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题材同志小说：小混混和优等生 - 第45页

在复杂迂回的弄堂里转了无数个弯，汪旭峰终于在绕过最后一个转角的时候看到了夏晓亮。他看到夏晓亮被甘棠挟持在身前，一把枪正不偏不倚地对准他的太阳穴。

他害怕得几乎站不稳，不假思索地张口就叫他的名字。

来不及听到夏晓亮的回答，紧接着，就听到了震耳欲聋的枪声。

汪旭峰猛地止步，眼前是夏晓亮僵直的身体，同样僵直的是夏晓亮身后的甘棠。一时之间，他竟无法判断中枪的究竟是甘棠还是夏晓亮。

上午十点，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尽管已经入秋，可夏天的最后一丝热气还没有散尽。热，高高地盘踞在天上，没有彻底地散发开来。细密的小汗粒渗到皮肤表面，变成薄薄一层，头顶上雪亮雪亮的阳光，像毛毛雨一样，飘飘洒洒。

在这样的热气下，汪旭峰全身的血液是冰的，结成一块块，互相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他仍旧站在原地，虽然心里一千万个想跑过去，立即跑到夏晓亮身边去，可是脚下又迈不动一步，他的脚也结冰了，全身都结冰了。

他没有这个勇气。

很快，只见甘棠的身子像是被抽去了筋骨一般，软绵绵地倒下来，眉心一个森森的血洞。夏晓亮还站在那里，僵直地发着呆。

“晓亮!”

冰破了，所有的温度重新回来。汪旭峰快步跑过去，一把将夏晓亮搂在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他抚着夏晓亮的背，不断重复道。

夏晓亮的下巴搁在他的肩上，脸斜斜向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天空……很远的天际，一朵小个子云被一朵大个子云吞没了……

“晓亮……晓亮你说话!”汪旭峰重新把他的脸掰到自己面前，捧住，他的声音急切而热烈，“晓亮，看着我!晓亮!”

很远的地方有个声音把他叫了回来……夏晓亮的双眼渐渐有了焦距，看到眼前一张熟悉的英俊的脸，嘴唇一张一翕，正在不断叫自己的名字。

“……阿峰?”夏晓亮轻轻吐出两个字，然后，眼泪便无声地掉了出来。

汪旭峰再一次抱紧他：“我在这儿……我在这儿……没事了，别怕……”

“嗯……”夏晓亮什么也没有想，只是伸手抱住了汪旭峰的腰，把脸埋进他的颈窝。他没有想哭，眼泪却抑制不住地往外流。

汪旭峰轻轻摸着他的头，掌心的温度暖洋洋地一路传下去，连同他的声音，仿佛有着催眠一般的魔力。夏晓亮躲在他的怀抱里，在经历了刚才那一幕之后，此刻，他的心里竟觉得不可思议的平静，平静如水。

费仁收了枪，看看抱在一起的汪旭峰和夏晓亮，冷冷笑了一笑，然后慢悠悠地走过来，蹲下身去检查甘棠的尸体。

“痴男怨女……哦不，痴男怨男啊两位……”费仁一边翻查着甘棠的衣袋一边说，“让一让好不好?到别的地方诉你们的情去，别在这里杵着妨碍我办案。”说着敲了敲夏晓亮的小腿。

夏晓亮一惊，彻底回过神来，一把推开汪旭峰，迅速抹干净眼泪。抬头撞上汪旭峰柔情似水的眼神，心又突了突，赶紧背过身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现在脸红得像番茄的糗样。

汪旭峰有点失落，但想起刚才片刻的温存，又觉已十分满足。最近不知怎么的，每当看到夏晓亮，越来越难以抑制内心的冲动，很想把他抱进怀里好好疼爱。上次在画展也是，这次更是。天晓得刚才他以为夏晓亮中枪的时候，好像自己的心脏也被人狠狠击穿了一样。然后看到他没事，整个人又一下子松下来。

那种软弱，让他觉得陌生而恐惧。然而，却带着一份隐然的甜蜜，浇灌满整整一个身体。

这边，费仁已掏出对讲机招呼在外面布署的同事进来，表示甘棠拒捕、挟持人质，已被自己当场击毙了。

汪旭峰回魂，望着费仁冷冷问道：“为什么开枪?”

费仁仍旧蹲在那里，听到这个问题，回头看看汪旭峰，笑了笑：“我可救了亮亮啊汪老大，你非但不感谢我……看你的样子，好像还很想让我下去一起陪老甘似的。”

汪旭峰咬了咬牙……费仁说的没错，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现在就一枪崩了这个嬉皮笑脸的混蛋，让他陪甘棠一起走一段黄泉路。

费仁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仍是笑道：“这可不行哦。你要是坐牢，亮亮会伤心的……是不是，亮亮?”

“屁!”夏晓亮也差不多恢复了情绪，骂了费仁一句。

汪旭峰回头温柔地朝他笑笑，夏晓亮于是又开始头顶冒热气了。

“哦，差点忘了!”费仁一拍脑袋，“汪老大你要做事，不需要亲自动手，有的是人替你卖命，还完全牵扯不到你身上。对吗?”

汪旭峰也笑：“你知道就好……”

“哎哟，好怕怕哦……”费仁假惺惺地缩了缩脖子，“那我以后走夜路还真要小心呢!”说着已哈哈大笑起来。

费仁一笑，汪旭峰也跟着大笑。

夏晓亮看看争锋相对的两个人，在一具死尸旁边谈笑风生却又暗箭交错，很怪异的场景，却不知为何，一个让他觉得充满了勇气和无所畏惧的态度，另一个只让他觉得变态。

笑了一会儿，汪旭峰突然止住。他居高临下地望定费仁，一字一句地说：“费仁，要是下次你再做这种可能伤害到晓亮的事，我真的会不惜一切代价做掉你。”

费仁站起来，手插着口袋回视汪旭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悉听尊便……”然后补充了一句，“你对我的枪法没信心，可是我自己有。”

“而且……”费仁回头看看夏晓亮，又说，“如果亮亮真的那个啥了，他也算协助办案有功。看在我们同居一场的份上，我会向领导申请给他追加个人民烈士什么的，就算给他们夏家和你们励丰光耀门楣了。”

一路上，汪旭峰始终努力克制着将狠揍费仁一顿的想法，听到这段话之后已忍无可忍，他捏紧了拳头就要朝费仁脸上招呼过去，居群在身后及时出现，低低说了一句“汪先生，警察马上过来，我们先走吧”。

汪旭峰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整个人冷静了一下，想到此刻自己的确不适合再留在这里，便点了点头，低低“嗯”了一声。

“亮亮不能走，他是重要证人!”费仁连忙说。

汪旭峰看看夏晓亮，很是不舍的样子。

夏晓亮勉强憋出一个笑容：“没事，警察来了我就安全了。”说着安慰似的拍了拍汪旭峰的肩。

汪旭峰想了想，嘱咐道：“记得说是甘棠威胁你带他逃跑，千万别说是你主动的，知道吗?”

夏晓亮神色灰暗地点点头：“我知道该怎么说，放心，我不会让你担心的。”

“唉……”费仁摇头叹息，“亮亮这么老实的孩子，竟然要为你学着说谎了汪老大。你怎么对得起广大劳动群众啊!”

“管住你的嘴，费仁。”汪旭峰冷冷道。

费仁扬了扬眉，做了一个封口的动作。

“快走吧汪老大，再不走，我也帮不了亮亮了。”他说。

汪旭峰再次依依不舍地看了夏晓亮一眼，转身和居群一起离开。

夏晓亮慢吞吞地从警局大楼里面走出来，脚步拖泥带水的，好像每走一步都要花上一辈子的力气似的。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住了，有点站不住一样，一P股坐在人行道的花坛边。

成利匆匆从里面跟出来，一边小跑一边回头和警署的高局长打招呼。领导腆着大肚子站在几格台阶之上，笑眯眯地朝他和成利挥手。

夏晓亮笑不出来，只好用力扯了一个算是笑容的表情，有点像哭、也有点像笑，半哭不笑的样子，难看得要命。

高局长转身进去，夏晓亮看看成利，想说话，又提不起力气也提不起兴趣说话，于是干脆闭嘴。他觉得，一个警察局的分区局长，和一个黑帮的当家律师，关系好到经常一起吃饭一起打高尔夫，一起到洗浴中心“坦诚相见”地泡个澡什么的，实在是非常匪夷所思的一件事情。

刚才在里面，是高局长亲自接待的他们。毕竟甘棠也是西区警局中高层的人物，他的死在西区警局算是一件大事了。费仁也在，只是领导在场的情况下，他变成了一个低眉顺眼的听话小孩，始终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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