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工同志小说《钢筋铁骨绕指柔》 - 第57页

第五十七章凝脂疑似山中雪，原是巧手人间来

陆晓峰发狂似的大叫着，在冬日的田野里胡乱的跑着，宣泄着心里的不痛快。

几只在路边的稻草垛里觅食的麻雀被吓得飞了起来，落到树枝上，歪着脑袋看着这个暴怒的少年。

陆晓峰一头扎在稻草垛里，呜呜的哭起来。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样无助过，从来没有这样伤心过。自己本来想要做一点事来弥补心里的愧疚的，没有想到反而拖累了这善良的一家人。

看着发狂奔跑的陆晓峰，张文山吓坏了，他以为是自己刚才的话惹恼陆晓峰。他赶紧放下板车，追着陆晓峰跑了出去。

“晓峰哥哥，是我不好，我刚才不该对你那么凶的。”张文山哭着，抱着把头扎在草堆里的陆晓峰。

“弟弟，我是不是特别的没有用啊?害你被扣钱，还让你吃不饱饭。”

“晓峰哥哥，你不要责怪自己了。你这样，我心里好难受的。”张文山伸手擦掉陆晓峰眼角的泪水，“你把碗筷拿回家，今天我早点回来，妈妈说要做井水豆花给你吃呢。”

“那我等着你一起回去。”

“你要是不嫌无聊就在砖厂呆着吧。”张文山拉着陆晓峰回到了砖厂。

当张文山再次拉着满满一板车砖坯出来的时候，忽然就觉得轻松了很多。回头看时，陆晓峰正用力在后面推着车。

“弟弟，我帮着你干吧。这样可以早一点回家做井水豆花吃。”

陆晓峰卖力的帮着张文山推车，码砖坯。两个人合作起来效率就提高了许多。张文山比往常提前了完成了工作量。

“回家吧。”张文山擦了一把汗说。

“等会儿。”陆晓峰看见工头正骑着自行车从外面回来。他把车停在路边就走进砖窑去了。

“弟弟，你给我看着人。”陆晓峰神秘兮兮的说。

“你要干啥啊?”

“演一出好戏。”

陆晓峰从路边的一颗枣树上掰下一根尖刺，走到工头的自行车旁边，照着车胎就狠狠地扎了下去。看着鼓鼓的车胎慢慢的瘪了下去，陆晓峰心里有说不出的畅快。

“晓峰哥哥，快跑啊。”看着恶作剧的陆晓峰，张文山也顽皮起来，存心要捉弄他一下，拔腿先跑了。

“喂，你等着我。”陆晓峰跑了一会儿，回头看时根本就没有人出来。

“张文山，你小子使坏啊?”

“你不也一样，跟你学的。”

“好啊，敢顶撞我!”陆晓峰就抓住张文山使劲的咯吱他，让他笑得喘不过气来，不住的求饶。

“陆晓峰，你就没有一个哥哥的样子。”

“那你也得叫我哥哥。”

一路的打闹欢笑，身体的疲累也随着野地里吹来的风消散许多了。兄弟俩之间的那种淡淡的陌生和隔阂完全没有了。

回到家的时候，水鬼和懒娃已经在帮着李淑英磨豆浆了。泡涨的黄豆随着石磨的转动变成了乳白色的浆液。

川中人喜欢吃井水豆花。清冽的井水泡涨的黄豆，石磨慢慢的碾磨，再大火烧开过滤，再凭着主妇的经验细心的点卤水。一锅乳白的豆浆就会神奇的变成凝脂一般的豆花。

这种豆花，不同于北方的豆腐脑，也不同于压制紧实的豆腐，介于豆腐脑和豆腐之间。比豆腐脑绵软瓷实，又比豆腐细嫩爽滑。最主要的是它的蘸水，川中特产的二金条海椒，小火炒焦，细细的在碓窝里舂细。再配上精制的花椒油，蒜蓉，葱花，以及别的调味料。

白嫩嫩的豆花，配上麻辣鲜香的蘸水，轻轻的咬一口，那种带着豆香的甘甜，那种爽滑柔嫩，还有各种调味料的味道，一重重的在你的舌尖纠缠刺激，真的是绝品的美味。也是那些远行的游子心里梦里最难忘记的故乡的味道，家的味道，母亲的味道。

已经有人磨豆浆了，陆晓峰就和张文山去舂辣椒面。陆晓峰抢着，自告奋勇的要自己去舂。张文山把炒好的干辣椒放进碓窝里，就在一边坏坏的笑着看着陆晓峰。

陆晓峰以为张文山笑话自己不会用碓窝棒，就拿起碓窝棒使劲的舂起来。那股强烈的辣味就直冲他的鼻子，呛得他不停的咳嗽，弄得一脸的鼻涕泪水。他赶紧用手去擦，没想到手上沾上了辣椒粉，整张脸都火辣辣的疼。

“文山，你这死娃娃，怎么让晓峰做这种事!”李淑英伸手来打张文山。

“妈，他自己要抢着干的，你怎么怪我啊。你偏心眼，有了新儿子就不管我了。”张文山有些酸酸的说。

“我管你，看我怎么管你。”李淑英抡起巴掌照着张文山的屁股就是两下。张文山故意杀猪似的叫起来。

“哈哈!”陆晓峰得意的笑起来，冲着张文山挤着眼睛。

李淑英赶紧打来清凉的井水，给陆晓峰洗脸。洗过之后，陆晓峰感觉好多了。

“晓峰啊，你跟着文山干了一下午活，也够累的了，先歇着啊。一会张妈妈让你喝新鲜的豆浆。”

豆浆下锅了，先用大火烧开，再舀到棉布口袋里过滤。大家一起围着盛豆浆的水桶，用力的挤压那只装着豆浆的口袋。热腾腾的蒸汽，让每个人的脸都显得红润起来。

李淑英盛了一盆新鲜的豆浆，放上白糖，让大家喝。浓郁的豆香味带着甘甜滋润着喉舌，陆晓峰从里没有喝过这样的豆浆，比起那些城里早餐摊点上买的好了不知多少倍。

李淑英熟练的往锅里的豆浆里点卤水，慢慢的一锅粘稠的豆浆就变成了豆花。等锅里的水慢慢的澄清起来，再用筲箕把它们压紧实。

陆晓峰站在锅台边，看着那一锅井水豆花，馋得直咽口水。

那凝固的豆花，沉在琥珀色的汤水下，似凝脂，如棉絮，像山巅的一团雪，更像空中的一片云。简直让人怀疑这不是人间之物。其实这只是张妈妈巧手的功劳而已。

等豆花端上桌的时候已经是完全天黑了。

张万成拿出了张文博带回来的酒，给自己还有水鬼和懒娃各倒了一杯。

陆晓峰本来也想要喝的，看了一眼张文山，又忍住了。他和张文山一样还是读书娃，是不能够喝酒的。

“哎，要是文博也回来了该多好啊!他最喜欢吃我做的豆花了。”李淑英看着热热闹闹的一群人又想了孤身在外的张文博。

李淑英的话让大家的情绪又低落起来。

“吃吧，晓峰，多吃一点啊。”李淑英夹了一块豆花，蘸上蘸水放到陆晓峰的碗里。

终于可以吃到张文博也喜欢的井水豆花了。那是陆晓峰所未曾领略过的味道，有着川中特有的麻辣鲜香，有着初恋般细腻缠绵，有着母亲浓浓爱意，还有温馨的家的味道。

陆晓峰想起了在张文博日记看到的他所写的家乡的井水豆花：

秋雨湿秋庭，

农家闲无事。

汲井磨琼浆，

凝脂小火后。

疑是山中雪，

恰似云出岫。

邻里闻豆香，

共醉乐无忧。

(这一章对井水豆花的描写比较多，这也是我心里故乡的味道。一边写的时候，一边都流口水了。都说胃知乡愁，只有那时时留恋再嘴里，胃里的美味会那样的让人魂牵梦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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