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霍非说:“明天。”
林克凡说:“明天我送你吧。”
霍非说:“不用了,谢谢。”
林克凡说:“没关系的,毕竟,你喜欢过我。”
听他这么说,霍非更难过了。头垂得更低,呢喃着说:“是的,是的,我说过的话我会负责,虽然我知道有些责任我根本就负不起。我是爱你,但不代表要在一起。”
林克凡说:“为什么不在一起?不在一起那也叫爱吗?笑话。”
霍非说:“唉。就这么跟你说吧。爱也是个有生命的东西,也会有发生、发展和死亡的过程,也会有类型和构造成分的区别,也会有……”
“你不用再说了。”林克凡说:“在公司里你是我的领导而在这里你不是,你不用给我上爱的理论课了。你就直接告诉我你不爱我,你骗了我就行了。我也省得象个傻瓜一样的,一会开心,一会难过,图什么呀?图什么?!”
霍非抬起头来,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满脸都是泪水。
林克凡还是有点吃惊了。因为他自己目前想哭都挤不出泪水来了。男人是那种泪腺不发达的动物,年龄越大泪腺就越枯萎些。但那些晶亮的泪水挂在霍非俊朗的脸上很好看,一幕幕往事也在泪光中重现又电影蒙太奇般地重叠和淡去了。
林克凡不得不承认,从霍非说出爱上自己的时候起,自己就是在怀疑着的。是的,他怀疑。那初次浅浅的见面略微的好感是爱吗?那餐厅里摇曳的灯光苦涩的啤酒是爱吗?那出租车里不经意的羞涩和含蓄的话语是爱吗?那一瓶啤酒就放倒了的除夕之夜是爱吗?那隔着衣服是拥抱是爱吗?那脸上的泪花是爱吗?
好象是,也好象不是。他原本就不知道爱是什么?
这世界里又有谁知道爱是什么呢?一千个人有一千个答案,一万个人有一万个结局。这种种答案与结局又有哪一个是属于林克凡的呢?他又不目光移向窗外。那清洁工人已经把垫子洗好了,铺在门口,在春光下不和谐地亮丽着。
他沉寂了好长时间,看霍非用餐巾纸把泪水擦干了,说:“行了。我们回去吧。”
霍非说:“恩。回去吧。”
起身的一刹那,霍非又说:“我们今天晚上到宾馆里开房吧。”
林克凡看了看他,说:“不了。”
霍非说:“恩。不了。”
林克凡说:“这样挺好的,我们之间也许只能这样了。”
点的菜一口也没吃,两个人出了餐馆,从新洗过刚铺好的垫子上踩过,留下了几个浅浅的脚印。
下午开会的时候,霍非亲自宣布了自己调任的决定,并任命林克凡为新任的办公室主任。林克凡未曾料到他是这样的安排,散会以后想找霍非说点什么,霍非却躲在办公室里收拾了近两个小时。把自己的东西都清理完了以后,帮着林克凡把办公室用品搬了进去。
然后霍非匆匆地走了,只是说:“你什么都不要跟我说,老总回来以后你可以跟他说。目前你只能服从我的安排。”
新老同事因为霍非在没有对林克凡说什么,霍非一走便纷纷地围上来向他祝贺,又吵着让他请客。林克凡的心情复杂又混乱,看着身旁这些杂乱的脸孔,久久地没有表示什么。
回头他找夏雨说:“你明天去送一下霍主任。”
夏雨点头答应了,问:“那你呢?不去吗?”
夏雨毕竟是小孩子,还不善于察言观色,但说完之后也感到了失言,没等林克凡回答就说:“你不说我也会去的。”说完出了办公室,并随手关上了门。
林克凡坐在霍非曾经坐过的转椅上,发现原来有一扇小小的隐蔽的窗子开在办公桌前的墙壁上,正好可以看见外面的情况。而坐在这里的视角最合适看见的位置就是自己曾经坐过的地方。
他恍然明白,原来霍非每天上班以后都可以偷偷地看自己。他的心痛了起来。
下班之前霍非打电话来告诉林克凡,总公司正式的任命书明天就会下达,林克凡是经霍非推荐由老总亲自任命的。老总下个星期一回来的时候会开会。林克凡心里明白,一切是霍非安排的。
霍非说他留下了一份报告,上面把该交接的事情全部详细罗列了出来,林克凡只需适应以下就可以正常开展工作了。林克凡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感慨,却始终不明白霍非为什么要离开。
最后霍非说夏雨实习结束后就留用在公司里,接替林克凡原来的工作。林克凡表示同意。霍非说:“你和他以后还是不要发生什么。是同事又是上下级的关系,多注意些。”霍非并没有说明希望林克凡与夏雨之间不要发生矛盾还是发生感情。但林克凡知道无论是矛盾还是感情,都不会发生了。掀过去的一页有时候想翻过来并不容易。
虽然偶尔想起过去,看到夏雨的时候难免有点儿芥蒂,但林克凡毕竟已经不是过去的他了。他三十岁了,三十岁对男人来讲已经容不得有感情用事的发生。
第二天夏雨请了假去送霍非。林克凡把办公室里的位置稍微调整了一下。现在透过那扇小小的隐秘的窗靠他看不到夏雨了,看到的只是外联主任大妈臃肿的身影。
打字员李小婷周末要跟男朋友结束恋爱长跑组建家庭了。这使得他也想起了自己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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