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世界很小
那天司马溪辞职之后,就乘坐火车北上回家。司马溪是个单亲家庭,只有一个父亲将自己一把屎一把尿的养大。可以说,父亲的一生希望都放在了司马溪身上。司马溪经历了感情的二次挫折以及事业上的不顺利的双重打击下,内心是非常脆弱和孤独的。跑回家中,本想一向慈爱而严厉的父亲能够多少理解一下自己。但是没想到,父亲司马雄一听说儿子擅自辞了职,马上愤怒的直犯高血压。赶紧含了一片速效降压药,老半天才哆哆嗦嗦的说道:“司马溪,你也二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这么冲动,说不干就不干了呢?当初,爸爸为了给你弄进这个大型国企,费了多大劲你知道吗?你也知道,爸爸一向是个好面子的人,拉下脸来求爷爷告奶奶的,容易吗?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吊儿郎当的,不好好干!”
司马溪越听越难受,自己真是没好好干吗?想起自己大热天顶着个太阳,在工地上蹿下跳;想起每天天色才亮,就起床安排一天工作;想起一天的风尘,将一向爱惜皮肤的自己弄得灰头土脸自己不过是没去陪领导喝酒,就被人挤兑的辞了职想着想着,泪水就无法抑制的从脸上流了下来。
司马雄却并不理会儿子的难堪,自顾说着:“当初我还跟你李叔叔夸了海口,说我儿子是天大的高材生,懂礼貌有知识,绝对能在公司创造一片辉煌的事业。可是,现在,你让我怎么有脸去跟你李叔叔说去。你你你,小溪,你实在让我太失望了!”
司马雄背着脸唉声叹气,却没注意到大门关闭的声音。
司马溪急匆匆从家中跑出去,不顾满脸的泪水,一直跑了几条街。到了建设大道,实在跑不动了,就坐到公交候车亭的长椅上。现在是午后,路上行人不是很多。往前一站就是凤凰公园,偶尔有一两对青年情侣,挽着手一同走过。司马溪的脑子里已经渐渐麻木了,就坐在长椅上静静的看着那些情侣,心中空荡荡的一片。
我们从哪里来,又将向哪里去?没有人知道这些,因此也没有人告诉我们这些。司马溪对于工作上的委屈,其实并没有多少。他工作努力而认真,却并非如其他人那样为了名利,而只是本身的一种本能,同样也只是他面对生活的一种态度,也是一种快乐。就好像在街上看见一个乞丐,满身泥土和油腻,在垃圾箱翻腾寻找着食物。我们会觉得乞丐与畜生无异,生不如死。乞丐会因为找到半块丢弃的面包而欢呼雀跃,而我们有时陪人吃一顿生猛海鲜也未必高兴。
是的,面包会有的。失去了一份工作,可以再找另一份;可是感情呢,那块面包在哪里呢?司马溪不是个开放的人,也不是个自闭的人。曾经一份暗恋,鼓起勇气去亲吻却失去;曾经喜欢上一位大哥,却被自己的同志身份吓得落荒而逃。我是同志我该怎么办?我喜欢男人我去哪里找爱情?我那如花一般的年华,难道穷极一生只能独自一人看着慢慢枯萎?
眼前经过一个胖胖的中年人,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从不吸烟的司马溪,起身迎过去。
“大哥,大叔?能给根烟吗?”
中年胖子一愣,接着笑笑:“抱歉,我不会吸烟。”
“噢?”司马溪也被那人的微笑带动着舒展了眉头,“其实,我也不会。”
中年胖子又是一愣,又是一笑:“心烦?”
“刚才烦,现在又不烦了。”司马溪也笑起来,“你很像我一位离别的哥哥。”
“你很想念他?”中年胖子心里有点奇怪,为什么要问这么啰嗦,但是毫无疑问,眼前这个干净利落,彬彬有礼的年轻人让自己很有好感。
“不仅仅这样。”司马溪犹豫了一下,忽然就放开了,“我还很喜欢他,我,喜欢男人!”
中年胖子惊呆了一下,但是很快脸上重新浮现了灿烂的笑容:“我也是!而且,我第一眼就很喜欢你!”
司马溪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有些严肃的对中年胖子说道:“谢谢!但是,对不起,我只喜欢我哥!”
司马溪跳上15路公交车。这趟车路线长,车又少又破,即便这个时候乘客也是满满当当。司马溪被挤到车尾,那里有不少赶往火车站的民工的化肥袋子行李包。一身名牌的司马溪被民工夹在当中,自己却毫不介意,鼻腔里全是民工浓郁的汗味,此刻司马溪却觉得这味道很熟悉,这拥挤的感觉也很熟悉。
匆匆乘火车赶回家的司马溪,又匆匆乘火车赶回出发地。只不过没回小镇,来到了丰南市。天色已晚,司马溪找到丰南市曾经的同学赵鑫,俩人选了一家牛排店边吃边聊。
赵鑫是康师傅在丰南市的营业所所长,听说司马溪没了工作,就建议他去西外环新开业不久的批发市场经销康师傅方便面。司马溪表示自己积蓄一共就两万多块,无能为力。赵鑫却笑,说自己好歹是地方一所长,还是蛮有权限的,可以挪出一定周转期,先把货卖了再结款。
司马溪非常感动,好奇赵鑫为什么会如此信任自己。赵鑫回答说,咱们四年同学,你是什么样的人,自己还不知道?将来发达了,也帮帮自己就行了。
两人一拍即合,赵鑫好人做到底帮着司马溪找了家调味店合租,每月租金各担一半,只需要1000块。而且新开业的批发市场,头一年免税免工商,还真是实惠。赵鑫还多借给司马溪一万块钱,又买了一辆二手东风单排。让司马溪感激不已,心说可惜赵鑫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不然不如以身相许!
意淫一下,就是自己愿意,赵鑫也不接受啊。世上哪有跟自己一样,那么多不正常的男人?
在赵鑫的帮助下,由于紧俏品类从不断货,价格是固定的但是各种优惠政策拿的最全,还时不时多配给好多促销品。这生意很快就上了轨道,虽然是批发市场里最新的经销商,生意还算不错。只是尽管有赵鑫的周转帮助,资金依然是紧巴巴的不好弄。因为赵鑫也只能把一集装箱的货错开一段结账周期,弄得司马溪的衣兜里常常是只有几百块钱。
生意一好,事情就多,加上司马溪本身就是个敬业之人。创业之初手头紧,仅招了个司机兼顾小工,倒也合适,比两人的工资还是省了几成。司马溪则是老板兼售货员兼小工,自己平时也常常锻炼,可问题是那都是为了保持身材,换成搬运一摞摞方便面箱子,可就叫苦连天,力不从心了。司马溪咬牙坚持着,有一天赵鑫来看自己,直惊呼这还是司马溪吗?还是那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一代才子吗?怎么看都像个逃荒的黑瘦难民。
司马溪却心中苦笑,活累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晚上,满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个胖子。那个胖子,心眼好,人又笨,一个人没人照顾,过得还好吗?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吧?
下面县里的回头二手经销商越来越多,司马溪实在坚持不住了,只好在门口贴出告示:招聘小工一名,要求身强体壮,吃苦耐劳,管吃管住,薪水面议。
可是,让司马溪万万没料到的是,第一个前来应聘的小工,竟然就是胖子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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