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事最终不了了之,因为太过于隐秘,也因为寝室的环境不允许,我一直没有机会跟老四就那晚上他忽然冲动的那一下说一点什么。当然,我本身也没有准备跟他说什么。
我一开始以为,我跟老四是存在一种默契的——那种朋友之间的默契,就算上一刻因为某些事情心存芥蒂,下一刻也会因为相视一笑而烟消云散。
然而,不知道我是高估了老四的复原能力,还是高估了我自己对老四的了解。那晚之后,我期待的相视一笑并没有出现。老四跟我之间开始笼罩着一种奇怪的气场,一种不过分的陌生感,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旁人不会察觉分毫,但我就是能察觉到跟以往不一样。
比如,我主动叫他,他还是会答应,可是声音却不像以前,明亮中带着一丝快乐。比如,上课他还是会坐在我旁边,可是现在上课他明显认真的多,没有了过去在我耳边时不时的耳语。比如,吃饭的时候,饭桌上有我喜欢吃的菜,他夹起来后迟疑一下又折回去放到自己碗里。
在老四面前,因为身份不同,我清醒得多。我很明白,我不是贪恋以前他对我的好,而只是发现了他的不好,想要关心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只是希望,在喜欢心里喜欢的那个人的同时,不会失去那个最好的朋友。不知道这算不算贪婪,不知道这算不算,又要当**又要立牌坊。
虽然表面上什么事也没有,但是我跟老四始终生活在一个空间里,在彼此不经意视线碰触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疙瘩一直没有解开,心里就一直有点闷闷不乐。
就像冒菜说的,我这个人的毛病就是什么事情都想太多。站在今天的角度看,如果我神经大条一点,那晚发生的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觉过后,所有的尴尬用两句男孩子之间的无聊玩笑就可以化解。
然而,尴尬却始终存在着,中间我跟老四一直处在一种奇怪的氛围中,直到后面有一件特别诡异的事情发生。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那几天,虽然我因为老四的事情一直有点闷闷不乐,但冒菜这个家伙不知道是情商充值了还是智商欠费了,好像什么都看不出来,也什么都没有问,一点都没有给我添堵。每天跟我嘻嘻哈哈的,碰到我心情不好跟他杠起来,他也会识趣的不占口舌之利,破天荒地让着我。
开始我还在纠结跟老四的事情,没有多想。可是后面过了两天,我忽然就觉得不对劲了。
那天我心情烦,躺在床上翻书,冒菜在我床旁边上跳来跳去,像刚从五指山下逃出来的孙猴子。我把书往床上使劲一扣,一巴掌呼在他后脑上:“得了多动症就去医院治啊,在我这现什么活宝!”
被我这么一打,冒菜立马又像被五指山压住的孙猴子,扑在我的床上变得服服帖帖的,满脸都是让我狐疑的笑容。
“我说,你不是被我刚刚一巴掌打傻了吧?”虽然,他的智商真的也不高。
“我不就是傻子嘛,不然干嘛给你白打啊!”
冒菜扭过头来看着我,笑的越发的傻。不过,我瞥了一眼,竟然意外的觉得有些迷人。嗯,我是不是被他的傻传染了?
“那你傻乐个啥,没看出来我这几天心情不好吗?”
“我当然高兴了,这不是眼看要周末了吗?”
“周末有什么高兴的,你第一次过周末啊,又不是高三备考的学生。像你这种不学无术的学渣,哪天不是在过周末……”
周末?周末!不对,好像哪里有问题。我看着冒菜,费力地想了一圈,可是硬是没有想出这个周末哪里不对。
“要不要我给你个提示啊?”冒菜扑倒我身上,不知羞耻地说:“提示可不是白给的,你要拿东西来换。”
“你给我死到一边去!”
呃,虽然光天化日之下冒菜在我床上滚来滚去并时不时的把我压在身下(此处没有省略五千字不要多想)已经是生活常态,就算寝室里的兄弟们都看见了但谁都已经没兴趣再调侃,因为确实这样的事情发生太多次他们已经见怪不怪。
但是,毕竟,我是一个有羞耻心的人是吧,冒菜没脸没皮但是我不一样是吧。要是晚上……晚上那就另当别论,夜黑风高嘛,可是现在青天不日的,头上三尺有神明看着呢,我怕雷公都见不惯这么腻歪一个响雷劈死我。
我把冒菜蹬到床角去,白眼一翻,“爱说不说,肯定是什么无聊的事情,反正你智商那么低,小指头大点的事情都能让你蹦跶!”
冒菜又厚着脸皮凑到我面前,故作严肃地问:“你确定,我妈周末要来这件事是小指头大一点的事情?”
“也是啊,不就是我妈来看看他儿子吗”,冒菜又换了调侃的语气,最后一句拖得老长,“是个多——大——的——事儿——啊!”
听完这句话,我的脸都绿了,怎么把这件事搞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会搞忘呢!一边自责我一边瞪冒菜:“你就是故意的对不对,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那天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是你自己没当回事……不过话又说回来,又不是你妈来,你那么在意干嘛?”
他竟然装出一副什么都不明白的无辜表情,还故意天真地眨了眨眼睛,然后看着气的说不出话来的我,笑的一抽一抽的。
但是我已经顾不得他了,现在满脑子都想着过两天见到冒菜妈妈的情形,到时候,要穿什么衣服才算得体又不失稳重,要说什么话才算礼貌又讨人喜欢,要说多少话才算健谈又不聒噪。说实话,在脑子里预演了一遍,我才发现自己竟然紧张到手心有点冒汗。
因为在乎,才会在意。看着旁边笑的合不拢嘴的冒菜,我想,他并不知道,因为他不经意的一句话,我的心里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之后的两天,真的就像白马钻缝一样快。一眨眼,就到周末了。
我跟着冒菜傻乎乎地站在火车站出站口,等着人流中有个谁忽然摇着手朝我们走过来,等她快要走到面前的时候,然后把嘴巴咧到最好看的角度,微微地鞠躬,矜持又大方地问候一句:“阿姨好,这么远过来辛苦了!”
冒菜非常不屑地看着我说:“你就把平时折磨我的那一套拿出来就行了,我妈一定特喜欢我。因为,以前我妈也特别喜欢‘折磨’我!”
我坚定地站的笔直,伪装成乖巧又机灵的样子,一遍又一遍回放着脑袋中排练了很多遍的问候,顺带对冒菜的不屑回以一双瞳仁都快看不见的白眼。
唉,我也真是,要不要这么虚伪。
就在我心里OS的瞬间,前方忽然一阵风扑面而来,难道目标人物出现。开启搜索雷达,扫视前方,果然有一位穿着优雅看着和蔼可亲的女士出现,笑容满面地朝我们这边走过来。嗯,我又仔细看了两眼,真的跟冒菜挺像的。
余光瞄了冒菜一样,他也是闻风而动的姿势。这就对了,该我出马的时候到了!
我大步开迈,迎来上去,想抢在冒菜前面送上问候,这不显得一我机灵二我热情吗,肯定会给阿姨留下好印象。
就在我迫不及待地走到那位女士面前,伸出手准备优雅地鞠躬问好时,一直走在我旁边的冒菜突然朝左边偏过去——他竟然就不声不响地朝左边偏了过去,毫无预警而且也准备毫无预警地偏了过去,手伸向了另一位我来不及仔细看的女士……
我的内心真是……但是怎么办,热情的话已经在嘴边了——
“阿……阿姨好!这么远过来……”晴空一道霹雳不差毫厘地劈在我汗水密布的脑门上,“……要坐车吗……”
“小兄弟,我……没这么老吧?”面前那位陌生女士收起笑容严肃地看着我。
与此同时,旁边的冒菜嘴里一连串的笑声把我定格在了潮热的风中。
“哈哈哈哈……咳咳……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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