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诗人胖子光
花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到大道上。农村的大道依然没有路灯。胖子光本来就崴了脚,开始那股兴奋劲过去,现在感觉还真挺累。在路边等了好一阵,才经过两辆车,但是夜色太深,司机根本就看不到路边举着手的胖子光。
胖子光无奈,只好继续有点瘸的往前走。又坚持了大约一个小时,胖子光感觉自己有些渐渐迷糊。超过二百斤的分量,压着已经青肿的脚踝,脑袋上又被那小寡妇砸了一酒瓶,胖子光真觉得自己力不从心了。远处又有汽车的灯光映来,胖子光一狠心,直接跑到马路中间,伸开两臂去拦车。
第三个司机的确是看见胖子光了,关键是看得还很清楚。车前这人,五大三粗的身板,一身破烂灰土衣服,半张脸上全是凝固的血痕。妈呀,这是杀了人了,还是要抢劫?司机将车一个急转弯,绕过去,就匆匆飞驰而逃。
“草!这是啥世道啊?都有没有点爱心!”胖子光愣愣地看着汽车逃走的背影,狠狠的骂了一句。抬头望望遥远的星空,明亮的星星一眨一眨的也望着自己。胖子光深呼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这一走就是三个小时。每次累得不行了,胖子光就一屁股坐在路边,点上一颗烟,想想心事。
家里面胖子光最小,上面一个大哥,三个姐姐,一共五个孩子,这在当时的农村也不算多。胖子光十八岁之前,基本上是没有穿过新衣服。一开始个头小,穿四姐穿剩下的。后来穿三姐的,再后来穿大哥的。算起来,也就没享受过大姐的旧衣服的“恩惠”。所以说起来大姐也算有些愧疚。于是在胖子光十六岁那年,父母相继过世,没人再管这个老小的情况下,又过了两年,也就是胖子光十八岁那年,大姐帮胖子光张罗了邻村的一个还算俊俏的妹子,俩人成了亲。既然大家各自都已成家,便都忙着自己家里一大堆子事儿,互相走动也不多。除了过年能碰个头,也就是胖子光每次从外地打工回来,这些哥哥姐姐才来看看这个小弟弟。每次带点吃的小礼物,捎回去的也不算多,每人兜里都揣了几张胖子光打工赚回来的票票。按照哥哥姐姐的说法,他们都孩子一堆,压力很大。而胖子光没孩子没负担,帮帮忙是应该滴。对于这点,胖子光一向是有点愧疚的。受了哥哥姐姐这么多年旧衣服的恩惠,自己却只能按人头分几张票票,因为还有大头得交给小寡妇。
哎呀,惭愧!胖子光叹了口气,摸摸胸口溪溪给的那张银行卡,又感觉到有点不对劲。溪溪帮自己出头,溪溪帮自己讨要工钱,溪溪照顾受伤的自己,溪溪帮自己打饭喂饭,溪溪给自己钱买件像样的衣服。可是溪溪从来没跟自己要过什么。本来觉得自己哥哥姐姐挺不错的,可是跟溪溪一比较,怎么感觉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呢?
哎呀,我的溪溪。胖子光把银行卡掏出来,紧紧地攥着,起身大步向前走去,忽然全身就重新充满了力量!
半路上终于碰到一辆非法贩运生猪的农用机动三轮车,驾驶室没有位子。胖子光在后面跟着十几头肥猪挤在一起,又累又困,干脆找了头比较乖的,将自己的身子压着那肥猪的半张身子,睡了一阵。就这样,大家一同“哼哼哈哈”的抵达去往工地的岔路口。
胖子光下了车,挥手跟司机以及那群肥猪告别。工地已经不远,天色已经蒙蒙亮。眼看就能看见溪溪,胖子光觉得此时身上一点都不累,马不停蹄的赶过去。
胖子光兴奋的跑到溪溪的宿舍,却发现里面酣睡的人居然是工头老孙。
“妈的,这个脏玩意怎么住到溪溪的房子里了!”胖子光低声咒骂一句,一把将被子掀起来,轻轻给了孙头两巴掌,将他弄醒。
孙头揉揉眼角的眼屎,这才看清面前是胖子光。“你个死胖子,你怎么又回来了?”
“司马溪,司马监理呢?你咋睡他这儿了?”
“啥几把监理,早让领导给奸了!”孙头一骨碌爬起来,“你他妈的有病啊,一大早耽误老子睡觉。”
“我草!”一向老实的胖子光,不知道怎么一听见别人侮辱溪溪就受不了,一脚将孙头踹到在地,把自己胖大的身子骑了上去,“说什么那你,会不会说人话啊!”别说,骑马打人这招,胖子光在大勇那里练习得还真熟练。
“救命啊,胖子光打人啦!”
门口冲进早起的俩工人,手忙脚乱的拉开胖子光和孙头。
“给我打,打死这死胖子!”孙头急头白脸地喊着。
此时胖子光衣服撕裂成一条条的,露着满是泥土却壮实的胸膛,半张脸上的血痕已经变得深黑,本来不大的双眼瞪得小牛犊一般,因为愤怒,粗壮的脖颈青筋凸起。俩工人相互对了对眼,没敢吱声。胖子光却一把揪住孙头的脖领,手上一使劲,孙头脚尖都翘了起来。
“哎哎哎,胖子,胖爷!”孙头被掐得变了公鸭嗓,慌忙求饶,“你不就是想知道司马溪的下落吗?你放我下来,我告诉你。”
胖子光听见这话,这才放孙头下来。
孙头揉了揉脖子,有些心虚的说:“司马溪犯错误被领导当场开除了哎,你别瞪我。这是真的,不,不是是司马溪自己辞职的。”
胖子光才不相信司马溪那么认真负责的人会犯错误,可是辞职难道是因为自己不辞而别,还跟他瞎掰,才一怒之下辞了职?
“那溪司马溪到底去哪了?”
“这个,我可真不知道了你怎么又揪我衣服这个我不可能会知道啊,他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就走了,他是大城市来的人儿,跟咱没交情,不可能会告诉我啊!”
胖子光最终无奈的离开工地,走的很慢,就在众人狐疑的眼光中慢慢的走着。清晨升起了薄薄的晨雾,把胖子光笼罩一团。胖子光耷拉着个大脑袋,满身的寞落。
从来没有人看见过粗俗不堪的胖子光这样的情形,像诗人一般的忧郁。轻风吹过,胖子光身上被撕裂成几缕的布条微微摇摆。
一向睚眦必报的孙头没敢动劲儿,他这种人的脑子,永远不会明白胖子光此时的心情。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