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北方的春天来的都要晚一些。冬末春初之交,气候反而有点像秋天。漫天的黄沙袭来,沙粒顺着领口就往身子上爬。总算风停,迎面的日头又刺得李天明只能眯缝着眼睛。
李天明在腹诽,这个大蔡总(当然是蔡光耀,小蔡总则是蔡一林),也不知道发哪门子神经,派自己过来接受拓展训练的培训班。要不是看在十万年薪,外带年终分红的面子上这事不提也罢,跟俩个胖老总还有个帅哥老总混了这么久,相互之间都跟哥们似的了,只能忍着。
其实李天明不知道,这事儿实际上是司马溪研究出来的,只不过让胖子光张口做了坏人。按照司马溪的观点,李天明读研的时候就学过MBA,商业学识自然不差。只是李天明这人性子内向,让他做职业经理人,社交能力太弱了,所以必须用非常手段来“拔苗助长”。因此,李天明稀里糊涂的来到西郊一片野地上,开始跟着这个野外拓展训练营,进行“兽训”。
之所以不是受训,而是“兽训”,是因为负责培训的这位张彬教官根本就算不得人。一上来就先弄了个五华里越野拉练。参加这种培训的,多为各行各业号称精英的人士,哪里经受过这种折腾。刚跑了三分之一,李天明旁边的一个白净胖子就跑不动了,一屁股坐到地上不起来。据说是从陆军退役下来的张彬,手里捏着一根塑胶棒,上来就两下,瓷瓷实实的拍到那胖子的后背上。
“草,干嘛打人!”胖子想站起来,两腿一软又落下去。
张彬冷冷的说道:“因为你偷懒。”
“那也不能动手打人啊!哎呦,疼我要告你故意伤人!”
“对不起,合同里写的很清楚,后果自负。而且,我用的是塑胶棒,根本不会留下证据。”
“你”胖子涨红了脸,“我要求退学!”
“随便,不过合同里也注明了,学费以及保证金一毛钱都不退。”
这个胖子以及另外一个胖子最终中途退出,两万多块的学费也不要了。本来大家以为,不过是个以退伍军人为主,办的训练营,假装培训一下就算了,哪里料到还真按照军队作风来真的。刚才那俩胖子,一看就是老板人物,自己能当家做主。可是其他大部分人,往往是公司派来的,最多也就是高级领导层,只能忍着。
也不知道经过多久时间,总之像历经半个世纪那么悠远,众人终于抵达终点。野兽教练张彬却不让大家休息,直接迎着风迎着日头列队。各位学员叫苦连天,李天明也不例外。刚才摔了一跤,肩膀的衣服被地上的石子划了道口子。李天明正侧着头检查,屁股上就挨了一棍子。
“站直!”
“你”李天明忍无可忍,“你真把我们当成小兵,自己是首长啊!”
“嗯,有意见啊?”张彬身子贴着很近,这家伙比李天明高出一头,体型彪悍。李天明眼前一片乌云盖日,心头发麻,嘴上却还是有些不服气,喃喃道:“我们都是脑力工作者,又不是跑这儿来练健美,干嘛非得要拉练?”
“怎么,受不住了?这已经减了一半路程,我们部队至少都是五公里。”张彬冷笑道,四处打量着众人,“好吧,估计你们很多人都觉得这么训练没意义吧?那行,咱们换个方式,我给大家讲故事。”
张彬清清嗓子,讲了个哲学家与船夫的故事,大体意思如下:曾经有一位哲学家乘船到河对岸,划船的船夫虽然年龄已经很大了,却一直在使劲地划船,非常的辛苦。于是哲学家就对船夫说:“老先生,你学过哲学吗?”船夫回答道:“哎呀,抱歉,我没学过哲学。”哲学家摊开双手说:“那太遗憾了,你失去了50%的生命呀。”过了一会儿,这位哲学家看到老先生如此辛苦,又说:“你学过数学吗?”那位老船夫就更自卑了,说:“对不起先生,我没有学过数学。”哲学家接着说:“哎呀!太遗憾了,那你将失去80%的生命呀。”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个巨浪把船打翻了,两个人同时落入水中,船夫看着哲学家如此费劲地在挣扎,就说:“先生,你学过游泳吗?”哲学家说:“我没学过游泳。”.
讲到结尾的时候,李天明忍不住冷笑,抢过话头。“这老船夫肯定说,‘哎呀,那真抱歉,你将失去100%的生命了。’是这样吧?这老掉牙的故事,上学的时候就听过了。”
张彬再次将目光抛向李天明,面色一片阴沉。李天明招架不住气势,讪讪的垂下头。
“学员0038,把头抬起来。是爷们,就不要夹裤裆!”
李天明在众人的哄笑中抬起头,满脸通红。张彬盯着他,说道:“不错,你懂得肯定比我多。但是你知道为什么你不能理直气壮的跟我说呢?因为你不懂得学以致用,更重要的是你懦弱,你胆怯,你就一孬种,阮小二!”
李天明无可奈何的跟在队伍中练习着列队,偷眼向张彬望去。只见张彬,一米八的个头,宽肩细腰,一身结实的肌肉将迷彩服撑得鼓胀。尤其是臀部,紧俏饱满,定然是长期拉练跑出来的成果。再看他的脸,剑眉拔张,鼻梁高挺,嘴唇有明显的轮廓。两颊偏瘦,刀削一般斜斜划下去。古铜色的皮肤,在日头的照耀下,映着金属般的光泽。
李天明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要说这人,这身材,这长相,还真是一爷们,更是个帅哥。完全不是自己这种架着金丝眼镜的小白脸能PK的,看来,往后日子不好过了,惹不起这家伙。
正在胡思乱想,突然腿上一阵疼痛。原来自己步伐慢了,又被张彬一棒子抽下来。李天明张张嘴,没敢言语,心里却是恼得不行。忽然就心生一计。妈的,说我软小二,难道你的能硬成金刚钻儿?我惹不起,有人惹得起啊。这当兵的,再猛,能猛过小蔡总么?等小蔡总从山西回来,就鼓捣他去把这兵哥给奸了。反正小蔡总不是跟司马溪一样,也愿意干男人么。嘿嘿,就这么着!
人一旦有了目标,也就有了动力。经过一个多月的折腾,李天明终于咬着牙撑到毕业。手捧着金色的毕业证书,看看自己胳膊腿上的伤痕,李天明泪流满面。他激动的不是自己毕业,而是小蔡总终于回来了!
“张教官,请过来一下。学员0038跟您有事情请示。”李天明一时半会,还改不过来口。“是这样的,经过您这一个多月的辛勤教诲,我觉得自己受益匪浅。而且我们公司蔡总也听说了,非常感激您。所以很想宴请您,还望您在百忙之中赏光。”
“哎呦,这个嘛,不太合适吧?”都结业了,张彬也不好意思再摆教官的架子。
“应该的,应该的。”李天明脸上堆着笑,自己都奇怪,什么时候自己会这么虚伪了,笑得跟真的似的。“我们蔡总最喜欢交朋友了,尤其是军队汉子。这不,刚从山西回来,还带了个两万多块的俄罗斯军用望远镜。那天要是您穿着军装去,想必这东西定然会是送给您的见面礼。”
张彬也跟着在笑,嘿嘿的,剑眉成了弯月。
(7seven原创,“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的意思,因为这话用的太滥了)。胡永斌的前妻如约来到四星级假日酒店1018房间,门虚掩着,直接走进去,却不见胡永斌的人影。正在四下张望,洗澡间的门开了,腰间只围了一条白色浴巾的胡永斌走出来。
“永斌?”前妻有些诧异,几年没见,现在出现在面前的这个男人,光头,身躯比以前发福了不少,感觉跟换了个人似的。没了以前那种张力,却多了令人顺眼的亲切。
胡永斌更加吃惊。眼前这个女人,有些熟悉,但更多的是陌生。原本齐耳的短发留成了披肩发,浓妆改了淡妆。粗眉明显被刮掉,修成柳叶状。低胸晚礼服,露出文胸的花边。细腰翘臀,明显不是以前自己那个彪悍的老婆。
“你是?”胡永斌无法确定。
“不是!我叫刘美姬。”这个叫刘美姬的女人顿了一下,解释道,“去年改的名字。”
胡永斌闻言心里一沉,真是自己的前妻;接着心里又一紧,这老娘们怎么越活越年轻了?奶奶的,这还能看上自己么?
胡永斌双眼游离不定,盯着刘美姬,一眼扫到她的嘴唇上。四处淡妆,唯有这张嘴唇抹了炫彩唇膏。红粉之中闪着亮光,微微抿起,若有若无的流露着一丝诱惑。胡永斌脑子一热,也或许是受了那俩贱人的亲密刺激,一把抱住刘美姬,两片热唇瞬间堵到她的嘴唇上。
一夜缱绻,天亮梦醒。胡永斌拥着自己的前妻,说:“老婆,今天上午咱俩去民政局复婚吧。”
怀中的女人吃吃笑着,轻轻推开胡永斌。“你认错人了,跟你说过了,我叫刘美姬。”
“”
刘美姬将挎包挽上肩头,嫣然一笑,转身走出门口。老半天胡永斌才清醒过来,追出去,走廊里却空荡荡不见人影。两侧的墙壁上的挂灯,发出金黄的光线,整条走廊仿佛弥漫着妖异的烟雾。
胡永斌愣愣的呆立着,心想,这世界真的有刘美姬这个人吗?
当昨晚那对夫妻在房间里老树盘根的时候,很巧合,小菜儿此时也正在顶层的旋转餐厅里跟兵哥哥斗智斗勇。之所以答应李天明的计划,一是被司马溪和胖子光那俩贱人贱模样气的,二是被李天明激的。照李天明的说法,蔡总,您要是连个傻了吧唧的当兵的都搞不定,还想去搞司马老总?
所以,小菜儿同学来了。李天明给俩人介绍着,心里好笑,张彬还真的把已经去掉肩章的军装给穿来了。看来,还真是想要俄罗斯军用望远镜。
小菜儿微微抱拳:“久仰久仰张什么来着?”
李天明赶紧补充:“张彬。”这时候,李天明的手机响了。李天明装模作样的对着手机说了两句,便称作有急事抱歉要离开。
其实手机声音只是闹钟铃声,是李天明提前设定好的。李天明一边走在走廊上,一边感叹。难道自己真的堕落了?循规蹈矩的自己,这几天说了多少瞎话,定了多少小计谋?看来,这拓展训练还真是不白练。
张彬摆弄着手里的茶杯,有些不敢跟小菜儿对视。小菜儿什么人啊,不是李天明能比的。切不说脖子上的“黄金狗链”,也不说一身名牌外加手指上的两枚宝石戒指,单单眉角的一条刀疤,一脸隐约的横肉。这种与生俱来的悍匪之气,不是和平时代的军人装出来阳刚所能比拟的。别看张彬比小菜儿高了一头,其实他心里对于就坐在自己身旁的小菜儿,有一种莫名的压抑感觉。就好像贴在紫禁城墙之下,整个人都被那种皇家霸气所笼罩。
小菜儿也在眯缝着眼睛打量眼前的这位兵哥。剑眉大眼,皮肤古铜却很有细致光泽。当兵时所穿的军装明显小了一号,整个身躯被绷得紧紧的,隐约显露出肌肉群的线条。尤其是那两片胸大肌,居然在他弯腰的时候,都能勾勒出轮廓。
李天明这小子倒也没瞎掰,这个兵哥,一套草绿微微发黄的军装在身,还真是充满了制服诱惑。“咕隆”一声发自小菜儿的喉咙,小菜儿赶忙端起茶杯就灌了一口掩饰着。紧接着又一侧头,将口中的茶水喷了一地,对着旁边静立的服务员小妹就嚷起来:“草,这是啥几把茶叶,你们这是四星级酒店么?格老子的,赶紧给换一壶碧螺春来!”
服务员慌不迭的接过茶壶就朝外走,又被小菜儿喊住。“一会菜上来放在门口就行了,有事就在外面喊。我们哥俩有要事,不希望被人骚扰!”说着,手包抽出一张百元钞票塞给这小妹,顺便摸了一下小妹的小手。
嗯,手感不错,就是人长得委婉了点。“你咋还不走?赶紧滴!”
服务员小妹委委屈屈的说:“可是,您还没点菜呢。”
小菜儿一拍脑门,“草,忘了。喂,我说,张”
“彬。”张彬赶紧给小菜儿补充。
小菜儿说:“哎,你这名字真难记这样吧,我看你年纪一定比我小,不如就叫你彬彬吧就这么定了!彬彬,你喜欢吃啥,随便点。”
张彬看着菜单,心想,彬彬?忍不住就打了个冷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吧,彬彬就彬彬吧,可是这菜单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又是英文又是日文的,还有这种蝌蚪一样的是啥文字呢?
小菜儿看出这个彬彬是个没见过啥世面的主,边说:“你就照着价钱贵的往下点。”
“哦。”彬彬点点头,“法国鹅肝Gras蜗牛”
小菜儿一把抢过菜单甩给小妹。“得,你点的东西连我都吃不下去。这样吧,小妹,你就整点鲍鱼、扇贝、基围虾之类的,鲍鱼起码上四头的!”
小妹走了之后,小菜儿才感觉出问题来。“彬彬,都是海鲜,你不介意吧?”
小菜儿点的东西对于彬彬来说,都是听过却从未吃过的。自己又一直在甘肃当兵,极少吃过海鲜,自然是完全不介意。点点头,又摇摇头。其实意思是可以吃,不介意。又觉得小菜儿搞不清,一时间手足无措涨红了脸,哪里还有在训练营当教官的风范?
“我说彬彬啊,你今年多大了,有没有成亲啊?”
“二十七了,还没女朋友。”
“几月生的?”
“一月。”
日,小菜儿心里直骂街,自己也是二十七,可这小子是一月生的,比自己大,这事可不能让他知道,叫半天彬彬了。“彬彬啊,咋还没对象呢?你看你,这脸蛋,这身材”小菜儿忍不住伸出手,开始对彬彬动手动脚。
彬彬很尴尬,挪了挪身子。“我是农村的,家里穷,有没关系,复原之后也没个正式工,人家都看不上我。”
“啪——”小菜儿一拍桌子,差点把茶杯震倒。“现在的女人,真他妈的不是玩意。说啥子宁在宝马车上哭泣,也不愿怎么怎么滴。几把宝马,有啥好的,没看新闻上说的,出事故的全是宝马。能把马跟男人比么,我最腻歪这种拜金女!有本事跟宝马车做爱去,咱这大几把还不给她们使!”
小菜儿一看,机会来了。赶紧顺势伸手搭住彬彬的肩膀,轻轻拍打着,安慰道:“没事没事,你才二十七出头,还有的是机会。其实呢,在部队见识少,把人都呆傻了。跟哥说说你现在的情况,哥给你分析一下出路。”小菜儿一边说,一边手上动着,心想,这小子,两膀子肌肉可真发达。
“嗯,蔡总,我现在临时当教练,这个你是知道的,一个月三千的样子。”
“叫我蔡哥就行了,啥总不总的。嗯,三千块,照说在这种二三线城市,也过得去啊。”
“蔡哥,不是这么简单。我家孩子多,我还有个妹妹在读书,弟弟又快成亲了。完了我父亲腿脚还有毛病而且训练营都是一期结束还得再招生,下一期没准啥时候开,这中间是没钱拿的。”
“哎,这么说来,三千块还真是顶不了啥事。”小菜儿叹着气。
“可不是嘛,蔡哥,我也不瞒你。李天明说哥哥你喜欢军人,我今天特地把军装穿来了。其实,除了这身,我就有一套迷彩服和一件夹克,平时根本舍不得添置衣服。”
“冬天呢?北方冷,你怎么过?”
“有件毛衣,穿了几年了,当初是妹妹给织的。”
小菜儿收回手,拧着眉头望着桌子上的哪壶碧螺春深思。这壶碧螺春,估计至少得两百块以上吧?
“好在我身强体壮,一向不怕冷,呵呵。”彬彬看出小菜儿脸上淡淡的哀愁,心里有些感动。不过,这次小菜儿还真不是装出来的。因为他回忆起当年自己也是饥寒交迫,若非那次司马溪倾囊给了三百块,自己干上了传销,今天还不知道在哪受冷挨饿呢。
这时,饭菜酒水都上来了。小菜儿甩甩脑袋,清醒过来。
“开吃,不,咱哥俩一见投缘,先走一个!”
俩人先干掉三杯。“嗯,这酒真不错原来这就是五粮液啊,果然名不虚传!”彬彬端着酒杯,意犹未尽。“这东西很贵吧,多少钱一瓶?”
“不贵,这酒分好几种,咱这瓶也没几个钱。”小菜儿又给彬彬斟了一杯,又夹了一只鲍鱼给他递过去。彬彬盯着碟子,犹豫着有些搞不清从哪入口。小菜儿笑道:“加起来就咬,咱哥俩没那么多讲究。”
“蔡哥,点菜的时候,我听你说要四头鲍鱼,可是从哪个角度我也看不出四个头来。”
“呵呵,四头鲍鱼不是指一只鱼上有四个头,而是指的是单位。一斤,哦,不,应该是一司马斤,这是香港说法,也就是大约0.6公斤。四头就是说四只鲍鱼成一司马斤。头数越少,意味着鲍鱼个头越大,那么就越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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