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题材同志小说：小混混和优等生

“好了啦，这个追踪器就不要装了，我们只是见面说几句话，用不着这个的啦。”夏晓亮想把上衣口袋里一个小小的纽扣一样的微型设备掏出来，掏到一半，又被汪旭峰按着他的手塞了回去。

“以防万一，”汪旭峰说道，“既然你答应了甘棠一个人去，我们就不方便跟着。可他毕竟受过正规的警队训练，万一真的有什么意外，我们也可以通过这个找到你……”

夏晓亮有些不太明白：“我听他电话里的语气，好像很为难似的，他应该是真心找我帮忙的，不会对我怎样吧?”

汪旭峰笑了笑，对夏晓亮热情而单纯的态度了如指掌却又无可奈何……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的没有心机，没有心机却又冲动善良，让他又是喜欢，又是担忧。

他只好摸摸夏晓亮的头，柔声说：“好了，别让我担心，好吗?”

夏晓亮怔了一下，他发现自己有一万个理由可以不要戴这些麻烦的设备，而他清楚汪旭峰也有一万个理由让他带上这些东西。可偏偏只有这一个理由，只要汪旭峰说出口，他就没有办法拒绝。

于是他嗫嚅了一会儿，轻轻说了一句：“……好……”

然后汪旭峰就笑了。看到汪旭峰笑，夏晓亮就觉得，不要说让他戴上这种小得不能再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对讲机或者追踪器出门了，就算让他背一架直升飞机去见甘棠，他也乐意。

汪旭峰和夏晓亮在房间里给各项设备作最后的调试，做到一半，突然汪彤闯了进来。看到夏晓亮在汪旭峰房里，很明显的一震，一震之后又很快平静下来，夸张地“咦”了一声。

“哥哥，亮哥，你们在干什么?”

夏晓亮不会说谎，可又不能说实话，只好傻愣愣地呆在那里，一时手足无措。

倒是汪旭峰很冷静地笑笑，说他们正在给新的对讲设备做测试。于是汪彤兴致勃勃地表示她也要玩玩，汪旭峰给她接了另外一套。汪彤就兴高采烈地戴着那套微型对讲设备去上学了。

夏晓亮觉得这样骗汪彤不太好，始终有点忐忑，想了半天还是说：“阿峰，彤儿她……”

“没事，”汪旭峰轻声截住他的话头，“彤儿的事，以后我们慢慢说。”

夏晓亮看看汪旭峰的样子似乎有些悲伤，他不明就里，只好乖乖点头。

尽管有了十足的心理准备，见到甘棠的时候夏晓亮还是吓了一跳。

上一次见他，是周晓天的案子刚发生没多久，他被请去警局提供资料。那时候的甘棠，虽然没穿警服，但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警队精英的气息，猎犬一般的咄咄逼人。夏晓亮坚信，哪怕是自己最胆大包天的高中时代，迎面看到这样一个人走来，还是会小心翼翼地从旁绕开。

可是这会儿，他看到甘棠穿着件过分宽大的夹克衫，胡子拉渣地坐在小摊前，对着一碗牛肉粉丝汤和一份生煎馒头哀声叹气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无法把眼前这个人，和警局里那个意气风发的重案组组长联系起来。

“甘队长……”夏晓亮走到他身边，轻轻叫了一声。

甘棠抬起头……他明显瘦了很多，两颊深深地陷了下去，让他的那对眼睛看起来更加大而分明。然而此刻，他的眼里完全没了平时的精明，有的，只有深深的迷茫和无助。

“你来了……”甘棠轻叹了一句，往旁边一个空位指了指，示意夏晓亮坐。

夏晓亮坐下来，看看周围的食客和忙来忙去的小贩，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尽管已经吃过早饭，还是买了一客生煎和一碗豆浆，坐在那里陪甘棠吃。

甘棠看看他，笑了笑，说：“你果然是个好人。”

没想到这家的生煎还挺好吃的，夏晓亮想这里面的肉馅一定合棒冰的胃口，什么时候买一份回去，给它吃馅自己吃皮，也算忆苦思甜一下。

他塞了满满一嘴生煎，头也不抬就含含糊糊地说：“你也不是坏人。”

甘棠又笑了笑，竟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我不是好人……”

夏晓亮一呆，很快噎住了，连忙给自己灌了一大口豆浆。

“什么?”他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

“我说，我不是什么好人。”甘棠又说了一遍。

夏晓亮眨眨眼睛，似乎不太明白甘棠的意思。

甘棠看看他，苦笑了一下：“郑一连是我杀的。”

夏晓亮惊得半个生煎掉下来，耳机里也能听到汪旭峰抽气的声音。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问：“你说什么?”

“我说，”甘棠突然捏紧了筷子，抬头直视夏晓亮的眼睛。他的眼里血丝横布。

“郑一连是我杀的。”甘棠又说了一遍，手里的一次性筷子给他捏断了。

夏晓亮盯着甘棠，甘棠盯着夏晓亮，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瞪了足足一分钟，夏晓亮才堪堪把刚才那句话消化掉。

他“蹭”地站起来，指着甘棠“你你你”了半天，却始终“你”不出个所以然。他的思维很乱，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涌进来，在他的脑袋里左冲右突，很多乱七八糟的声音响起来，奏起没有节奏的怪异旋律。

他想到了郑一连，想到了方叔，想到了周晓天，想到了许许多多莫名其妙的事，有的甚至和这件事毫无关系。这么多涌动着的东一滩西一滩东西，让他一时之间无法组织起一句完整的句子。

甘棠叹了一口气：“我不是故意的，那是个意外……”

夏晓亮已经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坐回凳子上，压低了声音问：“那周晓天和方叔呢?是不是你杀的?”

甘棠痛苦地摇头：“不是……”

“那是谁?”夏晓亮记得，汪旭峰提过，甘棠一定知道一些真相。

甘棠有些不可思议地望了他一会儿，似乎不太相信那个一向以迟钝出名的夏晓亮会突然变得这么敏锐。望了一会儿之后，沉重而缓慢地摇了摇头。

夏晓亮急了，这是什么意思?摇头，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夏，你是个聪明人，”甘棠的语声里似乎隐藏着无尽的苦楚，“所以你一定知道，这世上，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夏晓亮似乎抓到了一些什么，有似乎什么都不明白。他相信甘棠在向自己传递一些很重要的信息，只是以他的细心程度和推理能力，很难听个明白。现在他只盼对讲机那头的汪旭峰听完整了整个过程，希望他能找出甘棠藏在话语后面的意思。

“甘队长，”看到甘棠痛苦的样子，夏晓亮不禁心头一热，看着甘棠认认真真道，“你要是知道谁是真凶，就请说出来吧。我既然答应了出来见你，就是决定了要帮你，我一定会帮到底。你有什么苦衷，尽可以告诉我。既然郑哥的事是你失手，我陪你去自首，给你做个见证，一定可以轻判的。我连从业资格到现在还没有考出来，是没什么用了，但如果需要的话，可以让成利替你辩护。”

说这些话的时候，甘棠一直看着夏晓亮，连夜的未眠让他的眼神有些虚，可他仍然坚定不移地看着他。夏晓亮说完，他苦笑了一下，然后说：“他说你这个人又纯又直又傻，骗你再容易不过……他错了，你的确又纯又直，可是你一点都不傻……呵呵……”

“他是谁?”夏晓亮立即问。

甘棠却摇了摇头表示不愿继续说下去。

夏晓亮不死心：“甘队长……”

“不要叫我甘队长了……”甘棠打断他，“警队已经掌握了我误杀郑一连的证据，今天就会批逮捕令下来。我是做不了这个队长了……”

夏晓亮一惊，警惕地看看四周。

甘棠被他的样子逗乐了：“别紧张，我刚才来的时候，已经把那些尾巴都甩了……”说着竟然笑了起来，“那些年轻人的追踪技巧都是我教的，班门弄斧，关公面前耍大刀，也未免太小瞧我了。”

夏晓亮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迟疑道：“甘队……甘先生，你是打算?”

甘棠眼睛亮了亮，一把抓住了夏晓亮的手腕。

“夏，帮我逃跑!”他说。

夏晓亮又被狠狠惊到，差点打翻了豆浆。

“你、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