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工同志小说《钢筋铁骨绕指柔》

第十章

一乘铁骑追风去，随君直到天尽头

那时候李红旗刚刚从监狱里面出来，家里面是呆不下去了。看着父母亲难看的脸色，老婆吴建群的泪眼，儿子面黄肌瘦的样子，李红旗的心里就像插了无数把钢刀。自己在监狱里的三年多，带给了亲人多少伤害，他们是怎样在别人的嘲讽和白眼中度过这一千多个日夜的啊。思前想后，李红旗就来到了南方寻找机会。他发誓不混出个人样子就不会去见父母和妻儿。

只是李红旗没有想到的是偌大的东安市竟然找不到一个容身之处。像他这样到东安市找工作的人太多了，那时候有的厂子找一个清洁工都要高中毕业的。只有初中文化的他，又没有什么技术，哪里能够找得到工作。

在五金厂工作的侄子收留了他一个多月，侄媳妇的脸色就像雷雨前的天空布满了阴云。李红旗每一天穿梭在各个工业区，看着那些穿着工服带着厂牌上下班的男男女女，心里羡慕的要死。可是那些么多的厂房，就没有一个能够容纳他。

这一天，李红旗走得累了，就躺在路边的草地上，无聊的看着天空。南方的天气总是那么湿漉漉的，低低的阴云压在头顶，似乎一伸手就能够抓出一把水来。有两只老鹰在云层下面盘旋。李红旗觉得自己都不如一只鸟，鸟儿至少还能够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想着老婆和孩子，这些日子的委屈难受一齐涌上心头，泪水就模糊了李红旗的眼睛。

“站住。快，抓住他们。”一位头发有些花白的大叔从路的那一头大叫着追过来。

一辆摩托车飞快的在他前面开着。车上两个染着彩色头发，穿着短袖衫的年轻人。一人开着车，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包。

这位大叔遇到飞车党了。那时候东安市的外来人口多，治安也不太好。一些找不到正经工作的人就开着摩托车抢劫路人。他们一般是两个人分工合作，一人开车，一人负责寻找目标。被抢劫的人由于摩托车快速行驶，往往会摔伤。他们抢劫得手后就骑着摩托车飞驰而去，受害人很难追得上的。大家就管这些家伙叫做飞车党。

李红旗来不及多想，翻身站起来。那一辆摩托车刚好开到李红旗身边，李红旗飞起一脚踹在了车上。

没有防备的两个人，连同车子一起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两个家伙没有想到会有人忽然袭击他们，极速行驶的摩托车被李红旗这么一踹，两个人可是摔得不轻，手臂和脸都被水泥地面擦伤了。两个家伙一瘸一拐的爬起来，没命的往前跑。

李红旗一跃而起，抓住了那个拿包的男子。那个头发花白的大叔这个时候已经追了过来。没有想到那个大叔比李红旗还要神勇，一个铲腿就把跑在前面的男子铲倒在地。

“你个死仔，敢抢我老人家的东西，找死是不是啊。”大叔一脚踩在那个飞车党的胸前。李红旗把另一个人也拉了过来。

“大爷，你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两个家伙连声求饶，也顾不得流血的伤口了。

大叔接过李红旗递过来的包，打开看了看，里面的东西一点都没有少。李红旗透过打开的包，看到一叠叠困扎得整整齐齐的钞票，眼睛都直了。长这么大，他还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呢。都说南方人有钱，一个不起眼的老头子包里都有这么多的钱啊。李红旗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

大叔好像气坏了，对着这两个家伙一阵拳打脚踢。别看大叔年纪大了，身手还是很灵活的，腿脚还是很有劲的。两个家伙被揍得哇哇大叫，又不敢躲开，只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李红旗。

“大叔，你别再打了，再打就出事了。”李红旗拉住了由于愤怒变得有些凶悍的大叔。

“哼，你们这帮死仔，年纪轻轻不学好。”大叔余怒未消指点着教训两个飞车党“你们这样抢东西，很容易把人摔坏的。上一次，村里一个老太太就被这帮家伙弄得摔坏了，现在还在医院里没有出来呢。”

“我们报警吧，把他们交给警察。”

大叔拿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很快，警察就来了。把两个飞车党押上了警车，还对大叔和李红旗的行为赞口不绝。李红旗刚刚从监狱里出来不久，看到穿制服的警察还是有些心理反应。趁着大叔和警察讲话，就悄悄地离开了。

“喂，站住，小伙子!”走了没多远，李红旗就听到了那个大叔中气十足的声音。

李红旗回过头，看到大叔急匆匆的追过来，手里拿着几张百元大钞。“这个，给你。算是我陆海山谢谢你了，小伙子。这是我们养殖场购买饲料的钱，要是被这两个家伙抢走了，我怎么跟大家交代啊。小伙子，你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李红旗看着这个叫做陆海山的大叔，花白的头发一根根很精神的竖立着。脸膛有着那种渔民特有的黑红色，眼神犀利有神，腰板挺直，像一根久经风雨的桅杆。

“大叔，不用了，真的不用。”李红旗有些结结巴巴的推辞着。

“看不起我陆海山是不是，这钱你一定要拿着。”陆海山不由分说的把钱硬往李红旗怀里塞。

看得出来陆海山是一个倔脾气的老头，李红旗觉得再推辞老爷子一定会生气的，于是说：“大叔，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就请我吃一份炒河粉吧。从早上出来到现在，我还没有吃过东西呢。”

听了李红旗的话，陆海山看着这个来自内地的小伙子，心里一阵波澜起伏。眼前的李红旗神色有些憔悴，眉目间带着浓重的焦虑，一副落魄之态。这样一个人应该是急需用钱的，可是他却拒绝了自己给他的钱。这孩子眼里的那种落魄和无奈，那种深深的忧伤和委屈，像极了那个一直留在心里的影子。陆海山心里就不由的生出一种亲近之感。

“哈哈，好，我请你吃炒河粉。”陆海山拍着李红旗的肩膀，“你小子挺对我老人家的胃口，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陆海山带着李红旗来到了路边的一个小饭店。一份炒河粉，很快就进了李红旗饥肠辘辘的肚子。陆海山知道这个小伙子饿坏了，又叫老板添了一份。直到吃完第四份，李红旗才满意的停下了筷子。

抬起头看着陆海山的有些吃惊的眼睛，李红旗才感觉到自己有些吃相不雅，不好意思的摸着脑袋笑了笑：“大叔，我吃的太多了，吓着你了。”

“孩子，你一定是饿坏了。”陆海山的眼睛里是父亲一样的温柔和疼惜，伸手拍着李红旗说，“现在，这里外来人口多，尤其男的，不好找工作。你要是不怕吃苦，我给你介绍一个工地上的工作。那是我本家的一个侄子的工地，你到他那里去，有我老人家一句话，他会好好照顾你的。”

“真的，太太谢谢你了。说句老实话，这段时间找工作，都快把我弄得神经崩溃了。”陆海山的话，像一缕阳光穿透了满天的乌云，李红旗觉得整个天空都明亮起来。

“真的，明天，你到这里来等我。”

有了陆海山的帮忙，李红旗很顺利的进了陆长安的工地，总算在东安市安定下来。李红旗聪明好学，很快就学会了钢筋技术。由于陆海山的关系，陆长安又让他做了钢筋班的带班长。李红旗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在东安市也没有别的亲人，就把陆海山当成了自己的父亲一样，有空的时候就会去陪陪陆海山。一直独身的陆海山，由于心里那个人的缘故，也把李红旗当成自己孩子一样。在这个繁华的都市，一个孤独的老人，一个流落他乡的打工仔，就这样像一家人一样相互温暖着。

“红旗哥，听你这样说，我真想赶快见到这个可敬可爱的老人家。”张文博听了李红旗的话，不由得对陆海山产生出一种亲近感，觉得他就像一个可亲的邻家老爷爷。

“他一定会喜欢你的。”李红旗看着张文博说，“你是一个这么懂事，帅气的小伙子。”

“那是，我张文博那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张文博得意的笑了笑。这是李红旗第一次这样夸奖他呢。

“去，夸你一句你娃就飞上天了。”李红旗伸手在张文博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张文博透过薄薄的裤子，感受到李红旗手掌的力度，还有这个动作带来的亲昵。他很享受这种感觉，那种带着微微的宠溺的小小惩罚，像是情侣间的调笑。

第二天，张文博找陆长安预支了一千块钱，和李红旗骑着摩托车去了市里的邮政储蓄所。

虽然只有薄薄的十张钞票，但是这是张文博第一次给家里这么多钱。陆长安说下个月就按大工的工资给他结算。张文博算计着到年底就能够有好几千块钱了。

李红旗在超市里买了两瓶酒，又到熟食店买了陆海山最爱吃的烧鹅。两个人骑着摩托车往海边走去。

张文博也一直很想去看看以前在文学作品中见识过的大海，不止一次想象过大海的壮丽和辽阔。虽然东安市靠着南海，但是到了东安市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去看海呢。

李红旗驾驶着摩托车，沿着那一条穿过东安市直到海边的东安河往海边而去。

风吹起李红旗的衣角，带着他的气息拂过张文博的脸。张文博把脸贴在李红旗坚实的后背上，感受着他的温度，他的结实的肌肤带来的安全的感觉。伸出手臂，环着李红旗的腰，觉得自己和李红旗这一刻如此的亲近没有丝毫的隔膜。

李红旗把车骑得飞快。张文博觉张开双臂迎着呼啸而来的风，觉得自己和李红旗就像是风中的两只鸟儿，正乘着风飞向云端之上，飞向辽阔的大海的怀抱，一直飞到遥远云天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