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司马溪从床边橱子上的塑料袋中掏出一个水蜜桃,递到司马雄面前。司马雄生气的说道:“你认为我现在还能吃得下去吗?”司马溪却不语,又伸手从里面掏出一个苹果。左手桃子,右手苹果,在司马雄面前摊着。司马雄迷惑的看着:“你到底想干什么?”。
“爸爸,您跟我说过。在我三岁半那年,大地震之后,您靠在一棵大树下。我手里抓着好心人给的一个桃子和一个苹果,闹着让您吃。您最后要了苹果,把桃子留给我。”司马溪顿了顿,继续说道,“后来,我听家乡人说。桃子代表逃走,‘桃’就是‘逃’的意思。吃了桃子,便会逃过劫难”
司马雄更加疑惑:“你到底想说什么?你跟蔡光耀这种事情,或许是资料上讲的,无可奈何。但是,即便我心软,你也得明白,这个社会是不容许的!”
司马溪摇摇头,兀自继续说道:“两年半之前,如果不是光哥,您根本连生气的机会都没有。光哥为了让医院抢救我,可以超量卖血;为了维护我的自尊,可以不惜跟村子里所有人翻脸。这一生,早已由不得我去选择!他就是我心中的桃子!”
说着,司马溪将苹果硬生生塞进司马雄的手里。自己留下桃子举着,用着恳求的语气。
“爸爸,你吃苹果。请,给我留下桃子!”
司马雄长长的叹了口气,又深深的吸了一口,再呼出去。
“你让他进来吧!”司马雄早已看见,门上的毛玻璃制成的窗口外,时不时会出现个大脑袋的轮廓,被走廊的灯光影射着,晃来晃去。
胖子光耷拉着脑袋,走进病房。到了床边,张张嘴想喊人,又闭上。是啊,对于司马溪的父亲,自己该叫什么?怎么叫?
“我知道你叫蔡光耀,你把头抬起来!”司马雄冷冷的说道。
这是一间高级单人病房,司马溪已经将天花板上的日光灯打开。司马雄仔细打量着胖子光。这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比赵大勇更胖、更壮。肚子、屁股、胸脯都是圆圆的鼓胀,嘴边以及两颊都是胡子茬,铁青一片,看起来几天没刮了。
司马雄暗暗想,这人还真是跟赵大勇说的,两人很相似。只是不知道人品会不会跟大勇一样好。
胖子光也忍不住偷偷打量这位“传说中”的司马溪的父亲,不小心两人的目光迎面碰上。司马雄清晰的看见,这个胖子两眼里全是血丝,眼角还有一块眼屎,一看就是很长时间没有休息好。那是怎样的一种目光?焦急、为难、不安、期盼、希望却没有丝毫羞愧和恐惧,依旧有一种磊落和坦荡在里面。
司马雄不知道怎么心里就有了些敞亮,仿佛在一间黑屋里,突然打开厚厚的窗帘,一道阳光瞬间照射进来。
“把手给我。”司马雄语气依然冰冷,像是个命令。
胖子光愣了一下,将右手背到屁股后面,用裤子擦了擦,这才伸过去。司马雄也用自己的右手握住胖子光的右手。这胖子,手掌粗大,脉络分明。很厚实,很温暖。跟他的人一样,浑身散发着热量。
这双手,在寒冷的冬天,握住司马溪的小手,必定会驱散所有的凉意吧?
“你俩都出去吧。”司马雄放开胖子光的手,重新闭上眼睛。“要是大勇还在,让他进来。”顿了顿,又补充道:“这两天你俩都不要来了,我不想看见你俩。出院的时候,让大勇办就行了!”
司马溪和胖子光都是一愣,胖子光忍不住就想说些什么,却被司马溪摇头止住。司马溪松了口气,明白了父亲的心思。这艰难的一关,总算暂时渡过了。
两人告辞转身离开,刚到门口,司马雄却高声喊道:“等等!”
两人身形一顿,吃力的转回身子。只听司马雄对着胖子光问道:“蔡光耀,你真的真的,哎,怎么说呢,应该说喜欢还是说爱呢?”
“千真万确!”胖子光这次突然聪明起来,刹那间明白了司马雄想要问什么。“我是个粗人,不太懂感情上的事情。但是,溪溪对我来说,就好像我身上的一块肉!如果没了,会疼得我要了命!”
后来,司马溪笑着问胖子光,你怎么突然那么能忽悠了呢?那话,说的,实在是,真他妈的牛逼!
胖子光却很认真的回答道,那本来就是我的感觉!
2009年2月20日,也就是刚过完“破五”的第二天。回家过年的司马溪和胖子光一早起床,发觉惯于早睡早起的司马雄的卧室房门紧闭。进去一看,却见司马雄睁着双眼,脸上的笑容却已僵硬。
赶紧送到医院,最终医生宣布,病人于凌晨四时左右,死于心脏病猝死。
出殡那天,胖子光与司马溪一样,披麻戴孝。好在司马雄一家亲朋好友并不多,也没多少人去探查胖子光的身份。整个火葬的行程倒是蛮风光的,两辆悍马开路,后面是清一色的路虎。这些玩意,都是“小菜儿”搞的。
守灵的那晚,一直沉默不语的司马溪,还是忍不住说道,光哥,我没了妈妈,现在又没了爸爸.
胖子光一把将司马溪搂在怀里,一句话没说。只是用双臂紧紧搂着,仿佛要将自己身上所有的热量都传递给司马溪,好驱散开这隆冬的寒冷。胖子光心想,溪溪会明白的。没事,没事,还有光哥!
当然,司马雄去世的事情都是后话。在此之前,还发生了好几件事情。其中比较重要的有两件事,一是重遇“小菜儿”(蔡一林);二是赵大勇在送出院回家的司马雄的半路上,听司马雄讲起过,之所以来丰南找司马溪“算账”,是因为一个陌生的女人打过来的一个电话。而电话里的声音,显然是个四十左右的中年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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