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仁又喝了一口奶昔,嘴里叼着汉堡,伸手去摸夏晓亮的头:“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小孩子说话不要老是屁屁屁的。”
夏晓亮拍开他的手:“因为你说的都是屁话,所以说你放屁一点都不冤枉。”
费仁假装痛心地摇头:“唉,真不知道汪老大怎么会看上你这种整天把屁挂在嘴边的小屁孩。”
夏晓亮呆了一下,忽然觉得费仁说得有道理。费仁每天说的一千零八句话里面,至少有一千句是废话。但是此刻,他觉得,费仁说了一句大实话。一句无比现实、无比尖锐的大实话!
这句大实话一针见血,毫不留情。一句话就把他所有的倔强和自尊掀了个底朝天!
对啊,汪旭峰怎么会看上他呢?
他幼稚,他倒霉,他笨,他还很任性,很不懂事。他高三读了两年,他大学毕不了业,他三年考不出律师牌照,他养了一条狗却只能让它吃垃圾长大。从小到大,他好像从来没有为汪旭峰做过什么有意义的、能帮到他的事情。他要么是打架受了伤让汪旭峰替自己隐瞒,要么就是考试不及格让汪旭峰冒老爸的名签字,从来都是汪旭峰在为自己收拾烂摊子,他却没有为汪旭峰做过任何事,哪怕请他吃一顿麦当劳!
他这样一个人,汪旭峰为什么要喜欢他?汪旭峰凭什么喜欢他?
简直是天方夜谭,荒谬绝伦!
今天早上,他还故意甩掉了居群。明知道居群平时几乎不离汪旭峰左右,他还能把居群派出来保护自己,瞎子也能看出来他的良苦用心。他非但不领情,还自以为是地洋洋得意。这不是幼稚是什么?不是任性是什么?
他这样的人,还指望汪旭峰会喜欢?这也太不自量力了吧!
费仁好奇地看着夏晓亮,他很奇怪为什么夏晓亮没有发火。要换在平时,只要他一提汪旭峰,夏晓亮就会掀桌,更别说提起什么“汪老大会不会看上你”这种话题了。
费仁一向认为自己的生活很枯燥,当警察,辑黑组,真是没什么可说的了,其实大部分时间都在办公室里看报纸、写报告,电脑连个外网都没有,只能玩玩蜘蛛纸牌,简直是郁闷透顶。于是,把夏晓亮惹炸毛便成了他此生最大的乐趣之一,给他桌子他就掀,给他碗碟他就砸,真是好玩死了,比什么缴窝点、练打靶、上武馆踢人都好玩。
因此,当看到这会儿夏晓亮居然毫无反应,只是一个劲地发呆之时,费仁不免觉得很有挫败感。连对千年难遇的“铁公鸡夏晓亮主动请自己吃麦当劳”这种事情也提不起精神了。
“嗯……那这封信,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每个人都一样吗?”看夏晓亮没了精神,费仁也不再高兴去逗他,便把戏谑的话放一遍,正儿八经地提问,一边漫不经心地嚼着汉堡。
说到正事,夏晓亮立即回了魂。
他想了想,说:“嗯,每个人都一样,都是只有一句话。”
“附件呢?”
“没有。”
“标题是什么?”
“没有标题,是空白的。”
“那么签名档呢?有没有什么、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改变?比如某一位电话号码啊,邮箱地址的某一个字母什么的……”
夏晓亮歪着脑袋想了想:“应该没有……不,肯定没有。签名档就是平时周晓天一直用的那个,我们全都逐字对照过了。”
费仁思索了一下:“那……有没有全选过?就是Ctrl加A。有时候有些信息传递的传发,想要隐藏的内容会用白色写,黑字写一些无关紧要的内容。那白字平时看不出,要全选反白了才能看到。很简单的手法,但往往容易被忽略。”
夏晓亮一愣:“这个倒没有,下午我回去看看。”
费仁“嗯”了一声,停了一会儿然后问:“有多少人知道你没收到信?”
“只有老杜……”
费仁眯了眯眼睛,透着几分危险的味道:“杀了灭口吧。”
“啊?”夏晓亮猛站起来。
几步之外有个等位子的人眼睛一亮就要冲过来,夏晓亮立马再坐回去。
“你放屁放得有质量一点好不好?亏你还是个警察呢。”他气汹汹地对费仁说。
费仁笑了一下,知道平时的夏晓亮又回来了。
“如果你真的是那个所谓的内鬼,那那位老杜可能真的会被灭口,对吗?”
“可我不是。”
“你当然不是,凭你的智商,还做不了内鬼这种技术含量那么高的工作。”
夏晓亮又挥爪子。
“我只是觉得……”费仁躲过迎面而来的攻击,顺带又抢了一根薯条,随后说道,“这个凶手一直在故弄玄虚,好像有意要让这件案子复杂化。”
“什么意思?”夏晓亮很快忘了费仁说他智商低这件事,认认真真地不耻下问。
费仁把薯条挥得像教棒一样:“你是不是觉得,‘内鬼’就是凶手?”
夏晓亮愣:“难道不是吗?”
费仁笑:“如果‘内鬼’是凶手,那么信是谁发的?”
夏晓亮“啊/”了一下呆在那里,呆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莫非是……知情人?”
费仁还是笑:“如果是知情人,为什么不把知道的情况告诉警察?”
夏晓亮:“因为不能告诉警察?”
费仁笑意更浓:“告诉全公司的人,跟告诉警察,有什么分别?”
夏晓亮缓缓点头,又陷入了思考,他觉得脑子里本来是一团乱麻,现在又有人在这团乱麻外面浇了一层糨糊。糨糊混着乱麻,粘在一起,扯都扯不清楚,扯得他一个头有两个大。
费仁看着夏晓亮,原来他只觉得夏晓亮炸毛的样子好玩,这会儿忽然发现他愁苦的样子也很好玩。因为夏晓亮平时甚少动脑筋想事情,因此很少有陷入愁苦的状态。费仁突然后悔没有把相机带在身上,否则,拍下夏晓亮现在这幅愁眉苦脸的样子,足够他调/戏好几年。
费仁看够了夏晓亮发愁,才继续开口,声音有些凝重:“夏,你真的要小心一点……”
夏晓亮“嗯?”地抬起眼睛,神色迷茫。
“我觉得凶手不是要对你不利,而是想把罪名往你身上推。”
很少看见费仁如此严肃的样子,夏晓亮不由地有些紧张。
“你……你别乱说。”
费仁无奈地笑笑:“我是不是乱说,总有一天会见分晓……”停了停,接着道,“只要你记得我告诉过你的事情……万一真的出事,我以前说过的那句话永远有效。”
夏晓亮不知哪来的感动,他已经不记得费仁上次正正经经地说话、关照自己是什么年代的事了,那种事情久远得几乎已经成为过期月份牌上的一坨蚊子血,红了、黑了、又淡了,找都找不到。这会儿它又显了出来,有点新鲜的恐怖。
夏晓亮很感动地说了一句“哦”,然后想起来自己今天找费仁最重要的一件事,连忙趁这个气氛还算不错的时候说出来。
“费仁,我想你帮我查一查这封信是从什么地方发的。你们警察应该能查到的吧?比如IP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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