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晓亮觉得心脏忽的就是一晃,转过头去的时候看到汪旭峰浅浅的笑容。他好像突然之间就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耳膜被震得一鼓一鼓的,周遭的语声都听不清了。
“红姐,昨晚的经过究竟如何?方便说一下吗?”汪旭峰问道。
费红点燃了一支烟,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其实,没有阿仁说得这么严重……”
费红的诊所被砸,是今天凌晨的事。费红替夏晓亮做模拟头像,到午夜就做得差不多了,后半夜的时候到休息室小睡了一会儿,然后被一阵响动吵醒了。
费红自幼习武,耳力比一般人灵敏,她一听之下就知道来者不止一个,直奔她办公室,显然来意不善。
等到入侵者都进了办公室,她又听了听,确定没有后援之后便回到办公室,踢开了门,三两下就把那些入侵者搞定,随后报警。
“可惜,晚了一步,”费红说着摇了摇头,叹了一声之后掐灭烟头,“电脑让他们砸了,硬盘报废。”
夏晓亮心惊:“那些照片……”
费红忽然笑了一下,异常的笃定:“我做事一向习惯留后路,睡觉前,早就备份在USB里了。”
夏晓亮松了一口气:“那USB呢?”
费红从衣袋里摸出一个手指大小的闪存:“十七个人全在里面,本来打算精修一下,多配几个发型,现在没时间了。我答应了今天早上给你。”
夏晓亮应了一声,正打算接过来。横里忽然冒出一只手,一把将那个闪存拿了过去。
“费仁你又干嘛?”夏晓亮急道,伸手去抢,没抢到。
汪旭峰拉他坐下来。
“这是重要证据,警方有权利拿走。”费仁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着闪存晃了几下,好像故意在挑衅一样,然后把东西收进了自己的口袋。
夏晓亮果然被激到,跳起来就想掀桌。才一站起身,发现汪旭峰不知何时又握住了自己的手,掌心的温度很暖,稳稳的,有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夏晓亮一个“你”字刚出口,忽然就觉得没火了,神迹般的突变,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回过头去是汪旭峰胜券在握的笑容。
“拷贝一份吧,红姐。”
他对费红说,没有对费仁说。
费红笑笑,摊开手,费仁乖乖把闪存交到姐姐手上。
“我答应了今天要给晓亮,我不会食言,食言会胖的。”费红说着,又把闪存交到夏晓亮手上。
夏晓亮迅速接过,看到费仁一脸吞了鸭蛋似的郁闷表情。
“好啦,”费红拍拍弟弟的肩,“小汪肯让你拷贝一份,已经算对你不错啦。换作别人,别说给你拷贝了,光是你刚才打晓亮那事……哪只手打剁哪只。”
汪旭峰笑了笑,很轻松的样子:“不,一只手抓一只手打,所以两只都要剁。”
费仁脸色更难看。夏晓亮听着,以牙还牙的这种暴力事情,明明是他很讨厌的,却不知为何听了心里甜丝丝,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应该笑、还是应该生气。
汪旭峰打了个电话,很快有人送了一台笔记本进来,他们直接在上面一边拷贝一边看费红做出来的模拟图。
翻到其中一张的时候,夏晓亮和费仁同时叫了起来。
汪旭峰先是一愣,随后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
屏幕上的那个用电脑绘图做出来的男性头像,虽然不是百分之百的相似,但至少,认识他的人都会认得出……甘棠。
“这算什么?这是什么意思?”夏晓亮指着屏幕手指发颤。
汪旭峰握着他的手拉他坐下。
“晓亮,你别这么激动。”汪旭峰轻声道。
夏晓亮侧头看看他,这么令人震惊的事情,汪旭峰却依然优哉游哉的。那幅样子,好像没什么事情可以吓到他,好像即便马上是世界末日,他也可以这样翘着腿喝着咖啡优哉游哉地渡过。他坐在自己身边,比他平静,比他有风度,比他精神好,他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样样都比自己好。他看问题也比自己透彻。想到这些,夏晓亮就觉得有点丧气。
可是,不知怎么,被汪旭峰的手握到,他会觉得很安心。汪旭峰的手明明看起来一般,手掌不大不小,手指不长不短,皮肤不粗不细。可是手心里却有一股神奇的暖意。比自己的皮肤稍微热那么一点点的温度,覆盖在那些微张的毛孔上,每一个毛孔都好像得到了舒展,每一个毛孔仿佛都在那股微热的覆盖下尽情打开、纵声歌唱。那股微热会顺着毛孔直入肌理,轻易地击破血管壁,让全身的血液都悄悄地变得温暖。最后回流到心脏,整个人便奇迹般的平静下来了。
夏晓亮坐在那里傻傻的研究两个人的手,这边的几个人已经在交换意见了。
“费警官,你怎么看?”汪旭峰抬眼看看费仁。
费仁看着屏幕出神。
“阿仁?”费红叫他。
费仁一惊,回过神来,看看汪旭峰,又看看一言不发的费红。
“不好说,”他摇着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样子,“光看表面证据,只能说明甘棠和你们那个小弟认识。在同一家孤儿院长大……可是,这并不能证明什么。”
同样回过神来的夏晓亮努力回忆了一下,然后说:“我跟郑哥关系也算不错了,我上大学的时候还找他借过钱,他偶尔也会来我这里坐坐、吃个饭什么……可他从没提过有个当刑警队长的朋友。”
费仁看看他:“有这个人?我怎么不知道?”
夏晓亮踢了他一脚:“那时候你还没搬过来呢。后来知道我跟姓费的、还是个警校的一起住,郑哥就不来了……”
汪旭峰不太高兴夏晓亮提起他跟费仁合租过的事情,皱着眉听得有些不耐。
费仁“切”了一声:“老鼠见了猫,当然要躲。”
夏晓亮跳:“你才是老鼠,你全家都是老鼠!”刚说完,忽然看到坐在费仁旁边的费红,一想,他骂费仁全家,等于把费红一起骂进去了。他跟费仁总是打打闹闹的,但对费红一向尊敬,一时语塞,红着脸不知说什么好。
好在费红并没有介意,只是说道:“且不管那个小郑和甘队长是什么关系。目前的事实是,有至少两个人,直接或者间接,因为这些照片而丧命。那些人来我的诊所捣乱,相信目的也是这些照片……”
费仁忙说:“我待会儿回去会向暴力犯罪科问问那几个人的审问情况……”
“只怕问不出什么,”费红悠悠说道,“那些人都是门外汉,刀子都拿不利索,被我一脚就摆平了。应该只是收了钱,替人跑腿的。那个幕后真凶做事如此缜密,步步为营的,只要换个装、变个声什么,他们根本认不出主使是谁。”
汪旭峰始终沉默不言,此时却点头表示同意。
一时找不到头绪,四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如果说……”过了一会儿,夏晓亮突然开口,“如果说对方的目的是这些照片,那……那为什么没人来找我?”
汪旭峰倏的就是一愣,顿时紧张起来。
费仁挑了挑眉毛:“也许下一个就是你呢?”
下一秒钟,汪旭峰瞪他,费红在桌子下面狠狠踩他的脚,夏晓亮坐在对面,好像想到了什么,忽然就呆了。
费仁一时不知应该觉得自己倒霉,还是应该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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