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同志小说《那村那狗那月》 - 第118页

青川被七老汉扶着回了家。

回了家的青川觉得自己像是掉了三分魂，整个人晃晃悠悠，迷迷糊糊的。总是觉得小丁丁在他耳边喊他，她那扎着羊角辫的小脑袋总在他眼前晃啊晃的。

青川哭喊得累了，哭不出声了，无力地躺在床上。

王四林一直坐在青川的床边，他不知道怎样去排解小孙子心里的痛苦，只是默默地陪着他一起流泪。

看着青川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王四林拄着拐杖摸索着走进厨房。

厨房里还有海英前两天送过来的竹笋，还有一些自己地里的青辣椒。

王四林淘了些米做饭，又把辣椒和竹笋切了，简单地做了一个清炒竹笋。

“青川啊，你起来吃一点饭吧。”

王四林做好饭，来到小青床前叫他。

“爷爷，你自己吃吧，我不想吃饭。”青川有气无力地说。

“青川啊，爷爷知道你难过，可是你这样子爷爷更难过。”

“爷爷，我心痛，心好痛的。”青川无法掩饰自己心里的苦，他也不想看到爷爷再因为他而难过，小丁丁死了，爷爷心里的难过不会比他少。

“爷爷，你先吃吧，我睡一会儿就好了。”

王四林一个人坐在桌子前，他怎么吃得下啊?他觉得自己真的就是一个废人一个累赘，自己早就该走了。这样活着，拖累了两个孩子了。要不是想等到青川回来，好给他一个交代，他早就跟着小丁丁一起跳进山脚下的蓄水池了。

球球一直没有离开，它就蹲在青川的床边，默不作声。它知道青川心里的苦，它希望自己的陪伴可以减轻青川心里的痛苦。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青川终于起床了。家里还有爷爷呢，他不能够这样的颓废。没有照顾好小丁丁，可不能够让爷爷再出事了。

球球爬起来，亲昵地在青川的脚边蹭来蹭去，搭起两条前腿让青川抱它。

“球球，球球。”青川把球球抱在怀里，伸手揉它头上的那一团白毛。

球球嘴里呜呜地叫着，伸出舌头舔青川的手。

青川走出房门，看到爷爷一个人坐在屋檐口，夕阳的余晖照着他苍老的脸，他的白发闪着光。老人显得那么的孤独落寞。

“爷爷，我们做晚饭吧。”青川努力地掩饰了一下心情，对王四林挤出一个笑脸。

“好，我们做晚饭。”王四林回过头，看见青川的笑脸在夕阳里像一朵花。

他知道孩子心里苦，他也不想说破，故作轻松地说：“青川啊，中午还剩了饭，我们做蛋炒饭。还有啊，家里还有面粉，我们做油坨坨。你回来了，爷爷心里高兴。爷爷要是早知道你今天要回来，就让刘一水给留一点猪肉。”

“没事，爷爷，明天我去街上给你卖肉，给你买猪肘子。我记得你最喜欢吃红烧肘子了。”

“好好，还是青川孝顺。我们明天吃猪肘子。”

爷孙俩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彼此的心境，尽量不去触碰心里的痛。和爷爷说了一会话，青川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青川带着球球去自己菜地里摘菜。那些菜都是青川出去打工前种下的。

菜地里的菜长势没有像小青想的那样荒草连绵，不成样子。辣椒，茄子，豆角，苦瓜……都长得很旺盛，果实结满枝头，挂满藤架。

“青川，来摘菜做晚饭啊。你看，菜地七爷爷都给你打理着的。”七老汉的菜地紧挨着青川家，管理自己菜地的时候，顺便也给青川管理了。

青川看着这个勤劳善良的老人，心里的苦又减轻了几分。

“谢谢，七爷爷。”

“不谢，七爷爷也是顺带着的事。”

“球球，看青川哥哥回来了就不理我了，这家伙真是的。”七老汉看着跟青川寸步不离的球球抱怨起来。

“球球，快回去吧。爷爷吃醋了。”

球球摇摇尾巴，跑到七老汉身边。

爷孙俩一起煮晚饭，家里又有了久违的温馨。

煮米饭，蒸茄子，炒青椒，一顿素菜也会做出很多花样。

青川还炸了油坨坨。那是川中人爱吃的一种小吃。把面粉调成糊状，打入鸡蛋，放上葱花，花椒粉，加入适量的盐，用筷子快速地搅拌上劲，然后一坨一坨的放到油锅里炸。

快速的搅拌让面糊里充满了空气，热油一炸就变得蓬松金黄。吃起来外面脆，里面柔软，以前小丁丁可喜欢吃青川做的油坨坨了。

想起小丁丁，青川眼睛里的泪水又忍不住了。好在油锅里腾起的烟雾遮住了他的脸，王四林看不清青川带泪的脸，还在灶前一边添柴，一边同他说话。

青川不像一般的人心里难过就会吃不下饭，他会选择认真的吃东西来排解心里的苦。

这一顿晚饭，王四林也吃得很多，吃得又急又猛。

“爷爷，你慢点吃，你要觉得好吃以后我常常给你做。”

“哎，不知道爷爷还能够吃几回你做的饭菜了。”王四林眼睛里有一种难分难舍的神情。

“爷爷，你怎么这样说话呢?我呀，以后走哪里都带着爷爷，爷爷想吃什么我就给你做。”

“好，真是爷爷的好孙子。”王四林低下头，一大颗眼泪滴落在饭碗里。

“青川，这是小丁丁卖斗鸡公赞下的四百六十元钱，现在你回来了，我就把它交给你了。”话题还是不可避免地提到了小丁丁。

青川收拾完家务，坐在床前的时候，王四林拿着一大把零碎的钞票走了进来。

“哎，小丁丁是个好孩子，可惜了老天爷不长眼睛。”

青川理着那些零散的钞票，想着小丁丁一大早一个人在山里寻找斗鸡公的样子。这个小家伙还真是能干。

“爷爷，不是说人死后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吗?你说，小丁丁是不是也变成了星星。”

“会的，小丁丁这么好的孩子，一定是天上那颗最亮的星星。”

爷孙俩抬头看窗外，蓝色夜空里，星月交辉一片晴朗。哪一颗星星才是小丁丁变的呢?她知不知道，哥哥和爷爷这个时候是那么的想念她?

青川在房间里清理小丁丁的遗物，王四林坐在床边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青川把小丁丁的衣服裤子裙子收拾起来，折叠好。良久他才发现小丁丁已经用不着了。那些衣服穿在小丁丁身上，她就像一只美丽的蝴蝶，可惜蝴蝶已经飞走了，只剩下这些美丽的衣服，像是零落的翅膀。

在兄妹俩共用的书桌上，青川发现了一个图画本。轻轻地打开，小丁丁那些稚嫩的画作出现在眼前。

图画本的第一页，小丁丁写了几个字“哥哥的礼服”，他还记着小青讲的神笔马良的故事，记着要给哥哥漂亮的结婚礼服。

每一页都是一个男孩和女孩穿着不同的礼服，充满了小女孩对美丽的渴望和幻想。

青川的眼睛再一次的湿润了。

小丁丁，我心爱的妹妹，你的祝福哥哥已经收到了。等哥哥穿上结婚礼服的那一天，一定是天下最帅气的新郎。

青川枕着小丁丁的图画本睡着了。

“爷爷，起来吃早饭了。”青川做好早饭，轻轻地推开王四林的房门。

王四林的房间里一大股农药的味道，他已经穿戴整齐的躺在床上死去多时了。

“爷爷，爷爷。”青川哭喊着，觉得天塌下来了，地地陷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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