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乡土同志小说《忘年之恋》 - 第8页

第八章

我能够明白李二叔，是因为从高中开始，再到考上大学，我就一直被感情问题所困扰。总是会有女孩子缠着我，可是我不喜欢!我喜欢高大英俊的男孩子，可是我却不能表露。

当然我也曾经试着去谈过两个女朋友，然而最终也不过是让我进一步看清自己的本来面目：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无!

那个时候没有电脑，更没有网络，我不知道这个世上到底有多少人跟我一样，我也不清楚我身边有没有跟我一样的人。我不敢跟人诉说，更不敢跟人略有表露，所有的话我都只能憋在心里，我甚至还要扮出一副跟别人没什么区别的样子出来。别的男孩儿聚在一起喜欢谈女人，我也跟着谈，即便这个话题会令我浑身发毛我也不能不谈!因为我怕别人会看出我跟其他的男人不一样，有句话叫做贼心虚，我没做贼，可是我却很心虚!

也因为面对的这一切，我对李二叔更加地充满同情、甚至是思念!不是说我真的有多么地爱他，我还是不能肯定我对他到底算不算是爱情。我只知道只有他是我的同类，起码在他面前，我可以不用戴面具。

不过我一直也没有再见过李二叔，自从南下打工，他就再也没有回过村里。就那样一直到我上大二时候回家过春节，爹妈忽然告诉我，说是李二叔回来了。

我心里一跳，可是即便在我爹妈面前，我也不敢表露出我的惊喜!我强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随口问我妈李二叔回来多久了，跟他媳妇现在过得怎么样等等。我妈就唉声叹气!

“已经回来几个月了，他媳妇病得很重，好像……是什么癌!也不知道你二叔从哪儿得知的消息，马上就赶了回来，把媳妇送进医院住了这么久，这些年挣的钱，只怕全都搭进去了!他对那女人……真算是仁至义尽了，可那女人……亏不亏得慌!”

我妈一定以为当初必定是因为李二婶闹得李二叔搬出去，一个精精壮壮的大小伙儿，免不了有些耐不住寂寞，这才不得不去找男孩儿发泄。所以看我妈的意思，好像很为李二叔抱不平，觉得一切全是那女人的错。

但是我知道不是!我知道那女人虽然蠢，但是她没有错，她其实也是一个可怜人。可是错在谁?严格说起来李二叔也没有错，喜欢男孩儿是他的天性，不是他要耍流氓，他只是没办法控制天性而已。

所以，如果一定要找错，错在老天瞎了眼，混淆了人的欲望和感知!

可是这些话我却不能跟人说，甚至也不能跟我爹妈说，我很想去说给李二叔听，让他知道，即便那个时候我还不是很懂事，但是我却从来没有对他有过任何的鄙视和厌恶!

可是我毕竟已经长大，人一大，顾虑就会比较多，考虑事情也会相应周全。所以我想来想去，暂时还不能去见李二叔。因为，李二叔在医院伺候着一个重病的妻子，那个女人说不定还对我心存芥蒂，如果我出现，说不定会再次引起他们夫妻之间的纠纷，甚至是加重女人的病情。

那个寒假就在该不该去医院看望李二叔的情绪交战中度过。幸好寒假时间并不长，一过完年，我就返回学校继续读书。

但是家还在原地，心也留在原地。到了放暑假，我再次回到村里。一回来，我就跟我妈问起李二叔的情况。我妈告诉我，李二婶已经快不行了，医生告诉李二叔，再花钱也是白花，而李二叔实在已经没有钱花，不得不将媳妇接回家里等死。

“你二叔……可怜呀!”我妈一说就掉眼泪，“怎么就摊上个这样的女人呢?当初……多好的一个小伙儿，可是现在，什么都毁了!他现在还对她这样，为了她恨不得把家都卖了，还欠了一屁股的债，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我沉默了很久，忽然我有一种冲动，我想去告诉李二叔，这个世上不止是他孤孤单单一个人，起码还有我跟他一样!我要告诉他我也是喜欢男人的，只要他愿意，我愿意跟他一起承担!只要他愿意，我甚至……愿意让他亲我嘴，而不再是我脸。

所以我站起身，说了一句：“我看看二叔去!”我妈愣了一下，看着我爹。我爹手上正拿着烟袋抽，听见我说，磕了磕烟斗，说了一句：“去吧!没有他，你也到不了今天!不过……早点儿回来，要不……人又该说闲话了!”

我知道我爸所担心的其实不是怕人说我闲话，其实是怕人说李二叔的闲话。因为这个，忽然之间，我对我爸有一种仰视的感觉!所以我老老实实答应一声，出了门，走向李二叔的家。

这些年经济发展快，在我们这样的小山村也有了许多变化，很多人家都盖了新瓦房，甚至有一两家还起了二层楼。不过我们家要供我上学，而李二叔这些年没回来，一回来，又顾着给媳妇看病，所以我们两家都还跟从前一个样，没挪窝儿，连屋顶都没怎么修缮过。

不过因为我是全村最出息的一个娃，就算我们家再穷，也没有人敢瞧不起。沿路走来，甚至不断有乡亲满脸含笑主动跟我打招呼!我随口应着，一直走到李二叔的房子跟前。

李二叔的大哥已经搬走另盖了新房子，却舍不得把老房子留给李二叔，把半架屋瓦房梁、以及他那边的墙壁都拆走，剩下李二叔家的房子残破不全地站在那儿，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地心酸!

我顾不得心酸，走到李二叔门口想要敲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我轻轻推门进去，就听见里屋传出说话声音。

我走到里屋门口，向着屋里看了一眼。我看见屋里的一张旧床上，躺着一个有气没力骨瘦如柴的女人。

真的是骨瘦如柴!几乎就是一张皮裹在骨架上，连一丁点儿多余的肉也没有，再加上一头零落的枯发，如果走出去，绝对会把小孩儿吓死!

一个男人背对着我坐着——那当然是李二叔，我虽然看不见他的脸，可是我认得出来他的声音。他手上端着一碗粥，正细声慢气地哄着那骨瘦如柴的女人多吃一口。

“我真的……吃不下了!”那女人说话的声音也好像随时都会断气，一边说，那双因为太瘦而显得空洞洞的眼睛一边往下淌着泪，“你让我死了算了，我已经……很对不起你，都是……我害了你，可是……为什么……你还对我这么好?”

“孩子话!”李二叔马上说，声音温柔如水，就像当年跟我说话的时候一个样，“你是我媳妇，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何况，根本就不是你对不起我，而是……我对不起你!娶你过来，没让你享到一天福!”

他一说，那女人就更加哭得忍不住，李二叔竭力哄劝着，没有一点儿不耐烦。

我忽然觉得，如果有一个男人——比方说李二叔，如果他能够对我像对这个女人这样不离不弃，什么我都值了!

很久，那女人终于没有再哭，可能也累了，闭上眼睛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李二叔舒出一口气，替那女人将身上盖着的一张薄床单扯了一扯，然后回过身来，一回身，他就愣住!因为，我正站在门口，眼睛中早已在不知不觉之间，充满了热泪!

不是因为同情和怜悯，而是因爱而感动!即便这种爱无干爱情，也同样的伟大，同样的让人情难自抑!

上一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