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我感到林葱葱说的那个城郊的废弃公园。那里破旧以后,曾经成了个停车场,很多大型汽车都往那停,不过后来垃圾一多就再也没车字停在那了,成了拾荒者常爱光顾的地方。
刘韶毅没事去那干吗?
我还没卖摩托,一是因为暂时还不会开(都是由林葱葱搭我),二是暂时不想把钱花在这。所以我打了辆车。
打开车窗,看残缺不全的夜空,还有一点斑驳的光芒。晚风从四面八方刮来,将一切撕碎。
"以后你就是我兄弟了。"
到了公园,我老远就看见了林葱葱那辆赛车。我付了钱,向他挥手。
他没注意到我,只是一直看着前面的两个人,我猜一个是刘韶毅,另一个不知道是谁。我赶紧跑过去。
"林葱葱!"
他回过头。"他在这,你把该说的该做的都做了,然后跟我回去。"
该说的?该做的?
我不明白我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所以用一种特迷茫的眼神看他。
"你傻逼啊,他不但无缘无故冤枉你,还打你,而且他爸还抢走了你妈,你不该做些什么吗!!"这次他挺激动,但是我听见他那句"而且他把还抢走了你妈",我就更激动了,我说:"赵美凤是妓女,不是我妈。"
我看见刘韶毅,他伏在地上,头发遮住了他的脸。
而另外一个,也有些疲惫地弓腰站着,我才认出是那天跟着刘韶毅一起怕墙的那个叫徐泽的男生。这时我才发现徐泽真的挺帅的,很刘韶毅林葱葱的帅不同,他的帅是那种稍稍可爱点的,还有小酒窝。
"你打了他?"我问林葱葱。
"帮你打的。也帮他。"林葱葱指了指徐泽。
"我要你帮我打了吗?!!"我气不打一处来。
"你他妈的天生就一受气包!"林葱葱气愤地推了我一把,我知道他为我好。
"要说什么要做什么赶紧……"刘韶毅站起来,在夜色中,他的身影被浓缩成一团黑色。
"我告诉你别装逼!"林葱葱的手又要挥过去,被徐泽拦住:"林葱葱你别打了!我不恨他,我不恨任何人!"
乱的一团糟,我不管那么多了,拿出手机,找赵美凤的号码。
我的确挺贱的。我没要赵美凤的钱,却把她的号码输进了手机,只是为了偶尔看看,知道自己还有亲人活着。
虽然她绝对不把我当亲人。
"我找到你儿子刘韶毅了。在城郊的废弃公园。"我说。
"你怎么知道他是我儿子??"她惊慌地问我,然后又欣喜的说"谢谢你,你稳住他,我马上就到。"
她有对我这么在意吗?
我看着刘韶毅,他高傲地昂着头,以一种王者的姿态站立着。
晚风入侵我的双眼,我转过身,揉眼睛。
(15)
很快,赵美凤就开车来了,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我估计是她现在的丈夫,也是刘韶毅的爸爸。
我并没有给他俩好脸色,但是由于激动,我的手已经渗出了汗。我紧紧的抓住林葱葱的手,往摩托车走。
"等等!我有话要跟刘韶毅说!"林葱葱甩开,跑到刘韶毅面前。
"你最好帮刚才跟我说小浅的话收进肚子里,否则有你好看。"
"我就说!他这个没爸妈的狗杂种!"刘韶毅一字一句的说着,每一个字都扎进我的心窝,我蹲下去,想起小时候一大群小孩围着我骂:"莫小浅他没爸爸,莫小浅他没妈妈,莫小浅他是个大傻瓜。"
这么多年,我早已习以为常,可是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我居然心痛欲裂。
空气中传来响亮的耳光声,我抬起头,看见赵美凤的手掌印在刘韶毅的脸上。
"他是我儿子。"赵美凤说。
他是我儿子。
他是我儿子。
我无力地瘫在地上,我在这一点用也没有。
我爬上林葱葱的摩托,自己扭了钥匙。
我不会开摩托。
可是我还是开了。
(16)
作为一个混混,我的确是不合格的。我贪恋亲情,践踏自我,居然还不会开摩托车。
摩托车歪歪扭扭的前进着,我并不敢开快,双脚也不知道放哪好。
"小浅!小浅!"林葱葱一直在后面追我,可是摩托再慢也比人快,我只能祈祷发生车祸的时候不要撞的太猛。
我还不想死。因为我刚听见有人说:他是我儿子。
城郊,稀稀落落的房屋亮起明亮的灯,灯光把那些回忆隐射的如此悲哀。
岁那年,赵美凤来看过我,一看就是看十几天。
那是我对她最深的记忆。
她大部分时间都抱着我,在院子里用家乡话和外公外婆交谈。
她走的那天,我看见外婆在门口送她,外公已经去地里工作了。
外婆挥手,说:"混出点样子啊。我给你带儿子!"
这一带就又带了十年。
赵美凤?妈妈?
我现在真的弄不懂你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我发现我居然会开摩托了。其实和自行车差不多。
刘韶毅的爸爸开着轿车追上我,他摇下车窗,对着我喊:"小浅,快下车!我有话跟你说!"
小浅,也是你叫的么?
我没有停下,林葱葱也在车里,他对着我喊:"操你妈的,你不下来我他妈的废了你!"
我把车停下了。
我已经习惯听林葱葱的话,他一直像大哥一样保护着我。
赵美凤从车上下来,她的双眼已经泛红。
她什么都没有说,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没有反抗,静静的被她抱着。
时隔13年,我再次被她拥抱。
只是,年代已经过于久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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