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忙了两天之后,我感觉出了不对劲,怎么这两天光是我给蒋涛打电话,他不主动给我打呢?连带想起最后的这几个月,几乎都是我在主动给他打,他怎么回事呢?一种异样的感觉弥漫开来,拿起手机,再给他打个,回话还是在广州,我说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都想你了,他顿了好一会儿,说回来时给你打电话,你照顾好自己。
下午下班后,我一会儿没耽误,开车(公司给新项目配备了专用车,经理自己有车,所以我几乎专用)来到蒋涛的药店。车刚停下来,我正准备下车,忽见药店门开了,蒋涛出来了,搬着一个大纸箱子,是蒋妈妈跟薛明一左一右给开的门,蒋涛出了门,因为有几级台阶,搬着箱子看不清,所以薛明小跑几步抓着蒋涛的胳膊。下了台阶,蒋涛把箱子放在开着的汽车后备箱里。薛明从兜里掏出纸巾,给蒋涛擦额头出的汗,还一边给他拍压皱的衣服。蒋妈妈也跟过来,喜笑颜开的看着二人。蒋涛背对着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掏出手机,打了蒋涛的电话,说你在哪里?我想你了。眼见着蒋涛几步躲开蒋妈妈和薛明,小声说,过几天回来,在广州呢。我说好。随后挂机。我从来没有这么利落的挂过他的电话,他感觉出了异样,抬头四处看,一眼看到了我的车。
阳光明媚,照着车窗玻璃,他就那么看着我的方向,我知道,他能看见我。隔着万道阳光、隔着千山万水、隔着九重天奈何桥,他都能看见我。
我不动,心是静止的,生命在这一刻,停顿。
他不动,那颗曾经为我跳动的心,此刻,在想什么?
发现他的异常,薛明也向我的方向看了看,随即走到蒋涛身边,双手晚起他的胳膊,把头依偎在他的肩膀。我看见他的身子动了动,是的,动了动,但是,终是没有躲开。
一别一年,已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启动车子,调转车头,我朝着来的方向,走去。后视镜里,那人还在站着,一动不动,肩上,偎着他的小女人。
我不知是怎样将车开到的我们的家,一路上,我没有闯红灯,没有撞人,没有哭。停下车,我没忘锁方向盘,没忘锁车,甚至没忘打上防盗报警。上楼时,二楼的邻居跟我打招呼,我礼貌的报以微笑。晚上,我自己煮了方便面,打了一个荷包蛋。吃完饭,把碗跟筷子洗干净,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感觉困,就上床睡了。夜里,梦见了我的爸爸,他说,孩子,你累了,你累了,睡吧,爸爸守着你。我紧紧的抓着爸爸的手,感觉无比的安全。半夜里上厕所,我习惯性的摸摸身边,没有人。上完厕所,继续睡,谁也没梦到,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起床,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把屋子彻底收拾干净,然后,把被子晒到阳台上,给花儿浇了水,再把手上的戒指摘下,放到进门的鞋柜上,再把钥匙摘下,放到戒指旁边,最后看一眼我曾经的家,转身离去。
一整天,我大大小小参加了4个会议,又带领工人们进入设备安装现场,讲解和安排任务,午饭是在工地吃的,冰凉邦硬。晚饭没吃,领导说晚上有客户。于是,在酒店陪客户,我喝了不少,没怎么吃饭,居然没醉。晚上10半多回到我的宿舍,又做方案,反复修改,直到凌晨2点,实在困了,没脱衣服,拉过被子就睡了。第二天按时起床,又是忙碌的一天,会议、一应杂事。下午参加两个设备招标会议,繁杂冗长。晚上又有饭局,喝了不少。第三天,忙碌依旧,我依旧精神饱满,大家都说邓助理精神焕发啊。上午10点一刻,我在施工现场二楼跟化建技术人员核对施工图,我说有根管路太靠近栏杆不安全,这时有个化建的工人招呼那个技术员,说小涛,你过来看看。我只觉眼前一黑,一头载出尚未安装好的护栏。
醒过来是在公司医务室的病床上,二楼有15米高,还好中间有管廊,虽然管廊上管道尚不多,但足矣缓冲。领导都在,说小邓你好吓人的,幸亏没大事,只是挫伤,还好有安全帽,脑袋没事,好好养几天。我想起身表示一下,可全身无力。
中午,沈松林来了,急匆匆,身后跟着小陈凯。
沈松林跟在场的领导们说,我是邓超的哥哥。沈松林一身的警服,表情严肃。公司领导上前握手,说您看,这真不好意思,出了这样的事。邓助理是个好同志,特别能干,这都是累的,累的。沈松林看我一眼,说我弟弟非常看重这份工作,也感谢领导的栽培。领导说哪里哪里,邓助理年轻有为,这样吧,我们刚接到总经理的电话,说要给邓助理放个长假,一是养养伤,再就是这一年也把人累坏了,这一年,邓助理所做的一切,我们都看在眼里。沈松林说谢谢领导关心,我还有个请求,在邓超养伤期间,能不能让陈凯来照顾他,就一个陈凯就行,其他的我们自己解决。
领导又客套一番就撤了,剩我跟沈松林陈凯三个人,从沈松林进屋至领导走,我没说一句话,沈松林的语气、神态、眼神,让我感到温暖,犹如汪洋里的一根稻草,此刻的我,需要它。
沈松林告诉陈凯,去家里带些饭过来,让妈妈熬些小米粥。陈凯走后,沈松林坐下来。我看着他的眼睛,他不躲避。说还好吧?我说谢谢你林子。想了想,沈松林说,不要说谢,邓超,我也是你的朋友。他强调了“你的”,我理解了。闭了一会儿眼,我说,谢谢你林子,我一直当你是我的朋友。沈松林说,中午陈凯才听说,赶紧给我打了电话,我立即就过来了。我吃力的点下头,苦笑一下。沈松林慢慢的伸过手来,抓住我靠近他的那只手,慢慢的说,他,知道了吗?
只一句,我的眼泪夺眶而出,不可控制。心,一下被生生的撕开。他,知道吗?他曾视如宝贝的超超这般血淋淋,他,知道吗?而此刻,他那颗曾经只属于我的心里,装的都是谁?都是谁?
突然的胸口憋闷,无法呼吸。
沈松林紧紧抓着我的手,叫着我的名字。
过来好久,我才调整过来一些。睁开眼睛,看着沈松林,说,不要告诉他,答应我,别告诉他。看了我好一会儿,沈松林点点头,说,好。
轻轻嘘口气,我说,林子,你,都知道了是吗?沈松林轻轻点头,不语。我说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沈松林说,咱现在不说这个好吗,你的伤重要。我目光坚定的看着他,说,没事,林子,你说,你知道我的伤在哪。沈松林看着我的眼睛,说,从第一次看见你,在滑冰场,从第一次看见你看他的眼神里。我说然后呢?沈松林说到后来的爬山、一次次聚会吃饭,你一次次印证我的猜测。我说然后?沈松林继续,说我发现他第一次也是在那次山上,你给他传纸片时,他脸红了。我了解他,他脸红了。我说然后?然后是咱俩送他回药店,你从自己身上拿出的钥匙,你知道他要吃的药在哪里,你知道他的楼梯很窄,你给他脱鞋,你问我喝不喝水。我说然后?然后是你的宿舍里,有他的衣服、剃须刀、鞋子,还有你卫生间的两个牙刷。我说然后?然后是你们的戒指。我说然后?然后是你们的房子,以及房子里遍布的痕迹。
深深的吸口气,再轻轻的呼出。我说,谢谢你林子。我没想到自己做的那么不好。沈松林说我是丨警丨察。我说我只是想听听,这些,真好,真好。沈松林说,可是他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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