了自己,连忙将我的头往自己胸口一按,接着,我就听到他厚实的胸腔处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我也只有对着你这家伙的时候才会这个样子。”
一阵风刚好吹过,空气中的温度不觉又热了几度。
一路走走闹闹,终于在我们快走出大桥时,旁边的人这才少了一点。我们找了个空地方趴在桥壁上准备休息一下。
时间大概下午三点钟,太阳刚过了最热的一段时候,远处的江面依然处在一片晃白的高温之中。
我们四个人并列站在,纷纷看着远处,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不知道是怎么聊起来的,就听到余梦说了句:“我跟张傲决定大学毕业了就结婚。”
“一辈子的事情你俩可别一时冲动?”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回她。
“我都已经答应张傲他妈了。”余梦信誓旦旦的说。
我回忆起当初余梦跟我说的那位自己儿子被打了,却拉着罪魁祸首说了半天,还要送她项链的阿姨,突然觉得余梦跟她倒还真的挺像一家人。
回头又看了看余梦,她正望着远处的江面,眼睛贼亮,仿佛未来的那些美好就在面前一样,我不免杞人忧天到:“余梦,你都还是个孩子,结婚了怎么办?”
却没想到那边张傲却说:“这个没关系,梦姐照顾孩子,我照顾梦姐。”
余梦捶了他一下,娇嗲到:“谁他妈要跟你生孩子。”
虽然张傲到现在还是一直称呼余梦为‘梦姐’,但是当他说出那句话的一刻,我却从他眼中看到了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笃定,我知道自己在那一瞬间发现了他这几年来发生如此翻天覆地变化的原因。
那个还只知道抽烟打架的男孩突然变成面前这位憨厚实诚的男人的原因,毋庸置疑,就是余梦。
也许,这就是那句俗气的‘爱情的力量’,那一刻,我似乎明白这种力量:他不是在你昏迷不醒时拼命呼唤你的名字让你从弥留中重返人世;不是你等你死了滴一滴眼泪到你眼脸上让你起死回生;更不是为你禁欲好多年只为等你一个回首……他跟这些狗血淋头的电视小说剧情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就是简简单单的:我在进步的同时从未放下过你,你从未发现我的改变,但是你的生活从此再也离开不了我,因为在你身边的这些岁月里,我已经蜕变成了最能让你依靠的样子。
在我精神游离的当口却听到余梦说:“倒是你,我有点不放心。”
我愣了一下才想到她是指的什么,但是我却想不出一个很好的回应方式,只能笑了笑,刚准备开口,却听到站在旁边的胡潮说:“韩唐就交给我吧。”
我羞愧的差点没直接从桥上跳下去。
我迅速侧过头无语的看着他:“你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吗?”
他却信誓旦旦的说:“不管说什么,你交给我就行。”
他看着我,眼神坚定,那一刻我只觉得心口微微发麻,幸而这时候旁边的张傲一下子拍在胡潮的肩膀上,笑道:“我这哥们儿就是够义气,余梦,你放心好了,以后有他罩着,绝对不会有人敢欺负韩唐的。”
那边余梦一把捏着他的耳朵,气急败坏的将他拖到了一边,我听到她说:“多好的风景,就被你搅合了。”
我不觉翻了个白眼,但是显然张傲还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在那边嘟嚷着,没完没了。
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傍晚。
此时,夕阳刚好在江那边炸裂开来,江水被染成了一片细腻的奶黄,江边的某些高楼已经亮起了霓虹,远处有淡雾飘渺,很多东西变得朦胧起来,归途的人从我们身边走过,絮絮叨叨的讨论着今天游玩的趣事,那边余梦还在和张傲因为刚才的事情争吵,而我,在胡潮那句话后像是被人隔空点了穴,站在那里再也没动过。
胡潮就在我面前,他一直看着我,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让时间慢慢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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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光十色的镭射灯在人山人海的教堂里晃动,十一假期刚结束,但是所有人的热情似乎并没被假期磨光,昏暗不清的场景下,人声鼎沸,星光晃动,那火热劲誓要掀翻整个屋顶!
“接下来出场的,是来自建筑系的帅哥,胡潮,他给大家带来的这首歌是美国流行天王猫王的《love me tender》,大家掌声欢迎!”
主持人的宣讲还没完,底下人群的惊呼再一次达到至高点,大多数都是女声,我感觉自己的耳膜都快要被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给震破了!幸好这时候胡潮上场了,他冲着人群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让人称奇的是刚才还此起彼伏的叫声就慢慢慢慢地小了下来,整个场面竟然就这样变得非常安静起来!
与此同时,柔缓的配乐响了起来,胡潮穿着一件白色衬衣陪藏蓝色小马甲站在那里,他高挑的身材被聚光灯一打,还真的像个大明星来我们学校开演唱会了。
他身上那套衣服是十一假期最后一天我和他一起去选的,那天余梦他们刚回去,我联系梁池又没联系上,胡潮叫我去陪他买衣服,我正烦着,想着出去转转也行,就陪他去了
我还记得刚穿上那套衣服时,他就臭美的问我怎么样,我这种人就是那种从来不会满足别人虚荣心的人,尽管心里觉得他穿那衣服特别好看,但是嘴巴却说:“还行,一般般吧。”
谁知道他却到,“那行,就这套吧。”说完他还问旁边的店员,“有没有小两码的?”
“你干嘛?”我正想着这家伙还真的是自信心爆棚,却听到他问店员要小码的,于是疑惑道。
“送给你啊。”他笑着。“你作为我最忠实的粉丝,当然要跟我穿一模一样的去支持我。”他说的理所当然,还不等我反应,他就跑去结账了。
我正想着要他退掉,这家伙却跑来一把拉着我往外走,不知道是不是我多疑,我看到旁边那些店员们的眼光一下子变得暧昧了许多,那一刻我只觉得羞愧不安,也就忘记了退衣服的事情。
我发誓,我再也不会去那家店子买衣服。
好了,扯远了,此时此刻,我就穿着那件‘忠实粉丝战服’站在台下,我看看旁边那些一双双看着台上充满爱慕的眼神,就觉得在场随便拉个女生也绝对要比我这粉丝忠实了。
我正腹诽着,一个低沉有地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我听到旁边有人发出刻意压制的惊呼声,自己的眼睛也不自觉跟着投向了舞台上面。
不得不承认,此时的胡潮真的太吸引人了!
那一刻,他小麦色的肌肤在灯光下仿佛都散发出了温柔的光芒,那件衬衣被他饱满的肌肉撑起,他迈着修长的双腿在台上随意走动,连握着麦克风的手都是骨节分明,充满了男子气概。
他唱“you have made my life complete,and I love you so。”深情款款,声音仿佛带着电流,让人整个人都酥麻麻的沉浸其中。
我看着他,不只是我,连那些被强行拉来捧场的男生们都不自觉看向了他,他宛如一个充满磁力的吸铁石,一下子将我们这些散落在场上四方的铁块给吸引过去,跟着他的节奏慢慢颤抖起来。
歌声在整个大厅里面旋转,慢慢落下又轻轻浮起,间奏时他看向我的方向,还是一如往常的那种咧嘴笑,他说:“这首歌送给我最珍贵的朋友。”
尽管大家都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有切实落到哪里,但我还是有点难为情。如雷贯耳的掌声响起,紧接着又被他充满穿透力的歌声掩盖,终于,那声音徐徐落下,再次化成潮流不息的掌声,胡潮鞠躬轻声道谢,掌声大的仿佛要把空气都震碎了,而在他准备下台时,那个上台的女主持人却一下拦住了他!
主持人似乎问了他一句什么,但是我没听太清,因为那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拿出来发现是梁池打来的,也来不及多想,直接拿着手机就快速离开了喧闹的礼堂。
最后跑进耳朵的是胡潮的一句“他在…….”然后我关上礼堂右边的小门,将所有喧嚣隔绝起来。
出来后,我才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很多地方甚至连路灯都已经照不亮。
我匆匆拿起电话,来不及喂一声,那边梁池的声音就透过沉闷的听筒传了过来,他说:“韩唐,我……好累。”
1
《圣经》十八章二十二节记载:不可与男人媾合,像与女人一样,这本是可憎恶的。
2
我是在学校后街与梁池碰的面。
此时十一刚过,今天学校又有歌唱比赛,所以街上的人并不多,我很快就找到了梁池。
因为已经是晚上了,街上的霓虹灯都亮了起来,地面像是刚洒完水,粘湿湿的,映着路旁边灯光,给人一种狂欢过度的萧瑟感。在这样的场景里,梁池正靠着路边的一跟电线杆旁,他的眼睛紧紧闭着,竟然给了人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感。
几天不见,他消瘦了好多,下巴上的胡渣也没好好剃掉,整个人都透着股浓浓的疲态,我突然有点心疼,这个男人在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一下变成了这幅样子?
也许是看到他这幅样子,我突然有点不敢靠近他,我就这样站在那里一直看着他,心里宛如翻江倒海的难受,然后他睁开眼睛发现了我。
我们的视线交集在一起,我咧着嘴想对他笑,却不料嘴角一抽,眼睛就酸了一下。
军训那次匆匆碰面之后,这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我有点心酸,但还是强忍着让自己看起来一派轻松地感觉,我抬着头看到他慢慢向我走来,我站在原地始终没有动一下,直到他弯下腰将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时,我整个人才宛如过电一般,鸡皮疙瘩一瞬间全部都立了起来!
我透过他的耳畔看到他身后昏黄的路灯摇摇晃晃,街上零星的几个行人已经将目光放到了我们这边。
平时那种好面子的尴尬已经完全被我抛之脑后,我站在那里任梁池双手搭上我的后肩胛,将头轻轻靠着我的肩膀。
我们一直维持着这个动作。
“韩唐……韩唐…..”片刻后他开始反复叫着我的名字,声音跟方才电话里一样,在不受控制的颤抖着。我问他怎么了,他却没有下文,就是一直叫着我的名字,反反复复,一直到我感觉到自己肩膀上传来一阵湿润的感觉,我知道,他哭了。
那种要人命的难受从他的身体里迸发出来,又直冲冲地冲击进我的身体里,我再也忍不住眼睛里的酸痛感,我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眼泪就忍不住流了出来。
以前都是我对着这个男人哭,而每次都是他默默的看着我,一直到我停止哭泣为止,这是唯一一次他当着我哭,我却没有能力去坚强的安慰他,或许,陪他一起消耗这难过是我唯一能给他的安慰吧。
我这样想着抱着他肩膀的手不觉又紧了几分。
3
梁池一天没吃饭,这时候学校的后街上只有烧烤了,我让他将就点,他也不挑,就近坐在一家烧烤店的摊位上,开口就找老板要了一打啤酒!
“你喝酒?”问出这句话我都有点羞愧,几年过去了,我还把他当成几年前那个只知道沉默不语的孩子。
“嗯,有时候会喝一点。”他说,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接着像是想起什么来似得,问我,“抽烟吗?”
我震惊的摇摇头,我们宿舍四个人,就我一个不抽烟。
抽烟很正常,但是梁池会抽烟却让我有种说不上来的不适,仿佛一碰到烟酒这些东西,他就不再像以前那样完美了,我被自己这种愚蠢的想法弄得无语,却看到梁池将打火机收了进去,我连忙道:“没关系,你抽吧,我们宿舍四个人,三个人抽烟,我都习惯闻这二手烟的味道了。”
说完,我就自顾自打着哈哈,却看到梁池脸上一点波动都没有,那种像是别人欠了他五百万似得表情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这点相似让我有点没来由的窃喜。
后来,烟他还是没有抽,他只是回过头冲那老板到:“老板,你这里有水饺吗?”
“没有,烤的饺子要不要?”
“来一份吧。”他说完,就回头看着我,“真想念你做的水饺的味道。”
他的眼睛依旧是那种直来直去,一点都不隐晦的样子,黑黑的,总是看的人心头发痒。
“改天我做给你吃。”我自然应和,却想着他还没忘记我们以前在一玩耍的那些日子,心里不免有点惊喜,可不料他却一句话让那种刚刚回温的气氛重新降到了冰点,他说:“韩唐,我爸他……他死了。”
嘭!像是有个手榴弹猛地被扔在了我跟他之间,我震惊的看着他,他的眼眶微微发红,像是在极力忍着眼泪。
我好怕他哭,就伸出手在桌子下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这个动作把我自己吓了一跳,我生怕他误会,却看他并没有什么不适,他只是摇了摇头,接着喃喃到:“从南城搬出来后,他就得了抑郁症,一直在家里治疗,前段时间我妈因为工作的事情走不开,我就回去照顾他,他到现在都一直以为我还在读初中!”
“这次看到我回去,他以为我又辍学了……以前刚搬家时我因为不适应经常因为这方面的事情跟他闹……他最怕我不去上学,所以我一回去他就急了,我怎么解释他都不听,整天都心事重重的,前两天他在走楼梯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从楼梯上摔了下去……直接撞到了头……”
他断断续续的说着,到这里他拿起面前的酒杯用力喝了一口,接着说,“我跟我妈把他送走,我妈就直接去工作了,她这几年为了我学习的事从来不敢松懈工作上的事情,都这时候了,还不敢……”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我想我大概能够明白他妈妈的心境,也体会得到他有多么难受,甚至在我知道这几年他是怎么过来的后,我的心脏就开始忍不住的疼了起来。
但是,我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我嘴笨的像个傻子,到最后,我只能选择拿起面前的一瓶酒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抬起头就灌了起来。
“你干什么?”梁池在旁边叫着,一把将我的酒瓶抢过去,“不会喝别喝,伤胃!”他皱着眉冲我说。
我看着他,想说什么,还是说不出来,他也看了看我,眼睛里像是有很多情绪,但最后也只是话成了他轻轻的一声叹气,他又自顾自开始喝起酒来。
我知道我跟他都不是那种特别会表达的人,纵使心里潮流暗涌,但是那些想说的情绪一旦到了嘴边,就变成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音节词。
所以,我们只能断断续续的交代着彼此这几年的生活,我有告诉他关于李娜的事,他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就是喝酒,我知道他这几年过的不好,他爸的医药费和他的学费几乎都是靠他妈在支撑着,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很少跟人交流,朋友几乎没有,除了学习,他就是回家照顾他爸,生活枯燥到让人心疼。
我们就这样边说边喝,一直到烧烤摊的老板要收摊了,我才结了帐,拉着醉的已经不省人事的梁池往回走,等我走到学校门口时,才想起寝室这时候已经关门了!
没办法,我只能带他到附近的宾馆什么的将就一晚上。
因为是假期,附近的酒店宾馆几乎都是爆满,找了几家才找到一个有房间的小旅馆,这途中梁池吐了几次,人已经清醒了不少,等我开好房带他进房间时,他已经知道自己走到卫生间上厕所了。
过了一会,我听到卫生间里传来淋浴的声音,想着他应该是去洗澡了,望着房间里刻意放暗的那种昏暗灯光,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竟然开始口干舌燥起来。
草!就在我莫名紧张时卫生间传来这样一声痛呼,我连忙起身,也没想那么多,推门就进去了!
氤氲的水雾中梁池结实的身子被我一览无余,此时,他整个人坐在地上,浓黑的眉毛紧紧皱着,肯定是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
我也没管那么多,上去就欲扶他,梁池这家伙一米八几,身上虽然没多少肉,但生的结实,我扶了几下都没把他从地上扶起来,热水还在不断从淋浴里往外喷,我身上已经完全湿了,衣服贴在身上感觉特别不舒服,更要命的是,此时此刻,我的身体似乎贴上了一个比热水还要火热的东西……
我只觉脸上一热,血液就直接冲着脑门和某个隐秘的地方去了,还不等我反应,我竟觉感觉嘴上一软!我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就看到梁池放大在我面前紧闭着的双眼和直挺的鼻梁!
雾气在我们之间升腾,气氛开始变得暧昧不明起来。
我想挣开他,却不料他竟然伸手用力环抱住了我!
他饱满的胸肌贴在我的胸前,让我意乱情迷。
热水还在源源不断的往下砸着,此时此刻,落在我身上的每一粒水珠都仿佛一个个浇了燃油的火苗,将我整个人都燃烧的沸腾起来了!
朦胧的雾气在卫生间蔓延开来,我终于伸出手慢慢攀上了面前这个男人宽厚的后背,然后开始发了疯似得去迎合他的亲吻。
下一刻,这家伙竟然毫不留情面的一下拽开了我的衬衣,扣子绷得到处都是,我忍不住惊呼出声,却不料他竟然低头吻上我的胸口!
我一阵颤栗,就连忙将他拉起,我们对视两秒,下一刻,我们像是两头发了疯的猛兽开始撕扯着彼此,从卫生间到床上,再到地上。我们交合着,纠缠着。梁池拼命在我耳畔叫着我的名字,他温热的气体让我的身体发软,我热情似火的回应着他,让我俩的欲望就这样一起燃烧殆尽…..
那一刻,我忘记了这世界上一切冠冕堂皇的教条和信仰,我只想全身心的拥有这个男人。
1
那件事之后,我跟梁池就没了联系,应该说,我怕主动联系他,而他也没联系过我。
想起那天早上趁着梁池还在熟睡匆忙从旅馆逃跑的我,心里还是不免给自己竖了一个中指,明明是他主动的,我怎么还跟做了亏心事一样呢。
我就开始想着,这家伙不会真的是喜欢我吧,这样一想我就异常高兴,甚至于我跟室友们带饭都不要钱了,搞得丫三个那几天天天找我带饭。
我考虑着按照梁池那尿性,估计也愧于主动联系我。于是在一个跟室友带饭的中午,我终于鼓足勇气主动打电话给梁池,准备约他出来一起吃个饭,顺便干脆把那些话讲白了。
电话响了半天那边才接起,等我开口,他却支支吾吾的说他在忙,然后匆匆收了线。我拿着手机,一股无名火就冲上了心头。
却没想到,更让我绝望的事情还在后面等着我。
我带着情绪走进学校食堂,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我的名字,我抬头看到了不远处冲着我挥手的胡潮,而坐在他对面那个背影我再熟悉不过了,那不是梁池是谁呢,只是他旁边坐了个女生,那背影我从未见过。
回忆着他刚才电话里那番态度,此时胡潮叫我他也没回头,我一气就直接往二楼去了,我才到二楼,肩膀就被人搭住了,“怎么了?”胡潮出现在我旁边。
“啊?”我佯装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刚才我在下面叫你半天你没听到吗?”他皱着眉问我。
“没啊。”我说着就往前走,他也没说话了,我知道此时他肯定站在我后面,这家伙每次受了委屈就爱这样默不作声的看着你,看到你心虚为止。
但是我是铁了心的不理他,他似乎也看出来我不会像平时那样再回头看他了,我听到背后一声叹息,然后他就来到了我身边。
“干什么?”我问他。
“吃饭啊。”他回答的理所当然。
“怎么,你不去陪下面那两个人。”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果然他脸上又摆出那副委屈兮兮的样子,“你还说没听到。”
我不知道怎么回,就干脆懒得理他,他却自顾自到:“韩唐,你知道那个女的你知道是谁吗?竟然是上次那个在车站给我包扎的那个护士,真的好巧,想不到她竟然是我们的学姐,而且啊,她竟然是梁池的女朋友,他们是一个高中的,真的是……”
他后面说什么我已经完全听不下去了,我的脑子里就剩下了“梁池的女朋友”这五个字,那五个字像一个魔咒在我脑海中回旋开来,让我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要爆炸了,我再也忍不住的转身往楼下跑。
胡潮在我身后一直叫着我的名字,但是当时我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我一边跑,一边感觉眼睛发酸,但是我没有哭出来,那一刻,除了一种深在嗓子眼的苦涩,我连流泪的感觉都没有了。
我曾经想过梁池选这座学校也许是因为我,但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的,我以为他对我有好感,我甚至以为他是喜欢我的,当我和他滚床单时我甚至还一度认为他像我爱他一样爱着我。
但事实证明,一个与你翻云覆雨中的男人是最会让你产生深爱这种错觉的,那其实没有爱,有的只是一种需求。
他想着各取所需,你却想着彼此相爱,这就是床第间最悲哀的事情。
2
我在学校时参加了一个书法协会,整个协会加我一共不到十个成员,这几天,协会安排了一次野外露营,说是要增进成员之间的感情,我想着这一共不到十个人,坐一起几分钟就认识了,有必要搞这么个活动吗。
但是我却第一个报名参加了。因为和梁池的事情让我非常难过,我就想着借这个机会出去散散心。
关键还是怕在学校碰到梁池和他的那个‘女朋友’,我就是这种心态,能躲一时就是一时。
我们野营是在距离学校一个小时车程的市郊,早上大家带着自己的帐篷到校门口集合就行。
那天早上出来时我就感觉头晕乎乎的,等到了目的地后我就开始有点发烧了,因为那地方偏僻,旁边也没有什么人,我怕麻烦到大家,就一直强撑着。
过去之后刚好碰到一个其他学校的也在那边玩,对方看我们人少,过来帮着扎帐篷,说是晚上篝火晚会可以一起去玩,等到了晚上,篝火升起,男男女女一下就玩了开来,我趁着大家不注意,就溜到自己的帐篷里去了。
因为发烧,外面又动不动传来一阵阵惊呼,我一直处于晕晕沉沉的状态,感觉自己都快要飘起来了。
等到了半夜,外面的声音才慢慢小了下来,这时候我的手机却叮咚响了,是一条短信,是梁池发的,我都没看到内容就给他删除了,删除完我就开始后悔了,幸好发烧,所以迷迷糊糊的,那股子后悔的感觉就被冲淡了不少。
就在这时候,我的手机开始连续震动,这家伙竟然打电话来了,第一个电话我没接,等到他打第二个,我还是没出息的接起了电话,我喂的一声,把自己吓了一跳,那声音就跟深山老林里爬出来的恶鬼冲着路人尖叫的声音,透着股阳寿已经尽,但饿的太慌的沙哑空灵感。
“怎么了?”他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点焦急,我想着自己又开始自作多情了,于是很干脆的回他,“没事。”
“你在哪?”他快速问道。
“外面露营呢。”我说着就感觉脑袋里面轰隆隆的,像是要爆炸开来了。
“在什么地方?”
“市郊。”我已经没功夫跟他这么扯下去了,于是也没等他问下个问题,我就放心了手机,接着就再次陷入了混沌之中。
再次醒来是在晚上的两点多钟,在我感觉自己就要融化时,一股沁凉突然顺着我的额头刺进了我的脑袋,我一个激灵就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就看到了梁池红彤彤的脸,我以为自己都烧的出幻觉了,赶紧闭上眼睛,却听到旁边我们社团的社长道:“终于醒了!”
我这才睁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我们社团的几个人都围在我小小的帐篷四周,而梁池,他坐在我的旁边正将一个冷水袋按在我的脑门上。
大概是见我醒了,他冲着旁边我的社长他们说:“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你们先回去休息吧。”这语气就跟他十三岁去找那个胖子要游戏王卡片一样,带着股不得违抗的威严,我迷糊着眼就看到社长他们愣了一下,交代了一声有什么事叫他们,然后就走了。
帐篷门关上,我想开口问他,可刚张嘴却只发出了一阵恶心的咕哝声,差点没把我吓死,“躺好别乱动。”他的声音很冷,却带着股明显的担心。我看着他,似乎知道我的疑问,他也不隐瞒,直接到:“我骑自行车来的。”
说完,他就准备脱衣服,我被他这举动吓到,连忙发出几声抗议的声音,他冲我翻了个白眼,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衣服湿的像是在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对哦,他刚才说他是骑自行车来的,等等,骑自行车?
我们学校距离这里坐车都要一个多小时,这家伙骑自行那得多久,我看了看旁边的手表,两点多钟,距离他跟我打电话也不过两个小时,这家伙一定是挂了电话就拼了命的骑车过来了。
我看到他仿佛水泡了的衣服,眼睛一湿,差点就给哭出来了。
谁知道他却往我旁边一趟,对着我到:“刚才给你吃过药了,快睡吧,明天早上回学校打针。”
我躺在那里,他说话的气息有一下没一下的喷在我脸上,再加上他刚刚流过大量的汗,身上散发着一股青春男人特有的荷尔蒙味道,我只觉得头晕眼花,身子更热了几分。
像是为了快点送我上路,他干脆把胳膊往我身上一搭,直接将我搂在了怀里,我快要窒息了!我试着挣扎了两下,但无奈因为发烧身体发软,完全没了力气,他见我动来动去,在我头上轻声到:“别动,感冒了流点汗好的快点。”说着又将我往他怀里紧了几分。
他火热的身体紧紧怀抱着我,让我原本就酸软的身体完全像是瘫痪了一般连动一下的能力都没了,我躺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心跳,鼻息间全是他身上浓浓的麝香,我有点兴奋,但更多的是欣喜,想着他大晚上从学校赶到这里为我送感冒药照顾我,我又想着他是喜欢我的吧,应该是的吧,这样想着想着,就欢喜的整个人都像是要飘起来了。
最后我实在抵不过感冒带来的层层困意,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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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结束那年的暑假,我因为兼职就留在了学校,跟我一样没回去的还有胡潮。
需要说明的是,这家伙自从那次在食堂跟我说过话之后,就莫名其妙的对我一直处于一种不冷不热的状态,我在学校有几次碰到他,主动跟他打招呼他也只是勉强笑笑,我自找没趣几次之后,也就不再主动跟他联系,他也不跟我说话,就连他留校的事情我都是在余梦那边听来的。
其实当胡潮第一天站在我面前时,我就知道他跟我是一类人了,毫不夸张,我们这类人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雷达系统的,我们可以通过一个人的某个动作或是某个表情就能轻而易举的发现他极力隐藏的秘密,有时候不说,只是怕那种彼此知根知底后的尴尬罢了。
所以,胡潮喜欢我,其实我是知道的。只是,很多东西是我们自己决定不了的,理智告诉我,跟他在一起绝对正确,但是,我却永远放不下对梁池的那种感情,就好比我这辈子就只能喜欢他一个人了。
这么说有点极端,但就目前来看也确实是我无法改变的。
那天从野营地回来的路上,梁池跟我说了一句话,他说:“这辈子有很多东西我们都知道怎样做是正确的,但可怕的是,现实总会让我们与自己看到的正确背道而驰。”
他似乎在传达给我某个信息,但是当时我烧的晕乎乎的,一点也不想去深究他话里的其他意思,现在想想,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说对胡潮没感情那绝对是骗人的,但是,也许正如这话说的,我与他可能就是那种背道而驰的正确吧。
我觉得胡潮心里应该也是清楚的,不然那天他也不会追我到食堂二楼告诉我关于梁池那个学姐女友的事情,也不会看到我气急败坏之后,就对我突然冷淡下来。
我想,我们彼此心照不宣的沉默,就是让那丝情愫灭亡的最好办法。
2
那是2009年7月22号,我因为兼职调休,在宿舍休息。
如果你的记性足够好,你应该记得在之前关于那一天的事情已经被无数新闻媒体预报过,是的,在那天发生了一个据说五百年难得一见的盛况,一次持续时间长达六分钟的日全食。
也许是日全食进行的原因,我记得那天W市的气温都病怏怏的,带着股让人透不上气的闷热。
早晨时学校外面的人行道上依然车水马龙,鸣笛声不断,也不知道是到几点钟时,太阳像是一个快要燃烧殆尽的煤油灯一般,渐渐就昏沉了下来。
那时候我正在寝室里面玩电脑,天沉下来时我正准备起身去外面看几眼,就是这时候,砰!砰!砰!紧闭的室门突然被谁从外面用力捶了几下,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我差点从地上跳起来。
“谁?”因为暑假大多数人都回去了,宿管也不在这边,想着这时候学校不会有我认识的人还在,这来意不明的巨大敲门声就让我有点不安起来。
我叫了几声,外面没有任何回应,大概是半分钟的沉默,砰!砰!砰!又是连着三声敲门,我的心脏一下跳到了嗓子眼!
“他妈是谁?”我忍不住骂了一声。
又是一阵要命的沉默,然后我听到一个声音含糊不清的叫着:“开门!”紧接着又是几声用力地捶门声!
胡潮?我草!知道是他,我就来了火,这家伙发什么神经?我火冒三丈,冲过去一把用力将门拉开。
我都快气炸了,门一开我正欲将他大骂一顿,谁知道我人还没站稳,他竟然一把将我往寝室里面按去,他的力道非常大,我猝不及防的后退,之后就听到膨的一声闷响,他竟然将我反身按在了门上!
他丝毫没有控制力道,我几乎是被他摔在门上的,后背的疼痛让我一阵胸闷,我摇了摇头,抬起脸骂他发什么神经,可是在我仰头的那一瞬间,他的头也跟着弯了下来!
一股浓郁的酒气直接从他的鼻息冲进我的呼吸道,我的脑袋忍不住热了一下。下一刻,我只觉嘴上一疼,一股酸涩的铁腥味就冲进了我的味蕾,这家伙把我的嘴巴咬破了!
方才焉下去的愤怒一下子卷土重来,我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开,想也没想,我就冲着他挥出了拳头。
膨!
他没有阻挡,确切的说,他根本就没有想到我会出手打他,所以,我那一拳他就这样硬生生的吃下了。
他一个趔趄,整个人往后一倒,就这样坐在了地上。
嘶~我听到他倒抽凉气的声音,突然有点愧疚,就向着他的方向蹲了下去。
此时日全食已经进行了一半,整个宿舍都处于一种昏暗的朦胧之中,他低着头,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他应该喝了很多酒,身上的酒味都闻的人有点晕乎乎的了。
他一直低着头,脸处于阴影之中,身体随意的靠在旁边的墙上,修长的双腿蜷缩着,看起来竟有点不说出的悲伤,我心里打鼓,还是担心的问他:“你没事吧?”
他没有回答了,整个空间就这样陷入了一种让人心烦的寂静之中,天色越来越沉,这气氛让我难堪,我准备去将灯按亮,可是就在我起身的那一瞬间,他却伸手一下拉住了我。
我猝不及防,就这样硬生生被他拽的坐在了他旁边,屁股落在地板上的感觉并不好受,但我还是极力忍住了破口而出的脏话,我瞪着眼睛看着他,他也终于抬起了头,我俩的眼睛在此时自然而然地撞到了一起。
他的眼眶微微发红,黑褐色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昏暗的房间里他高挺的鼻梁在脸上投出一个模糊的阴影,我看到他脸上刚才被我一拳打红的地方,有点难受,想跟他道歉,但是却看到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对我说什么,我努力集中精力,可惜过了半天他却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伸出手轻轻摸上了我的头。
他也不说话,就这样慢慢抚摸着,那感觉像是在摸一只被他疼爱有加的宠物!我有点恼火,又想着自己刚才有点过分的行为,也不好发作,就任他的手在我头上摸着。
就在这时候,整个房间终于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突然地,我又觉嘴上一动,他的手竟然摸在了我破开的嘴角上!我惊吓的差点跳起来,可是他却恍若未觉,就自顾自地用他温热的收腹轻轻摩挲着我的伤口,奇异的是,那一刻,除了一股麻麻的感觉我感知不到任何疼痛。
片刻的安静后,他终于开口打破了那要命的沉默,他说:“对不起。”
声音很轻,像是羽毛在心口轻轻刮了一下,我整个人都随着他那三个字开始颤抖起来。
我张了张嘴,想跟他说点什么,但一如往常,我那些想说的话又化成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单音节词语,我嗯啊半天,自己都窘迫不已了,他却呵呵笑了,跟以前一样的笑,咧着一排洁白的牙齿,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我,笑容深入眼底。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看到他笑,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的手至始至终都没离开过我的嘴唇,所以我一笑,他的手指就不小心就落到了我的嘴巴里面,我只觉舌头一涩,然后他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他猛地收回手,我有点尴尬,却在这时候听到他沙哑的声音沉吟到:“韩唐,我喜欢你,跟我在一起吧。”
他温热的气息喷在我脸上,让我有点不知所措,我看到他慢慢靠近的脸,手急脚忙地将他推开,他闷哼一声重新撞回墙上,我管不了那么多,狼狈起身,就要往外面跑,可就在我开门的一瞬间,却听到他哑着声音吼出了我的名字,他叫着:“韩唐,你他妈给我站住!”
或许是被他气势吓住了,或许是出于那点对于他的愧疚,我停了下来,我站在原地,听到身后他暗哑的声音说:“你他妈的胆小,多疑,甚至懦弱,我真说不上你哪里好……”
我有点难为情,却听到他继续到:“其实我刚读初一那会就知道自己跟其他人不一样了,但是具体这个不一样是什么,一直到那天在网吧碰到你,当我看到你那对眼睛时我才恍然大悟,我这种人就是一旦接受什么就随之发展了,我觉得喜欢男人并没什么错,我们生来不同,生活自然与众不同。”
“只可惜我喜欢的那个人……还不是特别聪明。”我没有反驳他,就听他继续说:“你的挣扎,痛苦,我或多或少都能够体会到一点,我不想让你害怕,于是努力学习,跟你考一个高中,上一个大学,我他妈一步步的靠近你,但是你丫的就这软蛋性格,明明心里清楚的很,却总是习惯性选择逃避……”
“我也知道你喜欢梁池,但是你也懂,你跟他不会有可能的,他是直男,或许他们可以轻而易举的吸引我们这类人,但是平常人是不能承担我们这样的生活的!”
“其实我干什么事情都是三分钟热度,但惟独喜欢你这件事,我一坚持这都第七年了!韩唐,我不希望你能对我怎么样,爱情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讲个你情我愿的,但是,我他妈今天就把话给你撂这里了,总有一天,你韩唐会是我胡潮的人!”
他磁哑的声音在不大的房间里响着,像个低沉的钟在不断发出嗡嗡的回响,我的心脏因此一收一缩,整个人都难受的快要窒息了!
我张了张嘴,却说:“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的想法,只是……”
他打断我,问道:“他有什么好?”
我笑了笑,却发现自己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湿了,我说:“说不上他的好,但就是想拥有他。”
这时候,日全食终于快要结束了,房间里也开始慢慢变得明亮起来。
他没再说话,沉默再次在我们之间蔓延开来,我终于因为受不了这气氛而拉开门走了出去,我轻轻关上门,那一刻,我忍不住呼出了一口长气。
外面阴沉沉的,像是天都要塌下来了。
1
2000年,我十岁,刚读五年级。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混乱,那一年的冬天,我们那里难得下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雪,南方雪少,一年基本上就那一两场,大的就更不用说,基本很多年都难得碰到一次。
所以,那天当我早上睁开眼睛,看到窗外天地间一片苍茫时,开心的都要疯了。只穿了件秋裤我就往外面跑,奶奶怕我冻着,一把将我提回去给我裹的里三层外三层,走路都不方便了,直接导致我在跟其他小伙伴打雪仗时被砸的毫无还手能力。
那天下午被扔的头晕眼花的我带着眼泪往家里跑,在经过一个路口时看到了一个穿着羽绒服的小孩,他背对着我,仰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大多数小孩子不知道干净为何物,我记得那时候大家都是穿着那种绒布棉袄,上面总是会结满鼻涕油脂啥的污渍,而彼时出现在我面前的小孩却显得那么与众不同,他穿着一件藏蓝色的羽绒服,上面是黑黑圆圆的脑袋,双腿安静的立在雪地上,仿佛连踩在雪地里的皮靴都异常的干净。
当时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我捏了一个雪球向着他用力扔了过去。
啪的一声,雪球在他背上绽裂开来,他回头,很好看的脸,大眼睛小嘴巴,像个洋娃娃,当然,我自觉忽视了他皱着的眉毛,我咧着嘴冲他笑,下一秒,毫无预备,一个蓬松的雪球在我脸上迸射开来。
我愣了一下,就一下子坐在地上,紧接着便不受控制的嚎啕大哭起来。
大概过了一分钟,我感觉眼前一暗,抬起头就看到了他。白白净净的脸庞,干净的让人有冲上去咬他一口的冲动。
他睁着黑黑亮亮的眼睛看着我,那一刻尽管我脸上火辣辣的疼,但我却一下子忘记了哭泣。我眨巴着泪目看着他,他伸出带着手套的手,像是向我提出邀请一般,我想也没想,冲上去就将他扑到在地上。
我把鼻涕眼泪一股脑全部擦在了他身上,我们在雪地上扭打成一团,然后气喘吁吁的并排躺在雪地上大笑。
我说我叫韩唐,你以后和我玩好不好。
他简单的回给我他的名字。
我就这样认识了梁池。
长大后,我连捏个雪球都会冷的直哆嗦,但每次下雪时,我还是会不自觉想到那个下午,还有那个黑色头发,穿着藏蓝色羽绒服的男孩,以及他不平不淡的说着自己名字的口气。
人生就是这么奇怪,每一场不期而遇都可能是另一段人生的开启。
2
那天跟梁池从野营地回去后他带我去学校医务室打了针,然后我们在学校对面的一家饺子馆点了一份饺子,和初中时一模一样,一个碗,两双筷子,六两饺子。
只是不同是,那天的我们吃的异常缓慢,再也没有了以前的那种争抢。甚至每一个饺子吃下去时,我都忍不住咽喉疼痛。
全程我都没有看一眼梁池,一阵压抑的难受让我快要吐出来了。
“韩唐,我们……谈谈吧?”就在我一阵不自在时,他突然语重心长的说。
我有点惊讶,以至于都没想到他要跟我谈什么,就盲目的点了点头,至始至终我都将目光放在那盘饺子上,但是我却听到他说:“方静是我女朋友你应该知道了吧。”
原来那个女孩叫方静啊,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我强忍着心里的那股不适,冲他点了点头:“嗯,知道了。”
让人觉得糟糕的是,我这一点头,就觉得脑袋一晕,感觉眼泪都要出来了,我自我安慰这是高烧后的后遗症,幸而他并没有注意到我,只是自顾自的在我旁边说:“对不起,韩唐。”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的道歉弄得不知所以,但我还是笑着:“好好的,干嘛突然道歉。”
这时候他突然转过头看向了我,我们的视线汇集在一起,他的眼眶红了红,声音都沙哑了,他说:“对不起,韩唐,这辈子我恐怕是不能跟你在一起了。”
我想着他应该是为我那样的身份在烦恼吧,就不免低着头撇了撇嘴,说:“没关系,你应该有你自己的生活。”像是在自嘲,末了我还加上一句,“属于正常人的生活。”
他呃了一声,像是想说什么,我却不等他开口,直接道:“快吃吧,都冷了。”
很多年后的某些夜晚,我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总是会想起那次很梁池吃饺子的过程,我想如果那天我抬一抬头,或许,我跟他之后的经历也许会有所不同吧。
但覆水难收,人总归只知道往回忆里躲,却又只能拼了命的往前跑去。
也许就像胡潮说的,我生性软弱,在碰到这些事情时,除了逃避,我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我冠冕堂皇的理由是:这种事情又没有什么道理可讲,我也不能拉着他打个头破血流,威胁他一定跟我好,所以除了一味的逃避,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3
认识方静是在她的生日,梁池将我介绍给她。介绍我时,他说我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兄弟。
尽管听到他这样的介绍会让我万分难过,但我还是对着那个留着长发,看起来一脸精明的女人强颜欢笑,而我却不知道她已经将我的秘密尽收眼底。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样的梁池,不再是平时那样的沉默不语,他会刻意找话题跟方静聊天,甚至是逗得她哈哈大笑。
看到坐在对面的他们相谈甚欢的样子,我不免心酸。
那一刻,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快点离开这个让人难受的情景。可谁知道方静却毫不客气的将对话引到了我身上,她的笑是那种不会到眼睛里的笑,她问:“韩唐,听说你以前和梁池是很要好的朋友?”
尽管我隐约察觉到她似乎是想证明什么,但还是不知道如何回应她,只得冲她点了点头。
却不料她继续笑着:“太好了,那你肯定知道梁池这家伙三岁时一屁股坐在炭炉上将屁股烫了一个疤的事情了,哈哈,那疤痕我见过,跟一个大圈似的在屁股上,你一定也看过,特别好笑,对不对?”
她说着,在哪里自顾自的笑着,我非常尴尬的应和着她,此时我已经没心思去想她话里的其他意思了,因为关于梁池烫伤这件事我其实从未听他讲过,但是当我看到梁池那一脸窘迫的埋怨她时,我知道她并不是凭空捏造的。
以前我一直觉得梁池除了我,不会跟其他人过于亲密,就算是他真的谈对象了也不会,毕竟他从小到大跟其他人的谈话不会超过三句,而朋友就我一个,但现在看来,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难受翻江倒海的向我袭来,我听到她刻意放大的声音说:“什么吗,韩唐又不是外人,告诉他有什么关系。”
我一下站起来,身后的沙发被我推得咯吱一响,他俩同时看向我,我说:“我去下洗手间。”然后就狼狈的离开了。
我拼命地往自己脸上泼水,以至于几个在旁边洗手的人都像是看到了疯子一般。但当时的我已经顾忌不了那么多了,那股子难受宛如一个坚硬的拳头紧紧拽着我的心脏,我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开始难受了。
我靠在卫生间的墙上,在口袋里面到处摸索,却什么也没找到,这时候旁边伸过来一只拿着的手,那上面拿着的是一根香烟!我诧异的抬头,就看到了一个素未蒙面的男人。
来不及仔细打探一下他,我接过他的烟放在嘴上,嘭一声,打火机在我面前被打燃,我愣了一下,然后吸着香烟迎了上去。
我用力吸了一口烟,紧接着肺部一阵难受,我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我听到对面那个男人低沉的笑声,他的声音带着股岁月沉淀的成熟:“怎么,不会吸烟啊?”
我也不看他,一把将那根只吸了一口的烟扔在旁边的垃圾桶,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卫生间。
李娜当初说的果然没错,切莫想着对一个女人隐瞒事实真相,因为你的一举一动都是在出卖自己。
我刚出卫生间门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方静,她似乎一直站在那里等着我出来,果然我前脚刚踏出卫生间门,她就迎步走了上来,不等我开口,她开诚布公:“你喜欢梁池吧?”
我也不隐瞒,直接冲着她点了点头。
她笑,特别鄙夷的那种:“作为一个男人却喜欢一个男人,你他妈恶心不恶心!”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一下子有点接受不了,整个人都僵硬在那里,不知所措。,听那个女人说:“我警告你,你最好离梁池远一点,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说完这句话,她不屑的冲我冷哼一声,然后趾高气扬的踩着高跟鞋离去。
我站在那里,却仿佛一个整天带着面具掩盖疮疤的人,终于有一天被人在众目睽睽下揭开了面具,我的丑陋无所遁形,绝望在我胸口沸腾,让我想大声呼喊。
就在我即将崩溃之时,一双沉稳有力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回过头,看到了一位蓄着胡须的男人。看样子大概三十岁左右,梳着油头,修剪得当的胡须,勾着嘴角笑着,有股让人想揍他一拳的雅痞感。
“我们认识?”见他确实是在跟我打招呼,我的问。
“你真的太健忘了,我们都第二次见面了,难道我长得有那么普通吗?”他故作伤心。
但我想了半天,发现自己是真的不认识他。像是看出我的疑惑,他笑着:“刚才给你递香烟的忘记了?”
我不觉翻了个白眼,不知为何,刚才被方静那些话刺激的快神经的我,那一刻突觉轻松了许多。
“有兴趣去旁边的酒吧喝一杯吗?”他说,眼神虔诚。
“我是学生。”我直接回答。
“没关系,我请!”他说着,也不等我拒绝,直接将我往肩下一收,就带着我往外面走。
想着梁池刚才对方静的那些举动,和方静刚才对我说的那些话,一股无名火冲上心头,我跟他发了条我先回去了的短信,就随着这个陌生的男人踏进了声色酒筵里面。
1
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我爸有次带我去市中心玩,我在一个玩具摊上看中了一个蜡笔小新的手办,那时候觉得那个光着屁股的小孩特别好玩,就要我爸给我买,但是我爸嫌贵了,就直接拒绝了我。
当时我就哭了。可惜我爸这人从来不会理会我跟他闹情绪,尽管我一路张着嘴,哭的眼泪干了几次,旁边路人都开始怀疑我是被他拐卖的儿童了,他都是该干嘛干嘛,就这样一直到我们回家。
那一天我回去后我就把自己关进房间不吃不喝,我爸终于来了气,把我拉出去当着左邻右舍的面狠狠揍了一顿,那时候我也跟他倔上了,想着要么你把我打死,要么帮我买玩具。
被他揍完后,我还是不吃不喝,最后他也无奈了,就放着我不管,那天奶奶刚好到我家来拿点东西,看到我一个人坐在门槛上面不说话,就问了我爸情况,等他一说明奶奶就把他骂了一顿,第二天,那个蜡笔小新的手办就被放在了我的枕头边。
但是后来我并没怎么去玩过那个小新的手办,一直到后来那个小新干脆被我放到了奶奶家,之后连碰都再没碰过。
后来,在我成长的人生之中,有很多东西我都有过那种一见钟情的热爱,我会想方设法的得到他,但是每次当我得到那件我期盼的东西后,我就对他慢慢失去了兴趣。
我渐渐明白自己只是在享受那种为自己喜欢的东西去付出的过程,那种近乎狂热的冲劲是跟我血液里那种软弱毫不相干的,我一度觉得那才是真正的我。
2
大三那年W市举办了一场市秋季马拉松比赛,我们学校很多人都报名参加,我也被胡潮拉了过去。
排队填报名表的时候我看到了梁池跟方静,两个人就站在队伍的中间,一前一后站着,梁池的眼睛一直不知道盯着什么地方,并没有跟站在他前面的方静交流。而方静也没有像那天在餐馆时那样腻歪着他。
吵架了吗?我正想着,站我旁边的胡潮就挥手叫了梁池的名字,梁池抬头看到他,又将目光瞥向了我,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很冷淡的冲我们点了点头,然后就回过头去看着前面的队伍了。
看到他的反应,我有点气愤,但也不好发作,胡潮像是没注意到我的情绪,嘻嘻哈哈的就拉着我往队伍里面挤。
来报名的人非常多,我一下就看不到梁池他们了。
不得不说,胡潮这家伙对于自己的长相真的特别有自信,而且非常善于利用,我跟在他后面,就看他迈着那对修长的双腿毫不客气的往前,一路冲着那些经过的女生点头嘻哈,乘着那些女孩对着他犯花痴的档口,我就这样不知不觉跟他站在队伍的前面!
“怎么样?”报完名之后,他冲我邀功。
“卑鄙行为!”我满脸鄙夷。
“那你还紧紧跟在我后面,咱俩这样是不是算是狼狈为奸了!”他笑的不怀好意。
我冲他比了一个中指:“我这叫上了贼船身不由己。”
“哎哟哟。”他哈哈笑着,一把将我收到胳膊下面,“来来来,小娘子,给爷看看,你这不由己的身子是啥样。”
我一下将他的胳膊扭住,一副正义泯然的语气:“你这小贼,今天终于给我抓住把柄了。”
却不料,他大叫着,“哎,哎,哎,大爷放手,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听到一阵窃笑,抬头一看,不觉满脸黑线,周围大多数的目光都被我俩刚才的打闹场景吸引来了……
我迅速放开他的手,然后一脸尴尬的往外走,这家伙像是没发现周围那些好奇的目光一样,还屁颠屁颠的跟在我后面,叫着:“爷别走啊,小的知错能改,以后就跟着您,甘愿做牛做马。”
我当时就觉得脸丢到奶奶家了,一记闷拳就打在了他的胸口。
他也不疼,就一脸委屈的看着我,我不好解释什么,就转过头继续走路,这时候我的手机一响,是一条短信,我打开一看,发现是一个陌生号码,写着:跑完马拉松之后到学校体育室,我跟梁池找你有点事,落款竟然是方静!?
“他们找你干嘛?”我正疑惑着,旁边就冒出来一个脑袋。
我被胡潮吓了一跳,但还是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我怎么知道!“接着就没好气到,“你丫的怎么随便看人的短信。”
他胳膊搭着我的肩膀,笑的一脸天真无邪:“咱俩谁跟谁,干嘛在意这些细节。”
“就算是夫妻也不能随便看对方的短信消息。”我气恼到。
却不料他冲我进了一个军礼,嘴上还义正言辞到:“遵命,老婆大人!”
我气得没一脚出去把他踹飞,但是我也知道他那德行,就是你越是理他他就越来劲,所以我干脆选择沉默,继续逃离现场。
顺手,我发了一条短信给梁池,问他找我干嘛?
过了半天那边回过来两问号。
我觉得莫名其妙,就回他,不是方静说你们找我到学校体育馆吗?
他很快就回过来,哦,没事了,你不用来,我跟她解决就行。
我心想着,你两个吵架了还拉扯上我,她方静把我当外人,你梁池难得要这样想我?越想越难过,最后也没回他的消息。
3
马拉松开始的那天,天气阴沉沉的,像是随时要下起雨来。
这样的天气总是让人心情沉闷,特别是我在人群里面找了半天也没看到梁池和方静的身影,心情更是跌到谷底。
胡潮这家伙一直在我旁边讲着一些莫名其妙的笑话,永远都没心没肺的样子。我也懒得理他,他也习惯了我不理他,一直自顾自的说这话。
终于,随着一身枪响,比赛正式开始。
根据线路,我们要环小半个市区跑。马拉松跑的是耐力持久战,所以刚开始我就跑的特别慢,当然也有很多人听到枪声就激动,然后用力往前冲的。这其中就包括胡潮。
枪声还在耳畔回荡,我就已经看不到他的人影了。
想着待会我可能会在路上看到他喘着气累的跟狗一样的样子,我就不觉好笑。
果然,还没跑多远,我就看到了穿着一套蓝色运动服的胡潮,不过,与我想象的不同,他此时正春光满面的回头冲着我挥手微笑,他叫着:“唐唐,这边儿,快,我等你半天了!”
旁边的几个人自然将目光放到我这边,我觉得无语,就干脆装作不认识他,快速从他旁边跑了过去。
他在我旁边不离不弃:“唐唐,你平时逃跑的时候那么快,今天怎么跑这么慢啊?
我懒得理他,他就一直在我旁边说着,这家伙体力非常惊人,因为当我开始气喘吁吁时,他还一脸云淡风轻的在我旁边喋喋不休……
我想让他闭嘴,但我发现自己张嘴就剩喘气了。
等到了中午时,我终于跑不动了,然后慢慢走到了一边,胡潮也随我停了下来,我喘着气要他继续跑,他却无所谓:“我本来就是来陪你的。”
然后就扶着我往旁边慢慢走去。
我们在路边站了一会,然后在就近的服务点领取了那种纪念徽章,是半颗爱心的突然,胡潮也不客气,拿了自己的,顺便把我的也抢了过去,他笑着说:“半颗碰到半颗,就是一颗完整的心了!”
我愣了一下,也不觉随着他笑了起来,但嘴上还不骂他:“幼稚!”
他也不反驳,就看着自己手里那两颗半心傻乐。
4
回到学校时,天空终于下起了雨,南方秋季的雨总是淅淅沥沥的,打在脸上会有种深入毛孔的冰冷,而且一开始下就没完没了,再配上灰沉沉的天空,总归是让人心情好不到哪儿去。
胡潮硬是将我送到寝室楼才转身往自己的宿舍楼走,我看着朦胧雨雾中,他快速离去的背影,很多情绪突然一下子冲了上来。
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不清,时光仿佛回到了十三岁那年的秋天。
也是一个阴沉的天气,我跟梁池去市里玩。
不用想也知道是我要求的,那时候我们做的很多事都是我提起来的,梁池这家伙习惯沉默,那时候只要我说做啥,他就只会默默执行,不反对也不质疑。
那次我们是去市里的体育馆打羽毛球,回来的时候也像这样下起了秋雨。
幸好我们去的时候有准备,带了一件雨衣,那种骑车用的单人雨衣,前摆要比后摆长,刚刚只能够一个人用。
我说他骑车,要他穿着,可谁知道他也不说话,默默穿上雨衣,等我上车后,他就将雨衣一转,将那用来挡雨的前摆直接套在了我头上。
也没等我反应,他一声抱紧我,然后就踩着自行车开始往家里猛骑。
我在后面紧紧抱着他当时还不算特别结实的腰身,听着雨滴落在雨衣上面的声音,心里那种少年特有的情愫就不觉漫了出来,人就不觉靠的他更近了一点。
到家时,梁池除了头,其他地方全部都湿了,而我在他后面,除了脚上湿了点,身上基本上都是干的,我当时很不好意思,但是他却不以为然。将我送到家就骑着车走了,那时候我也是站在家门口看着他慢慢离开的背影。
画面重叠,然后过去的所有被从我眼睛倒退,扭曲,最后被吸入一个虚无的黑洞,我从回忆中醒过来,想着,那时候梁池回去后似乎就重感冒了。
一股迟来的愧疚感就随之冒上了心头。
这时候,两个拿着球拍的人从雨里冲进了宿舍大楼,我才发现自己还站在宿舍楼的门口,我刚准备上楼,却听到其中两人中的一个抱怨道:“想不到学校为了迎合市里的马拉松连体育馆都关了。”
另外一个应和着:“那可不,这天还下雨了,想打个球都不方便!”
看着他们消失在楼梯口的身影,一股强烈的不安慢慢席上了我的心头接着冲向了我本就酸软的四肢百骸!
就在这时候,我收到了一条短信:贱人,这就是你跟我抢男人的下场,落款处写着方静的名字……
1
那是我第一次进酒吧,而且是一家GAY吧!
当我随着那个儒雅的男人踏进酒吧大门,看到灯光下那些画着惊艳妆容,扭得花枝招展的人时,一种说不上来的抵触感就从我心底冒了出来。
这个世界明显跟我毫无关系!
似乎看出了我的不适,一直走在我身侧的男人用他宽厚的手掌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刚开始也不习惯,来的次数多了,就慢慢对这些东西麻木了。”
我自然而然的问道:“你经常带男人来这里?”
他呃了一下,似乎很尴尬,但还是解释道:“会来,但是带男人来的次数很少。”
我抬着眼看他,明暗不定的灯光下,他的五官都透着股说不上来的神秘感,我不知道他话的真假,只得笑了笑,却没想到他反而急了似的,一下掰住我的肩膀,说:“我真的很少约的!”
那一刻,我像是触碰到了一个以前我从未触碰到的领域,我问他:“你是指约人上床吗?”
他明显一愣,然后自然的勾起了嘴角,我自动将他那种笑容理解成了一种讥讽,像是为了证明什么,我一把拉起他的领结,然后用力吻住了他。
身畔传来连番的欢呼声,但我却没了平时那股要命的尴尬,我像极了一个为了得到观众认可的小丑,努力演绎出一副情场老手的感觉。
他开始回应我,甚至双手自然而然的环抱住我的后腰,将我紧紧收到了他的怀里,他衬衣下饱满的肌肉让我头晕目眩。
那是我第一次跟一个男人亲吻,我是指在双方都还是清醒的状态下。那种感觉我并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当时除了自己噗通乱跳的心脏,和他扎着我嘴巴的胡须,我只隐约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香水的味道。
那是一种像是甘草晒干后的清冽香味,闻的人不自禁意乱情迷。
我开始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我知道再这样下去绝对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我终于用力推开了他,然后在一群惊呼和口哨声中冲出了灯光暧昧的酒吧。
在之后的人生里,我也有过跟多类似的经历,但每一次都只能止于亲嘴,我无法跟一个毫无感情基础,陌生的人滚床单。
我想,这也许是我那卑劣性格里唯一一个值得被歌颂的地方吧。
2
2012年夏,我大学毕业。
这一年,全国多地都降了声称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雨,W市自然也在其列。
用余梦的一句话,这出门都不用走,光靠浪了。
毕业后,我开始随着毕业大军投入找工作的队伍,当然这个茫茫大军里还有余梦和张傲。
张傲妈的意思是要他俩回去接手他妈已经在南镇周遭发展了几家的工厂,然后结婚。但是余梦却突然临时变了想法,想多在外面攒点经历,张傲当然知道自己这个对象的想法,可又怕跟别人跑了,就她走在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余梦来找过我几次,他想找我和她一起开家奶茶店,但是我却考虑很多因素,一直都没直接答应他。
就这样,我还是住在学校为工作的事情发愁。
那时候我们宿舍有两人都签了工作,还有一人准备考研,已经提前回家做准备,宿舍现在就剩下了我一个人,越是形单影只,越是会让人焦躁难安。
幸好那时候,胡潮会经常往我这边跑,他也不忙着找工作,每次问他,他就哈哈一笑,说,你放一百个心,以后你跟着我,绝对不会让你饿着的。
然后这个话题就聊不下去了。
七月的某个大雨天,胡潮一如往常提了一堆烧烤来我的宿舍找我,不同以往的是他今天还带了一打啤酒,他知道我不喝酒,以前很少拿酒来的。
我知道,这家伙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宣布了。
“干嘛,准备来个毕业季不醉不归啊?”我笑他。
“那可不,准备把你灌醉了抗回家去!”他咧着嘴笑着。
我对着他这种玩笑话已经产生抗体了,就笑了笑,然后将他带来的烧烤盒一个个的打开,等我拉开一瓶啤酒后,他一把抢过去,然后咕哝咕哝的喝完,我看着他上下运动的喉结,和顺着嘴角往下滴的啤酒,不觉无语,道:“喝这么急,赶着去投胎啊。”
他却难得没有接我的话,只是默默将那瓶酒喝得几乎一滴不剩,然后将易拉罐一下捏瘪,接着却低下了头,我看着他黑色眉毛下搭拢的长长睫毛,还有高高的鼻梁,那些立体的五官变成阴影,让他看起来充满了失落感,像是被他的情绪传染,我突然有点难受,就拿着一瓶酒喝了一口,却不曾想到他开口到:“韩唐,我……也许不能陪你了!”
不等我说话,他又继续抬头说:“不过你放心,两年,就两年,两年后我一定回来娶你为妻!”
无视他那句玩笑话,我问他:“什么意思?”
“我爸要把我送到马来西亚去,”他说着,眼眶就红了,他像是生怕我误会,急着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抛弃你,我这辈子仍定你了就不会改变,我都已经跟我爸说了!”
“你说什么?”我震惊的差点没将面前的烧烤掀掉。
“我出柜了。”他说的满腹委屈,在这个圈子的人都知道这四个字从一个同志嘴里出来的沉重,当时我却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得拉开一瓶啤酒递向他,他接过去,这次只喝了一口,然后继续说:“韩唐,你说我傻也好,笨也好,但是我真的就这一根经,喜欢就是喜欢,我就希望一直陪在你身边。”
“你看!”他说着,将自己的手机举在我面前,他的手机桌面竟然是我俩的合照,如果我没记错,那张照片还是我们高中那会在市车站帮助别人时,市里的报纸要别人帮我们拍的。
照片上的我傻傻的站在那里,他是那种永远没心没肺的咧嘴笑,一只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受伤的手刚好落在我的胸前,白色的绷带因为失焦,像一朵开着的白色花朵。
照片应该是他在报纸上拍下来的,透着股昏黄的模糊感。
看到那张照片,我不免感叹时间的匆忙,却听到他说:“这张照片我一直都保存着,只是我们的第一次合照,我们的关系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熟络起来的,但之前跟你说过,其实在很早前,我就开始接近你了,只是你这家伙,哎~”
说到这,他难得像个有心事的人一样,叹了一口长气。
我却被他简单的几句话弄得有点伤感,我只得抬起头用力喝了一口啤酒,来压抑心中泛起的酸涩。但是这家伙下一句话却是:“我不管你怎么想,但是你不准出去随便找别人,我要是知道了你在外面和其他男人鬼混了,我肯定立刻飞回来,直接打断你的腿!”
“你丫的把我当什么了?”我气恼不已。
“媳妇啊!”他理所当然。
“我他妈是个男人!”我一把将手里的一根烧烤棍往他身上扔去。
“我当然知道你是个男人,你他妈才不会喜欢你!”他说的义正言辞。
算了,懒得跟他扯,这家伙总是会把沉重的气氛弄得一团糟,可有时候我也不得不承认,像他这样的性格真的挺好的。
1
2011年的秋天,是我这辈子最不愿意去回想的一个秋天,那与我的人生,绝对算是一个多事之秋。
那个季节,发生了这辈子最让我痛苦和后悔的事情。
也就是那件事之后,我睡觉开始依赖上安定片。
我需要整理一下思维,再将那件事缓缓道来。
我记得那天,我参加完W市的马拉松结束后回寝室时,在宿舍楼道里,我无意听到两个人说学校体育馆那天不开门的消息,与此同时我收到了一条由方静发来的短信,想着之前方静发来短信说她和梁池邀我去体育馆,当我我把短信转发给梁池后,他回我的却是两个问号,他对于体育馆这件事似乎并不知情,又想到他后来回我的那句他跟方静解释,一股强烈的不安就席卷了我的全身。
那一瞬间,我心乱如麻,拔腿就从寝室大楼冲出来,开始拼了命的往学校体育馆狂奔而去。
秋天的雨带着刺骨的寒凉一阵阵向我袭来,原本就因为跑马拉松而酸软的身体在此时此刻已经完全麻木,我的整个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我一边跑,一边不停播打着梁池的电话,但是那边嘟几下后就会只剩下一阵让人心慌的忙音,我暴躁的将手机摔了出去,整个人在雨里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我在心里不断祈祷着,我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但就是有股深入骨髓的恐惧用力拽着我的呼吸管和心脏,让我几欲晕厥过去。
我冲到体育馆,直接绕过大门,来到侧门后,我想也不想就一脚踹开了右边的那扇铁门,我疯了似的在里面跑来跑去,但是该死的就是没有看到梁池的身影。
就在我近乎绝望的时候,我看到器材室那扇理应被锁着的门被风吹得开了一条缝。
那一瞬,所有的恐惧重新回归我的身体,我怕了,我怕出现在我面前的会是一具尸体或是什么,我突然想起初中那次翻墙去找梁池的经历,我多希望这一次也是我自己跟自己开的一个玩笑。
但是,老天不会让你的人生时刻充满有惊无险的故事,他有时会在你绝望的时候,给你致命一击,让你坠进无尽深渊。
我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靠近那个幽暗的房间,当我终于走进那扇虚掩的铁门时,我像个突然被抽去了灵魂的躯壳,一下子无力地跪在了地上。
整个房间里面到处都丢的是体育器材,一股让人恶心的刺鼻气味充斥在空气中,梁池就蜷缩在不远处的角落里,他身上的衣服被撕扯的几乎变成了碎片,脸上,身上,几乎肉眼能够看到的地方都布满了青紫的伤口和一些奇怪的液体。
那一刻,我恍惚意识到了什么,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掉了下来,我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吼出声,我像个疯子一样手脚并用跌跌撞撞地爬过去,想也不想,我伸手一下子用力抱住了蜷在那里的梁池。
他被我的动作弄得用力一颤,然后缓慢又僵硬的抬起了头,他睁着黑色的眼睛看着我,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看着我,因为他的眼睛里已经没了任何光亮,我看着他好看的脸上全是伤口,嘴唇也裂开了,他的头发黏糊在一起,整个人看起来脆弱的像是一碰就会碎掉。
我用力抱着他,眼睛不敢离开他的脸,生怕他会突然死去,我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我开始不断把自己的头往他身后的墙上撞着,我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但是那一刻我已经完全崩溃了,然后,我听到他沙哑的声音说:“韩唐,我……好累!”
像是有把无声的枪冲着我的心脏用力打了一下,鲜血汩汩流出胸腔,我的生命随着越来越麻木的身体渐渐消散而去。
3
那年冬,我们学校的某个医学院的保研生从学校的主教楼跳了下来,很多新闻媒体都报道过这件事情。
而那个跳楼的人,正是方静。
她跳楼的时候,我正在主教前的操场上陪梁池打羽毛球,就听到一声惊呼,回头便看到她从楼上跳下来,摔成了一滩扭曲的血水。
无视那些围过去的学生,我拉着梁池就往外走。谁知道他却愣在那里,整个脸都变成了纸白色。
有些东西,就算我刻意去拉着他逃避那也不可能,既然那份疼痛会让我噩梦不已,自然对于他更为沉重。
对不起,梁池。每当这种时候,我只能悄悄在心里这样对他说。
关于方静的死,坊间有很多传言,其中最绘声绘色的就是她跟外面的一个黑社会老大有不干不净的关系,甚至是怀了那个人的孩子,但是别人明显只是把她当个玩物,生性高傲的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就选择了这样一个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多个新闻报道了方静的死,大多数的媒体都将她的死跟她研究生的身份以及一些捕风捉影的感情经历结合起来,再之后,这件事就像是以前很多个引起满城风雨的故事一般,终究被新的故事掩盖下去,不再有人提起。
没有人知道她死亡的真正原因,死亡带走了那个秘密。
可惜的是,伤害这种东西,一旦它发生了,就算是始作俑者挫骨扬灰,也带不走它。
上次那件事后,梁池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了,有时候甚至还会陷入一种无视周遭环境的放空状态。我知道这种情况我没有能力去改变,也只能默默陪着他,等着时间慢慢让他的伤口麻木下来。
但是,每当他陷入那种空茫时,我的心脏都会刺痛不已,他那种时刻提防着四周的表情在不断敲击着我的灵魂,让我的懦弱无能赤裸裸的暴露在空气之下,任其凌迟。
我像个丢失了航标的航海员,在这个名为爱情的海洋里莽撞前行,我不断地对着风雨交加的大海怒吼,我问:这世界上所有像我一样软弱无能的人啊,你们的爱是否也像我的一样,成为了让对方不断受伤的一种负担?
4
湖潮是在毕业那年的夏末走的。
我,张傲跟余梦在机场去送他,他嘻嘻哈哈的跟我们道别,胸前挂着我们上次马拉松得来的那两枚纪念徽章,看起来像个刚从国外凯旋归来的运动员。
张傲要他泡个外国妞回来,余梦把张傲打了一巴掌,冲着胡潮说,外国的帅哥就行。
我望着这两人无语,最后胡潮将我往肩膀下一收,在我耳朵边小声道:“记住我们的约定,回来后,你就作我对象。”
我都不记得什么时候跟他有的这个约定,但是他却不给我反驳,把我一放开,就提着行李,挥着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望着他慢慢消失在安检口的背影,那一刻,一股说不上来的情感突然从我的胸口蓬发而出,我抬着脚往前走了几步,最后却还是停了下来。
恍惚间,我突然想起米兰·昆德拉的一句话:这是一个流行离开的世界,但是我们都不擅长告别。
我发誓,要是可以再来一次,我一定会好好抱抱胡潮,至少也会好好的跟他说声再见。
1
呼啦~抽水马桶的声音在狭小的卫生间内突兀地响起,我方才在按下马桶抽水键时忍不住往下看了一眼,一片诡异的猩红色看得人触目惊心!
我蹲着身子随手拉了拉被汗水搭拢在额前的刘海,紧接着我屏住呼吸张着耳朵开始努力听着卫生间外面的声音。电视机刚才被梁池关了,此时外面安静的可怕。
我感觉不到任何声息,但我还是不敢起身。
我全身绷紧着,时刻注意着外面任何的风吹草动。
片刻的寂静后,一声细长的吱啦声想起,我知道梁池终于拉开了宾馆那扇破旧的房门,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稍微停顿了一下,但很快我便听到他重重关上房门的声音,整个空间重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方才那股让人窒息的压抑也慢慢散去。我顿时全身松懈下来。
梁池走了,一年未见,他还是那样沉默,但是在面对我时,他却似多了份比以往不同的包容。
我颤颤巍巍的站起身,然后打开了面前那扇近乎透明的卫生间门,我抬起头向外望去,空荡狭窄的房间被细碎的灯光映照的一片昏黄,拥褶的床单上搭着应该是刚才梁池离开时帮我从地上捡起来的衣服。
他的洁癖还是没变。
望着那些衣服,我的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空落,我环视房间。
整个空间都透着一股子欲望焚烧后的糜腐气息。
方才的一切又重冲回我的脑海,我懊恼的用力捶了一下身旁的门框,然后走到床边猛地的倒在了床上,沉重的困意向我袭来,我却顺手摸出了放在旁边的手机,此时已经凌晨四点多钟,我已经在外度过了一夜,但一切却恍然如梦……
就在我快要睡去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是条短信,梁池发来的。
看到短信内容,我终于丧失了最后一点力气,躺在床上陷入了混沌之中。
2
2013年的某一天,我在公司聚会上喝的酩酊大醉,在拒绝同事的相送后,我随手招了辆的士就钻了进去。
“去H大。”来不及思考,这几个字就从我口中蹦了出来。
大学毕业之后,很多同学选择远离这座生活了四年的城市,有的北上广,有的回到家乡建设家园。而我选择了留下。
倒不是我有多爱这座城市,只是在很多模糊的选择面前,我还是一如既往的选择了最没风险的选择。
一年前,梁池和他妈的原因回到了老家,之后我们之间就很少联系,直到几天前他给我发了一条短信,说他回W市了。
其实,在那次事件之后的很多个日子里,我都有反复去审视过我跟梁池的关系。
尽管我不愿意承认,但当我的脑海回想起那个下午,回想起我在体育室看到梁池时的场景,甚至当我想起他伤痕累累的脸上,那对毫无光芒的眼睛时,我那颗隐藏在深情款款面具下的卑劣心理就会原形毕露。
我总是摆出一副无辜的状态,觉得自己是多么多么的爱梁池,但是,当那天的场景一次次在我脑海重新,不断撕扯着我,将我从自己编织的谎话一刀子刺醒时,我才幡然醒悟,以前那些所有的对于梁池的情感只是我那种变态占有欲的一种淋漓尽致的发挥。
我是个以爱的名义来享受占有欲的希特勒,我是个瘾君子。
我知道,这份变异的感情,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埋下伏笔了,我生性胆小,对于外界毫无安全感。
而少年时,不善言辞的梁池给了我一种从未有过的成就,他会默默地在旁边把我说的话都听进心里,他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欺负我,甚至会在旁边保护我。
在那个小孩子心性单一的年代,他就像我的那款蜡笔小新手办,让我有了将其占为己有的想法。
那颗邪恶的种子很快在我内心发芽,然后迅速成长成参天大树,当我想收手时,我已经无法控制了。
人的欲望可以毁灭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
是我亲手毁灭了梁池。
我在之后的许多个日月里总是反复做着同一个梦,我梦到鲜血淋漓的梁池,他躺在我旁边,用他残缺的手掌抚摸着我的脸,他说,韩唐,我恨透你了。
我哭着求他不要恨我,然后他就将手放在了我的脖子上,他语气冰冷的说,那你就去死吧!
我想着,你杀了我吧,只要你不恨我就行。我就任由他掐着我,但每次就在我快要窒息时,我便会立刻从恐惧中惊醒,然后后怕的摸着自己的脖子。
每一次,我的身上脸上都是湿的,我会忍不住嚎啕大哭,然后起床吃一颗安定片,最后再晕沉沉的睡去。
我深入骨子里的懦弱在那一刻暴露无遗。
3
几个小时前,的士停在了我们学校门口,我晕乎乎的给了钱,然后踉跄着下车,不理会出租车司机好意的一句小心,我直奔学校的后街而去。此时已是十二月,冬至刚过去不久,空气中早已张刺着一股子凌冽的寒冷,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抬着头,一年,两年,这里终究是毫无变化,但隐约中还是会让人觉得什么东西变了。
眼前依然是错落的摊贩,在其中来来去去,笑的没心没肺的学生,我想,变得是我,我在他们之间莽撞的走着,像个行尸走肉。
我想起大学第一次在后街跟梁池碰面的场景,他修长的身体就靠在不远处的电线杆下面,我想起他搭拢的长长睫毛,和他靠在我肩膀上不停叫着我名字的样子。
人很奇怪,关于回忆真的就像伤口愈合时结疤处传来的奇痒,明知道不能去触碰,但却忍不住的去挠,最后弄的满手血腥。
我来到了后街的那个饺子馆,我跟梁池大学只来过这里一回,但是却让我记忆深刻,那次,他告诉我,他这辈子不能跟我在一起了。
我始终不愿意跟他谈这种事情。
我从来不愿意他为我的身份难堪,因为就连我自己,过了这么多年,在说到“我是无”这几个字时我依旧会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甚至是有满腹不敢为言的畏缩。
我不是什么豁达无谓的人物,面对人们或嫌弃的眼神或刻意伪装出的理解形微笑我都会心有余悸。
但是,这一年来,我却也成熟了不少,至少,我会在那些无知真相的人说无恶心变态时伪装成毫不在意的样子。
我活的越来越像个演员。
甚至连我自己都开始自圆其说的以为自己是多么豁达的一个人物,所以,当我重新坐在那个饺子馆,当我回想起当初梁池的那份欲言又止时,我竟然可以有那么一丁点的理解了。
我想起那天在工厂巷子里时的样子,那是我第一次跟梁池表白,他像是生怕伤害我,委婉的拒绝了我。
如果时间再重来一次,我相信我还是会这么做。
这一年,我开始时常这样对自己解释,就算只是出于那股幼时的独占欲,但那也是一种爱,在爱情面前,谁又不曾做过一个自私的人呢。
既然说到这个点上了,我希望自己可以再自私一回。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梁池的电话,电话嘟了一声就被接起,梁池没有喂一下,而是直接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愣了一下,像是生怕自己后悔似的,我连忙口齿含糊不清的告诉他,我在学校后街。他的声音跟平时一样冷静,回我两个字,等着。
十分钟不到,他便出现在我面前。
一如往常,他瞪着一对黑色的眼睛,气喘吁吁的样子。
我醉醺醺的看着他,无数个这样的场景重逢在一起,让我脑袋一热,整个人就变得飘乎乎起来。
我想去多看一看他,看看这一年他变化了没有,但是那一刻,我满脑子都是叫嚣着的欲望,我像个疯子一样向他冲去,恨不得一瞬间将他拆吃入腹。
没有过多的交流,像是事先就商量好了一般,我们一同往外面跑去。
依旧是那个旅馆,我们像两头发情的猛兽互相撕扯掉对方身上的衣服。当我们赤诚相见时,我望向了梁池黑色的瞳孔,那一瞬间,如坠冰窖。
果然还是变了。
他的眼睛不再像以前那样固执,里面有了我从未见过的妥协。
但此刻,我却如同一个服了春药的婊子般,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他厚实的手掌在我身体上点出万丈火花。我想叫嚣,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抑制了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即使并没有多少经验,但可笑的是我们的配合却是从未有过的默契。
我们滚烫的身体水乳交融,没有太多的感情,却也持续升温,仿佛要将人瞬间融化一般,当他进入我的身体时,我差点就哭了,但是我忍了下来,这一年来,我心中多了一份执拗,它像一个警钟不停地敲击着我愈发麻木的神经,时刻提醒着我,韩唐,你可不能再随随便便就哭,至少,再也不能在这个男人面前哭了。
梁池滚烫的汗水像是流火般滴落在我的身体上,让我欲罢不能,我仰着头,忍不住的从喉头发出了一丝轻叹。
这一年来,他变得成熟了,背部也宽厚了不少,我听说他在我们镇上的工厂当了一名会计,当初得之这个消息时,我还是忍不住心酸了一下,那个我曾经一心要得到的男孩终于长大成人,却也最终归于平淡,成为了这万千世界里的凡夫俗子一个。
我突然想起十岁那年的那次相遇,他穿着蓝色羽绒服站在雪地里的样子,他全身一尘不染,头发黑亮,皮肤白皙,他的眼睛有着常人没有的固执,那一刻,我都以为他是上帝遗落在人间的天使。
特别是后来他的沉默和对我守护,让我一度错认为他就是被上帝派到我身边来的。
一阵刺痛让我从回忆中醒过来,我看着眼前的韩唐,他瞪着黑色的眼睛看着我,像是在惩罚我的走神,他的力气刻意放大了好多。
我轻吟出声,手也用力环住了他,我可以感觉到他越发饱满的肌肉合着汗水在我身上摩擦,满屋子的荷尔蒙味道让人更加无法自已。最后一瞬间,当梁池满是汗水的头匐在我的肩头时,我看着他被汗水黏腻在一起的黑色短发,眼睛还是忍不住酸涩起来。
5
梁池走了没几分钟,昏暗的房间里,之前被欲望升起的温度却很快下降下去,甚至比平时的温度更低了几分。
我拿着手机躺在床上,像一具灵魂被抽干了的躯壳,连眼睛都忘记了眨一下。
我的手上的手机荧光渐渐淡下去,上面有一条已经被阅读的短信,写着:我年后结婚。联系人正是梁池的名字。
1
梁池的新娘是和他同一个办公室的。
一米六几,不是很漂亮,但是好在皮肤白皙,笑的时候一对酒窝,给人一种干干净净的感觉,一看就是适合过日子的类型。
知道我跟梁池是好朋友,她热情的招待我,给我端茶送水,嘴上问我冷不冷,连忙娴熟的去拿电暖,我叫她不要客气。
她却笑的一脸平易近人:“别客气,你是梁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来这儿就当你家一样。”
我被她那句自己家弄的心里一堵,但是嘴上却笑着:“梁池是我好哥们儿,我就当自己家了,你别太客气,我有什么自己弄就行。”
她还是笑着给我把暖气打开,然后说:“那行,听梁池说你特别会包饺子,改天我请你来教教我,以后我给这家伙包着吃,免得他每次在外面买那种速冻的,吃的不健康。”
听到她这段话,我心脏开始疼起来,我不知道怎么会回应她,只说了句,是吗。
她看到我的反应,也不生气,就是那种温柔的笑:“怎么,不愿意啊?”
“没,没,有时间我一定教你。”我连忙解释。
全程梁池都站在旁边,不发一语。
他的沉默让我异常难受。
2
“后悔吗?”酒席上我们落座后,余梦问我。
我想起刚才我为梁池系领结时候,他突然握住了我的手,当时,我被他突然地动作弄得一愣,但还是接着为他整理领结。
但是他却把我的手捏的紧紧的,像是不准备放开了。
“怎么了?”我问他。
“我怕。”他说。
我却有点震惊,抬头看了看他,发现他正睁着那对黑色的眼睛看着我,他理着简单的短发,直挺的鼻梁上面眉毛像两把剑立在那里,看起来让人忍不住想摸两下。
我看他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似乎真的是在害怕,就笑着:“怎么,你还有婚前恐惧症啊!”
不料他却说:“我怕我会后……”
我打断他:“别傻了,好好结婚,以后生个白白胖胖的小伙子,我可是他干爸!”
听到我的话,他慢慢放下我的手,然后我听到了一声轻到仿佛尘埃落地的叹息声。不去理会,我给他正了正领结,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轻松的笑着:“来,今儿大喜,开心点,快笑一个。”
他撇了撇嘴,最后还是没能笑出来。
事实上,彼时的我们不过二十来岁,但是对话却充满了世俗的老气横秋,想到这,我不觉摇了摇头,回想也就到此打住,我抬头望着台上被主持人逗得一阵脸红尴尬的新人,像是内心笃定了一般,我对余梦说:“会。”
其实,当我看到他穿上那件礼服时,我就开始后悔了,我多么希望此时此刻,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是我,我的那份独占欲告诉我,这个俊朗的男人理应是我的,但是我的犹豫不决却让我离他越来越远。
我听到主持人问他们一些山盟海誓的话,我弯腰紧了紧鞋带,然后,旁边一张纸巾就递了过来。
我听到梁池低沉的声音说我愿意,没喜没哀,他连结婚都还是这样淡定平实的语气。我再也忍不住,早就盈满眼眶的眼泪哗啦的掉了下去,一下一下,全部砸进了暗红色的地毯里,到最后消失不见。
那时候,我突然明白一个道理,就是在我们年轻的时候,荷尔蒙正旺盛,这时候,关于以后,未来,这种没有确切时间概念的词总是会蒙蔽我们的双眼,让我们信誓旦旦的说出一些豪言壮语,我们以为自己和其他人不同,也会过上与众不同的生活。
但是,时间拥有摆正一切的力量,所有的不同终究会被他整合成一条相似的平行线,然后平淡向前,死去是一种结果,未来也只是一种发生。
我的人生,其实从未真正拥有过一个叫梁池的男孩。
他从来就不是我的蜡笔小新手办,但是他却活成了我心中一个永远解不开的死结。
3
胡潮大概是在余梦那里得知梁池结婚的消息的,他特意打电话给我,像是想安慰我,但是又不想直接表明。后来还是我直言告诉他我没事,他这才放心。这家伙最后还不忘跟我说,要我等着他,我故意打着哈哈,说:“你快回来,我们都等着你在。”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难过,他说:“我也想快点回去,可是……算了,韩唐,你就等着吧,等我能力足够强大时,就再也不会让你害怕了,我会让你正大光明的接受自己的身份的。”
我一愣,他却到:“好了,我这边挺忙的,有时间再跟你联系!”说完,他匆匆挂了电话,我拿着手机,却愣在那里,脑袋一直回响着他那句话。
心里像是被谁重重敲了一下,那一刻我一直以来的逃避原则在我心中慢慢退去,我想,像我们这样一群人,似乎只有自己足够强大了,才能光明磊落的去对抗那些愚昧和无知。
毕竟,一个弱者的坦诚是对那些最爱他的人的深深伤害!
4
2014年,我像很多追寻梦想的人一样,选择了北漂。
那时候初到北京,很多地方都不习惯。在这个钢筋水泥的森林里我愈发觉得自己的渺小,但我也开始对未来充满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憧憬和期待。
人不能总活在情爱里面,毕竟生命的意义在于不断向前,充盈自己。
我想,这种以前没有的勇气和豁达大概就是岁月给我的最好的馈赠。
梁池偶尔会给我打电话,但我们还是那么不善言辞,每次电话接通,两个人简单问好之后,气氛就变得十分尴尬,最后也是在这种难堪里面缓缓挂掉电话。
余梦和张傲回老家接手了张傲妈妈的那个工厂,余梦还是会在每次跟张傲闹别扭时给我打电话‘诉苦’,他们那些无伤大雅的争吵本来就是一种甜蜜,我也无暇去说太多。
胡潮每个星期也会跟我打一个电话,问一些乱七八糟的情况,讲一些他自己特有的笑点的笑话。
我们天南地北的聊,然后每次话题都结束在他一句要我等着他上面……
日子似乎就以这样一个不平不淡的形式往前走去。
那年三月的一天,我接到胡潮的电话,他的语气难掩激动之情,他说:“韩唐,你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吗?”
“在哪里?”接电话时我正在为工作上面一些事情忙着,懒得和他猜来猜去。
他也不卖关子,直接到:“我在机场,我要回来了!”
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子喜悦冲上我的心坎,我却还是不动声色到:“你丫的不是说过去至少要待两年吗?”
“不行!我他妈的太想你了!而且我已经想好了,既然两年后你会是我的对象,迟早我都会拥有这份幸福,那我为什么还有傻不拉几的在这边等呢,两年的距离,我步伐放快点,一下就追到了!”
他的话让我一愣,但我还是说到:“我可没说要做你对象。”我是真没说过这样的话。
“哎哎,你丫的不能耍无奈啊!”他说着,“你给我等着,看我回来不收拾你!”
我心里想着也不知道是谁无奈,但嘴上却还是说着:“好的,我等你回来。”
这时候,电话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兹兹的忙音,我再打过去,他的手机就处于关机状态了。想着他应该是准备登机了,我就满怀期待的放下了手机,但是我没想到,那会是他跟我最后的一次谈话。
2014年3月8号凌晨2点40分,一架从吉隆坡飞往北京的飞机在途中突然失联,不久后被证实,机上227名乘客全部遇难。
那个总吵着要我做他对象,笑起来老爱露出一排晃眼白牙的大男孩再也没有回来。
5
从那之后,我开始写日记,大段大段的时间去回忆那些我们以前的时光。
我总是会想起十岁那年我跟梁池的相遇,那个站在雪地里,黑色头发的苍白小孩;我会想起那个和我抢饺子时鼓着嘴巴笑的少年;也会想起那个每次在我哭时,就瞪着一对黑色眼睛沉默不语的看着我的男孩
我会想起余梦信誓旦旦的跟我说,钢筋水泥她都能掰弯,更何况区区一个男人;我也会想起在那个阳光大好的长长巷子里,那个留着黄头发的少年将我跟余梦拦住时的场景
我会想起胡潮,想起在那个乌烟瘴气的网吧里,我跟胡潮第一次相遇,我们伸手打招呼,他咧着嘴笑,一脸的天真烂漫;他对我说要我做他对象,要我等他,说他这辈子做什么事情都是三分钟热度,唯一一件能够坚持下来的事就是喜欢我,但是他却说他坚持不下来了,我问他为什么,他却不说话,他还是那样咧着一口白牙笑着,然后像是电视画面里就要远行的男主角一样,慢慢在我面前变得模糊不清
我看到一架飞机落到我家门前,硝烟四起,这一次,再也没有人从那漫天黄沙中走出来,长烟卷尽,独留一人空明
1
2015年,梁池的小孩出生,梁池给其命名梁思潮,而我,自然成了小孩的干爸。余梦也跟张傲在这一年完婚。
余梦在婚礼上喝醉了,冲着我大叫,要我一定要开心,说她生的第一个小孩要直接送给我,免得我爸妈总担心那些传宗接代的破事!
我笑看着张傲将她一把扛进洞房,望着她一边回头,一边扑腾在空中的双腿,我忍不住酸了酸眼睛。
这一年我二十五岁,开始学着从胡潮离去的悲伤中慢慢走出来。
人总会在某个节点突然长大。
之前的我,总爱将那些疼痛扩散成千军万马来攻击自己,这一年,我终究明白人那么一点莫名其妙的矫情,我们肆意扩大自己的悲伤和苦难,年轻时,或是寂寞时,那些自怜自哀的情绪总是会让我们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独一无二,等到了这一天,我才犹如醍醐灌顶似的懂得,那些情绪,能够让一个男孩成熟成一个男人的情绪,是说出来都会让自己起一身鸡皮疙瘩的情绪。
2
2016年春节,外面同往常一样,烟火热闹,我听到有人欢呼,有人在大叫,我妈在客厅里忙来忙去,嘴上念叨着要我爸帮他把锅里的什么菜盛起来……
我在翻找一本以前看的小说时,再次翻出了李娜的那封信,这一次,我没有回避,我坐在被子上,将那封纸张都有点发脆的信轻轻扣了开来。
让我始料未及的是,那封信竟然是梁池写的,他俩似乎早就认识了。
我看着梁池工整的字体,那一刻,那些原本我以为已经湮灭的悲伤重新卷土重来,我蜷在房间的地板上,忍不住无声痛哭起来。
3
娜:
跟你成为笔友都有半年的时间了。感谢这半年来,你一直的倾听。
你的身体好些了吧,上次我还看到你跟韩唐在外面玩来着,你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今天跟你写这封信,是因为我马上就要走了,原谅我不能亲口跟你说这件事,到目前为止没有人知道,我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其实,我从小就是一个不怎么自信的人,这种不自信源于我身体里那股跟其他人不一样的血液,我异常敏感,甚至居安思危。
我时常会想一些非常灰暗的事情,比如哪一天,我爸妈突然离开了我,我会怎么办;再比如,万一哪一天,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这些有点可笑的想法总是会伴随着一些悲天悯人的故事往后持续发展,让我变得小心翼翼。
从小,大人就夸我十分懂事。
我确实懂事,因为无论在面对什么事情时,我都是沉默的一方,有秘密的人都爱沉默少话的人。
其实这样的一个性格,最初是因为我的不敢,我害怕跟陌生人交流,害怕跟人过于亲密,后来也就变成了一种习惯。
因此,我的朋友很少,算上你在内,不过尔尔。
你总是说我们很像,一对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女,也许我们相像的地方,就是共同拥有的这幅病态的身体吧。
我之前跟你说过,在我十岁那年,我碰到过一个男孩,一个于我而言,十分特殊的男孩。
其实,这个男孩就是韩唐。
我一直都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时的场景,那天我正在一个巷子口站着无聊(你知道,没有多少人愿意跟我玩),然后,一个雪球就扔在了我的背上,我转过头,就看到了一个脸庞红扑扑,年纪跟我差不多的男孩,他在那里冲我笑,肉嘟嘟的,看起来像个可爱的小天使,当然,除了他那身脏兮兮的衣服。
当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我就地捏了一个雪球,然后冲着他扔了过去。
哈哈,没扔好,直接给砸他脸上了,他一下子就坐在地上哭了起来,那一刻,一种从未有过的慌乱就席上了我的心间。
我不知道如何是好,就走到他身边,一直看着他,他竟然还真不哭了,我向他伸出手准备把他从地上拉起,谁知道这家伙竟然一下冲起身,将我扑在了地上,然后我俩打闹在一起。
就这样,我认识了韩唐。
在这之后,我发现这家伙就是个喜欢惹事又不敢面对的爱哭鬼,但是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每次只要一看到他那对大眼睛里出现泪水,我就完全乱了阵脚,但是我却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我只有看着他,看着他好看的脸哭的红彤彤的样子,可我没想到,这一招竟然对治他哭特别管笑。
有时候我看他不哭了,会忍不住想笑,但我还是会极力忍住,我就是这么该死的矜持着。
一直到前段时间,他跟我表白了。
我差点吓死了,但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欣喜,你知道吗,那种仿佛藏在心里的秘密一下子找到了它应有的归宿的感觉,就跟中了五百万一样开心。
原谅我想不出好的比喻方式。
我想跟你说的是,表白被我弄烂了,从小就被我一直隐藏住的胆小那一刻突然觉醒,我变得不知所措,甚至连说话都结巴了,我想告诉他,我跟你一直有说他的事,但开口却只说出来你的名字,这家伙误会了,以为我喜欢你。
好吧,这也许就是他接触你的原因,但是,你千万别为了这件事而疏远他,他是个特别敏感的小孩,而且和我一样,非常的胆小,只是他的这种胆小比较明目张胆而已。
所以,这样的一个他总是冒冒失失,傻傻单纯的样子。
我不想伤害他,这一次突然要离开让我开始犹豫要不要跟他说出那份藏在心里的感情了。
毕竟,不能好好相伴,这些东西说出来也是徒然,也只能徒增两人的痛苦罢了。
跟你说了这么多,也是希望等我走后,你一定要帮我好好照顾他,陪他好好学习,我不希望他在学业上荒废了。
毕竟,像我们这一类人,没有一个强大的能力,是没有很好地明天的。
最后,也祝你开开心心的,身体一定要健康,考上一所好的高中。
挚友:梁池
那一刻,回忆大肆宣扬,后悔摇旗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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