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十五
今天打开电脑,忽然发现自己很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写,也不知道是不是还要继续写下去。忽然间发现这么多天的伏案写作真的是件痛苦的事情,尤其是一层层的揭开那伤过一次又一次的疤痕。
其实很多人是排斥悲剧的,包括我自己。悲剧总是让人心情沉重,无法自拔。我的也算是悲剧,至少在感情的归属上它是算的。虽说人最后还都活着,没有任何意义上的死亡,但是这也是悲剧的一个表现:明知相爱却不能爱,明知爱的痛苦而没有未来,可是那时那刻谁又能真正的看淡这一点呢!
世间普通的爱侣都会海誓山盟,都能白头到老。可是面对同性之间的情谊却往往不能释怀,真正能够走到一起的又是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和磨难啊!
每想于此,我总觉得不该再将我的故事再拿出来平添一份烦恼,多增一丝伤感。因为往往世间的不平事都是自我作茧,自我束缚,以至不能超然事外,陷于当中。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了开始如果不给它一个结局那总是件残忍的事情,就如同我们的爱一样,既然决定爱的不同,那又何必再有萎缩和不前呢。
悲剧也好,喜剧也罢,都是一场人生经历的浓缩。“爱已至此,情何以堪!”
部队就是这样,生活单调但是又不缺色彩。我和杰明每天就在那无事找事。我们去训练基地找直升飞机拍照,我们去很远的小山包里找小溪洗澡,甚至我们会跟着大部队一起进入“前方”然后躲进战壕里和士兵一起进行实战演习。每天起床我们都要找些事情做,谁也不想整天的憋在寝室里。
用杰明的话讲:“别当过兵连怎么打仗都不知道呢!”整天就这么闲下来我们还不给憋死,所以我们就和营长要求和战士们一起去实战演习。
其实刚开始的演习还是比较枯燥的。我们是工兵,就主要负责挖战壕搞掩体,要么就是埋埋雷,架个桥什么的。也顶多搞些小范围的事情做做。因为还没到真正演习的开始。
没过几天我们就腻了。但是话也和营长说了,我们总不能再要求回去。所以那样的日子几乎就是熬过来的,还搞得我们又黑由瘦的,想想真不值啊。
教导员在那段时间因为身体不好再加上营部出现了一些事情所以要回去了。他问我是否一起回部队,我想想还是没答应。不想和杰明分开。
那天我就和杰明送教导员去很远的小镇上坐火车。
一路上坐在卡车里,我们都没话讲,毕竟和领导在一起讲话要注意,而且我们也有距离。教导员也只是偶尔问些问题,但是都无关痛痒的。
其实那天我到是想和教导员说些什么。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而我也发现教导员想和我说些事情。
在那个很小的火车站前,我们在等开往呼和浩特的火车,教导员必须要在那转车。
杰明和司机去买吃的去了,毕竟这么长的路程。我就陪着教导员在候车大厅里坐着。
“白洋,”教导员喊我,“想过在部队干长一点吗?”其实就在去年教导员还要我进入教导队学习的,想让我上军校。可是那时候因为杰明的反对我没有去。但是我知道,在教导员心里一直就想我去,也希望我再留下一年,明年复习然后考上军校。
“今年让你去教导队你又不去,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留在部队啊?”他又问了一遍,对我他是真的器重,“你家里条件不是很好,上军校呢也不需要花钱,而且就算是以后到了地方军校的文凭也是一样用的上的。”
“其实我还是想回去的,我就我妈一个,现在妹妹又在要上大学了。回去的话也有个照顾。”其实我答应过杰明一起回南京。
对于军校其实在内心里我也很向往,但是那时候我的心里装的全部是杰明了,什么功名利禄我都看的很轻。我也在想回去后也不一定找不到事做,一切都有可能的。
但是我不知道我将所有的事情看的都太简单了。
“教导员,上次和您提的杰明入党的事情怎么样了?”我没有继续我自己的话题,将话题转移开。
“那件事情回去再说吧,你还想着这事啊!”其实我和杰明的事情一直掩藏的很深,没有被任何人看出来,外界都以为我们关系很好,却不知道好到“这样”一个地步。
听到他这么说我也没话讲了,毕竟我只是个文书,什么事情都没决定权,还是要看脸色行事。
忽然那一刻我们都没有讲话。教导员一直都是个比价严肃的人,而且正直不阿,我也很佩服他的性格,虽然他的性格在部队也是不合适的。而且在我走后没两年他也转业了,原因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肯定与他的性格有关。
送走教导员我和杰明就坐车回来了。
一路上还是无话可说。也不知道怎么了,我总在想教导员刚才对我说的话。我不知道我的拒绝是对是错,也不知道退伍回去后我的路该如何走。我甚至在想这样做是不是错的。这样的感情根本就不会长久,而我却越陷越深。这样做到底是值亦或不值。
我真的没有办法衡量了。
杰明是最懂得察言观色的。他看的出我在车上的心情。只是他从来不在外人面前去问我怎么了。总是会等个机会将事情搞个清楚。
可是那次我什么都没有讲,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我不想问他我这样对他是不是值得,也不想他能够给我个答案。我已经明显的感觉自己对他是越来越过于迷恋,甚至我在想我还会不会结婚生子,离开他的日子我能不能过下去。我就在现实和自己的感情里苦苦挣扎,可是却无人倾诉。
我是个认准理走到死的人。我这块冰被杰明的火融化掉后却不知道水去了那里。
很小的时候父亲就过世了,这对我是个很大的打击,我没有办法像别的孩子那样享受到父爱的伟大。小的时候我几乎是闭塞的,甚至自卑。母亲一个人将我和妹妹拉扯大,从来没想过再去找一个,她总害怕我们会受到伤害。而正是因为这样的家庭,在没有男人做顶梁柱的环境下,我们的日子从来就没有好过过。看着别的小孩穿好的吃好的我和妹妹小时候却从来没见过饼干是什么样,日子惨到就算是我们将油和酱油加点味精做的汤叫做“三鲜汤”也没觉得苦,还是会吃的有滋有味。母亲讲只要一家人过的开开心心的那就是最大的幸福。
所以我和妹妹从来不会在物质上去比什么,就算比我们也没有。我们就过自己的生活,在我看来,好吃好玩的那是别人的世界,我的世界没有但是我有一个家就可以了。
可是孩子的世界还是有比较的。
生活上我没办法比,所以学习上我从来不会比别人差,我的性格越来越要强,几乎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我只想每次我拿回成绩单的时候看到妈妈的笑容,虽然那笑容里经常有泪。
但是我还是自卑。我的自尊告诉我我一顶要出人头地,我一定要让妈妈过上幸福的生活,而这种幸福必须要靠自己的努力去完成。
我不认为只吃白饭就一生都吃白饭了;我也不认为现在喝“三鲜汤”就喝不到真正的三鲜汤了;我更不认为贫穷就一生不能摆脱,我要用行动说明别人有的我一定会有,甚至还要好。
这样的性格下我就加倍的在意杰明对我的好,我更在意杰明在生活点滴上的照顾。所以我不能对杰明讲我的想法那怕是我决定牺牲自己的一切我都愿是默默的。我更愿意去为他付出我所有的一切,包括我的生命。
我真的是双重性格的人,永远给人的感觉是块冰,可在家人和杰明的眼里我也是火。
那晚杰明睡在我的对面床上一直就那么看着我,他也知道我如果真的不想讲心事就说明这件事情有不能开口的原因。可是,他还是在意我的一切,他希望我每天都开心。
那一夜我几乎失眠。
因为种种原因八月底的演习改到了九月初。我们必须要在内蒙古再多呆一段时间。
那几天我几乎和杰明更加离不开了。我想我们在一起的好时光不多了。我总这么想,而且总是心事重重。
我们几乎是整天黏在一起,就是睡觉我也找借口晚上太冷而睡到了他床上,搞的蒋帅都说我们是“夫妻”俩,有点“称不离砣,公不离婆”的味道。其实他那里知道我们就是“称”与“跎”的关系。
可是那几天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分别的味道。退伍日子的越来越近也预示着这样的生活会离我越来越远。
那种淡淡的,痛苦的哀愁已经在我心中扎了根。
杰明一直说我是多愁善感的人。这样的性格不是一个男孩子该有的。他总想打开我心中的节,可是却无从下手。
“你这两天是怎么了?老是愁眉苦脸的,有事就对我讲。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他老认为我这两天不开心的原因是和家里有关。
“是不是白冰考上大学没钱上啊?要是这样我让我家里送点钱过去?”他还是问我
“没有,白冰的学费已经解决了,舅舅拿钱出来的,算是我们借的。我回去会还”我说。
“干嘛要借啊,我和我爸说一下,我来拿钱。借钱以后还不是要还的嘛!”他的意思是自己向他爸爸找个借口要钱。其实我也知道他如果问他爸要钱的话肯定是会给的,家里就这么一个孩子,他爸的想法是只要他在部队学好了什么都答应他。可是我不会让他那么做,也不想。这对我来说心里会有负担。
“不需要,这是我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什么你的事情,你妹妹还不是我妹妹。做大哥的帮这点忙算什么!”他有点急了。
“我不开心不是因为这个!”我只有实话实说,那一刻我没办法在隐瞒。
杰明听到我所有的心事他也沉默了。我知道将这些事情说出来他的反应会是这样,面临着退伍也就面临着分别。
过了很久,杰明说:“要不你就上军校吧,对你也是好事!”
“你想我上吗?”我问他
“不想,但是教导员说的也有道理。再说退伍后我们回去也还是要从头开始!”
那一刻我鼓足了勇气,我问他:“是不是退伍后就各奔东西了?是不是不管我是上军校还是和你一起退伍我们以后就不能在一起了?”
“我不是说了吗,以后我们还是这样,只是各自有家庭,我们相互照顾,做一生的好兄弟!”
“我不要这些,我要这一生就只和你一个人在一起!”我说出自己埋在心里很久的话。
“……”在那一刻,我看到了他的沉默和无语,我也看到自己的伤心和失望。我明知道我的问题没有答案,可是我还是像个可怜的乞丐一样希望对方能够施舍,但是我什么都没有要到。
那是我们第一次对未来有了分歧。也是我们第一次双方沉默一言不发,整整一个下午我们都不开心。
当第一声炮声在空中响起,也就预示着这场准备很久的演习的开始,部队真正进入紧张的战斗状态。
那次演习是壮观的,整个草原上看到的都是部队的装甲车和坦克,这已经是高科技战争的一次演练,从视野里已经不大看到步兵的身影。火箭炮在头顶飞过,不时传来炮弹的轰炸声,直升机的马达以及带动风的声音,还有高空中战斗机呼啸而过的一瞬。这些也都在预示着这场战争的“残酷”
我和杰明以及营长还有一些干事就躲在战壕里。那几天我和他都有心事,但是他还是那么默默的为我做任何事情。就算是我想抬起头看坦克和炮弹怎么轰炸他也会立马将我按下来。他还是无时无刻关心着我。
那一天我也问了一句这一生我都无法忘记的话。
我问他:“假如我就这样死了,或者以后出了什么意外,你会怎么办?”
他不假思索的回答:“如果炮弹要炸你我先扑在你的身上,如果你那天发生意外我会第一个冲在你的前面。”听到这句回答的时候,我的眼角带着泪。
但是这又能代表什么呢,我还是不能与他白头到老,我还是不能与他耳鬓厮连,我还是不能与他一生长伴,共度年华。永远我都无法代替他那个法律上承认,世俗允许的妻子的角色和地位。我们一开始就注定了错误,一开始就是个美丽的谎言。只是我却怎么都醒不来。
而我们踏上了回程的火车的时候,此时的内蒙古已经开始下雪!就像我的心一样,已经又有了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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