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学长送回宿舍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他身上的雨水流了一路,每走一步,走廊上便能多出一滩水来。
他的几个室友开了门,他走进去换了几件衣服,然后躺在床上咳嗽了几声,我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发烧了。
“你宿舍有药吗?”
他侧脸看着墙上,“没有。”
“我去给你买药,你好好躺着。”
他没有理我,我一个人撑着伞出了宿舍。外面的雨完全没有打算消停下来,路面的泥水来不及往水道里流,我的脚踩着水花,迎着扑面而来的冷风,往学校外面的医院不停的跑。风很大,伞完全遮挡不住,脸上被吹的凉嗖嗖的,后背也被飘雨淋湿了。
外面很暗,周围没有一个人,有时候跑不动了,想着任学长现在等着我的药,便坚持着跑下去,中途好几次差点摔倒,但是摔倒了也没有关系,这么黑的天是没人能发现我的,更何况身子也完全湿透了,后背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摔倒了再爬起来就好。
今天这场闹剧的幕后人并非小祥一个人,我敢说任学长肯定掺和了这件事。这也只是我心里的一些推理,我只是感觉,我觉得杨梓浪肯定找过任学长。
药店老板刚打算关门,还好我赶到了。当我买完药气踹嘘嘘的跑回任学长宿舍的时候,他室友说他出去了。我回宿舍换了一套衣服,本不想再管他。但是心里实在放不下,怕他在外面出事,都快十点半了,我拿着伞又去外面找他。我冒着雨在学校附近转悠,一个人穿过漆黑的小巷子,找了很多家酒吧,最终还是没有找到。外面这些地方我又不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我满肚子气,脚也走不动了,靠在酒吧楼下一个快要倾塌的围墙旁边蹲了下来。
这个时候周围特别安静,耳边只有雨水落地的声音,我委屈的眼泪又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我的运气是不是特别不好?我感觉自己生下来就是一个错误,不管在哪里,身边的人都过的不好。高中的第一个朋友是张晓含,第一次让我感受的情愫的人是杨梓浪,任旭文让我大学生活过的比每个人都精彩,他们都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人,但是最后都是因为我,他们的生活变的一塌糊涂,都是我害的。
突然巷子里传来一阵酒瓶子摔碎的声音,我站起来朝巷子的方向看过去,一个被雨水淋湿了的醉汉从巷子里走出来,口里还胡乱的说着:“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酒和女人…”
我句话突然点醒了我,任学长说过,他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那个小清吧,一群人坐在那里讲自己的故事,唱伤感的歌,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诗词微言,他那里很多知心的朋友,这次肯定是去哪儿了。
我兴奋的往那个偏僻的地方跑,他只带我去过一次,我依稀还记得去那里的路。我往那个楼道口进去,一股烟味特别刺鼻,旁边有几个男人吸着烟,见我来了,便停止了嘀咕。我从楼道口便听到任学长的声音,是他的歌声。
分手应该体面谁都不要说抱歉
何来亏欠我敢给就敢心碎
镜头前面是从前的我们
在喝彩流着泪声嘶力竭
离开也很体面才没辜负这些年
爱得热烈认真付出的画面
……
“任学长!”
音乐突然停了,他看着我,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着我。就好像我不应该来这里,一切氛围都被我搅和了。他周围做着一群人,好像是刚刚听完他的故事。
他看见我来了,便拿着旁边的伞下了楼。他的步伐很快,我刚下楼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巷口,我追了很久才赶上他。
“哥。”
他完全不想理我,我跑到他面前,钻进他的伞里面,然后把手里的药给他。他看了我一眼,又看着我手里的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一把抓住药扔在了巷口里,然后背着我走了很远。当他的伞离开时,我被雨水淋的那一刻,他脸上的表情明显说明是在意我的,但是为什么又要对我这么冷漠?可能是我自己爱装可怜,想让他对我心生怜悯,然后原谅我。
“你以后都不会理我了吗?”
我的声音在整个巷子里回荡着,他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又转身继续往前走。我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借着路边的灯光,把地上的药捡起来。还没捡完,头顶的雨好像停了,当我抬起头来的时候,任学长就站在我面前,我傻傻的盯着他看,看着伞下那自以为很了解很熟悉,自以为一辈子对我好,永远也不会朝我发火,不会离开我的哥哥。他长的那么英俊,有一张让每个人都羡慕的脸。
“你是个傻子吧?”他把我像小孩一样轻易的拽起来,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帮我擦干脸上的雨水,“你手里不是有伞吗,自己不知道撑开?我走了你就打算淋着雨走回去?多大个人了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万一淋感冒了怎么办?”
他越大声的骂我,我越想哭,最后眼角还是憋红了,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你不是不想理我吗?”
“那我走了!”
“你走啊!”我刚说完,他转头就走,我立马拉住他的衣服,整个身子被他带到怀里,他怕我摔倒,连忙用手搂着我。他看着我的眼睛,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问我。“汪哲远,假如你来这所学校不是为了杨梓浪,而且你压根也不认识杨梓浪,如果有一天我说我喜欢你,你会接受吗?”
“会。”他抓住我的那只手是有温度的,从他鼻尖里透出的呼吸也是有温度的,包括他刚刚说的那句话,就像这秋天里的一束暖阳,我能感受到那份温度。
他最终还是忍不住紧紧的抱着我,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情,但是我和任学长已经完全超出了友情的界限,更确切的说,更能让我接受的说,这应该算是一种亲情!
我们找到附近的一家酒店,当时已经很晚了,能让我快速睡着的方式就是他抱着我睡,因为我喜欢他身上的气息,喜欢他宽厚的肩膀,和他胸膛里缓缓跳动的心。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很美妙的梦,梦到自己站在一片金黄的油菜花田,中间有一条好长好长的红地毯,我沿着地毯往前走,左右两侧全部是我从未见过的蝴蝶。我迎着微风继续往前走,想看看前面穿着正装,背对我的男生是谁,我走过去的时候,他突然蹲在我面前,手捧着油菜花,问我要不要把一生交给他,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但是他一直不抬头,也不肯告诉我他是谁。我接过他的花,说我愿意的时候,他突然站了起来,我擦了擦眼睛,想看看眼前的男生是谁的时候,这个梦便这样结束了。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任学长已经不在我身边了,我昨天给他的药被他带走了。我拨通他的电话,本以为他不会接。
“远远。”
“哥,你在哪里?”
“这几天好好和杨梓浪过,我这几天估计有点忙,等我空闲下来再找你。”听他说话的语气,好像病完全好了。
“你有什么事?”
“总之以后不要因为我而纠结,自己心里怎么样的就怎么做,等我有时间了找你玩哈。”
我打开窗帘,外面刺眼的光线透过玻璃,照在我的睡衣上。我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撑开双臂,仰望蓝天白云,又是一个美好的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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