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玉英妈葬礼的时候,霍非曾经到火葬场参加追悼会。林妈妈处心积虑很久了,找了个机会与霍非进行了单独的谈话。
林妈妈一边哭一边说:“您是克凡的领导,我也不怕您笑话。不管您事先知不知道,我都要跟您说。克凡他……他是个同性恋。但的确是个好人啊,有老婆有孩子也有家……以前他跟岳母有矛盾,现在岳母死了,矛盾也没了,家里人还需要他……”
霍非愣住了,以为林克凡跟妈妈坦白了什么,镇定着说:“他是不是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公司主要是看他的工作能力。”
林妈妈说:“那就好了,那就好了。作为他的领导,您应该多帮助他,多教导他啊。他不听我的,但是不会不听领导的,您在他心中还是有分量的。拜托您啊……”
说着林妈妈就要下跪,霍非慌忙地拉住了她。面对着白发苍苍老泪纵横的林妈妈,霍非能说什么呢?他原本就是个善良热情的人,也是个明白事理成熟稳重的同志。他和林克凡之间是风里来梦里去的缘份,就象午夜幽兰薄得透明的花瓣上的露水,太阳一出来就蒸发了。他和林克凡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没有开始也就没有结果,即便有结果的话也要付出得太多太多,而付出了代价是否会得不偿失呢?
爱是奢侈的,结婚了就不要谈什么爱情。
他知道这世界上幸福的人有很多,不幸的人也有很多,但更多的是在幸与不幸之间徘徊着茫然游走着的,就这样走过了一生。人何必非得走极端呢?拥有了林克凡未必就是幸福,失去了林克凡也未必就是不幸。刹那间绽放的焰火可以装点夜色,但对于漫漫夜空来说所有的焰火都是瞬息的。他知道自己情急之中表白的爱就是焰火,曾经释放过,曾经美丽过,还想怎么样呢?
他对林妈妈说:“您放心吧。您儿子做得不错,公司正准备提拔他呢。”
林妈妈千恩万谢,一边也偷偷地打量着霍非。她惊诧这世间竟然有这么帅气的小伙子。她心里不能断定儿子喜欢的人就是他,她也弄不懂这世间这感情是怎么回事。总之能挽回什么就挽回什么吧。
后来,霍非便做出离开的决定,离开这个城市,离开这种心情。
林克凡心里剧痛,放下电话,泪水终于忍不住“簌簌”地落了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啊!他知道了霍非是爱自己的,否则不会这样闷声不吭地安排好了一切就走了。他不让林克凡送自己,定然是害怕面对离别的伤心时刻。这是比死别更令人作痛的生离啊!那满脸的泪水是真的,那隔着衣服的拥抱也是真的,那种爱是真的,它存在过,它纯粹过,它美丽过啊!
林克凡拨霍非的手机,手机已经停机了。林克凡知道霍非是想切断与自己的联系了。他如同困兽般辗转反侧,后来打电话问夏雨,问他送霍非的时候有没有留下霍非新的联系方式。夏雨说:“没有。”
林克凡说:“怎么会没有呢?你怎么可能没有呢?你是他的小弟啊!他没跟你说过什么吗?”
夏雨说:“他跟我说让我好好配合你的工作。”
林克凡说:“是这样?……为什么?他……他不要我了。”泪水再次滑过了他已经生出了皱纹的脸颊。
夏雨说:“你哭了?”
林克凡哽咽着说:“没有。”
夏雨说:“我知道你哭了。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我猜得到,他真的想离开你,你想找也找不到了。”
林克凡突地想起,说:“广东顺德,对,我要找他,我要让他回来!我要离婚!”
夏雨说:“你怎么还想离婚呢?他根本不想你这样!哥,你不小了,你比我大十一岁啊。我都明白他的心意,你不懂吗?公司根本就没在广东设地点,他是辞职了。他把位置让给了你,就是希望你能好好做啊!”
林克凡叫:“不可能!不可能!”
夏雨说:“真的!他走的时候跟我说的。他让我好好劝劝你,怕你知道真相以后想不通。他还跟我说,你是个好人,有责任感,有孝心,就是容易消极。他说你会尊重他的选择的,也会做好的!”
“不!”林克凡说:“我要找他……要找他……”
林克凡冲到了街上,就象几个月前从家里冲出来的时候一样。漆黑的夜色将他包围,无助的感觉使他颤抖。
他飞快地坐着出租车跑到了火车站, 然后挤开人群去买火车票。
人很多,购票的队伍排得很长。林克凡一步步艰难地向前挪动着。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大脑里一片空白。霍非的音容笑貌如昙花般在眼前盛开又一片片凋零飞散。他心里面很空很空,空得装满了叹息。
站在售票口他怔住了。售票员不耐烦地叫:“快点儿!买哪儿的票啊?!”他不知道。他不知道霍非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呆呆地傻子一样地站在那里。身后买票的人在挤他,把他挤到了一边去,挤出了人群。有人骂:“神经病!”他听到了,也好象没有听到。
林克凡抬起麻木的双腿向外走去。他感觉到脚都不是自己的了,心在上下左右地撕扯。他只想,只想喊一个名字。
“霍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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