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三
大基死了,陈南俊两个月前就得到了这个消息,在杂毛昌面前他却只字未提。他想,这恐怕也是他下定决心找自己回来的原因。
再坏的人也是念旧的,大基死了,他失去了最信任、最重要的助手,他还能再相信的人——只有自己。
讽刺到极点的想法。
陈南俊这步棋走对了,却忽略了这个至关重要的因素。也算是天要帮他,出了这些事后,杂毛昌将他放在了更重要的位置,比如——
“阿昌,好久不见啊!”
“铁哥,最近哪发财呢,也不罩罩小弟啊!”叼着烟,杂毛昌摊开双手给了铁哥一个象征性的拥抱。
“你小子赚那么多还不知足啊!太贪心了可不好噢!听说你最近玩起了电影,找来一大票年轻小美眉,怎么样,什么时候让兄弟见识见识。”
“铁哥,那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嘛!今晚,我挑两个最嫩的给您送去。铁哥,您那话可要真铁起来啊!哈哈……”
“你小子!”
“噢,铁哥,”杂毛昌顺手将陈南俊推上前,“这是我小弟,叫陈南俊,铁哥,您多关照点。”
“铁哥。”陈南俊低头问好。
“嗯。”铁哥满意地点点头,“陈南俊啊,早有耳闻,是条汉子。”欣赏地拍拍他手臂。
“铁哥好。”不合时宜的声音插入,虎皮挤上前,堆着笑脸,躬身问好。“我叫陈虎,也在昌哥手下做事,您就叫我虎皮好了。以后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我一定帮您办得妥妥当当,不带您费一点心……”
虎皮没完没了的唠叨让杂毛昌反感的聚拢眉头,陈南俊只能无奈地低下头,偷偷藏起笑容。
“哈哈哈,小伙子很有活力啊!嗯,年轻人就是该有这股子精神头和冲劲。阿昌,你那里是人才辈出啊!哈哈哈……”
“谢谢铁哥夸奖,铁哥我——”虎皮还想再说什么时,被陈南俊硬拉着拖到一边。
“你干什么!”甩开他的手,虎皮不高兴地说。
“以后有你显摆的时候,今天不行,听到没有!”
今天,是他第一次正式和廖坤见面的日子,他等这个机会等太久了。绝对不能因为虎皮的原因而让杂毛昌改变主意。
廖家的居所位于远离都市尘嚣却有着烧钱价美名的山中别墅区的半山腰处,进了大门,一路是茂密葱茏的树木,枝叶参天处是一片翠绿的顶棚,遮住夏日的炙热。车行十几分钟,欧式纯白色的三层小洋楼映入眼帘。挑高的门厅和有古典风味的门廊,大面落地窗的客厅,让人一眼看到里面尽显华贵气派的装饰。
今天是廖坤唯一的妹妹廖冰莹的生日,生日宴以开Party的方式在廖家幽静、雅致的庭院里举行。烈焰帮旗下所有分堂的老大,无不巴结奉承,送上首饰、衣服等贵重物品。那殷勤样怕是自己亲妹妹过生日也及不上。
廖坤的传奇他听过无数遍,早已牢记在心底。
十五岁辍学在家门一带靠着机智、聪明和敢打敢拼的魄力从小混混爬到烈焰帮旗下副堂主的位置。二十岁时结识了前烈焰帮的扛把子诚叔,在其子酗酒误杀人后,他不动声色的跑去警局顶下了罪名。诚叔知道后感动得前去探望时许下承诺,等他出来一定重用。五年,整整五年的牢狱,廖坤不是个蠢人,他利用这段时间,几乎将图书馆所有商学和法律方面的书籍借阅了一遍。出狱后,诚叔果未食言,出席大小会议都会将他带在身边。后因诚叔年事已高,老来得子却总不成气候,帮中事务也慢慢倾向于由他负责。不知是时运,还是他真有那方面的天赋,在他的带领下,烈焰帮迅速强大起来。人员比过去增长了3-4倍,帮中涉足的生意面越来越广,地盘覆盖面逐步扩大,并吞一些小帮派后,与鹰帮一同成为影响X市的两大帮派。从此奠定了他廖坤的地位,再想扳倒,已无可能。诚叔理所当然的将位子传给了他,与儿子一同去了加拿大贻养天年。
陈南俊的目光在全场不停梭巡,也未发现他要找的目标。
虎皮悻悻地走到僻静的一角吃起东西来,他把那个油光闪闪的鸡腿想像成陈南俊白晳发亮的面庞,一口咬下去,嚼巴嚼巴还挺有味。
这个死小子,翅膀长硬了,有了点本事就不认大哥了。哼哧!
他以为他在跟谁讲话,我显摆?我显摆怎么了,我没你陈南俊有本事,有杂毛昌替你引荐。我能靠的只有我自己,我不努力、积极点,谁他妈认得我是老几啊!啊呜!
我天天累死累活的干,谁看得见啊,到最后还不都成了你陈南俊的功劳,你他妈的,老子——
“哎哟!”
一条鱼尾巴在虎皮嘴巴处随着他的转头而摇摆不停,心脏猛地一紧,拿着托盘的手轻颤了一下,双眼瞪得老大,还没从眼前的景况下清醒过来,只能呆滞的紧盯着那个“从天而降”的女孩挣扎起身,拍拍牛仔裤上的灰尘,对他绽放一抹如夏日含苞承露的白色茉莉花一般的笑容。
妈的,怎么回事,他的心脏,就好象每次打完架后,狂跳个不停。
女孩的笑脸,贴在他眼前一般,真实却又添着雾般的梦幻。
女孩笑着转过头,丝缎长发飘扬身侧,虎皮想也没想,便喊出声,“喂。”
糟糕,鱼尾巴差点掉到地上,他慌忙咬住。
咬——住?
妈的,他居然还在吃着东西!这形象——靠!
“嘘!”女孩突然转回头,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娇俏的眉毛略显不悦地皱起,装作不经意地转回头,发现没人注意这边,才安心地松口气。她甩着小包包,走到虎皮身边,“不要告诉别人见过我,听到没有!”
声音,真好听。
口水顺着鱼尾巴缓缓滴下,虎皮咧起花痴的笑容,无意识地点点头。
女孩一脸嫌恶,凶巴巴地威胁他一番后,慌忙转身跑开。
他见过的女人不少,其中也不乏姿色出众的,可这次——
虎皮感觉自己的春天来了,不顾及他的意愿,就那样硬生生闯进心里。
水晶花一样的夺目璀璨,与众不同。他吞下鱼尾,抹了抹嘴巴,露出喜悦、自信的笑容。
他恋爱了!
扯了扯裙摆,廖冰莹强装镇定地走出屋子。
一路上,各位她不认识的帮中叔伯姨婶热情的跟她打招呼,敷衍地说上两句,她找上一两个借口,牵着笑容慢慢离去。
没劲!
没劲透了!
她一点也不想参加这种美其名为她的生日宴,其实不过是哥和帮中兄弟联络感情的见面会而已。
与其待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带着她两个超级可爱的小侄子、小侄女一起到儿童乐园疯上半天有意思。
可惜哥说她现在是大家闺秀,要有一个淑女该有的样子,说什么也要让她来这里露露面。
陪一大群纹着身、说粗话的糟老头和色小鬼说话,到底就哪里淑女了!
真是搞不懂!
就像刚才她翻墙溜回来时遇到的男人。天哪,他居然还流口水。没恶得她当场用高跟鞋踹飞他!
哥用的人真是越来越没素质了。
廖冰莹端起一杯果汁抿在唇边,大哥的声音在前方十米处响起。
“小莹,过来,哥介绍些人给你认识。”
廖冰莹这才注意到老哥居然就在这么近的地方,他身边站着的昌哥是嫂子的一个远房表亲她认得,一脸的猥琐让她看了就想吐,还有一个男人背对着她。扁扁嘴,她不甘不愿地刚想抬脚。
男人的黑发被夏风微微吹起,挡在脸旁,状似无意的回头,深邃如棋海的眼睛中有着柔和的目光,与她直视。
“嘭!”
手中的玻璃杯摔在地上,发出清脆如铃的声响,杯中汁液溅湿长及脚裸处的裙摆。
怎、怎么可能,他、他——
七年前,十八岁的高中毕业旅行,无垠的海边,救她回岸的男孩一脸关切,湿漉漉的头发滴出蓝色的海水刺伤她的眼眸。
顿时眼底出现了温暖的湿意,她以为一辈子不会再见的人——
那一年的海风,轻柔拂在唇角,藏进男孩深邃如棋海的眼中……——
“你还好吧!”——
“嗯。”——
“对不起,刚才,为了救你,不得已给你做了人工呼吸,你,不会介意吧!”——
“呃……不……不会。”——
她的初吻,男孩临别前的笑容,她甚至来不及问男孩的姓名。
傻傻的以为,第一次的怦然心动是上天安排的美妙初恋。在海边,在超市,在商场,在路上她偷偷梭巡着周围,等待王子突然出现在眼前,续上这段浪漫的姻缘。
失望,一年、两年、三年……
等到第五年的时候,她认清了这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小插曲,于是放弃梦想,开始接受周边追求的男孩,却下意识的做出比较。眼睛没有他的好看,鼻子没有他的挺直,笑容没有他的阳光,身材没有他的修长,就连吻,也及不上她记不得的浅浅接触。
分手是必然,她惊讶的发现她并不在意。
只是今天,只是今天……
她该如何面对昔日收纳阳光于一身的男孩就站在她的面前。
虎皮刚走回聚会场就发现人们的视线集中在一处,他条件反射地望过去。
咦?那个女孩!
张开大大的笑脸,他刚想走过去——
陈南俊从容地走到女孩身边,弯下腰,单膝跪地,从西装外胸袋里抽出手帕,一手撩起裙摆下角,一手轻轻擦拭。
悠扬的音乐,满园的花香,魅力十足的男人抬起头,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留在脸上。
那熠熠生辉的眸子直视着她,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和几乎窒息的感觉,让她明白——她掉进去了。
掉进那个男人的眼中,和七年前一样,这一次,她恐怕再也出不来了。
虎皮不爽地咬紧牙,那人人称羡、不忍打扰的美好画面让他攥起了拳头。
艳阳下的王子和一脸娇羞的公主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学过的一个词,郎才女貌。
妈的,一对狗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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