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阂三
虎皮不痛快,非常不痛快。
喉咙里卡了一根刺,上下不得,卡在那里,撩心地烦。
听着陈南俊的,他在一夜之间斩断所有私底下的生意,少赚不少的同时,还引来手下弟兄的阵阵抱怨。
虎皮火了,憋闷得直想找找出气的事做。
在一次从俱乐部逍遥后出来时,与本帮另一分堂主手下的红人起了争执,本来嘛,男人之间吵两句打两次没什么大不了。可那男人挑的时间不对,再加上又犯了虎皮的忌讳,他打从心底看不起虎皮的出身,混了十年也混不出名堂的小瘪三,靠着陈南俊那小白脸搭桥上线。
虎皮连想也没想,操起酒瓶就开了那人的瓢,一脚踹飞他,正式开战。
双方都是出来玩乐,所带人马相差无几的情况下,好勇善斗的虎皮就占了便宜。他将那男人打个半死,在他头上洒了泡尿,才痛快地带着手下回烈火堂。
陈南俊房间的灯还亮着,虎皮想了想,一脚踹开门,踉踉跄跄走进去。
“你又喝酒了。”一身的酒味,薰得陈南俊直翻白眼,将他扶到椅子上。
“我……我要睡床。”
“闭嘴,回你床上睡,臭死人了。”
虎皮乖乖地闭嘴,靠在椅子上,一副不醒人世的样子。一仰头,满脸的伤就露了出来。
“你又打架去了!”陈南俊拿出药箱,不禁哀叹自己的命运。为什么每次他打架回来,自己都要帮他上药。想起来了,是他死皮赖脸的往自己屋跑,看着那一身的伤,总不能不管吧!于是,他养成了备药的习惯,定期补充。也于是,那小子跑得更勤了。干脆,自己考医师证去得了。
“唔……”虎皮含含糊糊地呓语。不知是在答他的话,还是疼得直哼哼。
“我说你能不能有一天消停会的。”一边上药的同时,一边不忘千篇一律的唠叨。虎皮没有一次听进去,有时会皮脸地嚷嚷,“你到底是我兄弟还是我老妈啊!”陈南俊也不回嘴,阴阴地笑,擦药酒的手不自觉加重,就引来他满意至极的效果。
“啊——”惨叫连连,可惜虎皮永远学不会教训。
今天的他异常安静,腰板都僵直了,眼皮都挤出纹了,愣是没哼一声。
“装什么呢!”陈南俊特不习惯。上完药朝着他大腿猛拍一下。
虎皮咳了几声,睁开眼,“噢……南俊啊,你看我,怎么又跑这屋来了。打扰了你不是,我这就回去啊……”
陈南俊嘴角扯出一抹笑,抱胸等他下一出戏。不出意料,那歪歪斜斜的身子用不了两分钟就会倒他床上去。
“你看看,又麻烦你了不是,下回我一定到诊所去看。”嘴里嘟囔着,眼角瞟了瞟铺得整齐的床铺,没走几步,脚下一滑,整个人特标准的躺到了大床上。
“哎哟!”嘴里哼哼叽叽着喊疼。
陈南俊捏捏眉头,走上前,踢一脚他的小腿,“给我滚去洗澡去,一身臭味。”
“疼疼……”虎皮清醒地揉揉小腿,对上他犀利的眸子时,立马犯晕。“哎哟,我头晕得厉害,我今儿就睡这了。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啊!”一翻身,裹上被子,呼呼梦周公去。
陈南俊叹口气,他一向拿他没法。
收拾了药箱,脱下外衣,进浴室沐浴。
虎皮赖在他这儿不是一次两次了,自己渐渐习惯,再加上都是大老爷们,也没感觉有什么不方便。
他们认识有三个年头了,整整两年的时间,他们吃睡在一起,当依赖变成习惯,默契变成感情,就没有什么能轻易打破的了。
因为廖冰莹,他们闹过一阵不愉快,可兄弟毕竟是兄弟,伤好后,舔着彼此的伤口又厮混在一起。
难得的和谐,他不想再被什么事改变。不知道还要有多少漫长的岁月,一个人孤独的走太过寂寞,他想抓住现在这种关系,拥有一个受伤时能靠一靠的肩膀。
四年,他放弃了自己四年,追寻一个不知道有没有结果的答案。
低矮的墙头,大片的常青藤,红砖白墙,记忆中的家越发模糊。
慈祥的、严厉的、温柔的、刻板的、盼望的、希冀的爬满皱纹的面孔,记忆中的家人烙在心头。
四年,他连一眼也没有看到。
还要多少年,还有没有机会看到。
热水从头浇下,冲走一身泡沫,一身污垢。
手机被调成震动,轻微的声响还是吵到了虎皮,坐起身摸索到陈南俊放在床头边上的手机。
是短信。
望一眼传出水声的浴室,虎皮没考虑太久便按下了查看键。
[南俊,你睡了吗,如果没有的话,陪我聊会天好吗?from:廖冰莹]
廖冰莹三个字如三个硬邦邦的大冰块砸在虎皮头脑中。
他拿着手机发了好一会愣,直到陈南俊一身睡衣,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出来。
“你怎么还没睡?”
头发擦得大半干,陈南俊才发觉不对劲。回过身,虎皮正拿着他的手机,面无表情地瞪着他。
疑惑地夺回手机,上面的短信页面让他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这小子又开始闹别扭了。
“你为什么不去找女人。”
“废什么话!”陈南俊不想理他,缕顺头发,便想上床。
“南俊,你那么白干什么?”
“没头没脑的说什么!”
“在这潭脏水里淌着,你还想干净吗,你白得了吗?”
“虎皮,你想说什么!”
“是因为廖冰莹吗?你想干净着,你怕她嫌弃你吗?你怕她知道了,对你不利是不是?”
“……”
“你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你不喜欢她,你说你跟她绝不可能。他妈的,一转眼,你们就勾搭上了,你耍我呢!”
虎皮后来是吼出来的,该爆发的迟早要爆发,憋在心里始终是个隔阂。
陈南俊默不作声,任他发泄。
“你他妈的,把老子当猴耍,我当你是兄弟,我什么都告诉你,我喜欢廖冰莹,我跟你说过了吧,我喜欢她。可你呢,畜生,你跟我说什么,你他娘的什么都不跟我说,你行,你NB,老子当你装深沉,不跟你一般见识。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我刚跟你说过喜欢她,你就跟她搞上了,好啊,你有本事,我虎皮是傻子才没看清你。你跟我玩阴的你……”
“虎皮,你跟她不合适,你们——”
虎皮一拳挥上来,陈南俊脸一歪,一口鲜血愣是没忍住,吐在书桌上。
虎皮不依不饶地揪住他衣领,脸庞逼近,“你再说一遍试试看。老子宰了你。”
陈南俊紧盯着他凶神恶煞的脸,离得那么近,甚至能感受到拂在脸上的他的气息。
“就为了廖冰莹?”一个问得疑惑。
“就为了廖冰莹!”一个答得肯定。
很好,他明白了。陈南俊笑得凄凉,伸手用劲拽开他的手,在抽屉里摸索到烟,点着。
烟雾升腾,一圈圈无奈,一道道苦涩。
“你真的那么喜欢她?喜欢到非要不可?”
“我一定会得到她,陈南俊,我不会再跟你客气,咱们走着瞧。”
虎皮走到门口时,陈南俊突然出声,“我们,还是兄弟吧!”
门摔响的声音给了他回答。
凌乱的床铺是那人留下的痕迹。陈南俊掐灭了烟,拿起手机。
[冰莹,明天10点在XX咖啡馆见,我有话跟你说。]
确定。
发送。
也许真该讲清楚,有些东西是可以抛掉的,有些东西却是永远也舍不了的。
哪怕那个人从没在乎过,哪怕那个人可以轻易甩开,一份兄弟情,他看得很重、很重,重到可以舍弃生命。
就像那个人曾对他所做过的一样。
一生,还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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